【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
前一段時間翔脱,父親接到村里拆遷補償?shù)耐ㄖ梗嗄隂]回家的妹妹趁著放假,決定陪父親回老家看看碍侦,順便簽署補償協(xié)議粱坤。
一個多星期后,我接到妹妹打來的電話瓷产,她說站玄,哥,這次拆遷不是謠言濒旦,挖掘機都開到村口了株旷。村民都要憑身份證、戶口本和宅基地證尔邓,三證合一晾剖,驗證宅基地歸屬,然后才能簽協(xié)議梯嗽。我和爸簽約很順利齿尽,根據(jù)咱家宅基地的面積,賠償三套房灯节,幾十萬現(xiàn)金循头。
聽到這個消息绵估,我深呼一口氣。有了這筆錢卡骂,我的彩禮国裳、妹妹的陪嫁,爸媽的養(yǎng)老錢全跨,都有了著落缝左,一次拆遷幾乎解決了一家人生中最重要的幾個難題。
妹說浓若,這次拆遷就是臭水塘里扔下了一塊磚頭渺杉,炸出了村里一堆癩蛤蟆綠頭蠅。家家戶戶七嫌,對照拆遷補償標準條例少办,該添丁添丁該進口進口,如有必要诵原,假離婚英妓、假結婚也不再話下。你看村東頭四十多的老光混劉能娶了一個二十多的姑娘绍赛,村里在外打工的小年輕甭管丑俊都扎堆回來辦喜事蔓纠,小兩口們抓緊時間拼一胎,拼完一胎拼二胎吗蚌⊥纫校快五十的王春花,都快當婆婆了蚯妇,又趕形式敷燎,給小明子生了個弟弟,就為多分兩套房箩言,真能豁出去……
我說硬贯,可以理解,拆遷就像中彩票陨收,誰不趁這個機會削尖腦袋實現(xiàn)利益最大化饭豹。
妹說,村里還發(fā)生一件怪事务漩,你要不要聽拄衰?
我說,哎呀饵骨,你就別賣關子了翘悉,你知道我對稀奇古怪的事最感興趣了。
妹清清嗓子說居触,你還記得王斌嗎镐确?就是跟我是小學同學的那個包吝,個子矮矮的,但是心眼兒多源葫,咱們都叫他土豆,人家現(xiàn)在混成咱們村的村支書了砖瞧。我說那天陪爸爸去村委會息堂,看見辦公室里坐著一個人十分面熟,三十多歲块促,梳著大背頭荣堰,戴著眼鏡,拿著筆在文件上正勾勾畫畫竭翠,跟電視上的當官一樣振坚。我就跟他寒暄幾句,發(fā)現(xiàn)他竟是王斌斋扰。
王斌組織村民們做了簽約補償?shù)恼f明會渡八,讓大家回去準備。
當天晚上传货,父親就接到王斌的電話屎鳍,請他第二天到村委會一趟。我們都以為是要簽協(xié)議问裕,心想村支書辦事真利落逮壁。因為擔心父親眼神不好,我就陪他一同去粮宛。
誰知第二天窥淆,進辦公室一看,只看到拐喜巍杈、連寶忧饭、五群等幾個村里老人,不像是要簽協(xié)議的樣子秉氧,正納悶間眷昆,王斌端著水杯進來,坐在辦公桌中心位置說汁咏,在座的都是村里的老人亚斋,我年紀輕資歷淺,村里的情況也摸得不清楚攘滩。今天請各位叔叔伯伯來帅刊,是有事相求。
他給父親一張照片漂问,讓大家傳看一人赖瞒,說這個人前兩天來找我女揭,說位于村南長紅叔后院的那處地是他的宅基地,要求簽署拆遷補償協(xié)議栏饮。各位叔叔伯伯幫忙認認吧兔,這人是不是張?zhí)丶t。我看了他的證件袍嬉,身份證是過期的境蔼。
“張?zhí)丶t,張?zhí)丶t”伺通,幾個老人把這個名字在嘴里翻炒了幾次箍土,互相對了個顏色,說罐监,這塊地不是長紅家占的嗎吴藻?問問長紅不就知道了?
大家隨身附和弓柱,對對沟堡,特紅不是長紅二哥嗎?倆人親兄弟吆你。
王斌頓聲弦叶,面露難色,說妇多,本來我也請了老支書過來的伤哺,但是長紅叔說,他身體不好者祖,卸任村支書十年了立莉,不想過問村里任何事了。還說張?zhí)丶t二十年前就死在外邊了七问,這個張?zhí)丶t是冒領拆遷款的蜓耻,讓我們該報警報警。
拐喜把照片拿過來又仔細端詳一番械巡,緩緩地說刹淌,二十年了,光憑一張照片我也認不出來讥耗。紅記你看看有勾。
紅記說,這個人我回村里那天碰見過古程,看著歲數(shù)跟咱們差不多蔼卡,眉眼有點熟,但他帶著帽子挣磨,看人躲躲藏藏的雇逞,好像怕人認出來似的荤懂。
幾個老人聞言若有所思,陷入沉默塘砸。王斌敏銳地察覺到老人們肯定有些難言之隱节仿,就說,叔掉蔬、伯粟耻,先不說這個人是不是張?zhí)丶t,先說說張?zhí)丶t是什么人吧眉踱?這事牽扯到長紅叔的拆遷補償,希望各位叔叔伯伯霜威,知無不言谈喳。
大家垂頭凝眉,像是沉浸在久遠的回憶里戈泼。許久之后婿禽,吳群叔打破沉默說,二十多年前大猛,張?zhí)丶t也跟你這么大扭倾,跟你一樣他是村支書。
一聲炸雷似的挽绩,王斌大驚膛壹,脫口而出,張?zhí)丶t當過支書唉堪?
父親模聋、拐喜、連寶唠亚、五群面面相覷链方,都沉重地點點頭,似乎要扒開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灶搜。
話匣子打開了祟蚀,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說了很多事,我就不跟你復述了割卖。不過從他們七嘴八舌前酿、纏夾不清的對話中,大致拼湊出張?zhí)丶t當支書的過往究珊。
張?zhí)丶t當上村支書這事還得從他父親張鎖成說起薪者。
張鎖成是韓家莊村的老干部,自土改時期就是先進分子剿涮,當民兵排長言津,入黨攻人、組織青年活動、領導村里的集體化悬槽,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怀吻,抗洪救災……,領導村里干了不少大事初婆。那時候村里窮蓬坡,干部都一心為民, “有事找鎖成”是村民的口頭禪磅叛,這個村支書他一干就是三十年村屑咳,深受愛戴,他去世后弊琴,鄉(xiāng)里為了表彰他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扎根基層兆龙,堅守崗位的功績,在韓家莊村背山面水風水絕佳的地方敲董,為他建了一處墓碑紫皇。
父母為子女,則為之計深遠腋寨。張鎖成卸任前聪铺,就把三個兒子的未來安排好了。
大兒子大紅農轉非萄窜,成了城里人铃剔,后來吃公家飯,當了交警脂倦,家里就沒了他的地番宁。
二兒子特紅和三兒子長紅,也都打發(fā)成了家赖阻,分了地蝶押,兩家一前一后挨著。
改革開放之后火欧,老支書卸任棋电,想找一個兒子繼承衣缽,接著干村支書苇侵。這事對張鎖成不難赶盔,憑借多年的威望和經營的人脈,讓一個兒子來接班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榆浓,難的是于未,特紅和長紅都想當,張鎖成為了一碗水端平,在大瓷碗里放了兩個紙球烘浦,一個白條抖坪,一個寫著當。讓老二老三抽闷叉,抽中“當”的當村支書擦俐。
特紅說我是哥哥我先抽,結果一抽就是“當”握侧。
特紅就這么當上村支書蚯瞧,干了兩屆。
特紅跟他爹可不一樣品擎,他當村支書是為謀私利埋合。他先把村干部成員都換成了自己信得過的人。副書記換成了自己發(fā)小李二寸萄传、會計換成了侄子寇冬兒饥悴、治保主任是本家叔叔、婦聯(lián)主任是他嬸子盲再。
拐喜叔說,那時候瓣铣,入黨需要都要經過村支書批準答朋,他批準的不是他家親戚就是跟他走得近的人。村里人都說棠笑,“特紅家狗入了黨梦碗,別人都入不了”途龋”
改革開放之后洪规,國家大力發(fā)展經濟,深化農村改革循捺。村委會這一窩子想出好多門道斩例,說是要搞活經濟,結果經濟沒搞活从橘,村里倒被他們搞得一窮二白了念赶。
他先把村馬路兩邊白楊樹、泡桐樹賣了恰力。那都是63年村里遭災之后叉谜,村民們集體栽種用來蓄水保土抗洪救災用的。二十幾年踩萎,每棵都長得腰那么粗停局,樹冠跟傘那么大。夏天干完活,村民都在樹下面乘涼董栽÷刖耄可是張?zhí)丶t讓人拿著斧頭電鋸,幾天便把兩邊的樹都砍光了裆泳。
村民追問樹呢叹洲?他說賣給了縣里的木材商。賣樹的錢呢工禾?他說所得收益用于村支部的日常開支运提。村民要求他公示,他就在村支部辦公室門口闻葵,貼了幾張紙民泵,紙上蠅頭小字密密麻麻、盈盈繞繞槽畔,一堆賬單筆記模糊栈妆,根本無法辨認。
后來他又把村北的果園包給采沙的外地人厢钧,對外說是出租鳞尔,實則轉賣,所得的錢當然都進了特紅的腰包早直。沙場老板大肆挖沙寥假,破壞了整個地區(qū)的生態(tài)平衡,晴天一層沙霞扬,大風一刮就是沙塵暴糕韧。當時村民都苦笑說,一刮風喻圃,你就到北京萤彩。
后來農村大力發(fā)展養(yǎng)殖業(yè),特紅號召村民養(yǎng)雞斧拍,說周期短雀扶,周轉快,獲利多肆汹,是最適合老百姓的致富路怕吴。
一夜之間,家家養(yǎng)雞蓋雞舍县踢,戶戶門前堆雞糞转绷,一天到晚雞叫喚,走到哪都臭味熏天硼啤。結果议经,養(yǎng)雞那幾年雞瘟橫行,死雞一堆一堆地扔到路邊,扔個石子能激起鋪天蓋地的綠頭蠅子嗡嗡嗡地飛起煞肾。那時候賠得精光都是好的咧织,最慘的是很多人為了養(yǎng)雞,拉了饑荒籍救。
本想靠養(yǎng)雞重獲威望的特紅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习绢,賠光家底的村民送給張?zhí)丶t一個外號“特賠支書”。
村民有婦女上門跟他哭訴養(yǎng)雞賠得慘蝙昙,他就跟人家一樣哭唧唧地說闪萄,“弟妹,我也是受害者奇颠,我比你賠得多败去。”這幅德行連他媳婦都惡心烈拒,村里人也拿他當了笑話圆裕。連村里的娃娃們都拍手唱順口溜,“特紅當支書荆几,兩年砍光樹吓妆,三年沙滿屋,五年露底褲吨铸」⒄剑”
特紅知道自己下屆選舉指定沒法繼續(xù)接著干,趁著手里還有權焊傅,更瘋狂變賣村里的資產。他把村里邊邊角角的地租出去狈涮,把小學校園賣給外地老板做板廠狐胎,克扣了電信局補貼農戶的信號塔錢,這之后歌馍,特紅帶著兒子握巢,拍拍屁股走人了。
聽到這松却,王斌有點坐不住了暴浦,說,這種行為怎么不向上反映晓锻?
五群叔說歌焦,反映?咋沒反映砚哆?聯(lián)名抗議過独撇,上訪告狀過,都沒用。老支書打的底子太扎實纷铣,現(xiàn)在的鄉(xiāng)卵史、甚至縣領導班子,大多是老支書的學生搜立。他還有個大兒子在市里做交通隊長以躯。天大的問題,也就是特紅跟領導們吃幾頓飯的事兒啄踊。
總之忧设,特紅當村支書十年年,清空了老百姓的家底社痛,清光了村里的資產见转,讓韓村成了十里八村最窮的村。村民們說蒜哀,“特紅特紅斩箫,賠光賠凈,十年兩屆撵儿,吃土喝風乘客。”
歷數(shù)張?zhí)丶t的種種惡跡淀歇,幾個老人都很激動易核,他們沖著王斌說,遇上這樣遭人恨的支書浪默,你說村里能有好嗎牡直?
王斌臉紅一陣白一陣,招呼老人們喝口水纳决,待老人心情平復碰逸,他接著問,長紅叔為啥不愿意認他哥呢阔加?”
五群叔說饵史,這事他知道,特紅卸任村支書后胜榔,長紅想干胳喷,去找他哥。特紅橫欄豎擋夭织,偏不讓他干吭露,最后在選票上做了手腳,把支書的職位給了李二寸尊惰。
長紅去找特紅算賬奴饮,說他胳膊肘往外拐纬向,特紅說了句绰疤,“爹在的時候當不成旺韭,爹不在你也當不成⊙绾希”長紅翻來覆去琢磨投剥,逐漸反過味兒來师脂,原來當初他和特紅抽簽做村支書時候,他爹和特紅玩了詐江锨,合起伙來把他當二愣子耍吃警。
自此,兄弟倆嫌隙加深啄育,到了不說話的地步酌心,惹得兩家妯娌之間也不合起來。特紅媳婦鳳女體弱多病挑豌,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安券,一天到晚吃藥,除了生個兒子氓英,別的也沒用處侯勉,特紅常跟人說娶了個廢物老婆。鳳女嫌特紅心術不正铝阐,倆人過不到一塊去址貌。
有一陣子,特紅號召村里發(fā)展養(yǎng)殖業(yè)徘键,家家戶戶養(yǎng)雞的時候练对,常有外地收蛋的人來。有一個河南來的精瘦漢子叫王傳祿吹害,為了收蛋方便螟凭,就住在特紅家空房子里暫住。
這個王傳錄赠制,油嘴滑舌,慣會討婦女開心挟憔。他每天估摸著村里人都吃了晚飯钟些,就拎一個唱片機到村中心的廣場,組織村里的媳婦嬸子們唱歌跳舞绊谭。王傳錄放的音樂不是什么流行歌曲政恍,唱的也不是什么正經歌,跟念經一樣达传,幾個老人現(xiàn)在也只記得什么“靈肉得救”篙耗、“消除業(yè)障”迫筑、“上天堂”、“得永生”之類的宗弯。當時沒有人意識到這是邪教脯燃,村里的婦女們都把它當作一種休閑的方式。
長紅媳婦愛霞有一天傍晚上房取晾曬的豆角蒙保,往特紅家瞥了一眼辕棚,只見鳳女家房門緊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邓厕,愛霞從窗戶上面的縫隙里似乎看到閃爍的幾個人影逝嚎,心下狐疑。
她留了個心详恼,從窗縫里偷瞄补君,這一瞄,直嚇得心突突直跳昧互,豆角也顧不上拿挽铁,就哆哆嗦嗦地從房上下來。他跟長紅說硅堆,你快看看去吧屿储,鳳女跟人搞破鞋呢。
長紅偷摸到房上去看渐逃,果然看見鳳女家里好幾個人够掠,都光著身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茄菊,圍成一圈嗚嗚哇哇疯潭,好像跳大神。長紅和愛霞直盯到半夜面殖,見屋里黑咕隆咚地摸出幾個人來竖哩,魚貫而出,別人看不真切脊僚,但是王傳錄那瘦高的身形相叁,一眼就看出。
愛霞是個藏不住事的人辽幌,喜怒都在臉上寫著增淹。自從看到這一幕,愛霞也不去跳舞了乌企,跟別人說閑話的時候也免不了夾槍帶棒地揶揄鳳女和王傳錄虑润,有人說這個入了教能治病得長生、能消災避難加酵。有人說教眾不分男女拳喻、不分你我哭当,都是神的子民。教眾們還要定期向神禱告冗澈,脫光衣服钦勘,圍成一圈,在誰家做儀式渗柿,就吃到誰家个盆,住到誰家……
流言蜚語就這么越傳越兇。
特紅聽說朵栖,把鳳女打了個半死颊亮,鳳女反指責丈夫沒良心,稱要不是神的庇佑陨溅,他不肯能當村支書那么順利终惑,撈那么多錢。
因為這事门扇,特紅在村里大搞特搞打擊邪教雹有、破除迷信的思想。邪教肅清了臼寄,鳳女也跑了霸奕。
特紅找不到鳳女,心里十分氣悶吉拳。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质帅,村民的指指點點,讓他一個堂堂村支書臉面都丟光了留攒。
特紅心眼小煤惩,他覺得鳳女信教的事,愛霞和長紅都脫不了干系炼邀,說不定就是他背后指使愛霞散布的謠言魄揉。所以村支書換屆,特紅就本著我干不成拭宁,你也別想干的念頭洛退,做了做手腳,把自己的發(fā)小副支書李二寸扶了正杰标。
王斌說兵怯,長紅叔不也當過村支書嗎?
拐喜說在旱,那是在李二寸之后摇零。李二寸干了兩年推掸,說什么都不干了桶蝎,后來長紅經過村民選舉當上了村支書驻仅。
說實話張?zhí)丶t留下一堆爛攤子,誰干誰頭疼登渣。長紅一直擦上兩屆的屁股噪服,沙坑收回了,樹也種了胜茧,雞糞也都清理干凈了粘优,信號塔的錢也正常發(fā)放了……
村里剛有個樣子。突然有一天呻顽,特紅回來了雹顺,往家里卸了幾車皮小食品,把屋里院里堆成山廊遍,個高的從墻外邊都能看到嬉愧。正巧那幾天下雨,雨后小食品霉的霉喉前、爛的爛没酣。特紅急紅了眼,過兩天又下落不明了卵迂。
過了兩個月裕便,特紅家小食品冒出臭氣的時候。長紅家里闖進了一伙人见咒,揪著他要跟“特紅”拼命偿衰。長紅說我是長紅,特紅家在前面论颅。那伙人說哎垦,我知道你是長紅,特紅是你二哥恃疯。你哥欠下的債漏设,就由你還吧。邊說邊砸今妄,把長紅郑口、愛霞打了一頓,搶走了新電視盾鳞、洗衣機犬性,還把家里打了個稀爛。
長紅知道自己又給特紅擦屁股了腾仅。原來乒裆,特紅用別人的身份證從義務幾個老板那里進了幾車皮小食品,卻沒給錢推励,被空手套白狼坑慘的義務小老板組團來市里找他鹤耍,發(fā)現(xiàn)店轉出去了肉迫,貨沒了,特紅早就金蟬脫殼稿黄,下落不明了喊衫。義務小老板打聽到他老家,看到爛了的小食品殘骸杆怕,氣憤不過族购,把氣撒到了長紅一家身上。
長紅愛霞被打陵珍,在醫(yī)院住了半個多月寝杖,花了一萬多。在病床上互纯,愛霞和長紅抹著眼淚朝墩,互相看著
愛霞說,人家兄弟都是互相照應伟姐,你兄弟恨不得弄死你收苏。
長紅說,我沒有這么個哥哥愤兵,就當他死了吧鹿霸。
回家的兩口子,出出進進看著特紅家的屋子秆乳,心里難受懦鼠,就把爛菜葉子、柴火棍子往里扔屹堰。過了幾年把后墻推到肛冶,從房里開了一扇后門,把特紅院子整理了一下扯键,種上了幾畦菜睦袖,從此就當自家后院使了。
說實話荣刑,長紅當村支書當?shù)牟诲e馅笙,但是沒趕上好時候,特紅當村支書那十年厉亏,干得一塌糊涂董习,但是村民們懾于村支書的權威,敢怒不敢言爱只。輪到長紅當村支書皿淋,村民們翻過味兒來,沒那么好糊弄了,而且村民們都十分警惕窝趣,生怕長紅和特紅兄弟倆穿一條褲子蔗喂,是一路貨色,所以小偷小摸高帖、明里暗里給長紅惹了不少麻煩。
比如畦粮,長紅家的小麥剛長到小腿高就被削走一片散址,玉米剛結了穗就路上的人順道掰去,晾在馬路上的豆子也被連踢帶偷宣赔,當然偷也偷不多预麸,就是抓住了,堂堂村支書也只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儒将。這些小動作的目的就是給當官了一個警告吏祸,意思是有人盯著你呢。
長紅有次撫著馬路兩邊的鉆天楊感概跟村委會成員說钩蚊,快成才了贡翘,是做家具的好材料。這是繼特紅砍樹之后砰逻,村民們補種的一批新樹苗鸣驱。消息不脛而走,村民們憂心忡忡說蝠咆,看吧踊东,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跟他哥一樣也打起樹的主意了刚操。
此后不久闸翅,一天早起下地的村民,突然覺得兩邊的楊樹都不對勁菊霜。仔細一看坚冀,發(fā)現(xiàn)樹干一人多高的地方竟然都出現(xiàn)了一指寬的鋸痕,繞樹干半周鉴逞,露出灰白一截遗菠,像負傷綁上了繃帶。這么一搞华蜒,樹干殘了辙纬,就賣不上價了。
實際上長紅根本就沒有動賣樹的心思叭喜。只是這個事讓長紅說不得道不得贺拣,十分憋屈。
最讓長紅氣憤的是他爹的墳鬧鬼那件事。清明節(jié)前后譬涡,太陽剛剛升起闪幽,一村民早起上墳,突然聽到墳地里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涡匀,斷斷續(xù)續(xù)盯腌,仔細一聽,似乎是聲色凄厲的詛咒陨瘩。
村民嚇得頭發(fā)直豎腕够,糾集后來上墳的人一起壯著膽子探查。發(fā)現(xiàn)聲音來自老書記張鎖成的墓地舌劳,膽大的人從墓碑后面的石堆里帚湘,翻出一個太陽能語音播報器。
播報器循環(huán)播放著各種咒罵的話甚淡,什么張家是韓村的土皇帝……,?特紅是韓家莊的大蛀蟲大诸,吃“人血饅頭”,侵吞村里財產贯卦,把韓村吃干榨凈……張鎖成教子無方资柔,兒子都不得好死,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這事是誰干的撵割?不知道建邓。村里人都覺得這個行為雖然有點缺德,但罵得好睁枕,替所有村民出了一口惡氣官边,只是長紅又當了背鍋俠。
長紅漸漸心灰意冷外遇,當了兩屆村支書注簿,說什么都不愿意再干下去了。
現(xiàn)在跳仿,二十年都過去了诡渴,特紅一次都沒回來過。現(xiàn)在村里拆遷了菲语,他要回來領拆遷補償妄辩?讓張長紅怎么愿意認他啊山上?
……
討論聲漸漸小了眼耀,直至完全寂靜……
王斌說,我明白了佩憾,謝謝各位叔叔伯伯哮伟,您幾位的發(fā)言干花,對我、對我的工作都非常具有警示意義楞黄。不過張?zhí)丶t的身份池凄,還是需要大家的證實。咱們來個匿名投票吧鬼廓,您要是覺得照片里的人是張?zhí)丶t肿仑,就畫個勾,要是覺得他是冒名的碎税,就畫個叉尤慰。弄好之后,把紙放在紙箱里蚣录。
因為我與此時毫不相干,便自告奮勇統(tǒng)計投票眷篇,結果你猜怎么著萎河?兩票勾、三票叉蕉饼,一票空白虐杯。
后來,我問父親畫的是勾還是叉昧港,他說擎椰,他出來十多年了,村里的事跟他關系不大创肥,誰是張?zhí)丶t他管不著达舒。你說,爸爸這么大歲數(shù)叹侄,怎么一點兒正義感都沒有巩搏。不過他推測,拐喜趾代、五群他們選的是叉贯底,拐喜是因為特紅不給他辦低保戶,說他條件不符合撒强。五群和長紅曾在一個村委班子禽捆,長紅做支書,他做治保主任飘哨。跟長紅一樣胚想,他家地里小麥、玉米也經常被偷芽隆,歸根結底是因為特紅敗壞了村委會的名聲顿仇。連寶可能畫了勾淘正,連寶跟李二寸家是親家,李二寸跟張?zhí)丶t是發(fā)小臼闻,他可能多少顧念點親戚關系鸿吆。至于大年,他年輕時出車禍述呐,是張家大哥找人給擺平的惩淳。
大概半個月后,拆遷協(xié)議順利簽署乓搬,我和父親準備離開思犁。我去跟王斌告別,問了他一句进肯,那個張?zhí)丶t倒是是不是真的激蹲?他說,真的倒是真的江掩,不過現(xiàn)在在公安局接受調查呢学辱。
什么?我大驚問环形。
他說策泣,協(xié)議要求三證合一,我讓他補辦身份證抬吟,結果在公安局補辦身份證的時候萨咕,他被警察直接帶走,說他涉嫌詐騙火本。
見我還沒回過神來危队,王斌提醒我說,還記得義烏小食品嗎钙畔?
哦交掏,我恍然大悟,原來天網恢恢刃鳄,正義雖遲但到盅弛。
我走之前,王斌又拜托我一件事叔锐,他說村支書換屆選舉快開始了挪鹏,這次有五個人競爭,他學歷不行愉烙,只能在選票上下下功夫讨盒。讓父親和我都投他一票。我說我們馬上要走了步责。他說科技時代返顺,投票投用微信小程序了禀苦,他說投票后把截圖發(fā)給他,他就給我發(fā)五十塊錢紅包遂鹊。你說我給不給他投一票振乏?
我說,當然投啊秉扑,村支書官小權大慧邮,上管天、下管地舟陆、中間管空氣误澳,可不能小瞧,再說還給五十塊錢呢秦躯,選誰不是選耙湮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