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喜歡在晚上的時間跟我視頻聊天。他有說有笑迎卤,談吐風(fēng)趣拴鸵,像極了喜歡說單口相聲的演員。
我喜歡靜靜的看著他蜗搔。
屏幕那頭的父親劲藐,黝黑的皮膚,布滿皺紋的老臉和日漸斑白的頭發(fā)樟凄、胡須聘芜,每一次看見都深深的觸動我的心。
父親沒有皺紋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不同?我反復(fù)回想厉膀,卻全無半點(diǎn)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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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不孝二拐,竟全然忘了父親年輕時候的樣子服鹅。那個桀驁不馴,棱角分明的他百新。
多年前企软,尚未過世的祖母常常如此評價父親:十里開外來了一匹馬,他說有幾顆牙饭望,別人都不敢掰開嘴數(shù)一數(shù)仗哨。
當(dāng)然,我不知道是說父親年輕時脾氣大多一點(diǎn)铅辞,還是他有著過硬的識馬技巧多一點(diǎn)厌漂。
不過我倒是記得,祖父在世的時候曾經(jīng)是抗美援朝的英勇志愿軍斟珊,趕著馬車駝著的就是槍支彈藥苇倡。也許父親多少會遺傳一些吧。
父親是附近村莊最好的馬販子囤踩。他往來販賣的馬匹大多骨骼堅(jiān)實(shí)旨椒、蹄質(zhì)優(yōu)良、胸廓深廣堵漱、咀嚼力強(qiáng)而且善于奔跑和劇烈勞作的好馬综慎。最主要是價格實(shí)在。因此他有著一大批的忠實(shí)老顧客勤庐,
每年的開春前示惊,他開始賣馬好港,仲秋時又開始收馬,冬天將近的時候再開始囤馬涝涤。一年到頭媚狰,很少休息岛杀。
我至今還記得那個時候的父親阔拳,每日的黃昏,穿著一身刮破的皺衣服类嗤,坐在馬上上糊肠,趕著馬車,從村子的西頭遗锣,悠哉悠哉的歸來货裹,不時還揚(yáng)起手中的鞭子,在天空中打幾個響亮的聲響精偿。
那么清脆弧圆,那么悠揚(yáng),響徹在田間林里笔咽,也響徹在我幼時的每一個夢里搔预,反復(fù)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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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不孝叶组,竟全然忘了父親年輕時候的樣子拯田。那個拼命勞作,不辭辛苦的他甩十。
大東北的寒冬臘月船庇,別人的父親早已經(jīng)歇息了。每日打打麻將侣监,竄竄門鸭轮,閑來度日。唯獨(dú)父親橄霉,每年這時窃爷,便要到深山里的林場,伐木酪劫。
用東北話講是lao(四聲)木頭吞鸭。不是拉,拉和lao有著極大的區(qū)別覆糟。拉指的是拖拽的物體較輕刻剥,而lao分別是拖著極度沉重的物體前行。
我父親便做著這樣的活計滩字。用鋸子和斧頭把粗壯的大樹砍倒造虏,砍盡枝子御吞,然后放在爬犁上,由牽著的馬lao下山漓藕。往來重復(fù)陶珠。
在大東北的邪乎天氣里,時而驟雪享钞,時而北風(fēng)呼嘯揍诽,難以想象父親是怎樣跌跌撞撞的在風(fēng)雪之中前行。會不會也會跌倒栗竖,然后爬起暑脆,撲去滿身的風(fēng)雪,繼續(xù)走著狐肢?會不會順著爬犁走過的痕跡添吗,跌下去,滑下去很遠(yuǎn)份名,在爬回來牽馬碟联?會不會帽子掉了下來,頭發(fā)上僵腺、胡子上鲤孵、睫毛和眉毛上都起了冰霜,冷的不行想邦?
我全然不知裤纹。
他應(yīng)該是住在極其簡易的木屋里。自己引火丧没,夜里耳邊是北風(fēng)呼呼的聲響鹰椒,和爐子里噼里啪啦的火燒木頭的聲音。時不時還要哆里哆嗦的一路小跑著去喂馬呕童。
那個時候的父親穿什么樣的衣服漆际,留著什么樣的發(fā)型,連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面孔夺饲,我都模糊了奸汇。
零零星星的記得,我幼時的花費(fèi)往声,全是父親這般辛苦賺來的擂找。他有一雙勤勞而且布滿老繭和裂痕的大手,丑陋無比浩销,卻擎起了我無憂無慮贯涎、天真浪漫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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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不孝慢洋,竟全然忘了父親年輕時候的樣子塘雳。那個不在年輕陆盘,磨去棱角的他。
年歲漸長父親要照顧多病的祖母败明,還有年幼的我和弟弟隘马,只得少了一些販馬的活計。在開春播種的時節(jié)妻顶,拉犁酸员、種地。不需要別人牽馬盈包,他自己又趕馬又扶犁沸呐。把沉重的犁鏵扎進(jìn)土里,然后一直用力在土里推著走呢燥。時不時的拿起鞭子,催趕著馬兒快點(diǎn)走寓娩。
馬都知道累叛氨,父親哪里不知。只是知道棘伴,卻也要假裝不知繼續(xù)干下去寞埠。
他不僅做完了自家的地,也要出去做犁錚工焊夸。(就是為別人拉犁賺錢)整個春播仁连,他忙的后腳跟打前腳尖。
汗掉在地上摔成八瓣兒阱穗,賺的錢饭冬。母親常常這樣說【窘祝可見昌抠,農(nóng)村的生活實(shí)在不易,斑斑駁駁的鲁僚,我在父母的蔭蔽下慢慢長大炊苫。澆灌我的從來不上苦難和不幸,而是他們毫不吝嗇冰沙,春暖花開般的溫暖和慈愛侨艾。
劉和剛有一曲名為父親的歌,里面一段歌詞叫人聽了分外感動拓挥,我的老父親唠梨,我最疼愛的人,人間的甘甜有七分撞叽,你只嘗了三分姻成。是啊插龄,父親便是如此。他嘗盡人間悲苦科展,卻咀嚼出甜水了撫育了我均牢。
他幼時喪父,與寡母才睹,兄弟艱難的生活徘跪。他沒叫過苦喊過累,從來一副不怨天尤人的樣子琅攘。他站在天地之間儼然就是一座豐碑垮庐。他未行過大善,未做過大事坞琴,卻是我終身膜拜哨查,無人能敵的蓋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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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一生擅長養(yǎng)殖牲畜剧辐,驢寒亥、馬、牛荧关、羊……唯獨(dú)養(yǎng)馬的時間最長溉奕,似乎從未間斷。
而他的一生也像極了那馬忍啤。勤勞加勤、能干、不知疲累同波。他和人交談時總是會哈哈大笑鳄梅,像一個未經(jīng)世事的幼童。
漸漸老去的父親参萄,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喜歡折騰了卫枝。前兩年開始養(yǎng)了幾十箱蜜蜂。倒也輕松自在些讹挎。
只是父親總說校赤,蜜蜂勞苦總沒有休息⊥怖#可是他和蜜蜂又有什么差別马篮。春來采花、造蜜怜奖、來回奔波勞碌浑测,卻全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年齡漸長的父親,越來越舍不得我們迁央,每次分離都要偷偷抹淚掷匠。于是買了一個ipad給他,這樣每日都可以視頻聊天岖圈。他很喜歡讹语。
沒上過學(xué)的父親學(xué)起ipad實(shí)在太難,每次聊天他的第一句話便是“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蜂科?”像舊時的電臺調(diào)頻試音般認(rèn)真且搞笑顽决。
我哪里會聽不見他的聲音,粗壯导匣、深厚而且飽經(jīng)風(fēng)霜才菠。銘刻在我的骨子里,在我心底贡定,每一個漆黑無眠的深夜里赋访,督促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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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真是記不得父親年輕時候的樣子了厕氨。僅存的照片也拾不起那些遺失的記憶进每。**
我只知道,他是我最忠實(shí)的坐騎命斧,或是背或是肩膀,他嘴里哼著小調(diào)兒嘱兼,載著我国葬,在清晨醒來和夜深睡去……我時常模糊不清的想起幼時的記憶和那張模糊不清的臉。
是他告訴我山的外邊有更大更美的世界芹壕。他終其一生要做那駝著我翻山越嶺的老馬汇四。他把更美好的世界留給我去探索,而他也終將死在這崇山峻嶺之間踢涌。
每當(dāng)我聽見風(fēng)聲呼嘯通孽,總是會隱約看見在大東北的林海雪原中,父親深一腳淺一腳睁壁,舉步維艱的背影背苦。
我是真的記不起父親年輕時候的樣子了罷。閉上眼睛潘明,腦子里總是浮現(xiàn)出行剂,他黝黑的膚色、布滿皺紋的老臉钳降、漸漸斑白的頭發(fā)和胡須厚宰,和那開心的大笑。
如果人有來生就好了遂填。我便不再做他的女兒铲觉。哪怕是一捋頭發(fā)澈蝙,一處睫毛,一片指甲也好啊撵幽,這樣我就陪著他灯荧,不用再千里萬里的惹他掛念了。
親愛的朋友并齐,你是否還記得父親年輕時候的樣子漏麦?
癡心不改的程靈素,人間無數(shù)
全無解藥的七心海棠
僅此一株
轉(zhuǎn)載請務(wù)必簡信况褪。謝謝撕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