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的初春剪芍,我跟著家人從東北的凜冽寒風(fēng)中來到春暖花開的杭州,開始生活在草長鶯飛的江南水鄉(xiāng)窟蓝。
那一年罪裹,我八歲饱普,唐牧大我兩歲。
所以状共,她說套耕,我得叫她小牧姐。
可我不峡继,一個東北大漢冯袍,怎么管一個小女孩叫姐姐?
這一糾纏一鬧騰碾牌,看著老街的人們搬來又搬走康愤,街上的大樹掉光了葉子又開始發(fā)新芽,一條條新修的柏油路在陽光下冒著熱氣舶吗,我們也過了小孩子嬉笑玩鬧的年紀(jì)征冷。
唐牧依舊把我當(dāng)作弟弟,而我誓琼,卻偷偷喜歡上了唐牧检激。
我記不起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眼前的這個小姐姐的,或許是在我被其他小孩搶了冰棍時她大打出手腹侣,又或許是在我被奶奶抽得滿院子跑的時候她拉著我一起跑……
我想叔收,我也是想這樣保護我喜歡的人的。
只是筐带,當(dāng)我真正成為一個可以保護唐牧的東北大漢時今穿,唐牧,卻不需要了伦籍。
所以蓝晒,我想講的,不是我們的故事帖鸦,是你的故事芝薇,小牧姐,第一次這樣叫你吧作儿,我想寫一個故事洛二,關(guān)于你和你的長安。
唐牧喜歡旅行攻锰,原因呢晾嘶,她也說不出,就是單純地喜歡娶吞。
但不知道為什么垒迂,家里人卻從來不允許她個人去旅行。
但這卻從未消磨唐牧旅行的興趣妒蛇,她整日里拿著一本旅游圖冊翻啊翻机断,時而揚起頭看看窗外楷拳,幻想自己一直在路上。
直到有一天吏奸,唐牧拿著一張圖片興奮地跑到我家來欢揖,她的紅色低跟皮鞋撞擊在我家的木質(zhì)地板上,發(fā)出“噔噔噔”的聲音奋蔚,就像是心花怒放的聲音她混。
唐牧說:小澈,我找到了泊碑!
唐牧急促的呼吸聲告訴我产上,她真的找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蛾狗。
可這樣急促,也讓我覺得害怕仪媒,因為沉桌,我的直覺告訴我,唐牧算吩,是要離開我了留凭。
“嘭!”手中的玻璃杯掉在木質(zhì)地板上偎巢,沒有碎蔼夜,但發(fā)出一聲悶響。
唐牧皺了皺眉压昼,但片刻又恢復(fù)鎮(zhèn)靜求冷。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玻璃杯,然后繼續(xù)興奮地對我說:小澈窍霞,是長安敖程狻!
絲毫都沒有注意到我的失態(tài)但金。
唐牧韭山,為什么偏偏要是長安?
自那以后冷溃,唐牧似乎就對長安有了特殊的感情钱磅,不管是秦始皇陵,兵馬俑似枕,還是華清池盖淡,亦或是一些不出名的西安的小地方,小北都漸漸地了如指掌菠净,那一張西安古城的圖片禁舷,也被她貼在床頭彪杉。
唐牧說,長安牵咙,真是一個比江南還要溫柔的地方派近。
再后來,唐牧每次來找我時洁桌,都悶悶不樂渴丸,我問她,她盤腿坐在木地板上另凌,望著遠方谱轨,食指輕輕敲擊著地板,說吠谢,長安長安土童,小澈,我好想去長安工坊。
唐牧曾經(jīng)休學(xué)兩年献汗,所以,到唐牧大學(xué)畢業(yè)的那年暑假王污,我已經(jīng)成為了一家公司的正式員工罢吃,也是那個暑假,在唐牧的再三央求下昭齐,家里人終于同意她去旅行尿招,不過,是和全家人一起阱驾。
這一次就谜,即使沒有完成一個人去旅行的心愿,唐牧依舊欣喜若狂里覆。
約莫吁伺,唐牧是真的很喜歡長安吧。
在動身去長安的那天租谈,唐牧很早就來到我家篮奄。唐牧那天穿了一條雪白的蕾絲雪紡裙,頸部鏤空的地方割去,襯得她的鎖骨很漂亮窟却,像是去赴一場美麗的約會。
我夸她:唐牧呻逆,你今天真漂亮夸赫。
她嗔怪道:沒大沒小。
我提著噴壺去陽臺上澆一盆向陽的紫羅蘭咖城,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說:唐牧茬腿,記得常聯(lián)系呼奢。
因為,我很擔(dān)心你啊切平。
去長安的第一天握础,唐牧給我發(fā)短信:小澈,我在長安遇見了長安悴品。
我回她:那禀综,長安跟長安一樣溫柔嗎?
她只是回了我一個微笑的表情苔严,但我知道定枷,屏幕那頭的唐牧,一定表情上的小人兒笑得更開心届氢。
唐牧也時常給我寄明信片欠窒,給我講西安的事,但是退子,她講得最多的贱迟,還是長安。
在唐牧的口中絮供,長安是一個很好看很溫柔的男生。
所以茶敏,我也漸漸在腦海中構(gòu)造出長安的樣子壤靶,清爽的短發(fā),斯文的眼鏡惊搏,干凈的白襯衫贮乳,暖心的微笑,總之恬惯,就應(yīng)該是偶像劇男主角的樣子向拆。
因為有長安,加之唐牧的父母也陪在她身邊酪耳,所以我也掐滅了心里那一絲隱隱的不安浓恳,漸漸地不再像查崗一樣給唐牧發(fā)短信問她在哪。
直到一通電話的打來碗暗,讓我徹底亂了心神颈将。
“嘟——”
“喂,是林澈嗎言疗?小牧給你打過電話嗎晴圾?”電話那頭傳來唐牧的媽媽焦急的聲音。
我心中咯噔一下:“是我噪奄,伯母死姚,我是林澈人乓,出什么事了嗎?”
“林澈啊都毒,我家小牧不見了色罚!早上她出門,到現(xiàn)在一直都沒回來温鸽,也沒給我們打電話保屯,你也知道,她……”電話那頭欲言又止涤垫,帶著隱約的哭腔姑尺。
我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盡量保持冷靜蝠猬,安慰道:“伯母你先別擔(dān)心切蟋!我馬上來!一有消息我就聯(lián)系你榆芦!”
我連夜飛到西安柄粹,一路上,我始終緊緊地握著手機匆绣,生怕錯過任何一通電話驻右。只是,手機上的消息指示燈卻始終沒有亮起崎淳。
唐牧堪夭,唐牧,你究竟在哪里拣凹?
伯父伯母在機場接我森爽,下飛機后,我看到了伯父眼中的血絲和伯母通紅的雙眼嚣镜,西安的夜晚有些涼爬迟,我拿出背包里準(zhǔn)備好的風(fēng)衣披在伯母肩上,安撫他們休息后菊匿,一個人繼續(xù)出去找唐牧付呕。
正值旅游高峰期,即使是深夜跌捆,大街上依舊絡(luò)繹不絕凡涩,都在欣賞著西安特有的景色,可我卻無心美景疹蛉,只是焦急地尋找唐牧活箕。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步子變得越來越重,便隨意地靠在一堵古城墻邊睡著了育韩,醒來后克蚂,我發(fā)現(xiàn)唐牧正看著我。
“小澈筋讨,你怎么在這里埃叭?還是這幅樣子?”唐牧吃驚地問道悉罕。
我站起身赤屋,就著街邊的櫥窗看了看自己,頭發(fā)凌亂不堪壁袄,還夾雜著發(fā)膠變干后的白色粉末类早,因為一夜的焦急,嘴唇邊冒出了幾根青色的胡渣嗜逻,腳上的皮鞋也走得不成樣子涩僻。
“唐牧你行啊关翎,都學(xué)會夜不歸宿了频轿!還是小孩子嗎?都不跟伯父伯母聯(lián)系奠滑!”我沖唐牧吼道萄凤。
“所以室抽,小澈你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我?”聽到我嘶啞的聲音靡努,唐牧不再嬉皮笑臉坪圾,試圖像以前那樣摸摸我的頭,愧疚地:“對不起啊颤难,小澈,昨天太晚我沒打到車已维,手機又沒電了行嗤,所以……”
順著唐牧的眼神,我看到了站在她身邊的人垛耳。
“他是栅屏?”我問唐牧,害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堂鲜,也顧不上追究她昨晚的事栈雳。
“他就是長安啊缔莲!”唐牧興奮地扯著那人的袖子說道哥纫。
對我來說,唐牧的話就如同晴天霹靂痴奏,因為蛀骇,我擔(dān)心的事厌秒,還是發(fā)生了。從到西安的第一天開始擅憔,唐牧鸵闪,就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當(dāng)中。
那人留著長頭發(fā)暑诸,手指上夾著一只煙蚌讼,穿著一雙人字拖,更重要的是个榕,那人的眼眸中篡石,看不到一絲溫柔。
而我笛洛,也終于從那人的口中夏志,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苛让,當(dāng)唐牧來到西安的第一天沟蔑,聽到他的朋友叫他長安時,她就這樣一直跟著長安狱杰。
我輕輕伏在那人耳邊說:那就拜托你瘦材,這個假期,就一直當(dāng)她的長安好嗎仿畸?
那人遲疑地點了點頭食棕,轉(zhuǎn)眼間就消失在街道盡頭。
看著天邊升起的太陽错沽,我牽起唐牧的手簿晓,準(zhǔn)備回家,心中卻有一絲刺痛千埃。
我想起了那次事故憔儿,也想起了真正的長安,那個唐牧愛了一輩子的人放可,也想起了唐牧嘶啞的呼喊聲谒臼。
我也狠那時年幼的自己是那樣地束手無策,盡管唐牧一直攥著我的袖子耀里,指甲都快要嵌進我的手臂蜈缤,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長安被大火吞噬。
所幸冯挎,事故后底哥,唐牧發(fā)了一周的高燒,燒退后,或許是因為唐牧患有先天的間歇性精神病叠艳,她失憶了奶陈,但醫(yī)生說,只是短暫性失憶附较〕粤#可即便如此,我們也松了一口氣拒课,因為徐勃,在休學(xué)兩年的休養(yǎng)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早像,唐牧過得很平靜僻肖,再沒出現(xiàn)什么意外。
所以卢鹦,唐牧臀脏,我的牧牧,這一次冀自,我會保護好你揉稚,讓你不再被回憶吞噬。
雖然唐牧并沒有因為夜不歸宿被責(zé)罰熬粗,但因為這次的事情搀玖,唐牧的父母更加不放心唐牧一個人出去,所以驻呐,在唐牧提出去驪山玩的時候灌诅,我也被要求一同跟去。
當(dāng)然含末,對此猜拾,唐牧很不滿,以至于去驪山的一路上佣盒,她都一直嘀咕挎袜,我和長安去驪山,林澈你干嘛要跟著來啊沼撕。
這是唐牧第一次對我抱怨宋雏,從唐牧的話中芜飘,我感覺到了小女孩特有的青澀的情感务豺。
唐牧,我好怕你越陷越深嗦明。
驪山上古物眾多笼沥,一路上有看不完的風(fēng)景,在我的囑咐下,長安也變得溫柔體貼奔浅,所以馆纳,一路上,唐牧總是笑聲不斷汹桦。
驪山之行結(jié)束后鲁驶,長安把我拉到一邊,說舞骆,他女朋友回來了钥弯。
他見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內(nèi)疚地說:“對不起啊督禽,不能幫你了脆霎。”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狈惫,說:“沒關(guān)系睛蛛,這不是你的錯,謝謝你這些日子陪著唐牧胧谈∫渖觯”
“你們倆說什么呢,神神秘秘的第岖?”唐牧不滿的聲音傳來难菌。
“沒什么,只是這幾天長安家里有事蔑滓,不能和我們一起出來了郊酒。”我解釋道键袱。
我看到唐牧眼中有一絲哀傷劃過燎窘,忙走過去安慰她:“長安過幾天就回來,而且蹄咖,我們也可以去他家里找他嘛褐健。對吧,長安澜汤?”
我沖長安眨了眨眼蚜迅,他也意會地點了點頭。
但這句話卻也是讓我后悔終生的話俊抵。
臨別前谁不,長安悄悄問我:我看得出,你那么愛唐牧徽诲,為什么非要讓我來代替呢刹帕?
我苦笑吵血,對啊,我愛唐牧偷溺,可那又有什么用呢蹋辅,唐牧愛的是葉長安,又不是林澈挫掏。
長安離開后侦另,唐牧的父母公司有事就先回去了,臨走前再三叮嚀我照顧好唐牧尉共。
我依然費盡心思地在網(wǎng)上查找淋肾,做好功課,帶唐牧去西安的各大景點玩爸邢,可不管到哪里樊卓,唐牧卻總是提不起精神來,我心疼杠河,可也別無他法碌尔。
因為,我知道券敌,唐牧還是放不下長安唾戚。
唐牧生日那天,我很早就出去買蛋糕待诅,準(zhǔn)備給唐牧一個驚喜叹坦,可是,當(dāng)我回家時卑雁,卻沒有看到她募书。我以為唐牧還沒起床,便去她臥室找她测蹲,發(fā)現(xiàn)她留下了一張紙條:
小澈莹捡,我去找長安了,我想和長安一起過生日扣甲。
我不禁一個踉蹌篮赢,險些摔倒,唐牧琉挖,可他不是長安啊启泣。
我匆忙地拿起手機,一邊給長安打電話示辈,一邊準(zhǔn)備出門找唐牧寥茫。
電話那頭才剛剛接通,我也正在玄關(guān)處換鞋顽耳,唐牧就猝不及防地推門而進坠敷。
我也不理會電話那頭一個女人的聲音,丟掉手機射富,一把抱住了失魂落魄的唐牧膝迎。
唐牧沒有反抗,一向自稱小姐姐的她胰耗,第一次像只小貓限次,在我的懷里輕輕地嗚嗚抽噎。
其實柴灯,我知道卖漫,唐牧一定是看到了長安和他女友在一起的畫面,可是赠群,我又怎么忍心拆穿唐牧用心編織的美夢羊始,如果可以,我情愿她一直都活在這個美夢中查描,不再醒來突委。
可是既然美夢已經(jīng)破碎,我也只能抱著唐牧冬三,一遍一遍地說:牧牧匀油,不是這樣的,不是你看到的這樣的勾笆。
許久敌蚜,唐牧揚起頭,說:“小澈窝爪,我累了弛车,我想上樓睡會兒覺,可以嗎蒲每?”
那時的我早已忘記了唐牧患有間歇性精神病帅韧,只想著答應(yīng)她的請求,于是一個勁兒地說好啃勉,然后抱著她上了樓忽舟。
在聽到她平靜地呼吸聲后,我關(guān)上門淮阐,靜靜地坐在她的臥室門外陪著她叮阅。
過了很久,我想起唐牧還沒吃早飯泣特,于是輕輕叩門浩姥,可屋里的人卻沒有回應(yīng),我頓時慌了状您,也顧不上腳上的舊傷勒叠,用力踢開了唐牧的臥室門兜挨。
看到屋子里的景象時,我不禁落了淚眯分,因為拌汇,這一切,讓我感到那么不真實弊决。
我的牧牧噪舀,前一秒還在我懷里的唐牧,這一刻卻安靜地閉著眼飘诗,手腕上流出的血染紅了白色的蕾絲雪紡裙与倡。
我踉蹌著走上前去,用力搖著唐牧的肩昆稿,想要叫醒她纺座,但此刻的唐牧卻面無血色,如同破碎的洋娃娃溉潭,一動也不動比驻。
我急忙撥打了急救電話,然后通知了唐牧的父母岛抄,抱著唐牧下樓别惦,在被送上救護車之前,唐牧用微弱的聲音對我說:
小澈夫椭,長安沒有死掸掸,他就是我的長安。
我看到蹭秋,唐牧的眼中閃著星點和光芒扰付。
重癥室外,看著紅色警示燈亮起仁讨,我哭著跪在唐牧的父母面前羽莺,不停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牧牧洞豁,對不起盐固,對不起……”
而唐牧的父母別過頭,只是沉默丈挟。
不知過了多久刁卜,醫(yī)生從重癥室里走出來,一臉凝重曙咽。
我和唐牧的父母焦急地走上前去詢問蛔趴,醫(yī)生說:因為搶救及時,病人的病情已基本穩(wěn)定例朱,但由于之前的病史孝情,病人鱼蝉,患上了失語癥。
唐牧的媽媽經(jīng)受不住刺激箫荡,暈了過去魁亦,我扶著她進了病房,心里不住地責(zé)問自己菲茬,林澈啊林澈,是你的無能為力害唐牧失去了長安派撕,如今又讓她患上失語癥婉弹,這就是你說的守護嗎?
辦好醫(yī)院地一切手續(xù)后终吼,我懷著忐忑的心走進了唐牧的病房镀赌,唐牧已經(jīng)坐起來了,我習(xí)慣性地喚了她一聲际跪,唐牧只是呆滯地看著我商佛,沒有回答。
我握著她的手姆打,低頭輕輕說著抱歉良姆。
再抬起頭時,唐牧只是對著我搖了搖頭幔戏。
病好后玛追,唐牧回到了杭州,她似乎又和從前闲延,過著平靜地生活痊剖,可只有我知道,長安垒玲,在她心中陆馁,永遠是一道傷口。
唐牧還是會出去旅行合愈,也會在旅途中跟著我學(xué)習(xí)攝影叮贩。
只是,唐牧走遍了大江南北佛析,卻再也沒有去過長安妇汗,也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我想说莫,長安長安杨箭,也許,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唐牧口中了吧储狭。
臆想癥嗎互婿?醫(yī)生
不捣郊,確切地說,這不叫臆想慈参,
叫想念
……
(配圖為作者本人呛牲,不是網(wǎng)圖,勿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