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一慌逞频,她就樂了《俺荩”
讀完苗胀,說不出的感覺……就想摘錄下來。
1
很多年以后瓦堵,馬武還記得許穎的很多絕技基协。
比如她對速度的估算。人來車往的馬路上菇用,她特別會判斷車流澜驮,不管看上去有多么兇險,她都能淡定地穿梭自如惋鸥,而且不用害司機踩剎車杂穷;出租房的面盆離熱水器比較遠,每次打開都要淌很多涼水之后熱水才來卦绣,許穎只用了兩次耐量,就學會刷牙時先把水開到最燙,然后適時拿杯子接水滤港,只是一杯漱口水廊蜒,她卻能冷熱結合,接得溫度恰到好處蜗搔,不像馬武總得用手去試水劲藐,熱水來了再把溫度往中間調。
馬武問她怎么做到的樟凄,她說聘芜,這有什么難,直覺唄缝龄。
許穎的記憶力還超強汰现,不管工作還是生活哎榴,她記得所有的細節(jié)托慨。她說讀書時自己就基本上可以做到過目不忘疹吃,別人都在苦讀卷仑,她早就跑一邊兒玩去了巍佑,考試還總是第一替蛉。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海馬體特別強大杨何。
馬武之前從沒接觸過這么有靈性的人净赴。
馬武也是學霸,他是那種笨拙的學霸驮捍,個子矮疟呐,瘦,不愛說話东且,戴著啤酒瓶底一樣厚的眼鏡兒启具,永遠坐在第一排,是一眼就知道他是學霸的那種學霸珊泳。老師喜歡這種人鲁冯,成績好,又服管教色查。一個人如果因為“服管教”被認可薯演,被喜歡,他就會越來越服管教综慎,而忘記了自己真實的內心涣仿。可能是壓抑太厲害了示惊,馬武見到許穎就喜歡她好港,她的尖銳、放肆和叛逆米罚,都對他有一種天然的钧汹、致命的吸引力。
那時候馬武剛結婚录择,調到B城來工作拔莱,是為回A城升職做鋪墊的。許穎是他同事隘竭,也剛結婚塘秦。他看她在辦公室和人調笑,長得不漂亮卻風情萬種动看;他看她挨了領導的罵就回到座位上大罵領導尊剔,說領導“喝我的血還要把骨髓吮干凈”;他看她很早就能完成工作然后在電腦上打龍珠菱皆,速度之快须误、判斷之精準令人嘆為觀止……他總看她,她發(fā)現后回看他仇轻,臉抬高京痢,眼神兒斜斜的,讓人想到張愛玲的相片篷店。他一心慌祭椰,她就樂了。
后來有一天許穎上班時,臉青了一塊兒吭产。大伙兒問她咋回事侣监,她說,走路玩手機臣淤,磕門上了。
正好那天下午馬武去財務報銷差旅費窃爷,許穎也去報銷邑蒋,走廊上,馬武又問她了一遍:“你的臉怎么了按厘?”
這回她說:“我老公喝多了医吊,打的〈”
馬武心里一痛卿堂,臉上肌肉直抽抽,心思都寫在眼神里了懒棉。
許穎說:“放心吧草描,我也打回去了〔哐希”
“你怎么打得贏男人穗慕?”
“趁他睡著了打。打完了就跑妻导」涿啵”
“然后呢?”
“然后倔韭,我就在路邊酒店開了一間房术浪,睡啦∈僮茫”
“那你……今天晚上回去沒事兒吧胰苏。”
“能有什么事兒份名,他每次打完我第二天都要下跪道歉碟联。我有點煩了〗┫伲”她輕描淡寫鲤孵,像在說別人的事。
“要不然辰如,晚上你先上我那兒躲躲普监。”馬武對女人向來笨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張開的口凯正。說完他就后悔了:“我可以出去住毙玻。”
“上你那兒躲廊散?就你這小體格桑滩?哈哈哈≡识茫”許穎果然很橫运准,但是她想了想又說:“也成,我得幾天不著家缭受,給他點教訓胁澳。”
2
可能奸情對許穎來說很容易發(fā)生米者,馬武覺得自己也沒怎么出招韭畸,倆人就滾到一起去了。高潮的瞬間他感動得想哭蔓搞,他是真的喜歡這個女人胰丁,她是他靈魂里最缺失的部分。
許穎問他:“第一次出軌败明?”
“嗯隘马。”
“有罪惡感嗎妻顶?”
“你不提的時候酸员,沒有』渲觯”
兩個人笑幔嗦。
“你呢?”馬武問沥潭。
“我能有啥罪惡感邀泉,我覺得很出氣《鄹耄”
馬武小小地失落了一下汇恤,說:“我問的不是這個“吻。”
“哦因谎,你問我第幾次出軌⊙瞻茫”
許穎從他懷里脫身出來财岔,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风皿,開始數自己的手指頭:“完了完了,手腳都算上還不夠用匠璧⊥┛睿”
“你說的真的假的?”
“真的咧夷恍!”她的眼睛特別明亮無辜又搞笑魔眨。
馬武甘拜下風:“算了算了,我不問你的私事兒酿雪”常”
那天晚上許穎把手機關機了,第二天早上一開機执虹,消息叮叮咚咚鋪天蓋地響了一早上。馬武很想伸手拿來看看她老公都發(fā)了些什么唠梨,這時許穎跟沒事人兒一樣含著牙刷進來:“喂袋励,馬四眼兒,上班咱倆分開走啊当叭〔绻剩”
3
倆人開始經常廝混。
慢慢地馬武發(fā)現她并沒有自己說的那么放蕩蚁鳖。她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私生活磺芭。上班混著玩兒,下班回去看看腦殘劇醉箕,她很少主動社交钾腺,因為她不屑。馬武見過一次她老公讥裤,在公司門口放棒,她老公來給她送大衣,看上去挺儒雅一個男人己英,世界真是奇妙间螟。
馬武問她:“你老公不像愛打女人的人啊∷鸶兀”
“喝酒唄厢破,一喝酒就找不著臉了,特欠抽治拿。不過除了喝酒后愛惹事兒摩泪,他別的沒毛病∪唐。”
“你們……準備要孩子嗎加勤?”
“順其自然唄仙辟。”
兩個人光屁股的時候鳄梅,說很多私密話叠国,一到辦公室,許穎馬上翻臉不認人戴尸。有次馬武把一材料打錯了粟焊,害得他們小組整體挨訓,許穎當著所有人的面在辦公室摔會議記錄本:“什么人吶都是孙蒙!”
馬武知道她是在說他项棠,但他拿不準是不是認真的。他在QQ上道歉挎峦。
“滾一邊兒去香追。”許穎在QQ上說坦胶。
馬武準備繼續(xù)說的時候透典,許穎站起來去倒開水。她看了他一眼顿苇,很深的一眼峭咒,沒有一絲責備,只是帶著制止纪岁。那一瞬間他讀懂了她的感情凑队。她是有深情的,她是做給所有同事看的幔翰,她一向是這樣的人漩氨,她不發(fā)火就不是她,而且她若把出氣的機會留給其他同事导匣,他會更難看才菠。
晚上他們滾床單,馬武滾得特別用心贡定,因為知道了她的好赋访。
“你以后別在QQ上亂說話,我們辦公室的電腦都被網絡部監(jiān)控著呢缓待◎镜ⅲ”
“哦⌒矗”馬武說:“世上還有你怕的事啊步悠。”
“我不是怕瘫镇,我是為了保護你鼎兽〈鹄眩”
“不是為了保護你自己嗎?”馬武從她那兒學到了一點伶牙俐齒谚咬。
“也算吧鹦付。”她說择卦。
馬武不高興起來敲长,他向前拱一下,身子緊緊貼著她:“許穎秉继,我想跟你過祈噪,怎么辦?”
“這不是正在過嗎尚辑?”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辑鲤。”
許穎嘆了口氣:“你別給我整這出兒杠茬,我被你白睡一年多遂填,最后還負了你似的。咱倆不合適澈蝙。”
“為什么撵幽?你跟你老公就合適灯荧?”
許穎開始講她老公,原來他倆是青梅竹馬盐杂,她老公家庭條件好逗载,對馬武這種小鎮(zhèn)出身的男人來說,那還不是一般的好链烈,是高山仰止的好厉斟。最重要的是,她生殖系統(tǒng)有點畸形强衡,做過手術擦秽,這輩子懷孕的可能性不大,但公婆一點壓力也沒有給她漩勤,她這人嘴上厲害點感挥,心里頭還是感恩的。
“除了喝了酒就發(fā)神經越败,他真的挑不出毛病触幼。他為了戒酒,有次一個人跑北京去要做手術究飞,一種開顱手術置谦,據說是把一根什么神經動一下就好了堂鲤,我接到電話,瘋了一樣訂張機票就飛過去媒峡,把他拉回來了瘟栖。我說不就是喝酒嗎,你打我唄丝蹭,打了我再打回去就是了慢宗,做什么手術,不要命嗎奔穿【倒粒”
馬武聽得心里特別難過。打消了這個念頭贱田。
那年特別流行一個電視劇缅茉,叫《血色湘西》,在馬武印象里男摧,最溫暖的事情就是在床上摟著她看這部劇蔬墩。當時還是用DVD在筆記本電腦上看的,他們每天看三集耗拓,許穎就得回去拇颅。馬武心里很想往下看,忍著乔询,攢著樟插,等下次她來,和她一起繼續(xù)看竿刁。
再后來這個劇的主演白靜被老公殺了黄锤。那也是馬武調回A城的時候。是2月食拜,A城下著很大的雪鸵熟。馬武拎著行李箱,在自家門口站了很久负甸,看著路燈下的雪花纏綿悱惻流强,他眼睛濕了濕,等干了呻待,才進家門煮盼。
4
馬武升職,有了孩子带污。他是一個好同事僵控,好上司,好父親鱼冀,從某種角度來講报破,他也是個好丈夫悠就。那個有些神經質的姑娘慢慢從他生活中淡去了,他的海馬體不夠強大充易,到最后梗脾,他只記得許穎的一些絕技,在某個早上接水刷牙的時候盹靴,或者過馬路的時候炸茧,忽然心里抽一下。
7年過去了稿静。
那天早上梭冠,馬武去上班,B城來了個老同事改备】啬“許穎你還記得吧,快不行了悬钳⊙谓荩”那人說。
馬武正在往杯子里倒速溶咖啡默勾,他的手僵在半空碉渡。
“真可惜啊,才30多歲母剥”郏”馬武反應過來以后,耳朵里才嗡嗡嗡出現些話音媳搪,老同事說是肺癌晚期,沒得治骤宣。
“她現在在哪兒秦爆?”
“在B城腫瘤醫(yī)院,我們都去看了憔披,后來她老公不叫人去看等限,說是她的意思》蚁ィ”
“為什么望门?”
“不知道,可能一輩子都挺硬的锰霜,不想叫人看到現在這么慘吧筹误。”
馬武沖出門去癣缅,咖啡還在桌上冒著熱氣厨剪,他心里痛得刀絞一樣哄酝。他要去看她。無論如何也要去看她祷膳。他神智恍惚地把車開到火車站陶衅,買了最近一班高鐵,直奔B城直晨。
許穎以前的電話已經打不通了搀军。馬武直接打車到腫瘤醫(yī)院,在護士站找到了她的病房號勇皇。
許穎住的是單人病房罩句,這家醫(yī)院的單人病房非常難搶,這印證了她以前的話儒士,她公婆在這座城市很有勢力的止。
晃如隔世。
病房門是半掩著的着撩,里面?zhèn)鞒鲠t(yī)療機器的滴滴聲诅福。馬武鎮(zhèn)定了一下情緒,推門進去拖叙。
許穎正在睡覺氓润,她丈夫在旁邊吃飯,聲音很輕薯鳍】看到他來,男人站起來挖滤,臉上有制止和疑惑崩溪。
“我是……”馬武忽然哭了。
許穎醒過來斩松,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馬武伶唯,她丈夫看著她。她用眼神和丈夫交流惧盹,示意讓馬武進來乳幸。馬武進來了,每一步都是像走在刀上钧椰,向前一寸粹断,就被宰下一塊肉。
“扶我……起來嫡霞∑柯瘢”她說。
丈夫去搖床,搖床的速度很慢悬赏,許穎掙扎著想坐起來狡汉,馬武忍不住伸手去幫她。一靠近闽颇,她口腔里傳出一股剛剛醒來的盾戴、腸胃很不好的人才會有的臭金屬味。馬武心里有什么東西在嘩啦啦地垮塌兵多,他強忍著尖啡,才能夠不號啕大哭。你怎么成這樣了剩膘,你怎么可以成這樣衅斩,你應該是活蹦亂跳的,你應該是飛揚跋扈的怠褐,你應該是尖銳明亮的畏梆,你應該是得理不饒人的。過去的你上哪兒去了奈懒,這不是你奠涌,我的許穎啊。
“你磷杏,不該來溜畅。”她說极祸。
因為極力的克制慈格,馬武的嗓子疼得像脖子已裂開。
“有煙嗎遥金?”他問她丈夫浴捆。
“沒有,我不抽煙稿械⊙⌒海”
“你還喝酒嗎?”
男人愣了一下說:“早就不喝了溜哮。”
“不喝了好色解,”馬武說茂嗓,“不喝了好……我叫馬武,前些年調過來工作科阎,許老師帶我述吸,我是她的學生。”
“她……不希望再有人來看她蝌矛〉琅”
“我知道,我知道……”
男人好像意識到了什么入撒,默默退了出去隆豹。外面?zhèn)鱽砗茌p的關門聲。
馬武終于控制不住大哭起來:“對不起茅逮,對不起璃赡。”
“我知道你會來献雅〉锟迹”許穎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而且我知道你控制不住。這么多年來挺身,我老公一直懷疑我那段時間侯谁,不對勁兒,我從來沒有承認過……我知道你一來就要露餡章钾。你是個藏不住的人墙贱。我……認了∥榫粒”
馬武用一只手揪著自己的兩個內眼角嫩痰,深吸一口氣,鼻子很囔:“許穎窍箍,對不起串纺,我對不起你∫”
“沒事兒纺棺。”她說邪狞。
停了很大一會兒祷蝌,馬武才緩過來一點。他說著車轱轆話:“不會有什么事吧帆卓【揠”
“不會,他心里再懷疑剑令,也不會再問我糊啡。”
“你……這么肯定吁津?”
“你忘了我有特別準的直覺棚蓄。”
“是,”馬武說:“是我沖動了梭依。我現在也不知道說什么稍算。而且,我也做不了什么役拴。我就是……”
“謝謝你糊探,我都知道≡”
“我能做什么侧到,你告訴我我能做點什么∮倩鳎”馬武說匠抗。
“回家,好好愛你的老婆污抬,小孩汞贸,好好愛你的工作,早上好好吃飯印机,多鍛煉身體矢腻,有什么事,別放在臉上射赛,放在心里多柑。”
“好楣责】⒐啵”
“馬四眼兒,你曾經問過我秆麸,出過多少次軌初嘹。其實,這輩子沮趣,就你一次屯烦。我當時太恨他了,打得我臉痛了一天房铭,起了報復心驻龟,也是我不對「追耍”
馬武再次淚奔翁狐。
5
馬武走出病房門的時候,許穎的丈夫坐在門口豪嗽。
“來根煙吧谴蔑。”男人攔下他:“我剛才下去買了包煙龟梦∫В”
兩個人推開緊急出口的門,蹲到樓道里计贰。
男人幫馬武點火钦睡,然后給自己點。他們都不會抽躁倒,煙從嘴巴里進去荞怒,從鼻孔和嘴巴里同時出來。
“當時檢查出來的時候秧秉,醫(yī)生說可能就三四個月時間褐桌,現在是第七個月,我知道她在等什么象迎∮叮”男人說,“我跟她從小一塊兒長大砾淌,她能把別人哄得一愣一愣的啦撮,可什么事兒都瞞不了我。
“昨天晚上她忽然說想看電影汪厨,我倆用我的手機看了部電影赃春,叫《蜂鳥特攻》,那男的把修女睡了劫乱,她問我织中,這算不算對上帝的褻瀆?我說不算要拂,人心里都有些東西抠璃,就像那修女也對紅裙子動一次心,穿了一回脱惰,最后她還是選擇了善良搏嗡,挺好的,沒什么不對拉一。
“所以我也不對她問責采盒,人這輩子,要是什么事都問責蔚润,過不好的磅氨。
“你看我的頭,”男人把頭發(fā)撥拉了一下嫡纠,給馬武看一塊沒長頭發(fā)的傷口:“我那段時間是喝酒喝得太狠了烦租,我打她延赌,她就趁我睡著拿菜刀背磕我的頭,縫了三針叉橱〈煲裕”他猛吸一口煙:“我現在倒是希望她再打我一頓。她還能起得來嗎窃祝∑桑”
男人的眼淚止不住:“她起不來了粪小。都是命大磺。這輩子我也沒讓她過上什么好日子。但我心里頭探膊,是真對她好杠愧。”
男人把剩下半截煙扔地上:“你走吧逞壁,回頭有她的消息殴蹄,你也別來了,到時候追悼會上都是同事猾担,給別人看到你失態(tài)袭灯,說三道四的,對她不好绑嘹』”
馬武點點頭,站起來工腋。
“你今天都不該來姨丈。”男人在他背后大聲說:“你不來擅腰,她興許還能多撐幾天蟋恬,至少在我跟前,我還看得見趁冈,摸得著歼争,說得上話!”
馬武從電梯里渗勘,一路掩著臉沐绒,哭下樓。
回到A城旺坠,他去開車的時候乔遮,火車站的鐘忽然響了一下。真奇怪取刃,他之前從來不知道火車站的鐘會響蹋肮,亦或是他的幻聽出刷。他在車里沉默著,顫抖著坯辩,突然之間巷蚪,明白她走了。她是那么有靈性的女人濒翻,這是她最后的告別。
其它任何多的傳遞都沒有啦膜。愛恨情仇有送,是非對錯,都已失去意義僧家。只有那一聲悶響的余音雀摘,在他腦海里,嗡地一下八拱,炸了阵赠。
(本故事不做道德審判,只以不同的角度呈現世間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