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葉草青青
我是天宮的一塊磚歉井,目前住在天族太子的宮殿——朝陽宮柿祈,最外圍的宮墻下。但是半個時辰后哩至,我就會站在高高的宮墻上躏嚎,眺望從長長甬道盡頭時不時路過的小仙娥。
她們一個個粉面細腰菩貌,笑顏如花卢佣,看得我喜笑顏開,哈喇子直流箭阶,前提是我有嘴的話虚茶。我只是一塊有靈智的板磚,不能化成人形仇参,但是可以說話嘹叫,說的大概是腹語吧。
而這些诈乒,都要感謝我偉大無私的太子殿下——逸陽罩扇。
天宮里板磚數(shù)不勝數(shù),大多端端正正地砌在墻里怕磨,一輩子作為墻的一個不起眼的部分喂饥,無法挪動。但我可就大不一樣了肠鲫,我守過天門员帮,進過煉丹爐,砸過許多仙人导饲,砸仙見血的那種砸捞高。
因為用起來極其趁手,即使我劣跡斑斑帜消,還是被滿天仙人覬覦棠枉,還好最后太子殿下一錘定音浓体,帶我回朝陽宮的大門口泡挺,成為一塊看門磚。
說起我與太子殿下的淵源命浴,簡直比凡間婦女的裹腳布還長娄猫。
01
據(jù)說我是修建天宮時唯一多出來的一塊磚贱除,當(dāng)時負責(zé)天宮修建的仙翁本想把我扔到凡間化為一座山,卻在天門前被守衛(wèi)統(tǒng)領(lǐng)尉遲將軍攔了下來媳溺。
將軍說我是天宮唯一一塊多余的磚月幌,哪里需要可以往哪搬,用處多多悬蔽,丟了怪可惜的扯躺。
雖然當(dāng)時的我還沒開靈智,只是初有靈識蝎困,但對尉遲將軍那叫一個感激涕零录语。
凡間有句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禾乘。尉遲將軍生得滿臉和善澎埠,可就是矮得很。我對于他最大的用處始藕,就是踮腳蒲稳,對他來說,我不僅趁腳伍派,還趁屁股江耀。哼,當(dāng)初說得冠冕堂皇拙已,其實還是圖自己方便决记。
不站崗時,尉遲將軍就拿一袋瓜子倍踪,坐在天門邊邊系宫,看凡人上演自己早已注定好的一生。而我建车,則悲催地成為他的坐墊扩借。
還真別說,凡間事著實有趣缤至,連我都看得津津有味潮罪,隨著主人公的命運起落而唏噓不已。往往這個時候领斥,將軍都會煞風(fēng)景地放個臭屁嫉到,殺磚于無形。
這樣悲催的日子我熬了五百年月洛,直到太子殿下也來南天門看凡人熱鬧時何恶,將軍一個十幾萬歲的老神仙,不好意思讓才四百歲的小破孩太子站著嚼黔,便把我讓給他坐细层。
太子逸陽體弱多病惜辑,常年泡藥罐子,身上有股淡淡的藥草味疫赎,比將軍的臭屁好聞多了盛撑。身為仙人,除了壽與天齊外捧搞,凡人的生老病抵卫,他們亦然。
他看著妲己魅惑商紂王親手葬送自己的王朝胎撇,不禁感慨:“明知一切都是圈套陌僵,還心甘情愿踏入,這樣的情種创坞,不適合當(dāng)?shù)弁跬攵獭!?/p>
順手從天王那里抓了一把瓜子题涨,嗑完就吐地上偎谁,毫不在意太子形象。將軍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不敢回復(fù)這番帝王言論纲堵,雙手把瓜子遞給了太子巡雨,身體卻默默挪開了一點點。
逸陽眼都沒抬一下席函,繼續(xù)看著妲己禍國殃民铐望。直到姜子牙封神,他才意猶未盡地站起來茂附,拍拍身上的瓜子碎屑正蛙,然后,一個沒站穩(wěn)营曼,摔了個狗吃屎乒验,額頭剛好撞到我的一個方角,破皮流血蒂阱。
“你沒事吧锻全?”鬼使神差地,我發(fā)出了聲音录煤。
與此同時鳄厌,面色煞白的天王一腳踹開我:“礙事的板磚,我一會就把你扔了妈踊,居然敢絆倒太子殿下了嚎。殿下,您沒事吧响委?”
我冷哼一聲新思,逸陽明顯少年老成,你這凡人哄小孩的把戲?qū)λ杏貌庞泄砟兀?/p>
逸陽爬起來赘风,拍拍衣角上不存在的塵土夹囚,扶額道:“無礙,那塊磚方才說話了邀窃,快拿過來我看看荸哟。”
“看什么看瞬捕?我就是能說話鞍历,臭屁精》净ⅲ”將軍伸出來的手一哆嗦劣砍,差點被我嚇回去。
得了逸陽的鮮血扇救,我開了靈智刑枝,自然無嘴也能說話。他堂堂一個老神仙迅腔,這點常識都沒有装畅,簡直白活這萬年歲月。
逸陽把我拿在手里端詳了一會沧烈,掏出帕子擦干那角血痕掠兄,他自己額頭上的傷口便立馬復(fù)原。
仙藥吃多了就是好锌雀,我心里嘖嘖稱奇蚂夕。
02
自那之后,逸陽每日都來天門看戲腋逆。他抱膝蹲在那里双抽,把我放在旁邊。將軍那個糟老頭子識趣地離得遠闲礼。
武則天殺女殺子牍汹,自己登上帝位,一道圣旨命洛陽花開柬泽,累及十二花仙下凡歷劫數(shù)載慎菲。
逸陽見狀,吐出口里的瓜子:“做人做到這份上锨并,應(yīng)該此生無憾了露该。”
“那倒未必第煮〗庥祝”我假裝自己有頭可以搖抑党。
“得償所愿,至高無上撵摆,還有何遺憾底靠?”逸陽扭頭,有些不解特铝。
“她失去的更多暑中。”
那些高宗皇帝摟著她的姐妹甚至她的侄女入睡的夜晚鲫剿,她只能獨坐到天明鳄逾。她給自己的兒子數(shù)次機會,可都是扶不起的阿斗灵莲,又有何用雕凹?一蹶不振時,她就去早夭的女兒墓前政冻,不知是懺悔還是告誡自己请琳。
高位寒涼,走了一條沒人走的路赠幕,誰知她內(nèi)心荒蕪俄精?最后的無字碑,到底為誰而立榕堰。不是戲中人竖慧,不知戲中情。
逸陽愣了片刻逆屡,笑道:“你像個姑娘家圾旨。”
明明是一張娃娃臉魏蔗,非要擠出君子端方的笑容砍的,我“嘁”了一聲,不想搭理他莺治。我好歹比他多看了五百年的凡塵俗世廓鞠,對人心自然更了解。
哪里會有真正得償所愿的人耙ヅ浴床佳?榮華富貴,真心實意榄审,往往不可兼得砌们。
時光飛逝,五千年彈指而過,逸陽真的長成了端方君子浪感,而我還是一塊板磚昔头。說來也奇怪,作為天族太子影兽,逸陽日日蹲在天門前看戲揭斧,不務(wù)正業(yè),天帝居然袖手旁觀赢笨,像極了凡間溺愛孩子的老父親。
有一次驮吱,我們目睹了人間戲子演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茧妒,我竟然在他們化蝶時從磚頭里擠出了幾滴濕噠噠的液體,興許是眼淚左冬。
“阿零桐筏,你快化形了∧磁椋”逸陽看著我梅忌,眸子里竟有些濕潤,“我?guī)慊爻枌m”除破。
時至今日牧氮,我仍記得當(dāng)時的我內(nèi)心竊喜到極致,不知收斂瑰枫,以致于身體裂開了踱葛,真真樂極生悲。
阿零光坝,從零開始尸诽,萬般皆可能,我喜歡逸陽送我的名字盯另。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性含。”尉遲大老粗老遠摳坨鼻屎鸳惯,彈落到人間商蕴,不知哪個犄角旮旯又會多一片沃野。
五千年了芝发,朝夕相處中究恤,他對太子沒了當(dāng)初的畏懼,卻也恪守著君臣之禮后德。對我部宿,倒是老樣子,全然沒有因為太子殿下而愛屋及烏。
“將軍理张,阿零這樣赫蛇,會不會影響她化形?”
“拔戆取悟耘?這……”尉遲摸著后腦勺,磕磕巴巴织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暂幼。
逸陽莫名其妙變傻了,他問尉遲這個武將關(guān)于板磚修煉的問題移迫,顯然超綱了旺嬉。千萬年來,板磚成仙厨埋,我還是頭一個邪媳,誰也不知前路如何。
“最多荡陷,也就……丑一點吧雨效。”我囁嚅道废赞。其實徽龟,筋骨不牢,也許我會在化形歷天劫時飛灰湮滅唉地。
“那不成顿肺!阿零必須是最美的!比昶琉還美渣蜗⊥雷穑”逸陽斬釘截鐵地拍板,說出了五千年來他說過最幼稚的話耕拷。我仰望著他讼昆,發(fā)現(xiàn)他藏在廣袖里面的手,緊握成拳骚烧,骨節(jié)發(fā)白浸赫,一如他蒼白的面容。
昶琉仙君赃绊,太子摯友既峡,天宮公認最美的仙,男女通吃碧查,老少咸宜运敢,卻醉心煉丹校仑,不喜風(fēng)花雪月。
“呵呵传惠∑”逸陽你個大豬蹄子,居然是如此膚淺的外貌協(xié)會卦方。啊呸羊瘩!
03
好巧不巧,恰逢昶琉仙君路過盼砍,言琉璃火焚身七七四十九日可為我重塑筋骨尘吗,鑄金剛身,逸陽便千叮萬囑后浇坐,任他帶走了我睬捶。
我直勾勾盯著昶琉許久,回過神時已在他衣袖里吗跋,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這盛世美顏蠱惑了侧戴。
回?zé)挼し客局心眩酚鰞擅利愊啥馂榍榇蟠虺鍪值穑屏鹜T诎肟湛礋狒[時,不慎將我掉落积仗,好巧不巧砸到了其中一個仙娥疆拘。
那仙娥登時火冒三丈,抬首看見罪魁禍?zhǔn)资顷屏饡r寂曹,臉上表情急轉(zhuǎn)哎迄,端得那叫一個落落大方,溫柔如水隆圆。
對面的仙娥見了漱挚,氣不打一出來,指著昶琉就罵小白臉渺氧,其聲勢之浩大旨涝,嚇得昶琉一個趔趄差點從云端跌落。
他堂堂昶琉仙君侣背,天界第一美白华,居然有仙娥不識,這就算了贩耐,這仙娥居然絲毫不為他的美色動容弧腥。我想這才是嚇著昶琉的真實原因。
“切潮太!”我在心里白了他一眼管搪。以我多年的看戲經(jīng)驗,這兩個仙娥之前是一對,只是其中一個變了心抛蚤,被昶琉勾了魂台谢,另一個憑什么要對你和顏悅色呢?你個自大狂岁经!
“哦朋沮?”昶琉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雙手抱在胸前缀壤,并不打算搭救我樊拓。
于是,我被那個會變臉的仙娥拍到了河?xùn)|獅吼仙娥的臉上塘慕,又吸血了筋夏。戰(zhàn)況愈演愈烈,最后不知怎地我被踹飛了图呢,回到昶琉手中条篷,進了煉丹爐,受琉璃火焚燒蛤织。
丹爐前的兩個童子閑來無事赴叹,最愛嚼舌根,我才知道我在天宮出名了指蚜。
天宮傳言乞巧,昶琉仙君有塊磚,打架專用摊鸡,趁手極了绽媒,還不算用法器斗毆,不會被天帝責(zé)罰免猾。
之后是辕,隔三差五我就會被知名的不知名的仙從丹爐里拎出來,踏上戰(zhàn)場猎提,不知喝了多少仙人血获三。
有人來借磚,昶琉來者不拒忧侧,全然不顧我是太子殿下的磚石窑,儼然公報私仇,小心眼到極致蚓炬。
明明七七四十九日的煉丹爐之旅松逊,硬生生熬成了九十八日。我身上的裂縫完全愈合那一刻肯夏,煉丹爐炸了经宏,直接將我彈飛犀暑,剛好落在朝陽宮外圍的宮墻下,擋在散了朝會回來的太子殿下腳尖前烁兰。
他差點被我絆倒耐亏,好在反應(yīng)迅速,自己沒摔沪斟,也沒踩到我广辰。就在他準(zhǔn)備彎腰雙手捧起我時,昶琉突然出現(xiàn)主之,遞給逸陽一顆金光閃閃的丹藥择吊,激動道:“成了!成了槽奕!”
太子小心翼翼接過丹几睛,觀察許久,緩緩勾起嘴角:“辛苦你了粤攒∷”
后者低頭看見我,道:“多虧了這塊磚夯接,只是她還得多曬曬焕济,吸收日月精華,才能早日化形钻蹬『鹨希”
“嗯凭需∥是罚”逸陽點點頭。
隨后粒蜈,二仙一同踏入宮門顺献,把我晾在那里。
“有這金丹枯怖,我們……你的病……”聲音漸漸遠去注整,從頭到尾,我都插不上話度硝,就被安排了歸宿肿轨,在宮墻下曬太陽。
不過我挺開心的蕊程,重塑筋骨的同時椒袍,還幫太子煉成了金丹。聽昶琉話里的意思藻茂,這金丹大抵能治逸陽的病驹暑。
04
光明正大成了太子宮門口的磚玫恳,再也沒仙人敢拿我去打架,他們都只遠觀我這塊兇器优俘,摩拳擦掌京办,而后黯然離去。
逸陽每日散了朝會回來都會把我放在宮墻上帆焕,言之鑿鑿:“站得高惭婿,看得遠∫侗ⅲ”
偶有仙鶴路過审孽,會在我身上停留駐足,讓我又多沾染幾分仙氣浑娜。
只是半夜時佑力,我總會被一股神秘力量踹下來。我向逸陽吐槽過幾次筋遭,他只是笑笑屯掖,不了了之。
就他這反應(yīng)镐作,我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昶琉干的好事暮顺。在朝陽宮看門快五年了,我還能不知道昶琉夜夜翻墻來找太子風(fēng)流快活响驴?
他們兩個透且,有事沒事都穿一身白,佩戴同樣的玉佩豁鲤,生怕外仙看不出來他兩關(guān)系匪淺到可以穿一條褲子一樣秽誊。
我以為,憑一起看戲五千多年的情誼琳骡,逸陽好歹得偏袒我?guī)追止郏Y(jié)果是我自己沒掂量清楚自己幾斤幾兩的分量。
好在逸陽每日都會同我說說話楣号,給我講天宮今日的新鮮事最易,還隔三差五帶我去天門前看看人間戲,順便任我打趣尉遲老粗幾句炫狱。
日子順風(fēng)順?biāo)謇粒凶逃形丁视译?墒擎揖#迥炅耍疫€是不能化形憎亚。
太子殿下金口玉言說“快了”员寇,可這“快了”弄慰,到底要幾個五年?
“殿下蝶锋,您為何收留我陆爽?”第一個五年的最后一夜,我鼓足勇氣扳缕,問出了藏在心底許久的問題慌闭。
只是,我不知道我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躯舔。
“阿零驴剔,這世上,不是事事都有緣由粥庄。有些事丧失,說不清,道不明惜互〔级铮”他望著甬道盡頭,言語深沉训堆。
“也是描验。”好歹一起看了幾千年人世浮沉坑鱼,逸陽的言外之意膘流,我想我應(yīng)該是懂了。
那一刻鲁沥,我的心為自己定了性別呼股,女。
“昶琉和您……”我知道黍析,他們只是交心摯友卖怜,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確認屎开。
逸陽啞然失笑阐枣,伸手摩挲著我,沒有言語奄抽。
我感受著他指腹的溫度蔼两,突然笑了起來,笑自己問這個白癡問題逞度。
那一夜额划,我們又討論起了武則天。這一次档泽,逸陽覺得俊戳,為了站在最高最寒涼的位置而痛失所愛揖赴,冷心冷情,不值得抑胎。
他的手指燥滑,似乎更溫暖了。
之后阿逃,逸陽日日指導(dǎo)我修煉铭拧,說我化形之日快到了∈扬保化形渡劫搀菩,九死一生,他不提破托,我自不提肪跋。
就在我努力修煉,想要早日化形時土砂,逸陽卻突然消失了澎嚣。
好端端的,天帝不顧眾仙阻撓瘟芝,非要派逸陽去北海冰原獵殺沖破封印的上古妖獸易桃。逸陽病根未除,仙力也算不得超群锌俱,天帝許是得了失心瘋晤郑,將自己的兒子往火坑里推。
臨行前贸宏,逸陽特意帶著桃花釀同我告別造寝。向來滴酒不沾的他,一言不發(fā)吭练,只一個勁往肚里灌酒诫龙。
“殿下,你可以不去嗎鲫咽?”明知不可能签赃,我還是問了。
“阿零分尸,身為太子锦聊,我有我的責(zé)任÷嵘埽”他搖搖頭孔庭,轉(zhuǎn)過來看著我,面色蒼白材蛛,眼里有霧氣圆到,朦朦朧朧的怎抛。
我一時呆愣,不知該如何言語芽淡,便勸他少喝幾杯抽诉,以免傷身,他卻倒了一杯酒在我身上吐绵,遺憾道:“阿零迹淌,我可能,可能不能做第一個看見你化形的人了己单“η裕”
“那你帶著我去,我是兇器纹笼,很趁手的纹份,大家都喜歡用⊥⒍唬”我心里很苦澀蔓涧。
“阿零,你非兇器笋额,而是……”
“是什么元暴?”我迫切地追問。
然而兄猩,逸陽不勝酒力茉盏,已醉倒在宮墻上。
夜風(fēng)襲來枢冤,揉亂他的黑發(fā)鸠姨,幾縷不安分發(fā)絲撫摸著他沒有血色的面頰。我突然很想成為那幾根頭發(fā)淹真,大抵我也醉了讶迁,不知不覺間不省人事。
靈識再次清明時核蘸,逸陽已失去了消息巍糯,連天帝都尋不到他。他不回來值纱,昶琉自然不會來鳞贷,我動不了,得不到新消息虐唠。只有一直守在宮門口的墻下,翹首以盼惰聂。
無數(shù)次疆偿,我將進進出出的仙人看成了逸陽咱筛,興高采烈地喚他,卻在那人低頭時瞬間緘默杆故。
05
天宮人人皆知迅箩,朝陽宮門口那塊喚阿零的板磚,日日垂淚处铛,整塊磚面都是濕的饲趋,都快泡發(fā)了。
尉遲將軍來看我撤蟆,一時不知說些什么奕塑,只能將我放到宮墻上,然后嘆著氣離開家肯。
五年又五年龄砰,五年何其多。太子殿下不在讨衣,我不再看美麗的仙娥换棚,也不再探聽天宮八卦,一心等他歸來反镇。想起之前聽過的人間閨怨詩固蚤,我終于明白了盼君歸的心情。
思念二字歹茶,輕飄飄的颇蜡,卻勒得人喘不過氣,度日如年辆亏。
昶琉出現(xiàn)那日风秤,我以為已經(jīng)過去幾個滄海桑田了。
“五百年了扮叨,”昶琉看著我缤弦,“你明明都可以化形了,為何……”
“我怕彻磁“澹”我打斷他,“太子殿下還沒回來衷蜓±厶幔”如果渡劫失敗,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磁浇。我還沒告訴他斋陪,紂王愛極了妲己,唐高宗愛極了武媚娘,我愛極了他无虚。
我只想缔赠,讓他最先見到我的女兒身。
原來才區(qū)區(qū)五百年啊友题,昶琉依然是天宮第一美嗤堰,尉遲將軍仍駐守天門,我依舊是塊磚度宦。似乎踢匣,一切如舊,卻偏偏沒有逸陽戈抄。
“唉离唬,你們一個二個,都癡得魔怔了呛凶∧新Γ”昶琉把我從宮墻上踹下來,“你不化形漾稀,怎么尋
他模闲?就在這里干等?等有用的話……”
他的話湮沒在滾滾驚火雷里崭捍。我不再收斂靈氣尸折,天劫說來就來,四十九道驚火雷殷蛇,一道比一道厲害实夹。
昶琉替我畫了一個保護結(jié)界,為我抗住了前十道雷粒梦。后面的三十九道亮航,我必須獨自承受。
據(jù)說琉璃火中鑄就的金剛身堅不可摧匀们,可在驚火雷面前缴淋,仍脆得跟紙一樣。一道雷落在身上的瞬間泄朴,只覺我這塊磚快被劈成渣渣了重抖,渾身沒有一丁點土不疼。
昶琉一直在旁邊祖灰,指導(dǎo)我如何施法躲避钟沛,如何避開要害,同時為我數(shù)著天雷的數(shù)目局扶。
他如此盡心盡力恨统,算是對逸陽愛屋及烏吧叁扫。
漸漸地,我的靈識越來越模糊延欠,已經(jīng)快聽不見昶琉的話了陌兑。靈氣溢散開來沈跨,我無法控制自己虛弱的身體去聚集靈氣由捎,身體快裂開了。還有三道雷饿凛,我想我大概熬不過去了狞玛。
化作塵埃前最后一眼,我看見朝陽宮內(nèi)金光大盛涧窒,一襲白衣從金光中奔來心肪。
是逸陽嗎?是你回來了吧纠吴。
06
再次睜開眼時硬鞍,是睜開真正的眼時,映入眼簾的白衣是昶琉戴已。
“我成功了固该?”從昶琉關(guān)切的眸子里,我看見了一張絕美的臉龐糖儡,比他還要好看幾分伐坏。
我做到了,比昶琉還美握联。
“太子回來了嗎桦沉?”
昶琉剛點頭又搖頭,嘆息道:“那金丹金闽,他留給了你纯露,可恢復(fù)靈力。只怕他自己代芜,兇多吉少了埠褪。”
上古妖獸蜒犯,靈力堪比上神组橄,可這三十三重天的天宮,也沒有一位上神罚随,他們都只是遠古的傳說而已玉工。
“我去尋他√云校”
“去吧遵班⊥郎”昶琉點頭嘆息,眼底有些遲疑狭郑,“又五百年了腹暖,他如若還在,大抵也只有你能尋到他了翰萨≡啻穑”
居然又五百年了,天帝新納的側(cè)妃為他添了幼子亩鬼,他儼然忘了逸陽殖告。我并不想聽這五百年來的新鮮事,只想快點動身彌補因沉睡而蹉跎掉的時光雳锋。
離開前黄绩,昶琉送了我一件法器,是他心愛的琉璃火玷过,可保我北海冰原之行順?biāo)煲恍?/p>
我望著他的眼尾爬上了些許憔悴爽丹,原本神采奕奕的俊臉陡添幾分滄桑,在心底為自己曾誤解他和逸陽純粹的友情而懊惱辛蚊。
為了逸陽粤蝎,他把家底都掏出來了。我鼻子一酸嚼隘,趁眼淚跑出來前轉(zhuǎn)身離去诽里。
北海冰原,妖獸橫行飞蛹。
我一塊磚谤狡,又在煉丹爐里千錘百煉,鋼筋鐵骨金剛身不畏寒卧檐,身上的泥土味道也激不起普通妖獸的食欲墓懂,倒也一路順利。
從冰原外圍一寸一寸往中心尋去霉囚,一絲絲仙氣都不曾感受到捕仔。越往里走,我的心越冷盈罐。
萬里冰封榜跌,入目皆白,加上北海冰原不分晝夜盅粪,時日一久钓葫,竟讓我不知今夕何夕。
快到冰原中心地帶時票顾,上古妖獸開始顯現(xiàn)蹤跡础浮,他們對我還是感興趣的帆调。就算硌牙,也是一塊有靈力的食物豆同。畢竟番刊,敢來冰原中心的活物少之又少。
我一邊躲躲藏藏影锈,一邊小心翼翼追尋逸陽的蹤跡芹务。可茫茫冰原上精居,除了冰雪锄禽,就只有妖獸潜必。
日復(fù)一日靴姿,年復(fù)一年,沒有希望磁滚,唯余失望佛吓。
天門前的相逢,朝陽宮的相伴垂攘,回憶愈久遠维雇,反而愈清晰,支撐著我繼續(xù)走下去晒他。
梁山伯與祝英臺吱型,歷經(jīng)艱難險阻才化蝶為伴,我相信我與逸陽也能如此陨仅。
那日津滞,冰原上的風(fēng)雪停了,視野前所未有的清晰灼伤。我遠遠看見前方雪山底下的山洞口触徐,有一抹熟悉的背影。
心跳不自覺越來越快狐赡,腿卻重如千斤撞鹉,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樣飛奔過去。
近了颖侄,近了鸟雏。四野寂寂,唯余我的心跳聲急促而猛烈览祖。
熟悉的身影孝鹊,熟悉的氣息。他一會轉(zhuǎn)過來穴墅,會不會對我笑惶室?
我該說些什么温自?
他會不會不認識我?
……
千頭萬緒情怯怯皇钞,茫茫天地間悼泌,我只聽見自己雖極力克制仍顫抖不已的聲音:“逸陽〖薪纾”
那是我第一次喚他的名字馆里,不曾想也是最后一次。
那個身影聞聲轉(zhuǎn)過來可柿,的確是逸陽的面容鸠踪,只是他面色紅潤,一雙赤瞳閃爍著妖冶的光芒复斥。
我連忙祭出琉璃火营密,卻被他張口吸進肚子里。他砸吧砸吧嘴目锭,意猶未盡评汰。
他朝我微微一笑,如同逸陽無數(shù)次的笑容般痢虹,讓我沉淪其中被去,無法自拔。
靈識被抽離前奖唯,我看見假逸陽身后惨缆,山洞里冰封的人面容蒼白,雙目緊閉丰捷,一身白衣坯墨。
是逸陽。
后來瓢阴,我把自己的內(nèi)丹給了逸陽畅蹂,他活了過來,而我又變回了一塊磚荣恐。他帶著我液斜,住在人間,看一幕幕愛恨情仇的戲碼上演叠穆。
至少少漆,我以為我過上了這樣的生活。
此后硼被,天宮再無多余的板磚示损。
07
天宮近日發(fā)生了兩件大事,一是太子逸陽重回天宮嚷硫,得了上古妖獸內(nèi)丹后舊病痊愈检访,一身修為突飛猛進始鱼,已在天宮名列前茅;二是天宮第一美昶琉憑空消失了脆贵,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医清,如同他從未出現(xiàn)過。
說來卖氨,眾仙也不記得昶琉何時成仙的会烙。似乎,他在太子出生那年突然就出現(xiàn)在大家的記憶中了筒捺,而且一直與太子交好柏腻,只是大家都不曾發(fā)覺而已。
朝陽宮中來客絡(luò)繹不絕系吭,眾仙皆知天帝對誅殺上古妖獸漓幻火鬼獸的太子委以重用五嫂,甚至存了退位讓賢的心思,恨不得踏平朝陽宮的門檻村斟。
只是那太子殿下贫导,仿佛變了一個人。從前溫文爾雅蟆盹,如今冷若冰霜,對誰都沒有好臉色闺金。
熱臉貼冷屁股逾滥,形容眾仙目前的處境最貼切不過。他們思忖败匹,殿下大抵是在北海冰原凍了一千年寨昙,凍冷血冷情了吧。
朝圣殿中掀亩,天帝抱著牙牙學(xué)語的幼子舔哪,聽著底下人講述太子近日處理的政務(wù),得出一句結(jié)論:公正且冷漠槽棍!
回想起一千年前與逸陽的那場爭執(zhí)捉蚤,天帝連連嘆息:“大抵是我錯了×镀撸”
他救了逸陽缆巧,后者卻性情大變,如今冷心冷情豌拙,仿若另一個人陕悬。
天族太子逸陽,生而不凡按傅,卻有雙重仙格捉超,本以為是舉世無雙的好命胧卤,卻因軀體無法承受兩個仙格而被迫分離仙格。
逸陽為其一拼岳,昶琉為其二灌侣。分離仙格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只能維系八千年裂问,否則其將隕滅侧啼。
父母愛之深,則為之計深遠堪簿。當(dāng)天帝偶然得知若用動了情的金剛身祭奠上古妖獸再取其內(nèi)丹食之痊乾,則可將兩個仙格合二為一,且重塑筋骨椭更,便選中了當(dāng)年造天宮剩下來的那塊磚哪审。
板磚經(jīng)過琉璃火的千錘百煉,鑄就金剛身虑瀑。逸陽年幼時湿滓,第一次去天門前,其實是天帝遣他去的舌狗。
這世間哪有那么多巧合叽奥,只有一位老父親的循循善誘,精心籌謀痛侍。漓幻火鬼獸的封印早就松動了朝氓,天帝只是讓他提前出來而已。
至于收伏它主届,漓幻火鬼獸乃漓幻花妖與火鬼獸結(jié)合所生赵哲,除了幻術(shù)與琉璃圣火,別無所長君丁,實在是上古妖獸中最弱的品種枫夺。
天帝一脈,乃九爪金龍绘闷,善火橡庞,且龍目可識幻術(shù),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注定好的簸喂,巧合得恰到好處毙死。
至于昶琉的琉璃火,不過是天帝從漓幻火鬼獸的琉璃圣火中分離出來的火星所煉喻鳄。阿零對它用琉璃火扼倘,無異于班門弄斧。
阿零和逸陽看了幾千年的戲,到頭來再菊,自己才是戲中人爪喘。
北海冰原深處,有一團黑霧籠罩纠拔,那是漓幻火鬼獸造的幻境秉剑。幻境里稠诲,逸陽揣著一塊磚游歷人間侦鹏。
連天帝都不知,昶琉曾悄悄去了北海冰原臀叙,在仙格回到逸陽體內(nèi)時略水,溜出一縷神識,入了阿零所在的幻境劝萤。
昶琉與逸陽渊涝,曾共用一個身體,但說到底一直是兩個人床嫌,卻無法自拔地心屬同一人跨释。
這大抵,就是他們之間的羈絆吧厌处。
后記
一千年前鳖谈,朝圣殿中。
“父親嘱蛋,您不可以這樣做蚯姆!阿零是無辜的∪髅簦”逸陽跪在殿中,昶琉肅立在側(cè)疙驾,一改素日的嬉笑模樣凶伙。
“無辜?她得了你的血才開了靈智它碎,為你犧牲理所應(yīng)當(dāng)函荣。”天帝俯視著他扳肛,強忍住內(nèi)心的嘆息傻挂,“為父老了,這三十三重天的重擔(dān)挖息,早晚要落到你肩上金拒,你如今這樣子,怎行?”
“父親绪抛,兒子不想要天帝之位资铡,只要阿零〈甭耄”
“混賬笤休!身為太子,這是你的責(zé)任症副,豈容你說不要就不要店雅?”
殿中安靜許久,逸陽吞了吞口水贞铣,欲言又止闹啦,抬頭看了眼昶琉,終究默默退了出來咕娄。
他身為天族太子亥揖,享受諸多,也應(yīng)當(dāng)擔(dān)起掌管天宮的責(zé)任圣勒。
只是他這身子费变,只是阿零……罷了,一切都交給昶琉吧圣贸。
他曾問過昶琉:“我們?nèi)艉隙橐恢科纾憔蜁В磕悴辉褂蹙俊?/p>
昶琉定定望著他滑负,十分嚴(yán)肅地說:“殿下,生而為仙用含,卻只是您的一個仙格矮慕,這是我的宿命,有何可怨啄骇?”
是啊痴鳄,責(zé)任與宿命,即使身為仙人缸夹,亦無法逃避痪寻。
數(shù)年以后,仙鶴云生在人間偶遇一人揣著磚頭去聽《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戲虽惭,那人笑起來橡类,萬物失色,分明就是當(dāng)年天宮第一美昶琉仙君芽唇。
他懷里的磚頭顾画,靈氣四溢,莫名的熟悉,大概是他曾經(jīng)駐足過的某塊磚頭吧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