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40號技師拂酣,技師們上鐘(給顧客們理療)都是以工號稱呼的,她的工號是40仲义。
初次見她踱葛,是在培訓(xùn)會上丹莲,我們是同批應(yīng)聘理療師的光坝。她戴著副遮了大半邊臉的眼鏡尸诽,頭發(fā)毛毛躁躁的扎了個結(jié),穿著件很是老氣的羽絨服盯另。
女技師是要求化妝的性含,第二天見到她,我們都笑鸳惯,她的眉毛畫的長短粗細(xì)不一商蕴,加上她不服收拾的自然卷發(fā),很是搞笑芝发。她不好意思的說她不會化妝绪商,也就偶爾涂個唇膏。
工作的單位是一所大型洗浴中心辅鲸,所有的理療師都要做足療格郁,在足療的時候推銷其他的理療項目。大部分應(yīng)聘的理療師都有些基礎(chǔ)独悴,上手比較快,40號技師說她以前是做電子理療的例书,其他人考核手法的時候她便在周圍看著。
簡單足療是洗浴套餐里帶的刻炒,基本會做的沒兩天就上鐘了决采。我們想她沒基礎(chǔ)上手肯定慢,何況適應(yīng)也需要段時間坟奥。領(lǐng)班不忙的時候會教教新手树瞭,雖有指定的老技師,他們也是為了享受新技師的按摩爱谁,指點給的很少晒喷。沒有什么基礎(chǔ)的她,天天在朋友圈轉(zhuǎn)發(fā)各種按摩手法管行,每當(dāng)老技師上鐘她都搬個板凳坐旁邊厨埋。
沒幾天她便上鐘了,竟然還有人點鐘捐顷,一起練習(xí)的時候荡陷,我和她一組感受了她的手法。
她手掌不大手指很細(xì)迅涮,拇指推過穴位時像支鉛筆推過废赞,手部動作特別多,看她做覺得很花哨叮姑,一個動作沒完立馬下一個動作就跟著來了据悔,細(xì)弱的胳膊在腳上舞動倒覺得利索极颓。問她動作哪里學(xué)的這么多,她說師從眾家群嗤。
確實是師從眾家狂秘,我感慨骇径。這么多手法要記住,做的時候連貫在一起者春,不下功夫肯定是實現(xiàn)不了的钱烟。
手法花樣多忠售,并不是她被多點鐘的原因,套餐里的簡單足療卦方,提成不高盼砍,很多技師都是草草了事浇坐,按要求是二十分鐘近刘,他們做的也就十來分鐘臀晃,而她不同徽惋,時間只有多不會少险绘,一起做的離開了,她還在做黔帕,埋著頭蹬屹,細(xì)弱的胳膊帶動著她的手指點過腳部的每個穴位。
新員工做足療幾天后弧腥,通過肩頸和背部理療手法的可以推銷理療項目管搪。我和她一起考察更鲁,我做完后奇钞,看著她做景埃,她手法很是雜亂谷徙,東一棒槌西一榔頭的完慧,想起啥手法就做啥手法屈尼。料想也是看了別人的手法鸿染,自己琢磨學(xué)習(xí)的涨椒。即使動作不到位也很賣力,主管的背被她推的火紅一片是辕,我們說她获三,姐妹你這力道能省出塊刮痧板疙教。
她做完后伞租,整個背濕了一大塊葵诈,凸顯出兩片肩胛骨作喘。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手法不行泞坦,遇個難纏的客人可能會被投訴暇矫,那樣得不償失李根,得延遲一個月才能推銷理療房轿。
技師們要上鐘賺錢囱持,閑下來還想休息纷妆,沒人愿意給她當(dāng)模特掩幢,受她“蹂躪”。她便找吧臺的服務(wù)生練手芍阎,拔罐谴咸,刮痧岭佳。背部按摩可以天天在同一個人背上試手驼唱,可拔罐刮痧做一次得挨好幾天。
她當(dāng)然等不及好幾天优俘,練手沒兩次帆焕,在她認(rèn)真的足療下叶雹,顧客買單了她的拔罐折晦。本來就心里沒底不熟悉满着,可想风喇,拔個罐自己大汗淋漓不說,還因灌口太燙爹耗,被顧客斥責(zé),好在老技師解圍,免費給拔了罐最易,事情才算完藻懒。
本想經(jīng)歷如此一事嬉荆,她會謹(jǐn)慎鄙早。不必說其他理療限番,拔罐上她肯定暫時不會碰了弥虐∷瘢可沒想到颖对,她依然推銷惜互,依然拔训堆,即使被其他技師詬病她拔的沒有力度,她也把這個錢賺了鲁沥。
她很少回家画恰,技師們隔一兩天值一次大班允扇,可以休息兩天考润,她從未休息過糊治,也不回宿舍和平常下班一樣井辜,繼續(xù)排鐘到夜里十二點粥脚。待鐘房里不允許睡覺,她靠在墻壁的一角打盹恃锉,聽到前臺喊40號便抖擻著精神上鐘破托。
上鐘多當(dāng)然賺的多土砂,正常的上鐘是輪流排班萝映,但有時技師也會因上廁所或做其他事恰巧不在,又趕上客人急著做奥秆,吧臺找技師的時候她會第一個沖鋒陷陣接下顧客的理療构订。
有時夜里客人多悼瘾,下班后很多不愿意出來加班分尸,但40號不同孔庭,只要加班叫她圆到,她必到芽淡。有時客人多挣菲,要留多的技師,有些都想偷偷溜掉或杠,而她會主動留下來向抢。后來客人多挟鸠,值班的喊人,不愿意加班的技師們便說枢冤,找40號呀淹真,她有空核蘸。
話里酸溜溜的祟峦,即使沒得便宜嘴上也得占盡了風(fēng)光宅楞。
一個十幾年的技師說厌衙,40號賺錢不要命了,都沒見過不休息賺錢的喻杈,我這么多年都沒推銷過拔罐奕塑。不擅長的盟猖,有危險的式镐,我就不做娘汞,真不知道她賺錢往哪花惊豺,又不養(yǎng)家的尸昧。
言外之意倒有點你不養(yǎng)家辛苦多賺錢蠻無恥的爆侣,不過她確實不養(yǎng)家兔仰,技師們都是周邊的,40號如此風(fēng)光的工作狀態(tài)无虚,她的家庭情況早被一些技師摸得清楚成了閑聊的八卦友题。
她們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口吻說,三十大幾的老姑娘裝什么裝戈抄,未婚先孕,給人家男人生了孩子裸诽,還等著男人來接她呢丈冬。
一個知道來龍去脈的便說往弓,給生了孩子函似,當(dāng)然等接。
等什么重抖,人家男的早就結(jié)婚了,就是讓她給生個兒子恨统。技師們在八卦里意猶未盡畜埋,而她想必也聽到了畴蒲,不言語悠鞍,上鐘,找領(lǐng)班咨詢技術(shù)模燥,尋服務(wù)生練手法咖祭。
一日值班,我在吧臺招待客人蔫骂,見她跟著主管和一個罵罵咧咧的客人。問吧臺小哥才知道辽旋,她給客人采耳的時候浩嫌,客人耳朵出血。還好醫(yī)院檢查沒事补胚。
采耳是相較于其他理療比較輕松的固该,但需要技師高度集中,不過很多技師只是簡單的在客人耳朵里糊弄幾下糖儡。
她可能太實誠了,掏太深怔匣,出事了握联。其他技師說她這下肯定不會瞎推銷了桦沉,帶那大眼鏡片子還敢采耳。
當(dāng)時領(lǐng)班就建議她視力不好采耳便別推銷了金闽,她肯定是舍不得每次多賺錢的沖動纯露,很多客人足療過后會選擇采耳,采耳是理療里很好推銷的項目代芜。
別人都在嘰喳談?wù)摬和剩蠖嘈覟?zāi)樂禍,她沒說話挤庇,靜默的坐了一邊钞速。恰巧上鐘我和她排在了一起,給一對老年夫妻做足療嫡秕,她按要求報了自己的工號便默不作聲的做了起來渴语,我聽到她吸著鼻涕,看了她一眼昆咽。暗色的燈光里只看到她臉部的輪廓驾凶,她細(xì)弱揮舞的手臂。我想這種情況下她肯定做不好掷酗,不料那位大叔問她工號调违,說她做的好,她頭也不抬的說“40”號泻轰。
我看著她做完起身技肩,耷拉著肩膀走在我前方,背上汗水浸濕一塊糕殉,不知為啥讓我想起姨母家小時見過的一只雞亩鬼,那只雞自小就不太正常,走路老摔倒阿蝶,總受到其它雞的欺凌雳锋,二姨覺得這只雞活不了多長時間,可就這么一只雞羡洁,給二姨家下了好幾年蛋玷过。
不論環(huán)境如何,她該做什么還是做什么筑煮,她也哭辛蚊,但她抹了淚繼續(xù)工作。哪有不苦的真仲,三十大幾單身袋马,家都不愿回,或許是不敢回秸应。她肯定也覺得苦虑凛,我曾見她接家人的電話碑宴,一個人抽泣,她沒想過和誰訴苦桑谍,努力堅強(qiáng)的活著延柠。
單位部門有個小孩,父親去世锣披,母親不知下落贞间,十三四歲便來打工,因為沒錢交學(xué)費雹仿,打工一年攢了點錢增热,要回學(xué)校,單位發(fā)動各個部門捐款獻(xiàn)愛心盅粪,技師們大多是十塊八塊的钓葫。不料整天吃土豆絲,舍不得買化妝品的40號技師捐了個千票顾。
嘲諷她是鐵公雞础浮,拼命賺錢不會花的技師也閉了嘴。都在一個屋檐下奠骄,賺的多豆同,付出也多,勤奮努力不就是為了賺取更多的錢含鳞,40號是其他技師也是影锈,只是各自經(jīng)歷不同,消費不同罷了蝉绷。
采耳事件發(fā)生后鸭廷,第二天40號技師又給別人采耳。我問她熔吗,你不害怕嗎辆床,不怕又一次出事。她說怕桅狠,手一直在抖扣孟,換采耳工具的時候掐了自己好幾把颂跨。
日子總是要過,即使害怕又如何呆馁,坎踩過去就成平地了立倍。即使在一個辦公區(qū)异希,每個人承載的生活重量也不同思恐,而在這些人中酝豪,總有些是會站在高處。
吧臺有本留言冊嗜暴,是顧客評價服務(wù)員和給單位建議的凸克,里面很多條是給40號技師留的铝侵。季末優(yōu)秀員工評獎給了40號,沒人有異議触徐。
她站在領(lǐng)獎臺上,妝容精致狐赡,早已不是我初次見她的模樣撞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