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芳
辰芳醒來時,耳邊是一波又一波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憨琳。她用了半分鐘時間讓神志走出夢境诫钓,弄明白自己身處何地。坐起身篙螟,眼前是一片無垠的大海菌湃,陽光照在海面上波光閃閃;再回頭遍略,順著沙灘往斜坡上緩緩延伸出去的惧所,是密密層層的叢林骤坐,綿延到更遠的地方矗立成一座山峰。
這是哪下愈?我怎么會在這纽绍?辰芳頭皮發(fā)緊,心里一陣慌亂驰唬,但很快她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樣稍稍平復了情緒顶岸。她看見不遠處,還有幾個或坐或立的人影叫编,與自己一樣辖佣,茫然張望。
慢慢地搓逾,幾個人帶著猶豫聚攏到一起卷谈。連同辰芳,一共五人霞篡,三男兩女世蔗。
辰芳快速打量了一番。三個男人中朗兵,兩個約摸四十多歲污淋,一個是毛頭小伙;另一個女人比辰芳年輕很多余掖,臉上的肌膚平滑寸爆,屬于不需要涂抹脂粉的青春。
這是哪盐欺?年輕女子發(fā)問赁豆,也是辰芳想問的。
小伙子似乎在努力搜索記憶冗美∧е郑“好像……在這之前,我記得好像在玩手機里的一道測試題……”
“嗯粉洼,我也是节预。”
“是啊是啊属韧,我也想起來了安拟。”
幾個人邊回想邊補充挫剑。辰芳記憶里的斷片被他們喚醒了去扣。這段時間辰芳沉迷于各種測試柱衔,測試性格樊破、愛情愉棱、婚姻、財運哲戚,五花八門奔滑。有人用微信分享了一道心理測試題,她毫不猶豫點開顺少,在ABCD中勾取一道選項朋其,然后又進入下一輪ABCD的選擇,直到最后一輪脆炎,她勾了D:孤島梅猿。要想知道測試結(jié)果,必須點擊“確定”秒裕。是收取費用的陷阱袱蚓?還是純屬消遣的玩笑?她想了想還是摁了綠色小方框几蜻。之后發(fā)生了什么喇潘,空白得就像什么也沒發(fā)生。
看來五個人掉進同一個游戲圈套里了梭稚。好在測試時間明確為三天颖低,也許,三天后弧烤,就像無知無覺掉進來一樣忱屑,又會無知無覺地跳出去吧。辰芳用想像來安慰自己扼褪。
“咱們也算有緣想幻,先認識一下吧。我叫大衛(wèi)话浇,46歲脏毯,是個生意人。你們呢幔崖?”
“我叫費勉食店,在行政部門工作,年齡嘛赏寇,五個人里我應該排第二吉嫩。”
“聶真嗅定。24歲自娩,大學畢業(yè)一年∏耍”
三個男人說完忙迁,都看著兩個女人脐彩。年輕女子神情略顯傲嬌℃⑷樱“舒麗惠奸。年齡保密,這個你們當然懂恰梢》鹉希”
“我叫辰芳。良辰的辰嵌言,芬芳的芳嗅回。”
大衛(wèi)
眼睛一閉一睜摧茴,日月天地全都變了妈拌,這讓大衛(wèi)覺得自己的生活越來越難以把握。就像他辛苦二十年打拼的事業(yè)蓬蝶,資產(chǎn)過五千萬的公司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尘分,難道有無形的操盤手,每天隨心所欲地改變別人的命運丸氛?
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培愁,大風大浪都見識過,眼前莫名其妙的困境讓大衛(wèi)習慣性地保持理智和冷靜缓窜,更何況五人中定续,他年齡最長。大衛(wèi)帶著他們沿著叢林的邊緣往東走禾锤,尋找希望總好過在海灘上坐以待斃私股。落日之時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棟木屋,一行人欣喜若狂恩掷。雖然木屋簡陋倡鲸,但貯備了少量食物和淡水,儉省著用黄娘,挨過三天應該沒問題峭状。
木屋有兩間臥房,大衛(wèi)讓其他人住進去逼争,自己在木沙發(fā)上將就优床,也算是給大家把著門,守護安全誓焦。
漆黑的夜里胆敞,外面交織著風聲、海浪聲、不知名的蟲鳴移层,讓大衛(wèi)難以入眠启摄。他點燃一支煙,忽然聽見女人們的臥房門打開了幽钢,有人順著煙頭明滅的光亮走過來。是舒麗傅是。
舒麗坐到大衛(wèi)對面匪燕,要了一根煙。
大衛(wèi):睡不著喧笔?
舒麗:我們是睡著還是醒著帽驯?你確定不是醒在夢里嗎?
大衛(wèi):嘿嘿书闸,聽你說話的調(diào)調(diào)尼变,原來是個文藝女青年。
舒麗:別隨便給我貼標簽浆劲。
大衛(wèi):這是夸獎你呢嫌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牌借。我們已經(jīng)面朝大海了度气,過了秋冬,就能春暖花開膨报。
舒麗:你像我認識的一個人磷籍。
大衛(wèi):說說,像誰现柠,哪里像院领。
……
大衛(wèi):你剛才不是說醒在夢里嗎?別有什么顧慮够吩,就當咱們在說夢話吧比然。像你這樣突然一聲不吭的,黑漆漆的很嚇人周循。
舒麗:聽你說話的感覺特別像他谈秫,幾乎一模一樣。本來打算忘記他鱼鼓,在這里呆到春暖花開也許就真能忘記他拟烫,但你卻又把我?guī)Щ厝チ恕T俳o我一支煙迄本。
大衛(wèi):嗯硕淑,是男朋友?
舒麗:算是吧。你結(jié)婚了嗎置媳?你和你老婆感情好嗎于樟?
大衛(wèi):不是我聽你說嗎?怎么變成讓我說拇囊?
舒麗:他有老婆迂曲。他說他們感情不好,可是在一起十幾年了寥袭,而且路捧,恐怕還會繼續(xù)在一起。
大衛(wèi):喔传黄,我懂了杰扫。
舒麗:我現(xiàn)在還是文藝女青年嗎?是不是有點瞧不起我膘掰?
大衛(wèi):沒有章姓。我反倒要謝謝你對我的信任,一個女人不會輕易對別人說這種事识埋。想說就說吧凡伊,放心,天一亮我就會忘掉窒舟。
舒麗
如果真如他們所判斷的窗声,眼前的一切只是一道限時三天的測試游戲,舒麗反而覺得失望辜纲。她巴不得這是一座能將她困鎖一輩子的孤島笨觅。為什么要回去呢?與其回去繼續(xù)背負小三的名聲耕腾,不如在這人煙荒涼的島上生死由命见剩。
舒麗在房間找到一副撲克牌,她扔給三個男人扫俺,白天的日子他們總算好打發(fā)了苍苞。她要去海灘走走,大衛(wèi)讓辰芳一起去狼纬,一個人不安全羹呵。辰芳沒動,臉上明顯不樂意疗琉。聶真趕緊起身冈欢,“辰芳姐,你來玩牌盈简,我陪她出去凑耻√荆”
聶真:舒麗,走那么快干嘛香浩?
舒麗:真可怕类缤。是不是所有女人到了一定年齡就變成怨婦?
聶真:你說辰芳姐嗎邻吭?
舒麗:她像極了我們單位那些結(jié)婚十多年的婦人餐弱,嘴角下垂,眼睛發(fā)青囱晴,一臉幽怨膏蚓。
聶真:女人的事我不懂。但我媽這兩年變得有點可怕速缆,估計更年期前兆。
舒麗:你媽肯定為你愁成那樣的恩闻,愁你的終身大事艺糜,巴望你娶妻生子。
聶真:唉幢尚,何止是終身大事破停。舒麗,你們女孩子是不是特別在乎男朋友月薪多少尉剩,有沒有車真慢,買不買得起房?
舒麗:是你女朋友在乎吧理茎?別隨便往我頭上扣帽子黑界。
聶真:如果你不在乎,那只能有一個原因皂林,你有朗鸠,你有一個能夠給你這么多的男朋友。
舒麗停下來础倍,一臉慍色地看著聶真烛占,“你憑什么這樣說?你沒權(quán)利和我談這個話題沟启。你回去吧忆家,別再跟著我〉录#”
舒麗轉(zhuǎn)身向海灘走去芽卿,她聽見聶真大聲喊,“心虛了吧胳搞?難道不是嗎蹬竖?就像她沼沈,大學一畢業(yè)就和我分手了,因為我什么都沒有币厕。才分開一年列另,她就要結(jié)婚了,嫁給一個有錢人旦装。什么叫莫欺少年窮页衙?見鬼去吧,現(xiàn)在人人都欺少年窮阴绢〉昀郑”
海風吹到舒麗眼睛里,她忽然想哭呻袭,她覺得這片海也在哭眨八。愛了他五年,圖的是什么左电?圖他給自己買的車廉侧?圖那一大堆名牌包包名牌服飾?如果他給不了這么多篓足,自己還會愛他嗎段誊?這樣的問題已經(jīng)無數(shù)次自問過,可是每次她都能肯定自己的心栈拖,愛他的笑容连舍,愛他的談吐,愛他所有的一切涩哟,甚至包括他的謊言索赏。
剛才取笑聶真,難道不也是取笑自己嗎贴彼?母親成天為女兒的終身大事糾心發(fā)愁参滴,偏偏自己執(zhí)迷不悟。更糟糕的是锻弓,她已經(jīng)聽到關于她的風言風語砾赔,何去何從,就像眼前的大海青灼,讓她困頓茫然暴心。
聶真
看著舒麗遠去的背影,聶真心里有點過意不去杂拨。萍水相逢专普,自己的表現(xiàn)確實有失風度,但自從得知女友即將大婚的消息弹沽,他就受不了女孩子言談舉止中顯擺出來的優(yōu)越和強勢檀夹。當然筋粗,或許因為受的打擊太深,讓他總是過于偏執(zhí)地曲解那種優(yōu)越和強勢炸渡。
從偏遠小縣城考入省城名牌大學娜亿,曾經(jīng)讓他和他的父母以為這是人生中最風光的大事。然而蚌堵,風光不等于一勞永逸买决,結(jié)束四年大學生活,在求職的艱難路途上吼畏,他終于明白自己走出的僅僅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督赤。而就是這剛剛邁出的第一步,他就重重地跌倒在地泻蚊,女朋友的決然離去仿佛一記耳光狠狠甩在臉上躲舌,純真的愛情和美好的理想全部灰飛煙滅。
聶真回到木屋性雄,費勉看看他没卸,又看看他身后,打著哈哈說:“我們給你創(chuàng)造了多好的機會呀毅贮,哄女孩子這么簡單的事都做不好办悟〕咀啵”辰芳不滿地白了費勉一眼滩褥,扔了手上的撲克牌。大衛(wèi)起身往外走炫加,“你們玩吧瑰煎,我去看看∷仔ⅲ”聶真猶豫了一下跟在了大衛(wèi)身后酒甸,回頭沖費勉說,現(xiàn)在機會留給你了赋铝。
遠遠地看著舒麗插勤,大衛(wèi)和聶真靠在一塊巖石上。大衛(wèi)拿出煙革骨,聶真擺擺手农尖,大衛(wèi)給自己點上一支。
大衛(wèi):真羨慕你們良哲,這么年輕盛卡。我已經(jīng)到了好漢不提當年勇的年紀。
聶真:我還羨慕你呢筑凫。我巴不得眨一下眼就像你這樣滑沧,有事業(yè)并村,有家庭,省去一段艱苦奮斗的過程滓技。
大衛(wèi):我們換換哩牍?嘁,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殖属,別做不勞而獲的美夢姐叁。心里如果有什么不痛快就跟我這個過來人說說。
大衛(wèi)長長地吐出一口煙洗显,眼睛遙望無垠的海面外潜。聶真心里一暖,一年來自己求職碰壁挠唆、創(chuàng)業(yè)受挫处窥、女友另嫁他人的積怨像開閘的水流,嘩嘩嘩全都噴涌出來玄组。
大衛(wèi):說完了滔驾?
聶真:完了。
大衛(wèi):嘁俄讹,我還以為天塌下來了呢哆致。年輕人,我們都不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患膛,所以除了奮斗摊阀,還是奮斗。別動不動就覺得自己委屈踪蹬,每個人心里都揣著難受的東西胞此。
聶真:換了我是你,我也會這樣說跃捣。
大衛(wèi):好漱牵,那就換換。昨天你還是一家資產(chǎn)五千萬的公司老板疚漆,今天你就被宣布破產(chǎn)酣胀,然后老婆提出離婚,不愿意與你共同承擔債務娶聘,那么你打算明天怎么辦闻镶?
聶真心里猛地一震,第一次認真地打量大衛(wèi)趴荸,這個男人的側(cè)臉線條硬朗儒溉,神色堅毅,鬢邊隱約幾根白發(fā)发钝。大衛(wèi)已經(jīng)抽著第三支煙顿涣,仍然看著遠方波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像說著別人的故事。
費勉
聶真隨著大衛(wèi)出去之后涛碑,木屋里突然靜了下來精堕。費勉把桌上散落的撲克牌歸攏到一起,慢條斯理地洗牌蒲障。辰芳有點不自在歹篓,端了一杯水走到窗邊看向遠方。
“美女揉阎,有沒有興趣讓我?guī)湍闼闼忝髂甑倪\氣庄撮?”費勉洗好牌,一張張抽取毙籽,背面朝上擺放在桌上洞斯,呈一個大大的三角形。
辰芳仍然面朝窗外坑赡,冷著聲音說:“別叫我美女烙如,我都快成美女親媽了。你這么想算運程毅否,就別算那么遠亚铁,算算明天吧。明天就是第三天螟加,我們能回去嗎徘溢?”
費勉低頭翻轉(zhuǎn)桌上的牌,辰芳的話讓他回想昨天以前的事仰迁。雖說閑著的時候喜歡翻閱易經(jīng)甸昏,研究天干地支顽分,但現(xiàn)實讓他不得不悲嘆徐许,人算真是不如天算!不管怎么折騰卒蘸,仕途上的升遷總是一波三折雌隅,哪怕今天已經(jīng)獲悉喜訊暗自得意,僅僅隔了一夜缸沃,第二天又會跌入失望的谷底恰起。就像這次局長位置的競爭,他動用多方資源費盡心力趾牧,某位市領導已暗示他單位一把手非他莫屬了检盼,哪知半路殺出一匹黑馬來,使他再次狼狽落敗翘单。
正是因為心情郁悶吨枉,才會在手機上搗鼓那些形形色色的測試題蹦渣,才會陷進這個孤島。三天貌亭,如果莫名其妙消失三天柬唯,局里那些人會怎么猜測?哼圃庭,估計有人巴不得自己急火攻心病倒在床吧锄奢?這樣不就可以給他們騰出位置了嗎?假如陷在這個島上再也回不去了剧腻,這些人恐怕都不會千方百計尋找失聯(lián)的副局長拘央,說不定還會歡呼雀躍呢。想到這些书在,費勉無意識地冷哼了一下堪滨。
聽到動靜,辰芳回過身蕊温。費勉剛剛還略帶嬉笑的神情瞬間如同霜降袱箱,變得冷凝古怪,難以捉摸义矛,這讓辰芳感到壓抑发笔。這種壓抑怎么這么熟悉?像胸口壓著石頭凉翻,像背后扎著芒刺了讨。喔,想起來了制轰,這不正是前夫曾經(jīng)帶給自己的那種感覺嗎前计?
結(jié)婚十多年,辰芳從來不知道丈夫在想什么垃杖。她覺得他的心里掛著一把鎖男杈,她無數(shù)次試圖去打開它,但男人的冷漠讓她望而卻步调俘,甚至在本應該達到忘我之境的性愛過程中伶棒,她也能清晰地判斷出男人的隱忍與節(jié)制。辰芳一直以為丈夫或許有某種童年陰影導致的心理障礙彩库,便幻想以妻子的溫柔包容來治愈他劲赠。直到去年梗逮,她發(fā)現(xiàn)丈夫竟然全情投入一場婚外戀揩尸,大有星火燎原之勢界斜。辰芳徹底懂了,男人不是不能,而是不愿窥翩,問題的癥結(jié)不是“病”畴蹭,而是歸根于“愛”。
離婚之后辰芳開始相信人與人之間存在隱形的氣場鳍烁,人與人的相吸與相斥叨襟,其實就是彼此氣場的相吸與相斥。此時此刻幔荒,她更加篤信了糊闽。為什么自己一直對費勉沒什么好感,恐怕正是這個原因爹梁。還有舒麗右犹,最開始辰芳就不待見她,更何況昨晚偷聽了她和大衛(wèi)的談話姚垃,讓辰芳再一次咬牙切齒地痛斥和詛咒念链,痛斥對婚姻的背叛,詛咒背叛婚姻的人积糯。
啪的一聲掂墓,辰芳摔了手中的杯子。費勉嚇了一大跳看成,驚愕地抬起頭君编,眼前這個女人一臉的憤懣與焦慮,在他看來形如厲鬼川慌。
尾聲
第三天吃嘿。
一望無垠的大海,陽光照在海面上梦重,波光閃閃兑燥。
這是歸屬于哪一個大洋的海?這是哪一片海上的孤島琴拧?風從哪里來降瞳?水又流向何方?
三個男人艾蓝,兩個女人力崇,靜靜地佇立在海灘上斗塘。
聶真:我們能離開這里嗎赢织?一架飛機,或者一艘巨輪馍盟。不管怎樣我都要回去于置,回去參加她的婚禮,總有一天我也會讓她親眼見證我的婚禮。
舒麗:有些東西八毯,沒必要帶回去搓侄。我把它們留在這座島上,埋啦话速。
費勉:回去吧回去吧讶踪,你們年輕,前程似錦泊交。不像我乳讥,大江東去,浪淘盡廓俭。
辰芳:你手上不是有一把好牌嗎云石?你舍得浪費?這道測試題研乒,拿不到好結(jié)果的只有我汹忠。
大衛(wèi):沒有誰是永遠的贏家,沒有誰總有好運氣雹熬。相信奇跡吧宽菜!再爛的牌,也要用心打好竿报「郴溃快看,那是什么仰楚?
他們眺望遠方隆判,陽光灑滿海面,一層層海浪追趕著撲向沙灘侨嘀,越來越急捂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