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阿魚魚_Ayuyu
Chapter 16 |【李櫻子】
清明節(jié)我陪周蒙去掃墓拆祈。記得從前衡瓶,周啟和周蒙交往的時候优质,清明掃墓是他們倆必不可少的,因為有特殊的意義帚湘。我那個欠了債跑路十幾年的老爸早就不知道下落玫荣,是不是活著也不知道,我也不關(guān)心客们,仿佛這個人已經(jīng)和我沒有任何的關(guān)聯(lián)崇决。至于我媽,還呆在城里底挫,固執(zhí)地堅持她自己選擇的生活恒傻,和一個徹夜不歸的像陌生人一樣的男人,過著連平淡都不如的日子建邓。
我雖然才不過二十幾盈厘,卻已經(jīng)像個中年人感到趨老。
這樣的事情通常應(yīng)該發(fā)生在二三十年之后官边,否則就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沸手。
然而外遇,我,周啟契吉,周蒙跳仿,我們無一例外都成就了這樣的不幸。
從十二歲開始捐晶,我和父母幾乎就失去了聯(lián)系菲语。我原來的家庭在城里,雖然不算殷實惑灵,但是屬于可以順順當當過的小日子山上。那個時候的我不明白,處于這個階層的我們一家英支,沒勢力沒財力佩憾,其實是很受排擠的「苫ǎ看似在城里不錯的生活妄帘,只僅僅在沒有大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我就記得我大概在五六歲的時候池凄,我爸因為給人開車出了事故寄摆,保險公司和雇主都十分強勢不肯承擔賠償。最后我們家硬著頭皮扛了二十萬修赞。那個時候我們哪里拿得出二十萬,自那以后桑阶,我們家就和“負債”二字牢牢牽扯不清柏副。
后來我爸一直在城里開出租,但光靠開出租和我媽的小服裝店蚣录,在短期內(nèi)根本還不了債割择。情急之下最后也走上了風(fēng)險投資這條路。但我爸媽根本就不懂投資萎河,于是就找了個所謂的老鄉(xiāng)帶著他們借了錢投了進去荔泳。沒過多久就肉包子打狗血本無歸,那個老鄉(xiāng)也不知所蹤了虐杯。在城里玛歌,我們沒有任何可以求助的人。更沒想到的是擎椰,借款的竟然有黑道背景支子,看我們沒人罩,幾乎三天兩頭上門恐嚇达舒。那時候值朋,我們家只剩下我爸的出租車叹侄,他又回去接著開出租,想著能賺一些是一些昨登,大洞慢慢填也好趾代,指著人家給條生路》崂保可人家雇來幾個十七八歲的街頭流氓撒强,個個都是沒念過書不要命的,腰里藏著刀糯俗,揚言不還錢就砍掉我爸的手尿褪。我當時還不明白,我們要是有錢拿得出來得湘,早就拿了杖玲。我們是真的一個子都沒有。他們這樣逼迫有什么用.
出租車是沒法做下去了淘正。小混混們從早上一出車就坐上來摆马,不慌不忙,就等著把油燒光鸿吆,等著你實在受不了囤采,做不了生意,最后把車給賣了惩淳。他們拿著賣了車的幾萬塊拍拍屁股走了蕉毯,剩下我爸和我媽,被掏空了家底思犁。
這些事代虾,我當然是不知道的。后來是外婆慢慢告訴我的激蹲。我被送到渭樸之后棉磨,經(jīng)常給媽媽打電話,但她都很忙学辱,和我說不到兩句就匆匆掛掉了電話乘瓤。我對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恐懼。我固執(zhí)的認為我終有一天是要離開這里的策泣,我會回到我自己的家衙傀,回到爸媽身邊。每次掛了電話萨咕,我就偷偷的躲在房間里抹眼淚差油,可我不想讓外婆知道,在我眼里,她既孤僻又古怪蓄喇,我看見她就想逃发侵。我也不想讓其他任何人知道,因為我是李櫻子妆偏,在我的字典里刃鳄,從來就沒有軟弱。
后來我爸去了貴州钱骂。他有個遠房親戚在那里做生意叔锐。在城里他也實在混不下去了,于是就揮別了原來的家见秽,揮別了我和媽媽愉烙,遠走他鄉(xiāng)。他一走解取,就是十幾年步责,直到現(xiàn)在,音信全無禀苦。沒過多久蔓肯,我媽和另一個男人結(jié)婚了,他叫葛建州振乏,是個很有家底的私營老板蔗包,開服裝廠。在那一刻我才知道慧邮,原來我爸在離家之前就已經(jīng)和我媽離婚了调限。
后來的事,周蒙也全知道误澳。我們有那么一次旧噪,就一次,吵得特別厲害脓匿。那是我媽把我接回城里沒幾個月,我實在受不了了生活里忽然出現(xiàn)的一個陌生男人宦赠,打定了主意要回渭樸之后陪毡。那陣子我很自閉,因為心里頭有那么一個無法啟齒的秘密勾扭。我總想著只要賴在周蒙家毡琉,我就可以逃避現(xiàn)實,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妙色∥ψ蹋可最后,不明白前因后果的周蒙逼著我不得不回了外婆家。
后來的幾天我們誰也不理誰丐谋。周圍的同學(xué)見到我們都驚呆了芍碧,可誰也不敢問,大概是知道我一旦發(fā)怒号俐,就會讓對方下不來臺泌豆,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有一天獨自在學(xué)校里游蕩吏饿,碰巧遇到了周啟踪危。他沖我點頭打招呼,我無精打采地走過去猪落,他問我:“看見周蒙了嗎贞远?”
又是周蒙……
我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說:“沒看見笨忌±吨伲”
然后頭也不回地走掉。我能想象周啟一臉茫然蜜唾,愣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惹了我杂曲。但我心里氣鼓鼓地想,找你的周蒙去吧袁余,她和我再也沒有關(guān)系了擎勘。
很多年以后我依然十分清楚地記得整件事情的始末。不過是我因為個人家庭破碎颖榜,過早的看到了一些殘忍的事實棚饵,從而對全世界做出的無謂的反抗罷了。周蒙掩完,不過是一個犧牲品噪漾,在我的羨慕妒忌下,她處在一個不理想的位置被我肆意地厭惡著且蓬⌒琅穑可同時,我心里又充滿了罪惡感恶阴。在傷害了她之后诈胜,我又會覺得不忍。因為我是多么期待看到那個美好的她冯事,永遠就這樣美好下去焦匈,有著所有幸福女孩單純自然的微笑,有著對一切不幸天生的同情和敏感昵仅。因為看到她缓熟,我就像看到從前的自己,從不曾有過傷痛,即使貧窮够滑,卻還能在爸媽懷里撒嬌無賴的自己垦写。如今,找不回了版述。所以即便她是周蒙梯澜,不是李櫻子,她也可以代替我美好的想象渴析,讓我還活在一個不曾改變的夢境里晚伙,心里得到一絲絲安慰。
我就是在那一年俭茧,十二歲咆疗,開始了孤獨心靈的漂泊。雖然后來我有了周蒙做我的朋友母债,但內(nèi)心的孤獨感是無論如何也趕不走的午磁。從此以后,像走進一段新的生命毡们,在迫于無奈中有些畸形地快速成長迅皇,卻要時刻偽裝成我曾經(jīng)渴望變成的樣子。也許每個人心里都住著這樣一個自己衙熔,像是能洞察一切虛偽外衣下真實的殘酷登颓,冷靜、智慧红氯、也寂寞框咙。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痢甘,誰又能分得清呢喇嘱。
從常青山回來已經(jīng)接近中午。難得放假塞栅,我和周蒙找了一家茶餐廳吃午飯者铜。很久沒有這樣坐下來好好聊天。
我問她最近和楚天軼怎么樣了放椰。她搖搖頭作烟,臉上是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我問:“你倆到底好了沒有庄敛?”
她態(tài)度明確地搖了搖頭,說:“沒有科汗≡蹇荆”
我嘆了口氣,說:“好可惜。我覺得他是個不錯的男人怖亭∠严裕”
周蒙莞爾:“你都沒見過他怎么知道⌒诵桑”
我不置可否期吓。
喝了一會傳統(tǒng)茶,胃里感覺有些空了倾芝。一人點了一個商務(wù)餐就這么解決了讨勤。難得的好天氣,氣溫宜人晨另。也難得能讓我們離開手頭的工作好好消閑潭千。
餐盤推到一邊,也沒有人借尿、沒有時間催著我們走刨晴。于是我們就懶懶地坐著。周蒙有些發(fā)呆路翻,眼睛凝視著一個方向狈癞,思緒像是飛到了很遠的地方。我注意到她眨眼的頻率也變得不由自主地放慢茂契,像是想到了什么蝶桶,悄悄按下的快門鍵。
她卻忽然打斷了我無聊的思緒:“櫻子账嚎,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莫瞬。就是不知道該怎么去喜歡一個人了」叮”
我想了想疼邀,頃刻明白了她說的意思,也明白了這個叫楚天軼的男人不可避免的炮灰命運召锈。我怎么會沒有同感旁振。和上一任分手之后,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不顧一切地付出自己的真心給另一個人了涨岁」胀啵可是事實證明,要徹底從一段感情中走出來不是不可能的梢薪,一是時間蹬铺,二是另覓新歡。這兩樣秉撇,我都做到了甜攀,只是周蒙說的秋泄,我完全能明白。她不能夠再去喜歡一個人规阀,是因為她心里依然深愛著一個人恒序。
茶水涼了半截。服務(wù)生又拿來一壺?zé)崴?br>
續(xù)上杯谁撼,周蒙忽然問起了我母親:“你母親現(xiàn)在怎么樣了歧胁?上次說身體不好?”
我苦笑了一下厉碟,說:“不就那樣嘛喊巍。幾乎每天給我打電話叫我過去看她。其實身體沒什么毛病墨榄⌒悖”
周蒙說:“也別掉以輕心了“乐龋”頓了頓阵翎,又補了細致末梢的一句:“她想你≈纾”
我心里哼了一聲郭卫,這句話在我聽著絲毫沒有任何感情,我反而厭惡透了背稼,我說:“這是她自己選擇的生活贰军,與我無關(guān)⌒分猓”
說完話我不自覺地情緒有些失控词疼,有些事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是清晰如昨帘腹,這輩都陷在無謂的掙扎中走不出來贰盗。
周蒙握住我微微發(fā)抖的手,平靜地說:“再怎么說阳欲,她也是你媽媽舵盈。年紀也漸漸大了,很多事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球化,別再跟自己生氣秽晚。”
我冷冷地說:“周蒙筒愚,你不懂赴蝇,你不懂這種感覺。既然她對我的童年這么不負責(zé)任巢掺,為什么現(xiàn)在又不放過我句伶?我好不容易接受了他們不要我芍耘,平靜了。我跟自己說沒關(guān)系熄阻,沒有爸媽我李櫻子還是可以過的很好【笤迹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又要來招惹我秃殉?我做錯什么了?”
周蒙說的對浸剩,我依舊沒有釋懷钾军,這么多年我只是在隱忍,盡量不去想绢要。一旦□□裸的面對吏恭,我還是會有眼淚狂飆的沖動。
“靠”我咒罵了一聲重罪。很不客氣得奪過她遞過來的紙巾樱哼。她把我很沒面子地弄哭了。
周蒙平靜地看著我剿配,我很少提起我媽的事搅幅,但每一次我都免不了淚水橫流的局面,她已經(jīng)很習(xí)慣為我遞紙巾呼胚,然后默默地耐心地等著我發(fā)泄完畢茄唐。
我說:“周蒙,你是故意的蝇更』Ρ啵”
周蒙給我倒了一杯茶,說:“消消氣年扩∫侠”
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又悠然得視線飄出了窗外常遂,末了緩緩地說了一句話:“至少纳令,你還是個有媽的孩子】烁欤”
我抽著鼻子愣了一下平绩,我知道她想起了自己的傷心往事。我不安地望了她一眼漠另,只見她依舊平和如常捏雌,只是眼神中光芒暗淡,悲戚戚的讓人看了心里酸酸的笆搓。
我想到了五年前過世的周蒙媽媽性湿,也就是黃湘南阿姨纬傲。我說:“至少你曾經(jīng)有一個好媽媽,而她永遠活在你心里肤频。周蒙叹括,你已經(jīng)很幸福了。我連一個完整的家都沒有宵荒≈祝”
周蒙眼神刷地望過來,嚴肅認真地說:“我難道不是你的家人么报咳?”
我馬上說:“當然啊侠讯。所以我要是以后被醫(yī)院開除了,你要賺錢給我花哦……”
她微微一笑暑刃,側(cè)頭靠在她肩上厢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