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祥說他生病了醇疼,提著一個紅色的塑料袋便出門找藥。
阿祥每天總說自己有病秧荆,可什么病又說不出來乙濒,也沒見他去過醫(yī)院,他以前看過幾本醫(yī)書么库,識些草藥诉儒,所以常常外出挖些花花草草帶回家為自己治病亏掀,主要是他沒錢到藥店買藥滤愕。
看著阿祥瘦弱的背影该互,難以想象他以前是個胖子。
五年前蔓搞,阿祥還是個胖子的時候喂分,整天樂呵呵地坐在我家小賣部對面的石凳上吃花生蒲祈。那時大家都還叫他“阿胖”梆掸,他也從不生氣酸钦,總會樂笑笑應(yīng)答著每個叫他的人卑硫。
有人說阿胖腦子有點(diǎn)問題,好像沒什么事能激起他的熱情入挣,可他并不傻财岔,只是從小被寵慣了河爹,打小就過著少爺般的生活咸这,所以總是懶洋洋的面對一切事情魔眨。
后來阿胖爹生意失敗遏暴,選擇了自殺州丹,家道中落墓毒,阿胖才會經(jīng)常坐在臟兮兮的石凳上剝花生吃所计。阿胖有兩個哥哥团秽,兩個姐姐踪栋,家人也都由著他的懶惰己英,依舊慣著他损肛。
因為吃得少了,阿胖漸漸有些瘦下來摩泪,消瘦的阿胖看起來還挺精神见坑,笑嘻嘻地臉上寫滿了滿足感荞驴,笑的時候嘴里常常還在嚼著花生贯城,人們還是叫他“阿胖”熊楼。
閑時的阿胖經(jīng)常坐在家門口看書,從《三國演義》到《本草綱目》能犯,他都看得津津有味鲫骗,書看多了,難免會被人叫作“書呆子”踩晶,阿胖話更少了执泰。
家里的兩個哥哥相繼結(jié)婚生子,兩個姐姐也都早已嫁為人妻渡蜻,眼瞅著阿胖也到了結(jié)婚的年紀(jì)术吝,家人也都有些著急,可家中實在拿不出結(jié)婚的開銷茸苇,阿胖的婚事也就這么被耽擱下來顿苇。
直到那日外出打工的孔叔回到村里給阿胖介紹了一戶遠(yuǎn)方人家,于是阿胖入贅到了別的城市。
阿胖“嫁給”了遠(yuǎn)方一位“大小姐”遗增,隔年就有了女兒。
自從阿胖來到新的地方蔗坯,也再沒人管他叫“阿胖”,他又重新?lián)碛辛恕鞍⑾椤边@個名字。在外人看來這是新生活的開始,可阿祥覺得還是家里好。
阿祥來到新家后祈噪,整日慵懶地睡著大覺盔腔,吃得也多舀透,妻子的家人都說他就是一廢人佛猛,好吃懶做。聽多了家人的指責(zé)凯亮,加上妻子整日的抱怨置谦,在女兒出生后,阿祥開始做起小生意谅阿。
阿祥在村里收購水果氯檐,把他們做成一串串糖葫蘆河泳,每天推著一車糖葫蘆出門,他總會在晚飯前把車上的商品賣光,然后推著車回家。
做起生意的阿祥依舊每天樂呵呵,話也開始多起來,家人的抱怨和責(zé)罵漸漸消失在他生活里,這讓他的快樂更多了些自由。
三個月后,阿祥的生意絲毫沒有變化,每天還是只推出一車糖葫蘆做買賣归园。這些日子偶翅,最高興的要數(shù)阿祥的妻子形导,她也整天笑著在家照顧孩子阎曹,每當(dāng)收到阿祥的錢袋子時檐薯,笑得就更開心了。
有了錢膨俐,生活就會好起來,家庭也會更和睦坡脐。阿祥看著快樂的妻子和熟睡的孩子卻沒覺得幸福,他到底沒想出為什么不覺得幸福,日子也就這么過下去了。
某日养筒,阿祥推著車出門時,發(fā)現(xiàn)街上多了許多賣糖葫蘆的商販阅嘶,他們的糖葫蘆似乎更漂亮些捏卓。于是那一天,阿祥沒有將糖葫蘆在晚飯前賣光,回到家時襟铭,還剩下一半的糖葫蘆在車上婉徘。也就在那一晚,妻子收到錢袋子時热芹,開始懷疑阿祥在外面找了女人纯蛾,阿祥沒有解釋绅作,只帶著妻子去看那半車不太新鮮的糖葫蘆典尾,妻子才無話可說髓考。
車上的糖葫蘆越剩越多,錢袋持續(xù)了數(shù)日的消瘦鬼佣,妻子又開始抱怨阿祥的無能了。
生意有些失敗房铭,阿祥也很苦惱凌蔬,可每天依舊推著車子外出叫賣。阿祥的小生意越來越差译暂,時常半天都沒人來光顧伯顶。
“人多的地方肯定會有人來買的劫乱。”阿翔想前鹅。
于是他將車子停在人群熱鬧的位置摘悴,在他身邊的空地上蹲著一簇簇打撲克牌的人群,阿翔覺得好奇便上前去觀看舰绘,也為了打發(fā)時間蹂喻,因為他的生意還是一如既往的落寞。
圍觀的時間久了捂寿,阿祥也試著投入戰(zhàn)局口四,他覺得那些贏了錢的人激起了他的參與感。
第一次秦陋,阿祥從別人手中贏了錢窃祝,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種游戲很感興趣。那天阿祥沒賣出一串糖葫蘆踱侣,卻能交給妻子足夠的錢粪小。妻子難得高興,晚上還給阿祥買了許多下酒菜抡句,連與他說話的語氣都極其友好探膊。
第二天,阿祥推著昨天沒賣出的糖葫蘆早早出了門待榔,將車子停在老地方后逞壁,立刻投入了游戲。
經(jīng)過一天的奮戰(zhàn)锐锣,阿祥輸了個精光腌闯,車上的糖葫蘆也被幾個戰(zhàn)友吃掉一半。晚上回家雕憔,免不得妻子的一頓臭罵姿骏,阿祥只是倒頭就睡,晚飯也沒吃斤彼,沒心思吃分瘦。
伴著怒罵的夜晚終于過去,天還未亮琉苇,阿祥就起來了嘲玫,看妻子還在熟睡,偷偷拿了妻子藏在箱子里的錢藏進(jìn)衣服才又回到床上睡覺并扇。天亮?xí)r去团,阿祥吃過早飯推著那半車萎靡的糖葫蘆急急忙忙出門。
阿祥徑直來到空地,見早有些人在那玩開了土陪,他迫不及待停好車昼汗,迅速投入廝殺中。還沒到午飯時間旺坠,阿祥便把帶來的錢全部輸光乔遮。最后阿祥以半車糖葫蘆和推車做抵押向莊家借了些錢扮超,繼續(xù)玩著讓他著迷的游戲取刃。
阿祥不停大聲叫嚷,有興奮出刷,也有苦惱璧疗,一直到晚飯時間才合上嘴巴。結(jié)果又是輸?shù)囊粩⊥康啬俟辏€輸?shù)袅速嶅X的工具崩侠。
這是阿祥第一次在晚飯時間過后回的家,妻子見阿祥空手而歸坷檩,黑著臉開始質(zhì)問却音,阿祥越是沉默,妻子的聲音愈發(fā)高亢矢炼,熟睡的孩子終于被驚醒系瓢。妻子忙著哄女兒,阿祥見狀轉(zhuǎn)身離家而去句灌,直到夜深才回家夷陋。見妻子和女兒已進(jìn)入夢鄉(xiāng),他開始在房間翻箱倒柜胰锌,最后在妻子的一件大衣里找到了一疊錢骗绕,很是興奮,他拿著錢走出臥室资昧,在客廳的椅子上睡了一晚酬土。
天剛剛亮,在妻子還沒起床前格带,阿祥就竄了出去诺凡,目的地還是那個讓他興奮的地方。阿祥抵達(dá)目的地時践惑,賭局還未開始腹泌,人員也沒到齊,他只好靠在墻角休息尔觉,他在睡夢中被戰(zhàn)友叫醒凉袱,心里只是有點(diǎn)可惜夢里那沒吃完的花生,隨之游戲的緊張很快將阿祥心里的不甘驅(qū)散。
這一天专甩,阿祥玩得很安靜钟鸵,毫無疑問,最后還是將一疊鈔票輸?shù)镁獾佣恪0察o了一天的阿祥突然大喊開來棺耍,說是有人出老千,隨后瘋了似的去搶贏家的錢种樱。這時周圍上來一群人蒙袍,對阿祥拳打腳踢,最后幾個好心的圍觀群眾將不省人事的阿祥抬回家中嫩挤。
妻子見丈夫滿臉是血害幅,嚇得不知所措,如果不是鄰居提醒將阿祥送往醫(yī)院岂昭,恐怕阿祥真的醒不過來了以现。
將阿祥送到醫(yī)院后,妻子才想起回家拿醫(yī)藥費(fèi)约啊,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藏的錢不見了邑遏,經(jīng)過一番搜索,才從床底的罐子里找到一小袋零錢恰矩。阿祥的妻子就這么拿著錢罐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记盒,她沒有立刻趕往醫(yī)院,而是找到了將阿祥送回家的小伙枢里,從小伙處才得知丈夫這些日子做的“荒唐事”孽鸡,想起那些消失的錢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丈夫偷錢賭博栏豺,還輸個精光彬碱,妻子憤怒到了極點(diǎn),連忙沖到醫(yī)院奥洼,就要去打阿祥巷疼,可阿祥還在昏迷之中,眾人連忙將她拉住灵奖,這才免去一場謀殺案嚼沿。最后妻子還是交了醫(yī)藥費(fèi),坐在醫(yī)院的椅子上默默落淚瓷患。
阿祥在昏迷的第二天醒了過來骡尽,由于醫(yī)療費(fèi)不足,所以只能回家治療擅编。
經(jīng)過半個月的修養(yǎng)攀细,阿祥才恢復(fù)了些力氣箫踩,只是還沒法下床活動。這期間谭贪,妻子以及家人已經(jīng)把所有難聽的話罵遍境钟,他還是那副無謂的表情,罵的人倒是有些累了俭识,也就不罵了慨削。
又過了半個月,阿祥依舊不能下床活動套媚。妻子對這個丈夫已經(jīng)徹底失望缚态,和家人商量后,他們找來孔叔凑阶,讓孔叔把阿祥送回家猿规。
于是衷快,阿祥終于回到家鄉(xiāng)宙橱。
每當(dāng)村里有人問起阿祥為何回家時,家人都說阿祥病了蘸拔,回家修養(yǎng)一陣子师郑,誰也沒去計較這“一陣子”會不會是一輩子。
經(jīng)過數(shù)月的調(diào)養(yǎng)调窍,阿祥終于可以下床行走宝冕。起初阿祥走不遠(yuǎn),只能坐在家門口看書邓萨。后來恢復(fù)些活力地梨,他還是喜歡到小賣部門口的石凳上坐著,只是沒有再吃花生缔恳。
村里人總是好奇阿祥得了什么病宝剖,阿祥總是樂呵呵說“病了,病了”歉甚。
回到村里万细,阿祥已經(jīng)徹底告別了以前的胖子形象,人們也沒再叫他“阿胖”纸泄。村民覺得阿祥是個病人赖钞,都讓自家的孩子離他遠(yuǎn)點(diǎn),免得惹病上身聘裁。
阿祥在家中要干活雪营,家人會說:“病了,多休息衡便,這你做不了”献起。
別人問阿祥怎么瘦成這樣,阿祥也說:“病了,病了征唬,就是病了”捌显。
有時阿祥也聽孩子們在不遠(yuǎn)處認(rèn)真地竊竊私語:“他是個病人,碰下他就會死的……”
……
阿祥也覺得自己病了总寒,他從母親那要了些錢偷偷到鎮(zhèn)上的藥店買了一袋的藥扶歪。那些藥阿祥都認(rèn)得,所以當(dāng)他對著店員一口氣報出一系列藥名時摄闸,藥店那穿著白衣的員工都驚呆了善镰。
在阿祥提著一袋藥回家的路上,看見他的人都投來同情的目光年枕。
回到家炫欺,阿祥偷偷吃很多藥片,一直躲著家人吃藥熏兄。直到有一次品洛,阿祥吃完藥后開始嘔吐,家人才發(fā)現(xiàn)他的行為摩桶,急忙阻止了他桥状,還進(jìn)行了嚴(yán)厲的咒罵,最后收走阿祥買來的所有藥硝清。
可阿祥覺得自己病了辅斟,不吃藥就會死,他開始求著母親給他藥吃芦拿。家人都說他病的不輕士飒,可能傻了,怕他做出傻事蔗崎,于是將阿祥鎖在房間酵幕。
阿祥被鎖在房間,只能看書蚁趁,家人看他有些日子能安靜了裙盾,以為病好了,就將阿祥放了出來他嫡。
阿祥又恢復(fù)那樂呵呵的表情番官,家人也為他高興。不過從此以后钢属,阿祥總是到外面帶些草藥回家熬著喝徘熔。閑時,他還會聚精會神的看那本破舊的《本草綱目》淆党,看到興奮處還大笑酷师,那是他為找到新目標(biāo)而興奮讶凉。
后來阿祥的母親去世,也沒人愿意管著阿祥山孔,他獨(dú)自住著老房子懂讯,房子里整天彌漫著草藥味。
阿祥每天早晨都會提著紅色的塑料袋四處找草藥台颠,也不再和別人說話褐望,總自言自語的說自己病了。
我又看見阿祥出門了串前,他的背影越來越遠(yuǎn)瘫里,紅色的塑料袋變成了一點(diǎn)紅色的光,不知這次他要走到多遠(yuǎn)荡碾,會不會記得回家的路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