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罵的本名不是老罵僚饭,老罵是我在火車上給他想的外號。
他是我的鄰居胧砰。
他老愛罵點什么:罵人鳍鸵,罵狗,罵樹尉间,罵花……或者說偿乖,都罵。
在家里哲嘲,我的房間開了一個大窗戶贪薪,正對的是他哥哥的一間老房,現(xiàn)在當(dāng)做馬廄(哥哥家在遠(yuǎn)一些的地方有新的房子)撤蚊,但他嫂子每夜都到這來守馬古掏。因為小偷心是極狠的损话,不能不防侦啸。馬廄的隔壁就是他的家。從我的窗戶稍探身子丧枪,剛好能看見他的大門對聯(lián)和幾階被屋檐水滴得坑洼的石梯光涂。在我的房間,即便是窩在最遠(yuǎn)的角落拧烦,也常能聽見他的罵聲忘闻。他的罵聲音洪亮,用詞犀利而且豐富恋博,不太像一般的罵齐佳,只是問候多位親人的多重組合私恬。光是“我”和“你媽”之間,我就聽過他用好多個不同但又可以說得通的詞炼吴,再加上尾音和感嘆詞的變換本鸣,真的是豐富多彩。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愛罵的硅蹦。小的時候他給我的印象主要是令人害怕荣德。這種印象主要來源于兩件事。一個是我跟他女兒(比我大一歲)一起出去玩童芹,爬石頭堆的時候她磕到了頭涮瞻,流了血。我扶著哭泣的姐姐回到家假褪,他看到流了血很生氣署咽,直接把姐姐從我手里拉過去,把我卻只晾在那里生音。在給姐姐處理好傷口后艇抠,不再讓她與我外出游戲,只能待在門檻邊或他的視野范圍內(nèi)撿石子久锥,打撲克家淤。而后的日子里,無論怎樣游說瑟由,姐姐始終只與我在門檻邊玩絮重,我因此覺得他很嚴(yán)厲,令人害怕歹苦。第二件事是他是村里用大棒和火鉗教訓(xùn)新馬的人之一(我知道的總共有三個)青伤。不是每一匹馬都甘心做溫順的勞動力,但也不是每一個人都用大棒和火鉗作為使馬匹溫順的第一工具殴瘦。每次看到那個長階之下固定馬匹的架子狠角,我都感到心慌。
稍微長大之后蚪腋,漸漸感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殘酷丰歌,或者說無奈,他的令我害怕的形象也就慢慢淡化了屉凯。
近幾年對他的印象才又慢慢變成了罵罵咧咧的中年人敷鸦。也不知具體從什么時候起特恬,只要待在屋里具滴,就經(jīng)常聽到他的罵聲米奸。他有一只狗,挺老的了,常常挨他的罵绑咱;他家后院的桑樹也老了绰筛,他也罵。
他生病幾年了描融,幾乎失去了他的勞動力别智,不再馴馬,把馬也賣了稼稿,換藥換路費薄榛。他的老婆和女兒在外做工,掙生活让歼,也掙他的醫(yī)藥費敞恋;他的兒子在外地上大學(xué),是一個自律性極強的男孩谋右。在本地上高中的時候寒暑假時常常有規(guī)律地背著重物進行村到鎮(zhèn)的往返跑硬猫,到了大學(xué),寒暑假就是常常有規(guī)律地騎著自行車往返更遠(yuǎn)的地方改执,雖然目前也才是第二年啸蜜。媽和姐還不回家的時候,他照顧老罵辈挂。我不知道是否罵也發(fā)生在他身上衬横,不過我覺得如果真有,他是能理解的终蒂。村里大人都說這個孩子懂事蜂林,也會心疼人。
今年端午節(jié)后跟家里通電話拇泣,弟弟給我發(fā)來一段視頻噪叙,好多人聚集在我家門口,頭上的孝帕白得扎眼霉翔。我家門口是去他家的必經(jīng)之路睁蕾。他們在等著送他上山。
聽說是村里一位嬸娘端午節(jié)給他送粽子吃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走了的债朵。粽子熱的子眶,人涼了。
聽說他之前跟人聊天說葱弟,怕是要合了村里殯葬改革的意了(從2018年起壹店,不再進行土葬,改火葬)芝加,棺木也算是白買了。
聽說他家早已經(jīng)在城里買了房,供了好幾年了藏杖,今年七月交房将塑。
也聽說他這段時間為了方便看病,在新房里前后住了幾星期蝌麸〉懔龋“真有福氣”,這是河邊給小孫孫洗大桶衣服的奶奶的評價来吩。
處理完后事之后敢辩,他的妻兒們又回到原來的軌道里,盡管軌道確實變了一些弟疆。
我問住在她隔壁的伯母(他守馬的嫂子)晚上怕不怕戚长,她說,怕什么呀怠苔,怕也沒其他地方去同廉,再說了,那條老狗還天天地趴家門口呢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