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宴偿,碰到一個朋友湘捎。模糊記得,他是我們初中學(xué)校的風(fēng)云人物窄刘,每月的校榜都張貼著他那張一成不變的照片窥妇。甚至每臨近考試期間,他都被學(xué)生們上下“膜拜”娩践,奉為考神活翩∨牍牵可能有點夸張,但卻真實存在材泄。初三那年沮焕,他被報送到省重點學(xué)府,直接安插到“少年班”拉宗÷褪鳎可以說,在我們這群蝦米看來旦事,他是“天才”魁巩。但兩年后,我聽聞他被所在學(xué)府嚴令勸退族檬。因為性格孤僻歪赢,有暴力傾向化戳。而我印象中的他单料,溫文優(yōu)雅,聰明帥氣点楼。
慢慢地扫尖,無關(guān)于自我的事情會被身體選擇性淡忘,而那個優(yōu)秀到不可一世的“天才”也被淡出視線與生命掠廓。直到前兩天的偶然换怖,我們坐在一起喝了杯奶茶。他現(xiàn)在很胖蟀瞧,已看不出昔日具有棱角的帥氣沉颂。雙眼變得渾濁,胡茬不均勻的分布悦污,看得出他刮過铸屉,但卻沒有太多耐心。
他看出了我的震驚切端,對我勉強一笑彻坛。他問我為什么不問?我思索了一下踏枣,問他昌屉,“問什么?如果你想說茵瀑,我可以做一個樹洞间驮。”我想我當(dāng)時的笑容一定特別不自然马昨,因為我仿佛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自嘲蜻牢。那天下午烤咧,我最后一次見他,我們聊了很久抢呆,他和我分享了他的故事煮嫌。在此我和大家講一講,希望他的生命可以讓某些人抱虐,或某種人引以為鑒昌阿。
(因為是對話形式,我會將他的話用“”標(biāo)注恳邀,我的話用【】來標(biāo)注懦冰。)
他默默想了一會,像是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谣沸,突然猛的喝了口奶茶刷钢,卻緩緩說道
“我初三那年患有抑郁癥,輕度的乳附。是不是很奇怪内地?因為那時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偶爾覺得這個世界沒有意思赋除。每次放學(xué)阱缓,你們都飛奔出班級,因為無論你們走了多遠举农,都有盞燈等著你們荆针。可能有點偏執(zhí)颁糟,我那時是有點恨得航背。我父母是做生意的,那種貿(mào)易進出口棱貌。從我小學(xué)三年級開始玖媚,見到他們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我好像只有奶奶键畴。奶奶告訴我最盅,考好了,我爸媽就能回來了起惕。所以我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涡贱,我把所有課程,甚至之后的課程都學(xué)完了惹想。我考試次次第一问词,甚至全市第一。他們回來了嘀粱,卻每天每天開始吵架激挪,有時是生意辰狡,有時是我的我的教育問題,有時是奶奶的歸屬問題垄分。我以為可能是我不夠優(yōu)秀宛篇,所以我參加活動,鍛煉能力薄湿。我參加課后班叫倍、學(xué)習(xí)美術(shù)、練鋼琴豺瘤、小提琴吆倦。只要他們覺得好的,我都學(xué)坐求。我那時很累蚕泽,我很厭倦這一切,但我一想到他們高興桥嗤,我就一直忍著须妻。還記得我獲得省狀元的時候嗎?我興奮壞了砸逊。因為我爸說了璧南,我這次考好了掌逛,就給我轉(zhuǎn)到他公司的那個城市师逸。我就能和我爸媽天天見面了。等我拿著證書回到家豆混,我只聽到各種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篓像。我把找了小三,領(lǐng)回了家皿伺。我媽出差回來员辩,正好碰上。兩人大吵一架鸵鸥,簽了離婚協(xié)議奠滑。其實我看到那張紙的時候,只覺得自己活得可笑妒穴。你說我那么努力到底為了什么宋税?你說是我太偏執(zhí)還是他們太不在乎?”
【我眼中的你讼油,應(yīng)該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就變成這樣的杰赛,你沒那么脆弱。這之后呢矮台?我聽說乏屯,你被學(xué)校勸退了根时!想和我說說嘛?】
他目光呆泄的盯著一處辰晕,似乎在回憶蛤迎,又煩躁的將奶茶杯推到一邊。
“嗯含友。其實那時候我已經(jīng)決定搬出來獨住了忘苛。我那時就想,人活這一輩子唱较,干嗎總為別人活著扎唾?我還年輕,成績也好南缓,大好前途等著我呢胸遇。凡事都會好的,你說呢汉形?”
我聽的仔細纸镊,隱約覺得之后的事情可能對他來說承受不住。對我來說概疆,承受之重逗威。
他頓了頓問我,
“美琪岔冀,你信命嗎凯旭?”
【我信,我長這么大使套,雖沒有大經(jīng)歷罐呼,但卻平平定定。有些事侦高,我不想逃嫉柴,可能也無法逃》钋海】
他聽到我的話计螺,然后他笑了,說瞧壮,
“我也信呢登馒!你說,我可能上輩子做了錯事馁痴,這輩子讓我來償了谊娇。當(dāng)時,我媽給我送到少年班了,這個你們應(yīng)該都知道济欢,因為這事我還成為“名人”了呢赠堵!我和你說說我那兩年是怎么過的吧。那個班級只要“尖子”法褥,每次考試茫叭,最后一名的同學(xué),他周圍的同學(xué)都要連帶懲罰半等。美琪揍愁,你知道嗎?我不是“天才”杀饵,我只是普通人莽囤。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任何人∏芯啵”
我靜靜的看著對面那個男孩朽缎,他渾濁的眼中布滿了血絲,手指微微顫抖谜悟,他一直重復(fù)著话肖,他不是“天才”。
“我在的那個班葡幸,是各省市真正地尖子最筒。我無論多努力,都一直是最后一名蔚叨。周圍的同學(xué)也漸漸地從冷眼旁觀到不耐煩床蜘。有一天,成績下來了缅叠,意料之中悄泥,我還是最后一名虏冻。但是我真的進步了肤粱,我和我前一名學(xué)生只差了兩分。但坐在我后桌的一個男生厨相,哦领曼,我已經(jīng)不記得他的名字了。因為那個班里蛮穿,說出了學(xué)習(xí)之外的話題都是一種錯誤庶骄。可能懲罰激怒了他践磅。晚上单刁,他們將我堵到了墻角,用衣服將我蓋住府适,狠狠踢我羔飞》握粒看到我的小指了嗎?就是那個時候骨折的逻淌。他們不讓我回宿舍么伯,讓我背書。所以課堂上我開始打瞌睡卡儒,成績更是大幅度下降田柔。他們一次次對我校園暴力。我告訴老師骨望、主任硬爆、甚至校長,但只得到對他們訓(xùn)斥幾句的懲罰擎鸠。因為這件事可能會影響學(xué)校的聲譽摆屯。學(xué)校似乎并沒有覺得他們連帶懲罰的過錯。我告訴我爸媽糠亩,他們卻只關(guān)心我的成績虐骑,說我不努力,說我叛逆赎线。說如果我好好學(xué)習(xí)廷没,怎么會被打?如果我不主動打架垂寥,那些學(xué)生怎么會動手颠黎?他們說,他們不會要一個被退學(xué)的兒子滞项。如果我不能畢業(yè)狭归,他們就當(dāng)沒有我這個兒子∥呐校可笑吧过椎?可能中國家長都這樣?最后我身上每天都有新傷痕戏仓【斡睿可能他們已經(jīng)忘了最初打我的理由了,僅僅為了泄壓赏殃。嗯敷待?你問我為什么不還手?我還手了仁热!不僅一次榜揖,他們10多個人,每次還手,都打得時間更長举哟。最后我找了新聞記者钳幅,但又一次被學(xué)校壓下去了。這種生活持續(xù)了一年多炎滞。我的成績依舊是最后一名敢艰,甚至離前一名差了100多分了。學(xué)校是全封閉的册赛,半年可以回一次家钠导。最后,我連那唯一一次也不回了森瘪∧凳簦可能在那期間,我的病情加重了扼睬。我想不出怎樣逃出那個地獄逮栅,甚至我發(fā)現(xiàn)自己活著可能就是個錯誤。我開始自我厭棄窗宇。有一次措伐,他們將我堵到衛(wèi)生間。讓我喝馬桶里的水军俊,他們剛剛方便完侥加。我拿出了前晚準備的刀子,劃傷了一個男孩粪躬。我不知道傷勢担败,但他當(dāng)時還有能力伙同其他人奪走了我的刀子,又免不了一頓打镰官。事情終于鬧到了學(xué)校提前,我以為要結(jié)束了。因為成績排名泳唠,我被迫背了所有過錯狈网,被勒令退學(xué)。父母知道后警检,大發(fā)雷霆孙援。因為他們的兒子丟了他們的臉。我爸拿藤條抽我扇雕,我奶奶攔著,可能因為當(dāng)時太氣憤窥摄。奶奶晚上為了給我買傷藥镶奉,心梗倒在了去藥店的路上,再也沒起來。你知道嗎哨苛?奶奶在當(dāng)時是我最后的光鸽凶,但是滅了。從那天起建峭,我感到了自己的變化玻侥。對凡事失去了耐心,大腦記不住東西亿蒸,甚至有時會想殺人凑兰,哦,對了边锁,還會想要自殺姑食。我知道我的病可能不能再耽誤了,但我不知道和誰說茅坛。那之后音半,我每天待在家中,我想著自我調(diào)節(jié)病情贡蓖。但鄰居之間總會針對我竊竊私語曹鸠。有些話到了我父母耳中,又是一頓指責(zé)斥铺。我感覺世界又在循環(huán)了物延。最后他們可能對我太過失望,就都走了仅父。我嘗試著開始找工作叛薯,但簡歷上被退學(xué)的經(jīng)歷將我拒之門外。直到現(xiàn)在笙纤,我從你們口中的“天才”變成了“廢物”耗溜,我不知道該怪誰?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省容?我只是普通人抖拴,我只想平凡⌒冉罚”
說到這里阿宅,對面的男孩已淚流滿面,卻無聲笼蛛,表情平靜洒放,仿佛那只是汗珠。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滨砍?這個故事里往湿,誰對誰錯已沒有了意義妖异。這可能是他這么多年說過做多的一次話。我是第一個聽眾领追。
【為什么選擇告訴我他膳?】
“太累了,這些事情太重了绒窑,壓的我喘不過氣棕孙。不是告訴你,而是隨便任何一個人些膨◇翱。”
直到今天,我收到了他自殺的噩耗傀蓉,我心疼之外卻又覺得意料之中欧漱。有些人指責(zé)我沒有說攔著他輕生的話。我只是不知道說什么葬燎?說這個世界還很美好误甚?說他還年輕,以后有的是機會谱净?還是告訴他窑邦,別怕,還有同學(xué)們呢壕探?我都沒法說冈钦,因為這個社會拋棄了他,將太多污穢一股腦拋給了他李请,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他那句“我不是‘天才’瞧筛,我只是普通人,我只是像其他人一樣渴望父母的愛导盅,我有錯嗎较幌?為什么是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是他白翻?所以我沒辦法回答乍炉。
我不知道看到他的尸體,他的父母會不會后悔滤馍?他的同學(xué)會不會內(nèi)疚岛琼?他的學(xué)校會不會反思?他的鄰居會不會閉嘴巢株?而我槐瑞,蕓蕓眾生中的一個普通人,我沒有能力為他伸冤纯续。我稚嫩而過將他的故事寫成文字随珠,這個“天之驕子”被逼成“廢物”的故事灭袁。來告誡所有人猬错,凡事窗看,保良知,做個人倦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