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剛剛換上短袖衫的時候,我擠上周末的北京地鐵废士,從東直門開始,沒有目的地地圍著北京城繞圈子。傍晚出了地鐵站达箍,到了和徐嚴(yán)約定好的小咖啡館硬纤。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側(cè)頭看著玻璃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腮鞍,橙紅色的霞光從灰白的地面一路滲進他腳底的天藍瓷磚。他看見我,眉眼微彎祝懂,笑了起來盆色。
我與徐嚴(yán)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北京的地鐵上,那時我去訪親,他去上班教届,擁擠的地鐵里我們兩個人被擠在了一起粪糙,忘記是誰先開的頭,三兩句的搭話演變成很久以后無話不談的朋友家夺。很久之后他告訴我惨好,他是個gay蔓腐。我沒有震驚卿樱,因為早在我剛剛認(rèn)識他沒多久的時候,我就無意之中找到了他的微博奕翔,微博上沒有刻意的隱藏驾窟,很平淡的一些交流足以看出來嘁字。他喜歡一個男人寻行,那人叫付城简卧,是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兩個人在大學(xué)的時候就在一起了芙代,大學(xué)畢業(yè)召边,就像許多男男女女一樣隧熙,正常分手了。說真的幻林,那一刻我真的有些惡心反感滋将,但我知道随闽,他人的事情我是沒有權(quán)利干涉的魏滚,徐嚴(yán)是個不錯的人腥寇。
男人和男人之間,是沒有任何保證的,安全感是最不靠譜的東西编曼。徐嚴(yán)這么告訴我豆巨。
他畢業(yè)后進了一家公司,每天八點上班掐场,六點下班往扔,過著極有規(guī)律的生活,再也沒有談過戀愛熊户。
2011年的夏天萍膛,我放假去北京,住在了他的公寓里嚷堡。兩室一廳蝗罗,在地價昂貴的皇城里已經(jīng)算得上不錯了。他和我說過蝌戒,他想買一座二層小樓串塑,帶小花園,有很大的落地窗北苟,陽光能毫無保留地全部照進來桩匪,晃花人的眼睛。
我笑他友鼻,這是典型的文藝青年做派傻昙。他不以為意地笑笑,說桃移,都老成這樣了屋匕,還什么文藝青年。
那時我十六借杰,他二十六,我們是極好的朋友进泼。
暑假將盡的時候蔗衡,我要回去了,他領(lǐng)了升職后的第一筆薪水請我吃了一頓飯乳绕。他似乎很高興绞惦,喝了很多酒,我不會喝酒洋措,在一旁看著他济蝉。等他最后爛醉成泥,我付了帳,架著他離開了王滤。那一晚他在他的床上抱著枕頭痛哭贺嫂,從他的頂頭上司罵到董事長,最后嗓子啞得說不出話來雁乡,只能嗚嗚咽咽流著淚第喳。我從沒想到過,一個大男人竟然也會哭成這樣踱稍,他似乎將這么多年的酸甜苦辣都融進了眼淚里曲饱。我站在窗邊看著他,窗戶縫漏過來的夜風(fēng)吹得我渾身發(fā)冷珠月。
他以前說過扩淀,他被父母趕出家門好多年了,當(dāng)時他離開家一個人到了北京啤挎,那時候的他和我一般大引矩,十六七歲,很瘦侵浸,背著大旅行包走旺韭。他剛拿到身份證,年齡太小掏觉,找不到工作区端,只要是正經(jīng)的,他什么都干過澳腹。
北京很大织盼,那時候的他根本找不到方向。
后來就慢慢熬著酱塔,熬到一切都好了沥邻,他成了這座城市里優(yōu)雅貴氣的白領(lǐng),過得匆忙而又迷茫羊娃。
他不喜歡多說自己的過去唐全,我也不喜歡去問。追憶過去對人是沒有好處的蕊玷,那是死神該去處理的東西邮利。
我似乎發(fā)了很長時間的呆,回過神來時垃帅,一臉的淚延届。
我抹了把臉,去洗手間拿了毛巾給他擦干凈哭得亂七八糟的臉贸诚。然后就躺在他臥室的地板上睡了一夜方庭。
之后的日子我忙成了一只陀螺厕吉,二十四小時轉(zhuǎn)個不停。十二月末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終于閑了下來械念,給他發(fā)了一條短信头朱,最近還好嗎?
我給了他最中規(guī)中矩的問候订讼。
他在第三天的時候回復(fù)了髓窜,付城來找我了。
第一場雪已經(jīng)化了欺殿,我坐在還殘留著雪水的廣場上寄纵,抹了把牛仔褲,擦干手脖苏,回過去一條程拭,你直接說你又和他在一起不就得了?
在一起棍潘,在一起恃鞋,什么才叫在一起?
我從來沒談過戀愛亦歉,所以我不知道恤浪。
新年假期的前一天晚上,和宿舍里的同學(xué)狂歡到凌晨肴楷。第一次喝酒水由,被灌了多少都記不清了。醒來的時候看見手機閃著森白的光赛蔫。
3個未接來電和一條短信砂客。全都是徐嚴(yán)的。他最喜歡說一句話呵恢,事不過三鞠值。
短信里也是這幾個字。
我打過去渗钉,接電話的是個陌生男人彤恶,聲音溫潤清朗,帶著一股疏離淡漠晌姚。沒說兩句就掛了粤剧。開筆記本上微博,看見徐嚴(yán)的微博頭像換成了兩個緊緊靠在一起的頭挥唠,面部被馬賽克掉了,其中一個偏瘦的焕议,是徐嚴(yán)宝磨。
周末去超市弧关,手機被人摸了,換了新的電話卡唤锉,和一個嶄新的手機世囊。至此,我再也沒收到過徐嚴(yán)的電話和短信窿祥,當(dāng)然株憾,新年之后,也沒有晒衩。
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嗤瞎,還在關(guān)注著他的微博,在他不知道的小角落里蹲著听系,看著他身邊的一切贝奇。
2012年12月25日,傳聞中的世界末日靠胜,徐嚴(yán)和付城分手了掉瞳。那天我買了電影票去看一個十分冷門的外國電影,名字早就忘記了浪漠,或者我根本沒有記住過陕习。回來的時候上網(wǎng)址愿,看見徐嚴(yán)刪除了所有的微博该镣,在簡介一欄里寫了一句話,親愛的必盖,相信我拌牲,分手了歌粥。
我在閃著光的屏幕前笑出了聲塌忽,掏出手機熟練地按下他的號碼,一年的時間失驶,沒想到我仍然記得這么清楚土居。
電話響了很長時間才通,喂嬉探?
小嚴(yán)子擦耀,又背著朕去玩文藝小清新啊涩堤?還親愛的相信我分手了眷蜓,我去!
電話那頭靜了靜胎围,然后在電流的滋滋聲中傳來了徐嚴(yán)低低的笑聲吁系,我又升職了德召,做到總監(jiān)了,請你吃飯汽纤,怎么樣上岗?
十二月中旬,我有三天假期蕴坪,坐大巴到了北京肴掷。
他騎著自行車去接我,我笑著調(diào)侃他背传,你不是做到總監(jiān)了嗎呆瞻,沒開寶馬改開黑馬了?
徐嚴(yán)笑了笑续室,我換了房子栋烤,一時半會兒還就得開黑馬了。
我把他從車座上踹下來挺狰,徑自騎上自行車明郭,他在后面追了幾步,跳了上來丰泊。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薯定,風(fēng)從我的鬢角飛過,帶著北京特有的烏煙瘴氣瞳购。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话侄,怎么輕得跟片兒紙似的?我感受著自行車后座的重量学赛,問年堆。
忙啊。徐嚴(yán)笑道盏浇。
我沒再說話变丧。
忙啊,該是多少人多少事的借口绢掰?還是個總也用不完的借口痒蓬。
那天我住在了賓館,我去了徐嚴(yán)的家里滴劲,二層小樓攻晒,落地窗,小花園班挖,種滿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鲁捏,雜亂,卻很有生氣萧芙。徐嚴(yán)要留下我碴萧,我趁他去做飯的空當(dāng)乙嘀,蹬著他的黑馬溜了末购。
一年破喻,說什么也沒改變,那是不可能的盟榴。我變了曹质,他也變了。
我們再也不是極好的朋友了擎场。就像江南的《九州縹緲錄》里羽德,白毅對謝子侯說,正是因為我和息衍曾是最好的朋友迅办,我最了解他宅静,才知道,如今的息衍即便不是我的敵人站欺,也不再是我的朋友了姨夹。
或許我們都沒變,但世上不存在真正的絕對靜止矾策,所有靜止都是相對的磷账,只有運動才是絕對的。
我躺在賓館的床上贾虽,忽然想起那年我躺在他家的地板上逃糟,看著黑洞洞的天花板,聽著床上人的嗚咽蓬豁,心里一片白茫茫绰咽。
朋友與好朋友之間,差了不止一個字地粪。我和徐嚴(yán)成了朋友取募。
我到北京依舊會去找他,他為我安排好旅館驶忌,請我吃飯矛辕,帶我出去逛。
我們真的是朋友付魔。
2013年五月初聊品,我的手機被同寢室的朋友摔壞了,花了一周修好几苍,在公交車上開機翻屈,幾分鐘內(nèi)接到徐嚴(yán)的十來條短信。
他說他來我住的小城了妻坝,看海伸眶,不像別人說的那么漂亮惊窖,打我的電話,沒有人接厘贼。
他說他找到了住的地方界酒,在我以前的學(xué)校的對面,小旅館嘴秸,不像北京的闊綽毁欣。
他說他呆了幾天,沒勁岳掐,走了凭疮。這個地方,他應(yīng)該不會再來第二次了串述。
我把所有的短信看完执解,然后用手機上網(wǎng),訂了車票纲酗。
剛剛換上短袖的時節(jié)衰腌,我到了北京,坐上地鐵耕姊,在他的微博里留言評論桶唐,放下一個地址。
我看見他隔著玻璃茉兰,對我笑尤泽,眉眼微彎,目光清潤规脸,相貌俊秀坯约。
這個時候,我十八歲莫鸭,徐嚴(yán)二十八歲闹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