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鴿伯

作者:銀燈鴛幃

有些人移斩,對你來說雖不重要肚医,卻讓你銘記一生;有些人向瓷,雖和你面對一生肠套,你卻從末關(guān)注他。--------題記

有這么一個人猖任,對我來說雖不重要你稚,但這些年來,卻讓我無法忘懷,他的影子時常在我腦海中閃爍入宦。就象今夜,我因高燒無法入睡室琢,坐到電腦前已好久乾闰,阿鴿伯的影子總是在我腦海中閃現(xiàn),總讓我感到自己病了盈滴,也緣由他的魂魄在纏著我涯肩。

認識阿鴿伯是在一個寒冬的傍晚,我從學(xué)谐驳觯回到家里的時候病苗,看到一位上衫破爛的中年男人手里拿著一只碗瓷碗,里面盛滿了谷子症汹,他把谷子撒向雞群硫朦,然后嘴里“咯咯咯”地叫著,把走散在園子里的雞群引過來背镇。他那破襯衫是白色的咬展,兩個袖口都已爛了,紐扣也全掉了瞒斩,上衣破得似個招魂幡破婆。晚風(fēng)一起,我禁不住替他打了個冷顫胸囱。要說是破也無所謂祷舀,他的上衣可能從沒洗過,看起來比一張抹布還臟烹笔。他的褲子也很臟裳扯,幾乎看不到褲子的花紋,雖說褲子是深色的谤职,但我發(fā)現(xiàn)污漬和塵垢已把他褲子上的花紋覆蓋了嚎朽。他發(fā)現(xiàn)我回來了,只是眼直直地看了一下柬帕,也沒有和我打招呼哟忍,我對他淺笑了一下,他也回笑了一下陷寝,然后問我父親:“老唐啊锅很,這是你兒子嗎?”父親說:“是的凤跑,是的爆安,這是老二∽幸”父親繼而轉(zhuǎn)身對我說:“這是阿鴿伯扔仓『职拢”我對眼前這個又臟又臭的男人感到很陌生,但經(jīng)他一笑翘簇,我倒感到他很親切撬码,順口叫了一聲“阿鴿伯”。他也不回應(yīng)我版保,把手中的瓷碗一放呜笑,腰身一彎,手里已抓住一只雞彻犁。也許是他太專注捉雞了叫胁,所以沒注意到我在叫他。

他把雞殺了汞幢,雞在檳榔樹下?lián)潋v了幾回驼鹅,一動不動,我母親燒了一大鍋熱水森篷,把雞放到鍋里泡了兩分鐘谤民,就把雞提出來撥毛、開膛疾宏、清腸张足,阿鴿伯說他那兒雞,先把內(nèi)臟掏出來坎藐,再把雞架著燒了为牍,根本用不著撥毛,我和父親對視了一下岩馍,都笑了碉咆。他那不是烤雞,而是茹毛飲血的原始做法蛀恩。

吃飯的時候父親把家里自釀的米酒給阿鴿伯倒了一大碗疫铜,我因阿鴿伯坐在身邊而感到不自在,他的筷子碰過的菜我也不會去吃双谆,但我盡量裝作若無其事壳咕,一是怕我父親的訓(xùn)斥,二是怕傷了阿鴿伯的面子顽馋,三是我怕驚動他們的酒興谓厘,況且他是我父親的客人,不管是乞丐還是瘋子寸谜,我都得尊重竟稳。

他在酒興話多的時候站了起來,彎身去夾對面的菜,我父親馬上把他喜歡吃的那道菜移到他面前,他也不推讓他爸。在他彎身夾菜的時候聂宾,我才注意到阿鴿伯個子不高,身高只有一米五诊笤,剪個平頭系谐,屬于那種小腦袋的人,前額窄小盏混,顴骨挺高,太陽穴深凹惜论。他本是一位精瘦型的男人许赃,但他特能喝,我就弄不懂他喝進去的酒藏到哪去了馆类,就憑他這樣子混聊,也能喝下這五大碗酒,我實在想不通乾巧。

喝完酒后句喜,阿鴿伯要求打撲克,我父親說你沒有錢怎么打撲克沟于,他說輸?shù)木驮谀樕夏ㄥ伝铱任福赣H說倆人怎么打牌?他指著我說叫老二算一個旷太,我七歲的弟弟也算上一個展懈,剛好湊合四人。父親看他高興供璧,也叫我倆坐下來陪他玩存崖。第一局我和父親輸了,他用中指點了點鍋底的灰在我和父親的臉上輕輕一抹睡毒,我和父親的臉上都有一條并不深色的鍋灰来惧。第二局他和我弟弟輸了,父親用手掌在鍋底磨了磨演顾,然后伸著五指在他的臉上一抹供搀,他整張臉都黑了,我只看到他的眼珠子和牙齒钠至,笑得肚子都疼了趁曼。阿鴿伯笑著說:“好啊,等下一輪我來表現(xiàn)表現(xiàn)棕洋〉踩颍”父親笑著說:“你的臉上沒地方可以抹了,不打了∩忝酰”阿鴿伯說:“有的赞季,還有肚皮啊奢驯!”我母親剛好喂完豬后走過來申钩,看到阿鴿伯的臉被抹得像個鬼一樣,她好氣又好笑地說:“別玩了瘪阁,老不正經(jīng)的撒遣。”

父親等阿鴿伯洗完浴后管跺,挑了自己的一些舊衣服給阿鴿伯換义黎,由于衣服不合身子,阿鴿伯卷起褲管和袖口豁跑,也算是很干凈了廉涕,至少別人見到他不會以為是瘋子。

阿鴿伯手里拿著水煙筒艇拍,他坐在沙發(fā)上貓著腰狐蜕,手里揉搓著煙絲,把水煙抽得“啪啪”響卸夕,水煙的味道特濃层释,煙霧很大,整個大廳一下子被他噴出來的煙霧搞得似個騰云駕霧的仙境快集,夜里他總會坐起來抽煙湃累,而且咳嗽不停,搞得我整個夜里都被他的咳嗽聲弄醒碍讨。天還沒亮他就起床了治力,他在園子里走來走去,一會兒逗著小貓小狗玩勃黍,一會兒對著樹上的鳥兒吹口哨宵统,轉(zhuǎn)身又從園子里撥幾束草丟給豬吃。我看他自個兒玩覆获,也高興地跑過去和他說話马澈,阿鴿伯問我家里有沒有種竹子,我說有弄息,園子后面種的就是我們家的痊班。阿鴿伯去砍了十幾棵竹子,然后坐在木頭上吹著口哨削起竹子來摹量,他的刀藝不錯涤伐,不到十多分鐘就把一架“老鼠弓”做好了馒胆,那一天他做了不下五十個。我家后園的竹子都被他砍了不少凝果,不過我也從他這兒學(xué)得一門手藝祝迂,只是這一生也用不上,因為我們不吃鼠肉器净,對破壞莊稼的田鼠也用不著老鼠弓去捉了型雳,在田間放點混有砒霜的谷子就可以了。

我從沒見過竹子做的弓山害,我讓阿鴿伯示范一下纠俭,他將竹弓插在地上,然后在竹弓的左右撒點谷子浪慌,有只小雞看到谷子冤荆,就撲騰過來,腳剛踩在弓上眷射,脖子已被竹弓死死卡住了匙赞,老鼠弓的彈壓力太大了,小雞來不及叫一聲就死掉。我本想用手指去試一試召边,但看到小雞瞬間就死去族展,我捏了捏自己的食指,暗暗慶幸不去這么做袒餐。

我問阿鴿伯:“你那兒的人都捉老鼠嗎?”

他說:“是的,老鼠肉是最好吃的肉冗茸,拌著山蔞葉炒,或是曬干后用火烤更好吃匹中∠氖”

“我們這里怎么沒有人吃老鼠肉呢?”

“你們不懂吃嘛顶捷!”阿鴿伯說挂绰,很認真的樣子。

晚上服赎,他舉著手電筒葵蒂,身上背著幾十個老鼠弓,到水田地里重虑、墳地里践付、菜園子里,只要看到有老鼠跑過的痕跡缺厉,就把老鼠弓牢牢地插在地上永高,然后把谷子撒下去隧土。我跟在他身后,北風(fēng)呼呼地從耳邊吹過乏梁,褲腳淌著水次洼,冰涼冰涼的,和他捉老鼠遇骑,我總有一種成就感卖毁,如果捉到老鼠,那也有我的一份功勞落萎,就憑這點想法亥啦,我還幫他提著鞋。

第二天练链,東方剛泛著魚肚白的時候翔脱,我揉著眼睛醒來,隨阿鴿伯去收老鼠弓媒鼓,幾乎所有的老鼠弓上都夾到老鼠届吁,有幾只夾到尾巴的老鼠啃掉弓架,然后跑了绿鸣,從弓架上一看疚沐,還有一點血跡留下。

阿鴿伯捆了兩大串老鼠潮模,然后讓我提著亮蛔,一共有三十只,我兩只手提著擎厢,心里感到挺自豪的究流,不過老鼠的騷味嗆得人很難受。等收完老鼠弓后动遭,阿鴿伯把捆綁好的弓架背在肩上芬探,從我手里接過一串老鼠,然后得意地哼著歌兒回家了厘惦。

回到家后偷仿,他把弓架放到水井邊,用水澆洗了一回绵估,說是要把上面的血跡洗干凈炎疆,要不老鼠嗅到這些血腥味就不敢再來了。

洗完老鼠弓后他燒起一堆火国裳,用鐵絲串著老鼠在上面烤形入,等把鼠毛都燒光后,他才把老鼠的內(nèi)臟和鼠頭除掉缝左,再用削尖的竹子串起老鼠亿遂,掛在太陽底下曬浓若。我問他為何不洗一下,他說洗過的老鼠不好吃蛇数。

曬干后的老鼠肉流著油漬挪钓,看起來美味可口,阿鴿伯把鼠肉放在炭火上烤耳舅,帶有尿騷味的鼠肉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香碌上。吃飯的時候,阿鴿伯把一盤鼠肉放在餐桌上浦徊,我本以為他也喜歡吃馏予,可他的筷子從不碰鼠肉。我想嘗一口盔性,可是送到嘴邊已感到騷味濃重霞丧,我用舌頭舔了舔,有一股碳火味冕香,只好放回盤子里去蛹尝。阿鴿伯也沒有吃鼠肉,他還是喜歡吃魚和雞鴨肉悉尾,我問他為什么不吃突那,他笑而不答。我父親怕阿鴿伯尷尬焕襟,忙說:“他們吃多了陨收,吃膩了饭豹⊥依担”我說:“這東西騷味太重了,怎么咽得下去爸羲ァ它褪?”阿鴿伯說:“很香的,你不會吃翘悉∶4颍”父親說:“可能是沒有把皮剝掉,還有腎臟沒完全除去妖混,我年青的時候去修水利老赤,也吃過,那時候吃得可香制市,大家都搶著吃抬旺,就是老鼠頭也搶著吃。工地上餓死不少人祥楣,還有好多人因為吃不飽飯而患上水腫病的开财。你們現(xiàn)在生活好了汉柒。唉!其實雞鴨肯定比老鼠肉好吃责鳍,阿鴿伯他們那兒窮碾褂,一年不知肉滋味,這么好的鼠肉也要存放到春節(jié)才拿出來吃历葛≌”

從父親的話中我明白美食是相對而言的,在他們那兒恤溶,這鼠肉肯定比天天吃野菜好传货,這是他們的油水。

這些鼠肉再也沒有人拿上餐桌宏娄,只是放在太陽底下曬著问裕,不過阿鴿伯還是每天夜里都去捉老鼠,我家的園子里曬著有好幾百只老鼠孵坚,整個園子里飄著騷味粮宛,讓人感到挺不自在。

有一天卖宠,有倆位老人來到我們家里巍杈,男的說他有六十歲,女的說她有七十二歲扛伍,男的是阿鴿伯的父親筷畦,女的是他母親,穿得很破爛刺洒,和阿鴿伯剛到我家時一樣鳖宾。女的臉上雖有好多皺紋,但可見滿臉都是剌青逆航,看起來有一種原始感鼎文。

在吃飯的時候阿鴿伯說男的只是他的繼父,阿鴿伯很小的時候就隨母親從昌江一個黎寨出走因俐,然后討飯到樂東千家鎮(zhèn)朝瓊村的一戶人家里拇惋,那是個四面環(huán)山的小山村。為了吃上飯抹剩,他母親嫁給了這個男人撑帖,看出來阿鴿伯對這位繼父并不尊重,說話總是帶著怨氣澳眷。阿鴿伯不知道他姓什么胡嘿,只好隨了這位繼父的姓,因為族內(nèi)同輩的大哥叫張文忠境蔼,二弟叫張武忠灶平,三弟叫張全忠伺通,阿鴿伯就叫張合忠,由于“合”和“鴿”諧音逢享,所以人人都叫他“阿鴿”罐监,小輩的都叫他“阿鴿伯”。阿鴿伯沒有親兄弟瞒爬,他的母親嫁過來后雖生了三個孩子弓柱,但全都夭折了,他們一有錢就請巫師來“做鬼”侧但,但她母親的肚子再也大不起來矢空,他們真后悔沒有早點“做鬼”。

吃完飯后我母親給他們挑了好多舊衣服禀横,裝得滿滿一大麻袋屁药,還從牛車上搬了兩大麻袋的青瓜和黃瓜,又把那幾百只老鼠放到一只麻袋里柏锄,然后挑到村子后的公路上候車酿箭,當時車費很便宜,從九所鎮(zhèn)到千家鎮(zhèn)每人只要兩元錢趾娃,我母親幫他們付了四元錢缭嫡,再給每人五十元。他們高興地說:“今年過節(jié)要喝到元宵了抬闷,活了這些年頭妇蛀,就算今年最豐盛了◇猿桑”

阿鴿伯春節(jié)沒有回去评架,因為我家里的農(nóng)活和生意都需要人幫忙。我父親是個賣燒火柴的商販疹启,每天都要到黎寨里運幾車燒火柴古程,等到市期的日子蔼卡,夜里二點鐘就要把放在家里的燒火柴運到木柴市場喊崖,這些柴多是燒石灰的人來買,還有一些是家里有紅白事的人買雇逞,釀酒的和養(yǎng)豬的也會買荤懂,大一點的木材就留給建筑商做頂木和合板。那時候農(nóng)村還沒有煤氣塘砸,多是用燒火柴节仿,所以做燒火柴生意還是有賺頭的。

但是黎寨附近的樹全被砍了掉蔬,木柴越來越少廊宪,只有青壯年的人才能到深山老林里去砍柴矾瘾,然后用牛把木頭從山上拉下來,這活兒叫“打柁”箭启。他們好幾天也砍不到一車燒火柴壕翩。我父親是第一位進入這個村子里運木柴的司機,村子里的人一聽到拖拉機的轟鳴聲傅寡,就直奔門口放妈,叫著:“老唐,去看我的柴荐操∥呤悖”父親對這個村子挺有感情,家里有些被收購商篩選后的瓜菜托启,父親都放到車子上送給他們宅倒。所以全村老少一看到我父親來了都會圍著車子看,有的還跳到車子上看有沒有給他們準備的“迎路”[注:迎路:指給客人的禮品]屯耸。

春節(jié)過后不久唉堪,我隨父親到朝瓊村去玩,當時的公路岔口有個轉(zhuǎn)彎處叫“三角土”肩民,為了封山育林唠亚,那里設(shè)了一個關(guān)卡,是用來扣留木材的持痰,但扣的并不是燒火柴灶搜,而是一些蓋房子用的木材。三角土有條岔道工窍,是個45度的斜坡割卖,我坐在車上顛簸了好久才到達朝瓊村。村子里是清一色的船形茅屋患雏,墻是泥巴扶成的鹏溯,我看到老人的衣服還是很破舊,有些上了年紀的女人衣不裹體淹仑,乳房都暴露在外面丙挽,有些女人臉上滿是剌青,老人們都光著腳匀借,但年青人穿得還可以颜阐,有一雙包腳的膠鞋,有的頭上還戴一頂綠色的軍帽吓肋。小孩子多是光著身子的凳怨,不過我發(fā)現(xiàn)他們都很臟,身上的衣服好象從沒洗過。村子里很少見到年青的姑娘肤舞,聽說是到外面去打工了紫新,或是嫁給外來的有錢人,還有一些是嫁給附近部隊里的軍人李剖。

村子在半山腰弊琴,往山底還有很長的路可走,至于走向何方杖爽,我也不是很清楚敲董,但聽父親說這條路可以通往三亞,樂東至三亞的車最早是走這條路的慰安,但公路斜坡度太大了腋寨,載重的車都爬不上去,所以車都拐道而行了化焕。

村子里有一種奇怪的氣味萄窜,聽說這是一種叫“腩線”的食物傳出來的氣味,“腩線”是他們平時吃剩的飯菜撒桨,他們把剩菜剩飯全都倒在一只壇抽缸里查刻,等“腩線”變酸的時候再開壇食用。當時有一戶人家開壇之后凤类,我見到的全是腐爛的食物穗泵,散發(fā)出一種霉爛的酸味,把這些食物倒在鍋里一煮谜疤,鍋上騰起一層層泡沫佃延。

聽說村子里還有一種食物叫“短”[也叫“肉茶”和“魚茶”],是用一層熟飯蓋住一層生肉或生魚夷磕,蓋好后往壇子里裝履肃,等過了些時日才開壇食用。都說是有錢人家才有“短”吃坐桩,這個村子里大多是窮人尺棋,他們多是到深山老林里去打獵,如果打到野獸的話就可以制做“短”绵跷,但現(xiàn)在已沒有野獸可打膘螟,之前家家戶戶都有支獵槍,后來都被政府繳了抖坪,藏起來的也因沒有錢而偷偷賣給外區(qū)人打鳥了萍鲸。

村子四周的樹木都被伐完了,山嶺上種上芒果擦俐,不過這些芒果并不是村子里的,而是聯(lián)隊的握侧,聯(lián)隊指的是部隊的或農(nóng)場的生產(chǎn)隊◎乔疲現(xiàn)在嘿期,滿山遍野都種上芽接芒果,但沒有一棵是屬于村民的埋合。朝瓊村的村長有大片的土地备徐,還有幾輛解放牌汽車,也有推土機甚颂,這些車放在村門口蜜猾,顯得極其氣派,也是這個村子唯一的現(xiàn)代化擺設(shè)振诬,因為他們的凳子也不過是一塊木頭蹭睡,灶也只是三塊石頭壘成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原生態(tài)的赶么。朝瓊村家家戶戶都有一把長柄砍刀肩豁,那是用來劈山用的。上山的時候辫呻,人人腰間都掛著一個小竹簍清钥,竹簍里放著一把短刀,背上還扛著一把長刀放闺。竹簍的用處很大祟昭,草地上的草蜢、山澗里的田螺怖侦、水田里的小蝌蚪从橘、山上的山蔞葉子……一路上只要見到可以吃的,他們都會往竹簍里裝础钠。

長刀是用來劈山的恰力,他們劈山是為了種山蘭,在劈掉雜草樹枝之后旗吁,用火燒過一遍踩萎,然后在下雨的時候播種,他們播種的方法很原始很钓,先是用削尖的木棒在濕地上插了個小洞香府,然后把山蘭谷子往小洞里放,一只洞放一至二粒山蘭種子码倦。山蘭的生長力很強企孩,它是旱地作物,可以和荒草一樣成長起來袁稽。但收成不是很理想勿璃,畝產(chǎn)也不過一百幾十斤,因為山蘭是低產(chǎn)農(nóng)作物,再來山上有鳥补疑,還有鼠類及吃谷子的野獸歧沪,要不是長年累月在山上守著,到頭來也是顆粒未收莲组。

有些山坡上種上了甘蔗诊胞、地瓜、木薯锹杈。阿鴿伯說甘蔗都是村長種的撵孤,他的土地多,甘蔗地需要肥沃的土壤才能種好竭望,而地瓜和木薯多是村民種的邪码。

我隨阿鴿伯上山的時候,看到一條澗水從山上流下來市框,有一位年青的姑娘在那里洗頭發(fā)霞扬,我看到一張美麗的臉,還有挺好的身材枫振,令我不敢相信是喻圃,她雖然是位山野人家的姑娘,但長得挺秀氣粪滤。阿鴿伯說這姑娘的爸爸是聯(lián)隊的人斧拍,媽媽是他們村子里的人,村子里漂亮的姑娘都嫁給聯(lián)隊和部隊里的人了杖小,那樣可以吃好穿好肆汹。我順著這個話題問阿鴿伯怎么沒有老婆,阿鴿伯說他有過八個老婆予权,不過養(yǎng)不起都走了昂勉,他還有三個兒子,有兩個在農(nóng)場聯(lián)隊里扫腺,有一個在部隊里岗照,可也有二三十年不見了。他講了好多話笆环,說到他的老婆時攒至,更是滔滔不絕。隨行的人也說過他有過八位老婆躁劣,但每位都是懷著孩子來嫁給他的迫吐,沒有一個孩子是他的,原來村子里的姑娘都和聯(lián)隊账忘、部隊的男人有來往志膀,懷了孩子后的女人都被這些聯(lián)隊干部拋棄了熙宇,她們無處可投,只好投到他這兒梧却。阿鴿伯心地好奇颠,也想有老婆和孩子败去,但這些女人生了孩子就丟下阿鴿伯不管放航,然后抱著孩子跑了。這些女人走后圆裕,有些是嫁給聯(lián)隊里討不到老婆的男人广鳍,有些是嫁給陪隊里的傷殘人員,所以他說的八個老婆沒有一個是真心喜歡他的吓妆,也不是他娶過來的赊时,至于他那三個兒子,也從沒回來看過他行拢,他的心底也明白這不是他的兒子祖秒。隨行的村民也不怕傷他的心,還拿阿鴿伯逗樂起來舟奠,但阿鴿伯說得非常認真竭缝,死也認定那是他的老婆和孩子,有時候還斜著臉對那幾個逗他的村民認真的說:“那幾位女人和孩子不是人家的沼瘫,是我的抬纸。”

到了山腰耿戚,我看見橡膠林里有好多柴堆湿故,有位村民正用牛拖著幾根木材從山上往下拉,柴火的旁邊有人在燒火膜蛔,上面架著幾個竹筒子坛猪,里面是燒好的米飯,他們從橡膠林上把接膠水的盛器洗干凈皂股,然后在盛器里放點鹽墅茉,再把從山上采下來的野菜擠爛,放點水在里面燒開屑墨。等野菜煮熟了躁锁,再用刀把烤熟的竹筒飯掰開,用手掏著香噴噴的米飯和著野菜吃卵史,看起來很香椅寺,但我嘗了一下野菜,又咸又苦矮男,特別是山蔞的味道湖饱,有點惡臭啄踊,但他們吃得很香。

在山上逛了半天刁标,沒見到野果颠通,也沒見到野獸,只是在下山的時候膀懈,我看到一群人在圍著柴堆轉(zhuǎn)顿锰,還有人在大聲說話,我感到好奇启搂,問是什么事硼控,阿鴿伯說他們在捉一只在柴堆里生產(chǎn)的雌鼠。有人手心里捏著剛產(chǎn)下小老鼠胳赌,這也是他們的食物牢撼。

回去的時候,車子上裝滿了木材疑苫,但山路難走熏版,坡度太高,車子走走停停捍掺,阿鴿伯和我在車子后猛推撼短,有時候用石頭頂住輪胎,再用鐵鍬在輪胎打滑的地方鏟出一些土坯乡小。但身材矮小的阿鴿伯卻“嗨喲阔加、嗨喲”地在我父親加大油門的時候用力猛推車,我年紀雖小满钟,但也鼓足勁幫阿鴿伯一把胜榔。好不容易車子才上了山坡,回首一看湃番,山路上留下車子爬行時的滾出來的一道道坑夭织。

務(wù)實的農(nóng)村人,天不亮就起來勞動了吠撮,我的父母也是早出晚歸的尊惰,有時候我還在睡夢中,就被父親拉起來泥兰,然后把一堆堆的柴火裝上車弄屡,那時候我只讀初中,但也把一根根木材裝上車鞋诗,輕的燒火柴有幾十斤膀捷,重的有幾百斤,大的木材都是父親在車上接削彬,我和阿鴿父從地上推全庸。所以每到市期我都在夜里二點鐘被叫醒秀仲,等到裝完車的時候,也就我要上學(xué)的時候了壶笼。不過那時候總是感到精力充沛神僵,沒有累的感覺,在夜里呼吸冷空氣反倒覺得精神煥發(fā)覆劈,現(xiàn)在思來不可理喻保礼。

和阿鴿伯一起裝柴火,我會感到很開心墩崩,他會邊說邊笑氓英,裝完車后他會蹲在地上抽煙侯勉,而我卻在地上劃著小圈圈鹦筹,聽他講那些黎寨里的故事,等車子返回來再繼續(xù)裝車址貌。

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铐拐,柴火也幾乎裝完了,我脫光衣服坐在手搖式水井下练对,叫阿鴿伯幫我打水遍蟋,水從頭上沖下,渾身冰冷螟凭,身上冒煙虚青,但阿鴿伯只是洗洗手,然后就到田地里去收取他的老鼠弓了螺男,我卻背著書包上學(xué)去了棒厘。

要是假期,我準會跟在阿鴿伯身后下隧。我喜歡和他玩奢人,他會到后園里撥幾株草丟到豬欄里喂豬,然后對著豬講話淆院;有時候也會抓只小雞何乎,手心里捧著小雞,然后逗著小雞玩土辩。我經(jīng)持Ь龋看到他和小雞說話,還和小雞親嘴拷淘,像個天真的小孩子各墨,這也足以看出他的善良和樂觀。

阿鴿伯當時在我的心中就是一個朋友辕棚,雖然他比我父親還大欲主,可是他會和我到園子里摔跤邓厕。每一次摔跤他都卯足勁,要是感到摔不過我就松開手扁瓢,然后對著我的腋窩撓癢癢详恼,我天生怕癢,只好松開他的手引几。要是摔成平手昧互,他準會和我抱在草地上滾,然后哈哈大笑伟桅,說我不是他的對手敞掘。要是我贏了,他準會說我耍賴楣铁,而他贏了準會笑我不中用玖雁,可每次和他摔跤,我都感到他身上有一股嗆鼻的怪味盖腕。

我的家后面是一大片沒有人耕作的土地赫冬,這一大片的土地原來是種甘蔗的,但隨著村子里的老屋坍塌了溃列,很多人都把這里劃為宅基地劲厌,而且用仙人掌圍上,有的還建起了宅子的基腳听隐,但是因為沒有錢建房子补鼻,可以這里都長滿了草,有些人把牛栓在這些草叢里喂養(yǎng)雅任。因為當時的農(nóng)村人家都沒有廁所风范,所以大家都到這些圍墻里大小便,有時候還有一些放養(yǎng)的豬到這里拱著大便吃椿访,現(xiàn)在想來乌企,感到十分惡心,可是當時的農(nóng)村廁所文化就是這樣的成玫。當然加酵,天大地大,你也可以到林子里去拉撒哭当。

說到“拉撒”猪腕,我從沒見過阿鴿伯拉撒。我時城湛保看到阿鴿伯的褲子是濕的陋葡,我懷疑他時常失禁,也懷疑他在褲子里拉撒彻采,但他是個神智清醒的人腐缤,決不可能在褲子里拉撒捌归。父親說阿鴿伯一喝多了就在褲子里尿尿了,我明白父親是拿他開玩笑岭粤,但對于他的褲檔經(jīng)常濕透我還是弄不明白惜索。充滿好奇心的我經(jīng)常盯著他的褲檔看,我心里雖然充滿了疑問剃浇,但從不敢問他巾兆。

有一次我坐在他身邊,故意捂著鼻子嫌他臭虎囚,問他是不是放屁了角塑,阿鴿伯說他沒有放屁,是脫肛了淘讥。他接著對我說他長有痔瘡圃伶,而且痔瘡經(jīng)常流血,解手的時候如果太用力就會脫肛适揉,一脫肛就經(jīng)常失禁留攒。因為一天也換不了十幾條褲子,所以褲子上經(jīng)臣掂郑可見血和黃水,他總是在褲檔濕的時候在地上坐一下魄揉,讓土灰吸干褲子上的水份剪侮,所以經(jīng)常看到褲檔很臟洛退。阿鴿伯說十個男人九個痔瓣俯,特別是喝酒的人,肯定好不了兵怯。但準確地說他那股味道不僅僅是尿和屎的味道彩匕,而是木炭的味道,我又好奇地問他媒区,他說他們村子里的人都有這股味道驼仪。冬天一到,家家戶戶都沒有好被子袜漩,所以一到晚上都燒起炭火取暖绪爸,加上他們平時吃的老鼠肉都是用火烤的,日子長了宙攻,人人身上都有一股濃重的木炭味奠货,從頭發(fā)到皮膚,他們身上都散發(fā)著這股味道座掘,那怕是用香皂洗過幾遍递惋,這股怪味還是清除不了柔滔。

到城里讀書之后,我?guī)缀醢寻Ⅷ澆似妓洌皇羌倨诨貋砗蟛乓姷剿缺椋兊檬謽酚^,原來凸凹的顴骨也不是太明顯了贩挣,臉色也變得紅潤起來喉前,只是酒味更濃了。

我隨他到田園里干活王财,他喝過酒后總是在樹蔭下睡著了卵迂,當下午的斜陽曬在他的臉上時,他才揉著眼睛醒來绒净,我荷鋤排灌園地里的水见咒,不想驚動他的睡夢,但他每次醒來都坐在車軾上燒火堆挂疆,然后慢悠悠地抽著水煙改览。

我從來不把阿鴿伯當成外人,有好吃的我都會給他留著缤言,我怕他孤寂宝当,怕他有心事,我希望他忘了人世間的煩惱胆萧。

阿鴿伯的母親去世后庆揩,他賣掉了家里的兩頭牛,然后走人了跌穗,我再也見不到他订晌。只是聽父親說他跑到三亞崖城去玩了,那里有他的朋友蚌吸,他在那兒幫朋友看管香蕉園子锈拨。相隔兩年,等他回來的時候羹唠,身上的錢已花完奕枢,他朋友的香蕉收獲后就把他趕走了,他的錢也花完了肉迫,身上的衣服又臟又破验辞,人變得更瘦了,兩只眼睛深深地凹陷著喊衫,眼神看起來很混濁跌造。

回來后的阿鴿伯很少說話,一臉悲戚的樣子,沒有了往日的笑容壳贪,看人的時候眼睛總是不眨一下陵珍,似乎帶著怨氣。

不久他的繼父又過世违施,家里的田地也全被族內(nèi)兄弟全占去了互纯,他很少回到朝瓊村,堂兄弟也不歡迎他回去磕蒲,在他父親死后留潦,他一把火燒掉了茅屋,住的地方也沒有了辣往。

我記得那是一間建在田邊的草屋兔院,屋子里除了一只用三塊石頭壘成的灶之后,就只有一張竹床了站削,床被煙熏黑了坊萝。門是用竹子釘成的。上面掛著幾束野菜许起,還掛著幾只被烤過的老鼠十偶,騷味很濃。

這樣的家就只有一張床园细,他父母在的時候就睡在這張床上惦积,阿鴿伯要是回去就提著刀到山里逛,晚上回來的時候就找些樹葉鋪在樹底下睡了珊肃,要是下雨的時候就三個人住在同一間房子里荣刑,睡醒之后的他總是一身泥土。

阿鴿伯說家里沒有人了伦乔,習(xí)慣流浪的他又想去漂泊了,但他身上文分不名董习,加上一身臭味烈和,人人對他都避而不見。

他的朋友都是繼父的朋友皿淋,小時候他經(jīng)常隨繼父走訪一些地方招刹,可如今他的繼父過世了,再也沒有人認他了窝趣。因為與他繼父同輩份的人幾乎都死了疯暑,和他這一輩份的人都不近人情,他們沒有什么交情哑舒,只不過是看在父輩的面子上認識而已妇拯,但看到阿鴿伯這樣的人到來,他們都不歡迎這么一位又臟又臭又窮的人。良心好點的施舍一點飯菜越锈,不近人情的吆喝他走開仗嗦。阿鴿伯雖是個窮光蛋,但他要的是面子甘凭,主人要是不請他喝酒稀拐,他就安靜地走開,絕對不會低聲下氣丹弱。

記得我們的村子里也有位他以前認識的人家德撬,那是一戶祖上挑鹽換米的人家,聽說之前的鹽很貴躲胳,一升鹽挑到黎寨里可以換七八升米蜓洪。這戶人家的子女也認識阿鴿伯,可是阿鴿伯的到來讓他們?nèi)绫芪辽褚话惴耗瘢麄儼寻Ⅷ澆Z走了蝠咆,我站在門口看到他們驅(qū)趕阿鴿伯的情境,心里十分懊惱北滥,但當時的我只能無言以對刚操。本來阿鴿伯只是來認老朋友,沒有其它意圖再芋,但這家主人竟然如此冷漠無情菊霜。阿鴿伯說他們在解放初經(jīng)常在一起吃喝玩樂,因為他們的父母是世交济赎,所以經(jīng)常聚在一起喝酒鉴逞,那時候的感情很好,不一般的關(guān)系司训,可是現(xiàn)在人家不把他當朋友了构捡。

我在心里責(zé)怪這戶人家,也勸責(zé)他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壳猜,但阿鴿伯只是淺笑一下勾徽,他說:“我們是朋友的嘛,他父親和我父親是好朋友统扳,他這樣對我是他的不對喘帚。”我看他并不生氣咒钟,不由為他的鎮(zhèn)定而折服吹由,也許人變得貧賤就沒有生氣的理由了。

我跟在阿鴿伯的身后朱嘴,我為這戶人家對我視若無睹感到氣憤倾鲫,雖然他們不是沖著我來的,但可以安慰自己的是我比他們體面得多,生活條件也比他們優(yōu)越得多级乍。

自那以后舌劳,我父親不讓他再見什么朋友了。父親這么做的理由是把阿鴿伯當成自家人了玫荣,因為他再也沒有任何親人在甚淡,雖說他有過好幾個老婆,但那也是流年往事捅厂,至于他的兒女贯卦,至今也沒找到一個,之前找到的兒子也把他趕走了焙贷,不再認他這位“父親”撵割。

阿鴿伯是個很快樂的人,阿鴿伯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辙芍,誰也不知道啡彬,吃飽喝足之后的他顯得很有活力,也很高興故硅。對自己的過去庶灿,只要別人不說,他絕口不提吃衅。別人要說起往踢,他也只是呵呵笑,說這與你們不相干徘层。

他對過去并不想念峻呕,對將來也沒有憂慮,雖然自已一無所有趣效。

有段時間因為外出求學(xué)瘦癌,回家的次數(shù)少了,阿鴿伯在我的腦海中幾乎不存在跷敬。

直到我將要畢業(yè)的那一年佩憾,才知道阿鴿伯隨我父親到瓊山種香蕉了。我到香蕉種植基地去探訪父親干花,那是離小鎮(zhèn)有好幾公里的種植基地,有一條紅粘土的小路可以到達基地楞黄,路邊是迎風(fēng)搖曳的馬尾松樹池凄,一路上可見好多野生的的崗稔樹,崗稔樹上長滿了果子鬼廓,紫紅色的果子在雨露下透著光澤肿仑,吃起來十分香甜,我為這一片土地上長出來的野果子感到意外,這么香甜的果子竟然沒有人吃尤慰。

來到香蕉種植基地后馏锡,我拉著阿鴿伯和我一起去采崗稔果子,邊采邊吃伟端,等盛滿了籮筐才原路返回杯道。阿鴿伯不喜歡吃果子,雖說他以前經(jīng)常吃野菜责蝠,但從他來到我家之后党巾,我還沒見他吃過素。

基地上建有五間房子霜医,一間是煮飯的齿拂,一間是放化肥的,還有三間是睡覺的肴敛,吃飯的地方是在一棵大松樹底下署海,飯桌是一張八仙桌,有幾張木凳子医男,樹底下還有一張睡網(wǎng)砸狞。阿鴿伯躺在睡網(wǎng)里哼著調(diào)兒,捻著下巴那幾條老鼠須昨登,一邊捻一邊撥趾代,撥完了老鼠須又把腿毛一根根撥掉,我對他的舉動感到不可思議丰辣,可看他撥得那么悠然自在撒强,我問他:“你怎么撥掉腿上的毛啊笙什!不疼痛嗎飘哨?”他哈哈笑起來,要伸手撥我腿上的毛琐凭,我忙躲藏芽隆,他說:“撥你就知道了⊥城”我說:“我會覺得很疼的胚吁。”他說:“不疼愁憔,當你長到和我這么老的時候就不疼了腕扶。”我好奇地問:“是真的嗎吨掌?”阿鴿伯扯下好十幾條腿毛半抱,然后說:“是真的脓恕,你看我就這么撥下來了,樹要老了都會倒下窿侈,這些毛也和我一樣老了炼幔。”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皮毛史简,再看看阿鴿伯身上的皮毛乃秀,這是不一樣的皮毛,我的皮毛是在溫室里培植的乘瓤,而阿鴿伯的皮毛經(jīng)風(fēng)吹雨打环形,早就變得很粗糙,在他堅硬的皮表上長出來的毛如同裸沙上的枯草衙傀,而我這身細皮嫩肉上長出來的毛苗圃里的樹苗抬吟,他的浮在裸沙表面,我的扎根沃土统抬。

記得我到香蕉園的時候正是秋末冬初時節(jié)火本,那里一到黃昏總會下起牛毛細雨,那個冬天很冷聪建,但由于野果的誘惑钙畔,我總披著大衣到處采果子吃,有時候隨阿鴿伯到野外捕捉松鼠金麸,捉松鼠的方法和捉田鼠的方法一樣擎析,只要在鼠弓邊撒點谷子就可以了,松鼠會在鼠弓邊跳來跳去吃谷子挥下,一不小心就被鼠弓牢牢地壓住揍魂。之前我總以為松鼠很好吃,可松鼠的尿騷味比老鼠更濃棚瘟,被油炸過的松鼠肉看起來色味很誘人现斋,但我的筷子碰也不去碰一下。餐桌上還有一些淡水魚和田雞偎蘸,都是阿鴿伯晚上舉著手電筒去捕回來的庄蹋,但我最喜歡的是一種叫“鵝仔菜”的野生菜,這種野生菜做的湯喝起來清涼而苦澀迷雪,但很爽口限书,似乎有一絲藥材味,還有一點薄荷的清涼味章咧,這是我有生以來喝到最爽口的湯蔗包,可自從我離開香蕉園后就再也喝不到這種湯了。

香蕉的長勢很好慧邮,在我離開的時候调限,有個公司要買下基地上的所有香蕉,雖然還不到收獲的時候误澳,但我父親執(zhí)意不賣耻矮。

我在離開香蕉生產(chǎn)基地的時候天上還下著毛毛細雨,海南的冬天從未有過如此寒冷的天氣忆谓,走在路上已呵氣成霧裆装,水面上浮起一層透明的浮游物,那是一層薄冰倡缠。父親說今年的香蕉長勢很好哨免,再過一個月就可以收獲了,但這種天氣可能會出現(xiàn)凍蕉昙沦。

我對父親的說法并不是很在乎琢唾,因為海南的天氣不會讓植物凍死。但我的想法錯了盾饮,在我離開基地幾天采桃,基地上的香蕉全被凍死了,在父親見到我的那一刻丘损,他看起來很疲憊普办,身上背著一個包萎坷,他說香蕉的葉子全凍黃了扫外,香蕉也被凍壞了悼院,凍過的香蕉象是被火烤過一樣记餐。我知道這園香蕉是父親這一輩子最大的賭注杠巡,可是一夜之間幾乎化為零耸三,他沮喪的表情讓我明白拓轻,這個家庭的經(jīng)濟來源徹底完了铝耻。

一無所有的父親開始了他長達十年的漂泊猪落,而阿鴿伯卻返回我的老家?guī)兔ΨN植那幾畝旱地贞远,但沒有了我父親在身邊,他回去不久就走了笨忌,從此一去不復(fù)返蓝仲,誰也不知道他漂泊到了哪里。

我時常在電話里頭問母親關(guān)于阿鴿伯的近況官疲,可我母親也一無所知袱结,只知道他走的時候背著個麻袋,還向我母親要了點錢途凫,說是去找朋友垢夹。

我對阿鴿伯的消失有一種負罪感,也為父親拋下阿鴿伯而百感交集维费,但我明白父親當時的生活也很艱難果元,他不得不自己謀一份工作促王,把阿鴿伯帶在身邊是不太現(xiàn)實的事。也許阿鴿父的離開是因為沒有一個可以陪他喝酒說話的朋友了而晒。

有一天蝇狼,母親在電話里對我說,阿鴿伯回來了倡怎,他變得更瘦了迅耘,整個人變得襤褸落魄,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幾個洞监署,衣服的袖口也爛掉了颤专,頭發(fā)象是荒草一樣,一張瘦臉上還有一些炭黑钠乏,像個瘋子一樣栖秕。他說他幫人家看了八年的香蕉園,但是一場臺風(fēng)把園主搞破產(chǎn)了缓熟,所以他也無處謀生了累魔,這兩年來賺下的工錢也花完了,只好返回來够滑。

他在我家里呆了幾天垦写,說是要回去辦證,向我母親要了幾百塊錢彰触,他去了有半年的時間梯投,又再返回來借錢,我母親說家里有些田園况毅,你就在這里耕作算了分蓖,不要再跑來跑去,你不耕作也會丟荒了尔许,因為家里人都在外就業(yè)了么鹤。可是阿鴿伯只想到快點把低保辦下來味廊,我母親說低保也沒有多少錢蒸甜,也不知道要辦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辦到,但阿鴿伯說他一定要辦下來余佛,我母親只好置之一笑:“你沒有人事肯定是白跑了柠新,你要不相信,再給你錢辉巡『拊鳎”阿鴿伯手里拿著錢說:“一定辦得到,我的條件夠了郊楣°究遥”

阿鴿伯這一去又是兩年瓤荔。后來,我父親見到朝瓊村的老朋友時問起阿鴿伯喇嘱,他們說阿鴿伯死了茉贡,就死在當時幫我父親推車的那一段斜坡上,說是餓得走不動了者铜,就躺在斜坡上睡著了,這一睡就再也起不來了放椰,當村子里的人見到他的時候作烟,他的身子已變得僵硬,他的身上還是一身破衣服砾医,干瘦如柴的身子在太陽底下暴曬著拿撩,朝瓊村的村民都說他的肚皮是干癟癟的,好象有幾天不吃東西了如蚜。他的遺體還是葬在朝瓊村压恒,是被那幾位同姓族兄用破草席包到山上埋葬的。我父親問阿鴿父有沒有低保错邦,這些老朋友都說“就憑他探赫!”

[本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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