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山區(qū)一座無名山的山腰中岸晦,有一座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寺廟欧啤,寺里只有一位大和尚帶著兩個小沙彌,大和尚佛法高深启上,又深諳醫(yī)道邢隧,深受周邊村民尊敬,久而久之周邊的世族紳士也知道了無名山的寺廟里有個得道高僧冈在,但老和尚研習佛法倒慧,不喜喧嘩,因此雖然寺廟里香火不斷,給你的感覺總是寧靜悠遠纫谅。
寺里的兩個小沙彌炫贤,是多年前大和尚在山門口撿到的兩個被遺棄的孤兒,一位法號悟明付秕,一位法號悟凡兰珍,雖然兩人同歲,同在大和尚的教導下長大询吴,性子卻是截然相反掠河,悟明性沉如水,喜靜猛计,做事井然有條唠摹;而悟凡天性愛動,性子活潑奉瘤,整天在寺廟里上躥下跳勾拉,大和尚對兩位弟子甚是喜愛,特別是悟凡從小就愛調皮搗蛋盗温,卻從不苛責藕赞。雖然兩位弟子性情完全相反,但感情卻非常好肌访,宛如互補的葫蘆瓢找默。
春
結冰的小溪已經(jīng)化為潺潺溪流艇劫,院子里的桃花已經(jīng)把枝頭占滿了吼驶,空氣里流動著生命的氣息,春雷陣陣店煞,萬物復蘇蟹演,沉寂了一個冬季的山林,好像在一夜之間被春風喚醒顷蟀,枝頭綠了酒请,鳥鳴聲響了,松鼠也在樹林間跳躍著鸣个。
大和尚也終于打開了關閉了一個冬季的山門羞反,帶著兩位小沙彌緩緩的向山下的小鎮(zhèn)行去,今天是小鎮(zhèn)上開春的第一個集市的開市日囤萤,需要采購一些寺廟里的日用品和為了過幾天的驚蟄采購一些艾草等物品昼窗。
脫了厚重的棉衣,整個身體都松放涛舍,萎靡了一個冬天的悟凡終于煥發(fā)了活力澄惊,一路上蹦蹦跳跳就沒有,覺得什么都是新奇的,這看看掸驱,那問問肛搬,跟身上衲衣的特質形成強烈的對比,但又無礙形成一股獨特的氣質毕贼,即活潑又出塵温赔。
跟在大和尚身后的悟明,看著小師弟在前面蹦蹦跳跳帅刀,滿臉充滿微笑让腹,目光中透露出疼愛。悟明性子喜靜扣溺,卻極其疼愛這個一刻不得閑的小師弟骇窍,事事讓著師弟,到了能照顧自己的年齡锥余,小師弟的日常起居都由悟明來操心腹纳,等更大點了,大和尚也年邁了驱犹,整個寺廟里里外外的打理都落在師兄弟二人身上嘲恍,小師弟的性子灑脫,故大部分的事其實都是悟明在打理雄驹。通過多年的佛法熏陶佃牛,和大和尚的指點,雖然悟明現(xiàn)在年齡小医舆,卻儼然有一代宗師的氣質俘侠。
悟凡在前面蹦跳著走著,回頭問大和尚:“師父蔬将,為什么會有冬天耙佟?”
大和尚靜靜的回答道:“天地有陰陽二氣霞怀,陰極陽生惫东,陽極陰生,周天循環(huán)毙石,所以天地才能平穩(wěn)祥和廉沮。”
悟凡撲閃著大眼睛徐矩,一絲疑惑一閃而過滞时,隨即向著山下跑去,臨近午時丧蘸,師徒三人來到了鎮(zhèn)上集市漂洋,大和尚帶著徒弟來到面館遥皂,要了三碗素面。
悟明斂容問道:“師父刽漂,何為陰陽二氣演训?”
大和尚微笑著答道:“天是陽,地是陰贝咙;白天是陽样悟,黑夜是陰;你是陽庭猩,我是陰窟她;世間萬物都由陰陽二氣組成,且不斷轉化衍變蔼水。你看墻角的那株小草震糖,春天到了開始從泥土中發(fā)芽,繼而生長趴腋、結果吊说,最后枯萎凋謝,一株小草如此优炬,世間萬物也是如此颁井,沒有一成不變的事物。世間的變化蠢护,有可以用肉眼看見的雅宾,也有肉眼無法看見的,故而人有眼葵硕、耳眉抬、鼻、舌贬芥、身吐辙、意六識來感知世界宣决,但是陰陽衍變是一切事物內在永恒存在的蘸劈。”
悟凡說道:“師父尊沸,那我現(xiàn)在把這小草摘了威沫,那小草的陰陽衍變不就沒有了嗎?”
大和尚摸著悟凡的小腦袋說道:“吃面了洼专,吃面了棒掠。”
大和尚師徒三人買好了所需物品屁商,悟明和悟凡背著小竹筐跟著大和尚后面烟很,緩緩的向寺廟走去,沿途來來往往都是進山上香的香客,面容肅靜而虔誠雾袱,大和尚溫和的和香客一一打招呼恤筛。快到寺廟的時候芹橡,天色已晚毒坛,一輪明月已經(jīng)高高掛起,寺廟在周邊環(huán)境的烘托下林说,顯得那么的寂靜幽深煎殷,三人進入寺廟,悟明緩緩關閉大門腿箩,然若關閉了世俗大門豪直。
夏
炎炎夏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躁的味道珠移,知了在枝頭不停的鳴叫顶伞,平添了一份夏日的聒噪,擾亂了平靜的內心剑梳。從舒適的春日唆貌,進入燥熱的夏日,總是讓人有種措手不及的不適感垢乙,身體的變化總是趕不上季節(jié)的變化锨咙。
一陣暴雨過后的午后,炎熱的暑氣終于消散了追逮,山腰升騰起一股霧氣酪刀,遠遠望去宛如在云端,思明一個人在山道上钮孵,踩在由雨水混著山泉的石板路上骂倘,異常艱難的向上爬行,過了一個時辰巴席,終于來到了山腰的寺廟前历涝,大和尚正在山門前微笑的瞧著他,思明有些詫異漾唉,大和尚怎么會在山門口荧库,是巧合還是刻意。
大和尚在山門口靜靜的說道:“施主赵刑,一路辛苦了分衫。”
思明不解的問道:“大師般此,知我會來蚪战∏O郑”
大和尚答道:“寺中備有熱茶,施主請入內飲茶邀桑∈┘”
思明滿心狐疑的進入寺廟,來到一間禪房概漱,室內果然備有熱茶丑慎,茶香充斥著滿屋,洗滌了思明一身的倦怠和心煩瓤摧。思明今年二十有九竿裂,是一私塾的教書先生,不富不貴照弥,但也不必為衣食所憂腻异,但是近來總是心緒不寧,宛如被困于將要干枯水塘的一尾魚兒这揣,不知所措又無可奈何悔常。
大和尚與思明席地而坐,輕輕端起茶杯给赞,抿了一口茶水机打,靜靜地看著思明,思明望著那雙清澈又似深淵的眼睛片迅,心境慢慢的平靜下來残邀。
思明低頭看著茶水,忐忑的說道:“大師柑蛇,教我芥挣。”
大和尚問道:“施主今日一路行來耻台,覺得山腳與山腰有何區(qū)別空免?”
思明沉默片刻道:“大師何意?”
“施主盆耽,只管如實回答蹋砚。”
“在山腳征字,忘山心生畏懼都弹,不知該如何起步娇豫;在山腰匙姜,只覺疲憊不堪》肓。”
“初升的朝陽氮昧,落日的余暉框杜,只有登高才能欣賞到如此美景⌒浞剩”
思明沉默許久道:“謝咪辱,大師指點∽底椋”
大和尚陪同思明走出禪房油狂,站在屋檐下,空中的霧氣已經(jīng)消散寸癌,從山腰一眼就能望到山腳的小鎮(zhèn)专筷,各家的炊煙已經(jīng)裊裊升起,可以想象的出,家里的母親圍著灶臺準備著可口的飯菜,孩子們或戲耍爷怀、或讀書倡鲸,父親坐在門口的座椅上,喝著熱茶或小酒祟敛,驅除一日的辛勞,一家人其樂融融,幸福的味道彌漫了整個天空槽驶。
“大師,佛家經(jīng)常說三千煩惱絲鸳兽,那又該如何剪斷呢捺檬?”
“剪斷了會如何,不剪斷又會如何贸铜,一世生而為人堡纬,那么生命的八苦就應該去體會,只有經(jīng)歷了生老病死蒿秦,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貴烤镐,玄奘西行取經(jīng),需歷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棍鳖,方取得真經(jīng)炮叶,三千煩惱絲不應該為了剪斷而去剪斷,有此一念渡处,就多出了一個煩惱镜悉。”
悟明在身后叫到:“師父医瘫,該用齋飯了侣肄。”
思明躬身一禮醇份,向大和尚謝道:“多謝大師指點迷津稼锅『鹁撸”而后轉身向山下行去。
悟凡向大和尚問道:“師父矩距,這位施主是誰稗趾小?”
大和尚關上寺門锥债,微笑的牽著兩位徒弟的手向寺內走去陡蝇,喃喃說道:“世間迷途人∠牵”
秋
立秋,七月節(jié)毅整,立字解見春。秋绽左,揫也悼嫉,物于此而揫斂也。
山門口的柿子樹樹葉已經(jīng)在變黃拼窥,早晚的涼風已經(jīng)帶著絲絲寒意戏蔑。農人的生活進入了收獲的季節(jié),山下的農田里都是忙碌的人鲁纠,灑下滴滴辛勞的汗水总棵,臉上卻充滿了滿足的笑容。寺廟也因為農忙而顯得冷清改含,佛殿里的菩薩并不因為無人參拜而生氣怪罪眾生情龄,依然靜靜的望著滾滾紅塵。
悟明自小在寺廟長大捍壤,每天都看著進進出出的香客在佛前虔誠祈禱骤视,有喜悅,亦有悲傷鹃觉,但更多是帶著一絲忐忑的期許专酗。悟明也問過大和尚,天上有菩薩嗎盗扇?菩薩能聽到眾生的祈禱嗎祷肯?大和尚總是摸摸自己的頭,沒有做任何回答疗隶。所以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有沒有菩薩佑笋,菩薩會不會聽到祈禱。
悟明和大和尚站在山門前斑鼻,望著慢慢在變紅的山頭蒋纬,開口問:“師父,秋天到了,萬物進入了收獲的季節(jié)颠锉,那么我們活在世上法牲,什么時候是秋天史汗,果實又是什么琼掠?”
“梨樹開梨花結梨子,桃樹開桃花結桃子停撞,這是萬物的因果瓷蛙,人其實也一樣;但是人有嫉妒心戈毒,也難有自知心艰猬,能看到很多美好的結果,卻看不到結果背后的付出埋市。一切事物皆有因果冠桃,不要一味的想知道果實是什么,而應該去看看播種了什么樣的種子道宅,命運會夭折食听,但從不會欺騙∥垡穑”
山中的樹葉在不斷的變黃樱报,秋風變得越發(fā)寒冷,一股荒涼的氣息仿佛從遠古走來泞当,彌漫在整個空氣中迹蛤,整個人的心情也變得深沉起來,春天的活波襟士、夏天的慵懶好像從不存在盗飒,消失的不留一絲痕跡,每每這種感覺涌上心頭時陋桂,總覺得自己是否真實的存在于這個世間箩兽,這個世間是否又真實存在,一種虛無的感覺總是縈繞著自己章喉,然若結繭的蠶蛹汗贫。
冬
冬至,有三義:一者陰極之至秸脱,二者陽氣始至落包,三者日行南至,故謂之冬至也摊唇。
幾天的大雪咐蝇,把上山的道路封死了,寺廟里除了師徒三人別無一人巷查,再虔誠的信徒也圍著火爐有序,喝著熱茶抹腿,嘮著家長里短。經(jīng)過時間深度打磨旭寿,已經(jīng)進入生命最后階段的大和尚警绩,安靜的寂寞已經(jīng)被發(fā)酵為油亮醇厚的普洱茶,世間的繁花絢爛已經(jīng)不能激起一點漣漪盅称,難得的欣喜也就跟二三知己坐而論道肩祥,靈魂的契合和碰撞才能點亮生命的火花。
寂靜的天空缩膝,雪白的山林混狠,適合大和尚的禪修,卻不適合悟明悟凡的天性疾层。一大早将饺,做完早課,悟明悟凡就不顧寒冷的氣溫痛黎,拿起鐵鍬沖到院子里推起了雪人予弧,用煤球做眼睛、胡蘿卜當鼻子舅逸、掃把立著當手臂桌肴,一個憨態(tài)可掬的雪人在師兄弟二人手中慢慢成形,悟凡還給雪人起來一個名字——悟白琉历。大雪封山坠七,寺內沒了香客,變得格外的冷清旗笔,不要說悟凡這樣好動的人受不了彪置,就連好靜的悟明也顯得有些不適應,每天都在尋找各類事務讓自己動起來蝇恶,不讓一絲孤獨能占據(jù)自己的思維拳魁。
大和尚望著有些焦慮的師兄弟二人,仿佛看著年少的自己撮弧,心性的成熟和天賦的異稟可以贏在起點潘懊,但是功夫需要時間和閱歷的淬煉,只有經(jīng)過時間的陳釀才能把心智磨得光滑如平靜的水面贿衍。一顆果實的成熟授舟,需要經(jīng)過春天的破土、夏天的生長贸辈,才能有秋天的收獲释树,其中的過程不能錯亂,也不可強求,任何一點的浮躁奢啥,都可能造成生命的夭折秸仙。
悟凡站在雪人旁,向悟明問道:“師兄桩盲,什么時候大雪才能化掉凹偶汀?”
悟明看著悟凡說道:“春天來了正驻,雪就化了弊攘∏栏”
“在天為云姑曙,落地為水,那個是真迈倍,那個是假的伤靠?”
“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啼染,看到表象那就都是真的宴合,看到本相那就都是假的〖6欤”
“那本相又是什么相卦洽,本相是真的,還是真是本相斜棚?”
“愚兄遲鈍阀蒂。”
大和尚站在屋檐下弟蚀,露出淡淡微笑看著師兄弟的對答蚤霞,兩個即默契又相反的兩個人,是那么的互補和諧义钉。世間有些事就是那么的神奇昧绣,世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而些許的差別捶闸,就會導致兩個完全不同的結局夜畴;而視同水火的兩個個體,可以因為某個契機删壮,互補的天衣合縫贪绘。
山中的寺廟不知何年所建,將來也不知何年會被歷史淹沒醉锅,平靜的接受著山下眾生的朝拜兔簇,大和尚在不久的將來會圓寂,悟明悟凡會長大,甚而蕓蕓眾生會忘記山中曾經(jīng)有一個寺廟垄琐,但是歷史長河會留下這一瞬边酒,有人記得也罷,無人記得也罷狸窘,它曾經(jīng)來過墩朦,在浩瀚的宇宙空間留下一滴不可磨滅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