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瓦泥
□ 陳振元
那是我讀小學(xué)四五年級的時(shí)候哩都,爺爺準(zhǔn)備建新房,于是各種準(zhǔn)備工作有條不紊地展開婉徘。其中的重頭戲就有燒制黑瓦漠嵌。
當(dāng)知道要燒制黑瓦后,我和堂弟阿海都感到很新奇盖呼。有一天献雅,阿海突然跟我說:“元哥,我們到瓦窯頭看看五叔他們在干什么?”于是塌计,我和堂弟邊說邊跑,向瓦窯頭出發(fā)侯谁,雖然做了多種猜測锌仅,但到了現(xiàn)場還是被震撼到了。只見位于道峰高高山脊的瓦窯頭墙贱,矗立起一座高大寬敞的木結(jié)構(gòu)茅草房热芹,山風(fēng)吹來,呼呼作響惨撇,茅草隨風(fēng)舞動(dòng)伊脓,但木柱和房梁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這是給制瓦師傅居住的地方魁衙,也是印瓦坯报腔、晾瓦坯的場所株搔。在草房門前,一個(gè)很大的圓形瓦池里盛著許多白土纯蛾,還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纤房,我們走上前一看,原來用竹管引來的山澗水正緩緩地流入泥池翻诉。五叔從茅草屋走出來看到我們炮姨,笑著說:“元子、海子碰煌,你們要來幫忙踩瓦土嗎舒岸?兩天后,等水把泥土浸透了芦圾,再把家里的牛趕過來蛾派,你們也來和牛一起踩瓦土”。
兩天后堕扶,我和阿海起了個(gè)大早碍脏,匆匆吃完飯,迎著朝陽稍算,興致勃勃地趕著牛爸媽和牛寶寶在瑟瑟冷風(fēng)中匆匆趕往瓦窯頭典尾。五叔已經(jīng)趕在我們前頭來查看瓦池中的水量,水位太高糊探,我們到的時(shí)候钾埂,他正站在池堤上放水。來到池邊科平,但見清冽的池水在冷風(fēng)中泛起陣陣漣漪褥紫,水中的白土泥平鋪著,就像一張寬厚溫潤的玉床瞪慧,隨著水位緩緩下降髓考,“玉床”漸漸袒露出來了。牛寶寶等不及了弃酌,“噗通”一聲就躍進(jìn)瓦池氨菇,我和阿海卷起褲管也跟著跳了下去〖讼妫“哇查蓉,好涼冰的水疤呔苏携!”阿海一聲驚叫。我哼的一聲贬丛,斜著看他一眼說:“少見多怪了吧!早上都下霜了鹃共,山澗水能不冷嗎鬼佣?”“為什么不在夏天踩瓦土啊及汉?”五叔也拉著牛爸媽下池了沮趣,跟在我們后面說:“為了增加黏性,這些土里摻雜一些稻田深處的田底土坷随,田底土是秋收后才挖來的房铭;另外秋天雨水少,氣候干燥温眉,印制好的瓦坯容易晾干缸匪;晾干后才把瓦坯搬進(jìn)瓦窯燒制,燒制時(shí)要日夜不停地?zé)鹄嘁纾砘鸬娜擞譄嵊掷塾掷Я枋撸詈冒褵仆咂臅r(shí)間放在寒冷的冬天〈忱洌”我們恍然大悟砂心,原來燒制瓦片還有這些講究。
當(dāng)適應(yīng)水溫后蛇耀,感覺沒那么涼了辩诞。阿海哈哈一笑:“元哥,你感受到了嗎纺涤?腳踩在又軟又厚的瓦泥里译暂,就像踏在被尿濕的被窩上,濕濕暖暖的撩炊,感覺很奇特外永。”我和五叔也哈哈大笑拧咳,笑聲隨風(fēng)飄蕩伯顶,引來陣陣松濤,寂靜的山谷里回蕩著我們的笑聲骆膝。就連牛寶寶都好奇地停下來砾淌,朝著我們“哞哞……”叫。于是谭网,我們邊說邊踩,笑聲不斷赃春。盡管水與土浸泡在一起兩天了愉择,但依然能感覺出水與土還是分離的,還沒融合在一起,抬腳很輕松锥涕,就像七月份踩稻茬一樣衷戈,一腳一個(gè),輕輕松松层坠;慢慢地陽光微醺殖妇,身體微汗,抬腳也不那么利索了破花,就像走在雨天的紅土路上谦趣,濕濕黏黏的,就連小牛也一步一頓座每,“哞哞……”地叫個(gè)不停前鹅,應(yīng)該是想要休息了。
這時(shí)峭梳,拉著牛爸走在前面的五叔回頭一揮手說:“小子們舰绘,你們休息一下,現(xiàn)在土比較黏葱椭,為了防止摔倒捂寿,需要去茅草屋拿一根木棒做拐杖》踉耍”我們正求之不得秦陋,跳上池堤走了。當(dāng)我們拿著木棒當(dāng)“金箍棒”掐松,邊走邊舞踱侣,來到瓦池的時(shí)候,我和阿海瞪大眼睛大磺,面面相覷抡句,一時(shí)間愣住了。五叔看出我們的疑惑杠愧,微笑著說:“現(xiàn)在土比較黏待榔,你們又不在,我怕牛媽和牛寶跑出去流济,就把他們的眼睛蒙住了锐锣。”我們趕緊下池绳瘟,拄著拐杖雕憔,踩——拔——踩——拔——,太陽越來越大糖声,我看著阿海覆蓋前額的頭發(fā)微濕斤彼,兩腮微紅分瘦,不由眼珠一轉(zhuǎn),對他詭異地一笑:“阿海琉苇,肚子餓了吧嘲玫,我?guī)砹他溠刻牵阋詥?”“啊并扇,真的去团,藏在哪里?快拿出來穷蛹⊥僚悖”阿海一臉激動(dòng),兩腮更紅了俩莽,一手拄著拐杖旺坠,另一手伸得長長的。我看著他舔舔嘴唇扮超,咽咽口水的饞模樣哈哈大笑取刃。五叔也笑著說:“別被你哥騙了,他哪里有什么麥芽糖出刷,他說的是腳底下這一池黏土呢璧疗!”阿海摸摸頭發(fā),尷尬地笑了笑馁龟,不爭氣肚子突然“咕咕咕”地叫了起來崩侠,自己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一時(shí)間坷檩,牛叫聲和歡笑聲相互應(yīng)和却音,飄蕩在瓦池的上空。
不一會(huì)兒矢炼,歇午了系瓢。我們站在蒼翠挺拔的松樹下,遠(yuǎn)望家鄉(xiāng)句灌,一片樸素深沉的黑瓦房在金黃的陽光下耀著光澤夷陋,就像墨玉,渾厚溫潤胰锌。阿海說:“元哥骗绕,當(dāng)建成房子時(shí),我們指著屋頂?shù)耐咂瑢Φ艿苊妹谜f‘這是我們幫忙燒制的黑瓦’時(shí)资昧,是多么的自豪俺晖痢!”是啊格带,真期盼那一刻盡早到來撤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