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麗塔,我的生命之光卢厂,我的欲念之火乾蓬,我的罪惡,我的靈魂……”在桌前慎恒,艾莫(Elmer)突然喃喃道任内。
“洛麗塔撵渡?那是……你的朋友?”我好奇的問死嗦。
“不是啦趋距。只是突然想起來,最近看的小說里的一句話越除〗诟”艾莫懶懶的說,一面拿起小巧的銀勺攪著杯里的咖啡摘盆。他又用銀勺敲了敲杯沿翼雀,清脆作響。接著他把泡好的咖啡推到我面前孩擂。
我正和艾莫坐在房間里狼渊。小小的,陳舊的房間类垦。作為這里的主人狈邑,看著四周這樣的窘境都有些過意不去。沒有美味的點心蚤认,也沒有香醇的紅茶米苹,只有廉價的速溶咖啡,來招待這位來意莫測的客人砰琢。午后三點半的陽光驱入,就透過許久未擦的玻璃,灰蒙蒙的灑在我們身上氯析。
我在這個老舊的公寓樓中當(dāng)門房。嗯莺褒,確切點說是代替原來在這工作的叔叔掩缓。他不辭而別很久了。而我也已經(jīng)在這工作快一個月遵岩。而此刻坐在我對面你辣,正漫不經(jīng)心玩弄桌布流蘇的年輕人,是樓上的房客尘执,艾莫舍哄。
我還記得當(dāng)時認(rèn)識艾莫的時候。在我剛來時就聽附近居民抱怨誊锭,說這里住著一位惹人厭煩的藝術(shù)家表悬。他總是黑貓似的在深夜四處游蕩,在巷子深處或地下室留下晦澀而令人不安的抽象畫;亦或是在公寓門口不定時的展出些奇奇怪怪的黏土雕塑丧靡,把夜歸的上班族嚇得不輕蟆沫。
而我倒是對他充滿了興趣籽暇。結(jié)果就是,我當(dāng)門房的第二天饭庞,就接到一通電話戒悠,是這里的某位房客。電話那頭先是一陣莫名其妙的寒暄舟山,接著又大呼小叫著叫我去樓上的房間打掃衛(wèi)生绸狐。
等我慌張的敲開房門,卻看見一位渾身沾滿顏料的年輕人累盗。這就是我對艾莫的第一印象:二十多歲寒矿,狼狽不堪,卻又衣著得體幅骄。無論發(fā)生什么劫窒,臉上總掛著清爽的笑容,就像是某種習(xí)慣拆座。
我怯生生的問了好主巍,艾莫卻直接把我拉了進(jìn)去。房間里顏料亂放著挪凑,畫板上滿是凌亂的草稿孕索,四周還有不少畫作成品,以及隨手扔的醫(yī)療化驗單躏碳。等等……怎么有一股搞旭,消毒水的味道?而這時我看見在地板上還有不少紅色的顏料菇绵,便不再多問肄渗,很快打掃好了。干完活后我看房間里窗簾緊閉咬最,屋子里只用電燈翎嫡。可外面明明是大晴天啊永乌。
就在我過去打算拉開窗簾時惑申,艾莫閃到我面前。
“你就是那個新來的門房翅雏?哈哈……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圈驼。我叫艾莫,要不要一起喝點茶望几?你可別誤解绩脆,這只是是對你稱職負(fù)責(zé)的感謝而已……”
我著實被這唐突卻熱情的邀請嚇到了。在福利院的那段日子里,從來都沒有人對我這樣熱情過——甚至連表面上都沒有衙伶。我下意識的想拒絕祈坠,但是……
所以就有了開端。接下來的日子矢劲,艾莫膽大了很多赦拘,時不時就會跑下樓,到門房的房間里坐坐芬沉,蹭蹭我的下午茶躺同。
而門房的工作并沒有那么困難——至少不是我當(dāng)時想的那樣。打掃衛(wèi)生丸逸,跑腿捎信蹋艺,這些在福利院時我就做的很不錯。何況公寓人也不多黄刚。所以我每天還是能騰出充裕的時間和艾莫一起看書聊天捎谨。
艾莫是一個藝術(shù)家。嗯憔维,的確是涛救。他總是帶來些花哨或奇怪的“藝術(shù)品”,名曰給我提高藝術(shù)修養(yǎng)业扒。他房間里總是塞滿了黏土雕塑检吆,還有我看不懂的畫。他倒是一臉陶醉的把它們帶來向我介紹程储。
說實話蹭沛,別的倒好,但我有點害怕那些黏土塑像章鲤。似乎在不經(jīng)意間摊灭,它們蒼白的瞳孔總是不時盯著我,讓我冷汗直冒败徊。但艾莫完全不在意這些帚呼。
我曾問過他是不是職業(yè)藝術(shù)家,他說自己是自由職業(yè)者集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最近正好在搞藝術(shù)罷了御毅,反正自己很聰明根欧,一學(xué)就會。誒端蛆,還真是不懂得謙虛呢凤粗。
而作為藝術(shù)家,最需要的東西,就是靈感嫌拣。艾莫有些得意的說柔袁。
我的值班室在一樓。在斜對面的拐角异逐,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捶索。那上鎖的鐵門之后,我只去過一次灰瞻,不僅是因為那里存有不少房客的私人物品腥例,更是因為我忍受不了那邊的濕冷與霉味。
有時在傍晚酝润,艾莫就會帶著畫板和各種工具燎竖,咚咚咚的跑下樓,直奔地下室要销。
“又去找靈感了构回?這次別忘了帶鑰匙哦∈韪溃”我在他路過時打趣道纤掸。
他往往會回我一個鬼臉,然后不緊不慢的打開銹跡斑斑的鎖凳鬓。在鐵門吱呀的譫語聲中茁肠,他在黑暗里消失不見。而在第二天早上缩举,我就會看見他一臉疲倦垦梆,卻依舊亢奮的走出地下室——伴隨著黑眼圈與滿眼血絲——帶著他剛剛創(chuàng)作出的作品。至于那些作品仅孩,咳托猩,我偷看過幾眼。實在是……怎么說呢辽慕,太另類了京腥。不知道怎樣的買家會對這樣的作品感興趣?還是說他只是以此作為自己某種獨特欲望的宣泄溅蛉?
是啊公浪。可誰又會知道呢……誰又會理解呢……誰又會懂你呢……
你說是吧船侧,艾莫欠气?
“嗯?你剛剛叫我镜撩?”小小的房間里预柒,在桌子那端品著咖啡的年輕人突然問。
我搖搖頭。剛剛宜鸯,我打盹了憔古?鐘走著,已然指到三點四十五淋袖。
房間里又安靜下來鸿市。
“在最美的年華時死于非命……”艾莫的低語再次打破寂靜。
“你寫的詩适贸?”我翻著手中的書頁灸芳,又喝了幾口艾莫給的咖啡。
“差不多拜姿±友”他轉(zhuǎn)而笑了。
“要不蕊肥,等會我們?nèi)サ叵率铱纯蹿嘶瘢俊边^了幾分鐘,他又淡淡的問壁却。自言自語般批狱。
誒?
同樣驚訝的表情展东,上次是發(fā)生在那個周一的早上赔硫。
艾莫可謂是一種標(biāo)準(zhǔn)的夜行性動物。在白天基本不會看到他踏出公寓門半步盐肃∽Σ玻可這次,他竟然整裝待發(fā)砸王,還拖著一個碩大的旅行箱推盛。我簡直以為站在面前的是他某位表兄。
“什么時候變成陽光青年了谦铃≡懦桑”我假意嘲笑他。實際上我倒是很希望他能乘著大好春色出去走走驹闰。
“采風(fēng)瘪菌,采風(fēng)。大概幾天就回來了嘹朗∈γ睿”他笑著沖我揮揮手。然后我目送他笨拙的拖著行李箱出門骡显。一路上行李箱顛簸著疆栏,幾乎快翻到。真奇怪惫谤,他箱子里帶的東西也太少了吧壁顶?我甚至都為他擔(dān)心,就這點東西溜歪,能夠他支持好幾天若专?
不過他應(yīng)該也自有辦法吧。我想蝴猪。但更像是自我安慰调衰。
沒有艾莫的日子過得很快。房間里冷冷清清自阱。
而唯一引起我注意的嚎莉,是在艾莫走后,地下室外的墻上不知何時多了幾副涂鴉沛豌。風(fēng)格和他的很像趋箩,卻比他的更加詭異。畫面盡是扭曲破碎的人類肖像加派,用鮮紅的顏料畫成叫确。它們就像乘著濕氣生長的苔蘚那般,從鐵門后延伸出來芍锦。但我沒看見過有誰在我值班時溜進(jìn)來畫畫竹勉。
在下著暴雨的周五,艾莫渾身濕透娄琉,大步流星的跨進(jìn)公寓門——他走時沒帶傘次乓,也不知道在路上買一個!
我一邊嗔怪车胡,一邊拉著他檬输,讓他進(jìn)屋取暖。而他卻連連擺手匈棘,沙啞著嗓子丧慈,堅持要去地下室,說有急事主卫。
這么大的雨搞不好地下室都淹水了逃默!我試著說服他,但無濟(jì)于事簇搅。
“我和你一塊去完域。”我最后說瘩将。
“不……幫幫忙吧吟税,請你……就待在這凹耙。但別忘了,明天幫我泡好感冒藥肠仪⌒けВ”他勉強(qiáng)擠出那被雨水打濕的笑容。我也知道徹底沒有辦法了异旧。
我只好看著他意述,吃力的拖著沉重的,沾滿泥水的行李箱吮蛹,一步一步挪進(jìn)昏暗的地下室荤崇。
而我,反而像個迷失在暴風(fēng)雨中的孩子潮针,茫然而無助的看著他漸行漸遠(yuǎn)术荤。窗外,雨點借著狂風(fēng)撞碎在窗上每篷,整個玻璃嗡嗡作響喜每。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等我醒來雳攘,已是第二天早上带兜。我忙跑到地下室,鐵門大開吨灭,寒冷的風(fēng)颼颼的從無盡的黑暗里飄出來刚照。
“艾……莫?”
我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喧兄。聲音在空洞的黑暗里傳遞回響无畔,最后被吞噬殆盡。
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吠冤,我終于鼓足勇氣浑彰,第二次踏入了這個地下室。
打開昏暗的燈泡拯辙,我小心的環(huán)顧四周郭变,努力想回憶起上次來時的場景⊙谋#可我發(fā)現(xiàn)這是徒勞——這里诉濒,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原本一進(jìn)門就可以看見的儲物間大門夕春,已經(jīng)蕩然無存未荒,取而代之的是向下延伸的樓梯間。
我哆哆嗦嗦的掏出手電筒及志,邊顫抖著呼喚艾莫片排,一邊向下走去寨腔。我用手電照照樓梯的縫隙,竟然完全看不到底率寡,似乎在這個公寓的地下脆侮,通向的只是看不到盡頭的深淵。這里只有黑暗勇劣,冷氣,還有水滴的聲音潭枣。還有就是墻上的壁畫比默。它們和地下室門口的很像,都是用鮮紅的顏料畫出支離破碎的人體盆犁。我膽戰(zhàn)心驚的走著命咐。
我或許是被這壓抑的氛圍嚇暈了頭腦,竟然還勉強(qiáng)往下走了幾層谐岁。我每下一層醋奠,樓梯間就寬敞一些。好像我正從一個完全埋沒在地下的金字塔的頂端緩緩?fù)屡酪恋琛_@里只有昏黃的地?zé)舸芩荆『每梢园雅_階照亮。
我發(fā)現(xiàn)我每呼吸一口航揉,就有白煙冒出塞祈。太……太冷了……我打了個寒戰(zhàn)。突然手電筒開始忽明忽暗起來——天啊帅涂,居然在這種時候议薪!
在陷入黑暗的一剎那,我頭皮一陣陣發(fā)麻媳友。我甚至感覺到在周圍的壁畫都活了過來斯议,它們看著我,在墻上蠕動醇锚,張開大嘴哼御。
我只好強(qiáng)迫自己冷靜,貼著冰一般都墻面焊唬,借著地?zé)敉献摺?/p>
艾莫……你究竟在這里干什么啊……
難道是我的呼喚起了作用艇搀?我看見在不遠(yuǎn)處,隱隱約約有一個人求晶,那個身形焰雕,就是艾莫沒錯!
我?guī)缀跏菗渖先シ夹樱プ∷鶝龅氖志仄ǎ缓笃戳嗣耐吓鼙僮凇N曳路鹜蝗婚g忘卻了寒冷與恐懼,只有用不完的力氣——他也一言不發(fā)的跟著吝秕,直到我氣喘吁吁的看見地下室的大門泊脐,我才回頭,想告訴他我們到了烁峭。
可當(dāng)光線照到那個被我拉著手的人時容客,我愣住了。接著我發(fā)出了幾乎是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我的確是抓住了一個人的手约郁。他缩挑,不,它也有四肢鬓梅,也穿著衣服供置,但是它的整個頭顱,卻是……一大團(tuán)灰白色的黏土绽快。它就像有生命般半固態(tài)的蠕動芥丧,上面簡陋的畫著兩只碩大無神的眼睛,未干的顏料就順著畫上去的眼睛坊罢,淚水般緩緩流下……
看見我的反應(yīng)续担,它立刻擺脫我的手,消失在黑暗里活孩。而我身后傳來腳步以及艾莫的聲音:“怎么回事赤拒?發(fā)生什么了?”
我癱坐在地上诱鞠,說不出一句話挎挖。
當(dāng)我被他攙扶著出地下室時,我看見在門口擺放著一個一人多高的泥塑人偶航夺,上面涂滿詭異的花紋蕉朵。我又捂住臉尖叫起來。
“沒事沒事阳掐,”他輕拍我的肩膀始衅,“它啊,可是我這幾天采風(fēng)完的成果缭保,剛從地下室運(yùn)出來汛闸。怎么樣,幾乎是栩栩如生吧艺骂?”說罷他還故意把我往那邊推诸老。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
“不要靠過來钳恕,不要靠過來别伏!”我劇烈的掙扎蹄衷,以前積累的對泥塑的恐懼幾乎此刻全都爆發(fā)出來。
這時艾莫才壞笑著住手厘肮。他帶著泥塑愧口,安然的返回樓上±嗝看來他的藝術(shù)品耍属,又要多一個了。
“對了巩检,今天的報紙厚骗,我?guī)湍闳×送蕹小倓偟氖虑橼逯荩紕e想了蛾坯。”臨走前他這么說厦瓢。
我驚魂未定哪有心思細(xì)看。翻開粗略一掃啤月,頭版就是本市臭名昭著的連環(huán)殺手再次作案煮仇,又有一位少女失蹤。在一個公園的長椅上谎仲,這個殺手留下便條浙垫,讓警方別再白費(fèi)功夫,因為少女已死郑诺,并且絕對不會再被看見夹姥。根據(jù)以往的線索,這位只攻擊年輕女孩的殺手并沒有聳人聽聞辙诞。
雖然我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殺手辙售,但看樣子,這是他的一貫作風(fēng)飞涂。這時我才稍稍冷靜下來旦部。腦海里卻滿是剛剛那張扭曲的面孔——那個被我拉著手跑上來的東西,那是……
“那是一個怪物较店,還有一個魔鬼士八。”艾莫的聲音梁呈,在小小的房間里回蕩婚度。
嗯?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地下室有什么嗎官卡?”艾莫笑笑陕见。
我搖搖頭秘血,試圖保持自己的清醒。怎么了……今天頭好暈评甜,是沒休息好嗎……明明剛喝完一杯咖啡灰粮。對了,剛剛艾莫好像說要去地下室忍坷。去那邊干什么粘舟?
“帶你見個人。對了佩研,說句題外話柑肴,你知道是誰,弄壞了我珍貴的藝術(shù)品嗎旬薯?”艾莫突然問晰骑,看著窗外,保持著他一成不變的笑容绊序。
我渾身一震硕舆。
對……對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些泥塑里面……全都是……
昨天的我,就楞在了原地骤公。當(dāng)時我在幫艾莫打掃房間抚官。他則出門買菜。我看那些泥塑布滿灰塵阶捆,就伸手去擦凌节。可手一晃洒试,一具泥塑應(yīng)聲倒地倍奢。
我慌忙跪下去收拾殘局,卻發(fā)現(xiàn)在破損泥塑周圍泛出暗紅色的液體垒棋,還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娱挨。
屋里很昏暗。為了更好的打掃捕犬,我起身拉開窗簾——慘白的陽光透進(jìn)跷坝,而地上的塑像,“傷口”里正潺潺的流出類似鮮血的東西碉碉。
這是柴钻?
我走近,檢查破損情況垢粮。
我一直覺得這些塑像重的出奇贴届,原來在黏土之下還包裹著什么。我湊近剝開裂縫端詳。
等等……這……這……是一個人在里面毫蚓?
我驚恐的站起占键,余光卻看見屋子里暴露在陽光下的泥塑們,都開始像爛泥般融化開來元潘,而在黏土之下……原本姿態(tài)各異的泥塑畔乙,如今變成了一具具僵硬的人類標(biāo)本:它們有的大張著嘴,仿佛在窒息前還想再喘上一口氣;還有的雙手合十翩概,似乎是在痛苦離開人世后被刻意擺成這種寧靜的姿勢……漆黑的頭發(fā)牲距,暗紅的血水,蠟黃的軀體钥庇,攪拌在一起牍鞠。
我一只手扶住墻,不住干嘔起來评姨。
怎么辦难述?為什么會這樣?艾莫吐句,你究竟藏了什么秘密靶埠蟆!
我慌不擇路蕴侧,奪門而去择同。在我關(guān)上值班室大門的同時两入,艾莫從我身后路過净宵。
我哆嗦著,一個晚上都沒睡裹纳,什么都沒敢做择葡。我等死般等著艾莫惱羞成怒的找我,把我給……但我沒有報警剃氧,也沒有逃跑敏储。那一幕幕印在眼前,那些人的樣子朋鞍,她們死前的姿態(tài)……就算我擺脫艾莫已添,但我一輩子都無法擺脫它們在我腦海里的樣子。我不知道為什么堅信著滥酥,逃更舞,是沒有用的。
所以我一直等到天亮坎吻,等到今天缆蝉,等到現(xiàn)在,等到他來,把一切都解釋清楚刊头,把我這個可怕的夢魘黍瞧,終結(jié)。
“你原杂,聽說過‘脂亂’嗎印颤?”小小的房間里,艾莫接著問污尉,“你曾見過他一次膀哲。相信我,你會喜歡他的被碗∧诚埽”他一只手托著腮,就像在欣賞我走投無路時的驚慌表情锐朴。
“我每次把尸體帶回來兴喂,他都會幫我把它們變成泥塑。而誰又會知道泥塑里就是他們苦苦找尋的受害人呢焚志!所以作為回報衣迷,我會給他各種人體的素材。我覺得酱酬,是時候讓你去見見他了壶谒。”
我想動膳沽,可身子完全使不上力氣汗菜。
“你把我泡的咖啡喝的干干凈凈呢√羯纾”他笑道陨界,舔舔嘴唇,“所以你就好好休息吧痛阻,我?guī)闳ゾ瘛!?/p>
說罷阱当,我感覺身子被人托起俏扩,懸在半空。在模糊的視線外弊添,我聽見鐵門打開的吱呀聲录淡。冰冷和黑暗吞噬了我的意識。
等我迷迷糊糊的醒來表箭,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鋪有桌布的茶幾上赁咙。周圍是完全陌生的房間钮莲,頭頂?shù)逆u絲燈泡,忽明忽暗彼水,宛如遲遲不肯瞑目的眼睛崔拥。
這里是……地下室的某個房間?我艱難的支起身子凤覆,費(fèi)力的咳嗽链瓦。但我一下又差點跌坐在地面——這附近的墻面上,全是那種畫:人的面部猙獰扭曲盯桦,四肢內(nèi)臟混亂的畫在一團(tuán)慈俯,讓人看著就胃里一陣翻騰。天花板被密密麻麻鐵灰色的金屬管道占據(jù)拥峦,管道伸下來贴膘,一滴一滴的水匯集在周圍的木桶里。
這時我看見在屋角有一個泥塑略号。它穿著肥碩的皮鞋與長褲刑峡,以及滿是污漬的藏青色背心,還系著長長的圍巾玄柠。而它的頭——
是一大團(tuán)難以名狀的半固態(tài)黏土突梦。
似乎是感覺到來訪者的目光,它竟然動了動手羽利,接著舉起手臂宫患,用手里握著的畫筆,笨拙的在那勉強(qiáng)可以被成為“臉”的地方畫上兩只碩大空洞的眼睛这弧。未干的顏料娃闲,眼淚似的淌下。
這毛骨悚然的熟悉感讓我?guī)缀醑偪瘛?/p>
它卻一步一步走進(jìn)当宴,直到把我逼到墻角畜吊,一言不發(fā)泽疆。我看見它的另一只手里抓著一把鋒利的美工刀户矢,在冰冷的燈光下,寒光閃閃殉疼。它俯下身來梯浪。
就在那畸形的黏土頭顱停在我面前時,它猛的亮出刀瓢娜,舉起挂洛,卻往自己臉上狠狠一劃——細(xì)長的豁口出現(xiàn),幾乎橫跨整個臉部眠砾。從里面冒出血紅色的液體虏劲,沿著傷口一滴滴流下。
我感覺從那個切口里一陣陣的噴出氣體,伴隨著喘息般的低吟柒巫。
從里面?zhèn)鱽頂鄶嗬m(xù)續(xù)的低沉聲音:“好……你很……合適……”
接著它撇下我励堡,來到剛剛我趴在的茶幾上,一掀桌布——我驚愕不已——在這之下堡掏,不是茶幾应结,而是一個……玻璃棺材。
在棺材里泉唁,躺著一位少女鹅龄。她穿著純白的連衣裙,安詳?shù)拈]著雙目亭畜,臉色同這裙子的布料一樣蒼白扮休。她麥穗般金黃的長發(fā)披散,纖細(xì)的雙手交叉著放在胸前拴鸵,白凈的臉上仿佛還殘存著一抹尚未消失的微笑肛炮。在少女身旁,擺滿了干枯的花束宝踪。
真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侨糟。她一定會得到很多人都愛慕與祝福吧——假若她還活著的話。
我突然明白過來瘩燥,那個詭異的泥塑人就是艾莫口中的“脂亂”秕重。它正雙手撐在棺材上,沉醉而默默的看著那個少女厉膀。黏土一滴滴落在玻璃表面溶耘,它不厭其煩的將它們擦去。
玻璃棺已經(jīng)很老舊了服鹅。它的木質(zhì)棺槨甚至開始掉漆剝落凳兵。
這時脂亂躁動起來,他從四下找來顏料畫筆企软,還有人的頭發(fā)庐扫,胡亂的往自己的臉上拼湊,并畫上鼻子仗哨,眉毛形庭。仿佛這樣他可便以讓自己的面容和正常人一樣。
“你為什么要這樣厌漂?”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會在這時同他搭話萨醒。
“要讓自己像人類……不然她醒來看見我……會害怕……”脂亂發(fā)出低沉的回答,他竟然對我的提問毫不意外苇倡,仍忙著“化妝”富纸。
“但是她已經(jīng)……去世了……”我壓低聲音囤踩,怕因此而激怒他。
“不……她只是……睡著了晓褪「咧埃”脂亂伸出石膏般蒼白的手指,隔著玻璃輕撫少女的臉頰辞州,“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你醒來怔锌。你醒后……能寬恕我么……”接著,他開始低聲的自言自語变过。
“沒有用的埃元。他無法理解‘死亡’的含義∶恼”這聲音——艾莫站在我背后岛杀,迎著我驚恐的目光,他不緊不慢的說下去崭孤,“但我可以理解±噜停現(xiàn)在,就讓我以某個連環(huán)殺手的身份辨宠,告訴你他內(nèi)心的獨白吧遗锣。”
他臉上依舊掛著那種笑容嗤形,回憶著:“我第一次作案后精偿,就把遺骸藏在這里的地下室。結(jié)果第二天赋兵,竟然什么都不見了笔咽。當(dāng)時我也嚇了一跳,但最后霹期,我發(fā)現(xiàn)了這個家伙——”他看了看脂亂叶组,“你應(yīng)該感到幸運(yùn)。因為我和他達(dá)成了一個小小的合作——我負(fù)責(zé)提供遺體历造,他負(fù)責(zé)把它們變成泥塑——雙贏的局面甩十,不是么。如果沒有我這個穩(wěn)定的供源帕膜,他會襲擊任何進(jìn)入地下室的人枣氧,也包括當(dāng)時的你溢十】迳玻”
聽到這,我打了個寒戰(zhàn)张弛。
“我想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么要到處行兇吧……可以荒典,我會告訴你酪劫。”艾莫毫不客氣的拉來兩把椅子寺董,讓我也坐下覆糟。我只覺坐到了什么軟軟的東西上,“我遮咖,只談過一次戀愛滩字。就一次。那時的我御吞,真幸福吶麦箍。但……就在我處于熱戀時,那個女孩陶珠,她去世了……在她最美的年華里……從此以后挟裂,我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那種揍诽,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所以我到處尋找诀蓉,到處去渴求。我成功了暑脆。但這種感情來去匆匆渠啤。所以當(dāng)這種感覺消失了,我非常憤怒添吗,非常失望埃篓,不得不重新來過;而再消失時,也是如此……最后根资,我發(fā)現(xiàn)自己越陷越深架专,雙手沾滿獻(xiàn)血——已經(jīng)太遲了⌒粒”這時他垂下頭部脚,顫抖著笑道,“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看過我的化驗單了嗎裤纹?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報應(yīng)吧委刘。”
震驚之余鹰椒,我實在是忍受不了那個又軟又黏的椅子锡移,不得不站起。
“這就是脂亂的天賦漆际。你仔細(xì)看看淆珊。”艾莫壞笑道奸汇。
我把椅子推到燈下——這個椅子表面由一團(tuán)沾著毛發(fā)的血肉做成施符,支架則是人的腿骨往声!
我極盡全力控制住內(nèi)心嘔吐的欲望。
“那些泥塑戳吝,那些畫浩销,都是在某些場合極受歡迎的藝術(shù)品。但它們都不是我自創(chuàng)的听哭。都是我從脂亂那邊偷學(xué)慢洋,或直接拿來。他創(chuàng)造這些東西都是本能般的無意識之舉陆盘,而我們卻趨之若鶩且警。反正,他會充分利用我送來的素材礁遣。這就是我這么久來斑芜,對他的了解∷罨簦”
我無話可說杏头。應(yīng)該說我不知道該這么表達(dá)自己的想法。
“要說為什么我這么想去了解脂亂沸呐,恐怕是因為同病相憐吧醇王。”艾莫苦笑著崭添,從胸前的口袋拿出一朵虞美人寓娩,輕放在少女的棺上,“一個永遠(yuǎn)得不到呼渣,一個永遠(yuǎn)等不來棘伴。哈哈……真諷刺∑ㄖ茫”
“人……很脆弱……需要……不停的……更換……”這時脂亂開口焊夸。
“脂亂。我蓝角,想再問你一個問題阱穗。”艾莫坐在棺中少女的身旁使鹅,盯著她看揪阶。那種眼神,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患朱。
“她已經(jīng)死了鲁僚。你能明白嗎?這意味著:她永遠(yuǎn)也不會醒來了≡誊睿”
“那我……就永遠(yuǎn)等下去……”這就是他的回答劝评。我看見艾莫突然笑了姐直。我想我永遠(yuǎn)也不會明白他這樣笑的意義倦淀。
此刻艾莫深吸一口氣,站起:“雖然我們的合作就此終止声畏,但我還有最后一個請求……脂亂撞叽。請讓我,安靜的死去插龄,再也不會回來愿棋。”
脂亂沒有回答均牢,而是發(fā)出一陣怪叫糠雨,走到我面前。不安涌上我的心頭徘跪。我還來不及往后退甘邀,脂亂已經(jīng)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指尖幾乎陷入我的肉內(nèi)垮庐。似乎預(yù)感到什么的我松邪,不知為什么眼淚流下,止也止不住哨查。
“你……你要干什么逗抑!”我徹底慌了。我絕望的看向艾莫寒亥∮矢可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我還……那么相信他溉奕?
相信他會救我挟纱。
相信他不會就這么把我丟在這。
相信我們最后還會坐在值班室里腐宋,一起聊天紊服,一起喝茶。像以往一樣胸竞。
“謝謝你……”艾莫用指尖輕輕抹去我的淚珠欺嗤,吻了我的額頭,“對不起卫枝〖灞”
脂亂野獸般尖叫著,瘋狂的甩著他的頭校赤,粉末吆玖,石膏筒溃,黏土,頭發(fā)……這些都一一從他頭部剝落……在最后沾乘,只剩下原本被黏土包裹的核心——一個風(fēng)干的頭顱怜奖。那個……不正是我失蹤的叔叔嗎……
無盡的黑暗與冰冷再一次降臨在我的身上。我的頭翅阵,如炸裂開般歪玲,劇痛無比。
掛鐘冰冷機(jī)械的敲了四下掷匠。我睜開眼滥崩。好模糊啊……可以看見我還坐在小小的房間里。艾莫在我對面讹语,好像坐著睡著了钙皮。
我摸了摸頭,好痛……這之前的都是夢嗎顽决?
我起身短条,視野徹底清楚。
啊擎值。
在對面的那是……曾經(jīng)的艾莫慌烧。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毫無生氣的黏土泥塑鸠儿,保持著坐姿屹蚊。他臉上,被紅色的顏料夸張的畫著笑臉进每。和他平時一樣的笑容汹粤。
看到這幅情景,我卻完全感覺不到悲傷田晚。連我自己都暗暗吃驚嘱兼。
這么說……我環(huán)顧四周。卻完全看不見那張扭曲的黏土面孔贤徒。
我當(dāng)時趴著的芹壕,不是我值班室桌子,而是那個少女的棺材接奈。虞美人還在棺面一角踢涌,但已毫無生機(jī)。
我直直的盯著少女序宦≌霰冢看她長長的睫毛,撲粉的香腮,還有緊閉的紅唇潘明。
真的行剂,有那么一瞬間,她似乎就會睜開雙眸钳降,睡醒般打著哈欠厚宰,然后看著我,綻放出無邪的燦爛笑容牲阁。
然后她就會寬恕我固阁。
誒壤躲?
為什么我會這么想城菊?
我大腦一片空白。
對啊——那個少女碉克,她凌唬,她只是睡著了啊。
我要在這等著漏麦,等她醒來客税,我要第一個看到她美麗的笑容,聆聽她動聽的嗓音撕贞。
我要給她做玩具還有家具更耻,哄她開心。就用那些闖入者的血肉捏膨,她一定會喜歡的秧均。
我要給自己畫上眼睛,鼻子還有嘴巴号涯,這樣她就不會害怕了目胡。太好了呢。因為我链快,最不希望看見你悲傷的樣子了……
那些冰冷的誉己,原本不屬于我的記憶,正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腦海域蜗。我無法思考巨双。
我要……我還要……
我顫抖的伸出雙手。而一滴一滴的半固態(tài)黏土霉祸,就從我頭上流下筑累,滴在我的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