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末,我在廣州領證結婚虐译。2019便理所應當?shù)没仄偶疫^年瘪板。
本人家住海南,嫁了個湖南老公菱蔬。春節(jié)假短篷帅,若按正月初二回娘家的傳統(tǒng)習俗往返跑兩個有南之地史侣,累人累己拴泌。不但耗費大量時間趕路,還無法與任何一邊一年頂多見兩次的父母好好相處惊橱。故而老公和我在節(jié)前便達成一致:輪流到雙方家里過年蚪腐。今年在湖南,明年到海南税朴。
2月1日中午回季,我們從打拼的城市坐高鐵回家。得益于中國高鐵運營版圖的迅速擴張正林,從廣州到湖南婁底只需三小時三十分泡一。
老公家在婁底漣源市石馬山鎮(zhèn)新合村。和我一樣觅廓,他六年前一畢業(yè)便只身南下鼻忠。我們兩個普通上班族,因初見相聊甚歡而自然而然走到一起杈绸。經(jīng)過一年小吵鬧多歡笑的交往帖蔓,我們組建了新家矮瘟。原計劃到婁底南站再搭計程車回家即可。高鐵行至過半塑娇,老公四叔來電澈侠,說他恰巧下午去婁底討要工程款,完事后能順道過來接我們埋酬。
走出村哨啃,掙好生活
老公家在漣源的親戚頗多,倒不是說親戚們多住在漣源市写妥。漣源雖不小棘催,但市區(qū)不發(fā)達。從市中心房屋聚集區(qū)的東面開車到西面耳标,僅需不到10分鐘醇坝。且市里依規(guī)建起的居民樓均顯老舊,遠比不得周邊多數(shù)村民的自建樓次坡。
公公兄弟四人呼猪,無一不是到了家里認為的適婚年齡就乖乖娶妻生子的。婆婆“嫁”給他時砸琅,才剛滿19歲宋距。兄弟幾人的媳婦均是鄰村大姑娘,除老三外症脂,皆靠媒人說親而成谚赎。叔伯幾家人,婆婆和嬸子們的臨近外家人诱篷,過年了壶唤,湊一起,溫馨暖和熱熱鬧鬧的棕所。
公公和他的兄弟們剛成家那時闸盔,人多,也熱鬧琳省。只是一大家子人擠住在瓦房屋里迎吵,不似如今的樓房寬敞輕松。眼見下一輩相繼出生一天天長大针贬,不夠住的問題由小事變大事击费,緊迫性日益加劇。憑家里水稻收成過活桦他,的確沒問題蔫巩。可靠此分家建房,不用掰指頭想都知那是天方夜譚批幌。于是础锐,公公他們不得不帶上媳婦留下子女,走出村荧缘,到廣州廠里打工皆警。
待到老公讀小學三年級,作為老二的公公率先另建新房截粗,分家出去信姓。此后,生意場上漸入佳境的三個叔伯相繼在公公房子旁也蓋起了新居绸罗。
新合村與周邊多數(shù)村莊一樣,家家戶戶平日里只剩數(shù)十間空房陪伴老人珊蟀。
條件不允許菊值,公公婆婆那輩外出務工的,不得已把子女留守在家由老人們照看育灸。如今不同了腻窒,與老公同輩,已婚育的堂系和表系兄弟姐妹磅崭,除一個離異的外儿子,統(tǒng)統(tǒng)選擇帶上孩子。與其感性地說砸喻,小時候的經(jīng)歷讓我們不愿下一輩重復留守柔逼,倒不如說時代好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更敢闖更懂得也更愿意花心力在養(yǎng)育孩子上割岛。
正因如此愉适,新合村小學的生源逐年遞減,漸漸的蜂桶,因招生困難而停辦儡毕。
好在有春節(jié)也切,否則村里的聒噪聲全由蛙蟲鳥兒們承包不可扑媚。
過年前一周,在外的大人小孩兒們紛紛回村雷恃,大包小包帶回各式各樣的年貨疆股。不夠的,上街買齊便好倒槐。不似過去窮苦時候旬痹,得里里外外忙前忙后準備各項吃用。少了份辛苦,多了不少溝通相處的時間两残。
是清閑永毅,也沒那么有趣。
村里無甚娛樂項目人弓,閑坐院里的大小朋友們常常是腦門一拍便一窩蜂去干同一件事沼死。
那天年二十八。一眾吃過午飯的大人小孩兒或站或坐的在院子里曬太陽崔赌。大伯家被催著抓緊找個男朋友的堂妹突然說意蛀,“咱們去挖筍吧?”兩人附聲贊成健芭,十來人尾隨扛著鋤頭的老公走進院子邊上的小竹林县钥。
一群為找樂子的年輕人們,這翻翻哪兒找找慈迈,掃遍自家竹林徑直竄到別家竹林去若贮。東鋤幾下西挖幾坑,嘻嘻哈哈折騰大半小時才搗鼓出兩個不夠幾筷子的小冬筍痒留,權當娛樂鍛煉兜看。
老公說,現(xiàn)在地里長出來的東西值不了幾個錢狭瞎,沒人會過多在意细移。若是回到他們孩童期的窮時候,擅自挖別人家的東西便如同偷盜熊锭。以前村里有個小伙賭錢欠賬去偷弧轧,被人活生生砍下一根手指,其家人不敢有怨言碗殷。
在我看來精绎,并非地里東西不值錢,是人的精力不放在地里罷了锌妻。新合村大片大片的土地被閑置代乃,除去近院子的菜園有暢路可走,別的所到之處亂草叢生無處尋路仿粹。
地里無路搁吓,門前窄小坑洼的路則被附近住著的幾戶村民聯(lián)力合資鋪就為水泥道。
現(xiàn)今生活富足吭历,村里許多家庭買了不止一輛小轎車堕仔。政府在主干道修了路,但村民在自家地皮起樓建房晌区,多有不挨著公路的摩骨。為便利開車回家通贞,修路當然必要。
有別于年輕人恼五,父母及爺爺奶奶輩的新年樂趣都從桌上來昌罩。媽媽們樂于準備讓大家交口稱贊的美味,同樣熱衷在飯桌家長里短地催結婚盼生娃灾馒。爸爸們則對牌桌興趣濃厚峡迷,不盡興不下桌。爺爺奶奶輩的你虹,愛串門绘搞,喜歡到人多熱鬧的臺面跟人閑聊。
年初七傅物,村里請人來唱花鼓戲夯辖。從白天到黑夜,舞臺上嘰嘰喳喳董饰,表演者陶醉忘我的唱蒿褂,曲詞響徹整個村子。舞臺下你我他一句接一句的聊卒暂,管他上邊唱個什么內容啄栓。爺爺奶奶輩的觀眾最忠實,不到尾聲不離席也祠。中青年和爸媽輩的流水客昙楚,來來去去,往往坐不到十分鐘诈嘿,和熟識的聊上幾句便散去堪旧。一盒盒的瓜子粒變成瓜子皮,一瓣瓣的橘子肉下肚奖亚,大家換個地聊得歡淳梦。雖是湊出來的熱鬧,不過昔字,是真的熱鬧爆袍。
即便中青輩不看甚至不喜歡看花鼓戲,但能將其當作光耀的東西作郭,不也是保護非物質文化的一種行為嗎?有錢了陨囊,家逢喜事就請戲班子來唱一天一夜。
光耀門楣
看慣海南家里的單元樓所坯,工作在市里待久了谆扎,實難理解湖南鄉(xiāng)民們的“光耀門楣”。
從婁底南站到老公家的三十多分鐘車程里芹助,我們經(jīng)過不少村堂湖。目所能及的自建樓外墻,鮮有不貼滿讓整棟樓好看又闊氣的瓷磚状土。村路婉轉曲折无蜂,平均每百米可見一棟氣派養(yǎng)眼的小洋樓。
起初我內心感慨蒙谓,這里的人都好會掙錢斥季。串門拜年才發(fā)現(xiàn),的確不是地里的東西不值錢累驮,是光耀門楣價值不菲酣倾。
以上這棟小洋樓,建起加外包裝就得花八十多萬谤专。內里還是毛坯樣式躁锡,就歡歡喜喜入住。年初二置侍,在婆婆娘家的村子逛了一圈映之,看到不少與老公他們村一樣外觀裝裱堪稱富麗堂皇的“歇工樓”。(聽人初斷蜡坊,類似此種建了一半杠输,先把外表弄得極其美觀,最后做不下去的歇工樓秕衙,多半是沒錢繼續(xù)了蠢甲。)
我不太明白,為何要一下子搞這么大攤子?好幾層樓据忘,幾十間房峡钓,過度盈余。不少家庭二樓三樓長久空著即便春節(jié)也不住人若河,老公家的二樓亦如此能岩。許是故鄉(xiāng)情節(jié),或許這就是鄉(xiāng)民們對“光耀門楣”的理解吧萧福。我們不理解鄉(xiāng)里人拉鹃,鄉(xiāng)里人同樣不理解遷戶口到城里,丟了土地倚靠鲫忍,辛辛苦苦做房奴的我們膏燕。
舒服的生活方式
近幾年,老公大伯和三叔靠做生意賺得盆滿缽滿悟民。不但把老家房子的內外體體面面裝修一翻坝辫,在婁底市區(qū)買了房,還都為各自的兒子買了輛好幾十萬的車射亏。大伯靦腆近忙,一般不主動說起生意上賺多少的事竭业。善談的三叔則毫不避諱,坦言近兩年賺了三百多萬及舍。他計劃再干多兩三年未辆,等大兒子娶妻,二兒子考上公務員就舒舒服服退休锯玛。
年二十九下午咐柜,三叔過來坐。我玩笑著問攘残,“三叔拙友,你兒子的小孩你不管嗎?這么早退休歼郭∫牌酰”
近五十,烏黑頭發(fā)上不見一絲白的三叔頓了兩秒实撒,眉眼笑得不那么自然地用一口婁底普通話答道姊途,“哎,管不了這么多啰知态〗堇迹”
三叔是老公家二十幾口公認的人際與業(yè)務能力雙一流的人。他說负敏,在靠近家鄉(xiāng)的婁底市生活贡茅,既舒適又自在。且勿論一線城市其做,在長沙呆過一段時間顶考,倍嘗人車擁堵難受感的三叔,一談起大城市生活便不自覺地搖頭皺眉妖泄。
在人地兩熟的小地方递递,他們活得瀟灑快活友多。當然秉馏,并非全年如此更耻。每每到了年末,做包工頭攬項目的三叔四叔都要去討賬罚渐。得為村里跟著他們一起外出做工程的青壯力討錢過年却汉,多年如此,今年也不例外荷并。情況好的合砂,一般都能討回。不佳的源织,拖欠一年兩年也屬常事翩伪。
跟三叔閑聊那會兒微猖,我就問他,“三叔幻工,你們經(jīng)常接工程励两,為什么不注冊家公司黎茎,簽明確的合同來做呢囊颅?”見他臉上浮現(xiàn)迷之微笑,我接著說傅瞻,“正規(guī)化些踢代,不是能避免每年討錢的麻煩嗎?”
三叔清清嗓子嗅骄,“我這個年紀胳挎,搞公司就太晚了。而且搞公司又比較麻煩溺森∧脚溃”他抓起一把葵瓜子,邊嗑邊慢慢地繼續(xù)屏积,“我搞這個医窿,很多時候不是靠等生意來。都是我上門去主動爭取的炊林。當然啦姥卢,也是因為我在這行干得久了,有一定的口碑渣聚,別人才愿意給項目我做独榴。”
與三叔四叔不同奕枝,小輩們在公司打工多等派活棺榔,稍稍主動激進些便限制重重。老公堂弟隘道,大伯家的小兒子就不愿再給人打工症歇,謀劃著年后做些小生意。
為自己打工固然好薄声,至于舒適與否当船,得看你能拿什么作為代價來換。
老公常念叨要給自己打工默辨,但他十分清楚其中的風險代價德频。我們有房貸,要生養(yǎng)小孩兒缩幸。進項一斷壹置,哪里還是自由舒坦的事竞思,生存都是問題。
對此钞护,三叔有不一樣的看法盖喷。他認為車到山前必有路,敢闖敢沖就不必瞻前顧后难咕。三叔回憶說课梳,二十年前他和三嬸到廣州給人干活,剛下火車那時余佃,兩人兜里只有三十塊錢……
三叔的故事很勵志暮刃,從一個不善溝通的小工到侃侃而談的包工頭。他決定獨立做工程那時也想得透徹爆土,把最壞的結果都想好了——大不了虧本回村椭懊,到兄弟家里討口飯吃,從頭再來步势。
他吃過虧氧猬,的確靠借人二十萬重頭來過,確實現(xiàn)在活得如魚得水坏瘩。但老公和我深知盅抚,我們無法復制他的輝煌,哪怕學他一樣不瞻前顧后地敢闖敢沖桑腮。
首先泉哈,我們還沒有在一行積累足夠的學識經(jīng)驗。其次破讨,具體要獨立做什么丛晦,全無頭緒。再者提陶,大不了虧了回兄弟家討口飯吃烫沙,難以實現(xiàn)。老公弟弟目前的門窗生意也未見顯著起色隙笆,夠養(yǎng)家糊口而已锌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初始軟硬資本沒一定的累積撑柔,一切都是空談瘸爽。
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不太正常
“到了年齡就該結婚,結婚了哪會隨隨便便離婚呢铅忿?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變質了剪决,哪像我們以前,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塘剩”公公一貫直腸子享言,在談到現(xiàn)代剩男剩女問題時略帶憤慨地發(fā)表看法。
“現(xiàn)在的人都很自由了渗鬼,不像過去览露。”離異的堂妹率先打破無人接話的尷尬譬胎。
“對現(xiàn)在的年輕人來說差牛,過去的做法才比較不正常∫瘢”我無意幫腔任何人多糠,忍不住對偏見脫口而出自己的想法累舷。
正常浩考,什么才是正常?不難理解被盈,與我們周圍絕大多數(shù)人行為一致就叫正常析孽。
對父輩們而言,我們本就不屬于他們同輩周圍的絕大多數(shù)人只怎,并非生活在他們當初不那么開放不那么包容的年代袜瞬,他們覺得我們不正常,其實挺正常身堡。只是隔代互評總不會和氣平順邓尤,相互爭執(zhí)幾句實屬正常。
現(xiàn)在的年輕人豈止對晚婚晚育贴谎、老夫少妻有無限包容汞扎,對丁克也不覺異常。如此顛覆爸媽們三觀的想法做法就不幸福不完美了嗎擅这?倒也未必澈魄。爸媽不像爺爺奶奶一樣靠一畝三分地過活,不也挺好的嗎仲翎?三叔找同學當媳婦痹扇,不似別的兄弟一般相親,不也挺正常的嘛溯香。
“嘚……嘚嘚……”老公表姐家的小朋友們哼哼唧唧在房間里玩游戲鲫构。放在過去,小孩子玩手機已屬不正常玫坛,更別提拿手機玩游戲了结笨。如今的孩子,不但腦子靈成績好游戲還玩得溜。不正常嗎禀梳?都很正常呀杜窄。
作者:草莓味菊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