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18年《地球最后的夜晚》上映绣硝,我就非常有興趣蜻势。 很期待這個風格濃郁的導演畢贛,加上最喜歡的當代女演員湯唯和才女張艾嘉的碰撞是什么樣子鹉胖,對于它營銷宣傳的“跨年一吻”并未關注握玛。
有趣的是,這部電影在經(jīng)歷了跨年夜的高峰票房后一蹶不振甫菠,不消七天就在學校附近的大影院下線了挠铲,我沒能趕上票房高峰期觀看,但一直被朋友們的花式吐槽吸引寂诱。
“我在電影的長鏡頭中學會了怎么倒車拂苹。”?
?“還沒有撐到跨年一吻就睡著了刹衫〈浊蓿”
無論大家怎么說搞挣,這的確是我在2018以來看到的最喜歡的院線電影带迟,首先是因為我和老何可以在空空如也的電影院里任意挑選座位音羞。(手動滑稽)
我想要暫且擱置網(wǎng)絡上所有的爭議談談對這部片子的個人感想。
電影的前七十分鐘仓犬,不知所云嗅绰。影片充斥著混亂的人名和人物關系,僅僅從劇情和表達來講搀继,這一段是足以背上罵名的窘面,一部好的電影,每一幀都是不容浪費的叽躯,既然有想要講故事的意愿财边,便好好的講故事。
不過在前七十分鐘里点骑,我也的確看到了導演致敬經(jīng)典作者電影的各種努力酣难,畢贛應該是一個很欣賞王家衛(wèi)的人,隨處可見《花樣年華》和《阿飛正傳》的影子黑滴,潮濕曖昧的氛圍憨募、濃郁復古的杜可風式色調(diào)自不必說。羅弘武和萬綺雯之間的曖昧博弈袁辈,包括“你要不要跟我走”菜谣,都是經(jīng)典的橋段;旅館的走廊晚缩、蝸居的空間展現(xiàn)了相似的封閉情緒尾膊,顛簸的火車是熟悉的飄搖不定。 同時通過舊式鐘表的特寫表現(xiàn)對時間的隱喻荞彼。這些都體現(xiàn)了畢贛導演努力地朝著港臺導演的風格靠近冈敛。如果不能爬到前人的肩膀上,就用相似的鏡頭對前人致敬卿泽,但又在自我和前人之間搖擺不定莺债,因此前七十分鐘呈現(xiàn)出惹人爭議“混血兒”風格。
即使前半段不知所云签夭,我們依然可以將它看作是后半段“造夢”的鋪墊齐邦,這些破碎的記憶成為了夢中的零散的意象。
畢贛曾在采訪中這樣說自己電影里的時間第租、長鏡頭和夢境:
“現(xiàn)在有一只鳥是隱形的措拇,我們看不見他,用一個籠子把他罩住慎宾,然后給她涂上顏色丐吓,就可以看見它了浅悉。?
時間就是一只隱形的鳥,長鏡頭就是籠子券犁,夢幻的文本就是色彩术健,當完整空間的長鏡頭把時間記錄下來以后,就可以用夢幻的文本去給它上色粘衬,大家就可以看見時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荞估。”
聽起來很荒誕和意識流稚新,卻是完全屬于“作者”的理念勘伺。
當主角羅弘武戴上了3D眼鏡,這部片子就成為了我心愛的影片褂删,好像是一副印象派的繪畫飞醉,朦朧绊困、罕有皆怕、生動、極濃株婴。
導演通過讓觀眾戴上眼鏡來提示“入夢”蹲盘,本身就是一個極有創(chuàng)意的突破股毫,這是是院線電影第一次將影片本身和觀眾真實的聯(lián)結(jié)起來。隨著現(xiàn)代3D電影發(fā)展召衔,院線電影通過這樣的“互動形式”來表達導演的意圖铃诬,是很有現(xiàn)代主義風格的。
進入夢境苍凛,就進入了全片最打動的我的地方趣席,我許久許久沒有這么激動的看電影,眼睛緊貼每一格底片醇蝴,生怕一眨眼會漏掉什么宣肚。
導演對夢境的刻畫,可以說是入木三分悠栓,夢的遙遠霉涨、模糊、荒誕都被電影這個實體呈現(xiàn)出來惭适,我愛這個濕濕的夢笙瑟。
釋夢
夢中人說話是遙遠的,有回聲的癞志,恰如羅弘武在隧道中往枷、山洞里的會話。將夢的場景首先設置在山洞中,再合適不過错洁。
夢是晦暗朦朧的秉宿。在山洞里探險,在黑暗中騎行屯碴,哪怕山洞中亮著的燈描睦,都四散著朦朧的光,像是一顆八角星窿锉。夢中永遠沒有絕對的光亮酌摇。
夢是過去膝舅、現(xiàn)在嗡载、未來的交織,在夢中舊愛變成新人仍稀,愛人被打掉的孩子長大成會打乒乓球的小毛孩洼滚。
夢是記憶碎片的重組和再創(chuàng)造。漏水的房子技潘,會讓房子旋轉(zhuǎn)的詩遥巴,白貓媽媽染了自己認為是瘋子的紅頭發(fā),野柚子變成了音樂公司的名字享幽,萬綺雯變成了短發(fā)的陌生女子…….這些記憶中的碎片被大腦創(chuàng)造成了另外的故事铲掐,正如在夢中常常對熟悉的人和物感到陌生。
夢充滿著潛意識值桩,一些自己未曾意識到的情緒都會通過夢呈現(xiàn)出來摆霉。羅弘武其實不想萬綺雯打掉孩子,在夢中奔坟,就和長大的孩子打著乒乓球携栋;想成全白貓媽媽的愛情,就在夢中就以極端的威脅成全了他們咳秉;想要和萬綺雯的親密接觸婉支,就和她在旋轉(zhuǎn)的房子里擁吻…….這些都是他從未在現(xiàn)實中意識和表達的,而在夢里卻揭露了潛意識中的欲望:愛欲和濃重的鄉(xiāng)土情結(jié)澜建。
高空是夢的重要表征向挖。人們常常夢到高空,不知道從小到大夢到多少次跳樓炕舵、蹦極何之,從高處中摔下來,然后身體劇烈震顫把自己驚醒幕侠,小時候會說這是在長高帝美,果然成年后夢到高空的機會愈來愈少。影片中羅弘武乘著緩慢的索道劃到村落,又旋轉(zhuǎn)球拍悼潭,和萬綺雯飛到屋頂之上庇忌,這些“高空體驗”也重新喚起了我對很多夢境的記憶。
夢是荒誕的舰褪,充滿著自由聯(lián)想皆疹。旋轉(zhuǎn)乒乓球拍和心愛的人飛向夜空,念出綠色書中的詩歌使房子旋轉(zhuǎn)占拍,舞臺上肥胖的中年女人用纖細柔美之聲歌唱《墨綠的夜》…….這些有趣的想象和矛盾都是夢的組成略就,我們在夢中發(fā)揮了作為人類創(chuàng)造力的極限,當然狗是否有夢晃酒,有想象表牢,我不得而知。
從塑造夢境的層面來講贝次,《地球最后的夜晚》深刻又生動崔兴,是中國式的魔幻現(xiàn)實。
故土意識
另一個打動我的地方是導演對中國鄉(xiāng)土的詩意刻畫蛔翅。
無論是《路邊野餐》還是《地球最后的夜晚》敲茄,導演都堅持使用貴州方言作為臺詞。我們知道山析,華語片中習慣使用方言的是香港電影堰燎,體現(xiàn)了粵語片區(qū)是方言文化認同感最高的,通過這種對于方言的自信和認同笋轨,第一次使得方言成為電影藝術(shù)的標簽(粵語片)秆剪。而畢贛導演也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曝光中國內(nèi)陸的方言,越來越多的充滿匪氣和地味的西南官話在中國影院內(nèi)回響翩腐。
許多導演都有自己地域情節(jié)鸟款,凱里則是畢贛導演的心頭好,影片中將那些破舊茂卦,世俗的東西刻畫得風情萬種……炊煙裊裊的夜市何什,闌珊的燈火,即使是小旅館和成人用品的招牌都顯得曖昧和諧等龙,那種色調(diào)处渣、質(zhì)感、紋理蛛砰、映像光暗細節(jié)罐栈,都不像是一部院線的高清電影。
鏡頭沿著年邁的石梯徐緩的爬行泥畅,充滿了獨特的貴州小鎮(zhèn)風情荠诬;怡情的露天演唱,展現(xiàn)了淡出大眾視線已久的鄉(xiāng)土夜生活。
作為一名中國的導演柑贞,他將那些丑陋的方椎、乏味的、人人皆想逃離的偏遠鄉(xiāng)鎮(zhèn)描繪得詩意又浪漫钧嘶,讓人沉浸其中棠众,真正地被世俗的美好打動,他將淡出視野的偏遠之地蒙上一層美麗的濾鏡有决,讓人發(fā)現(xiàn)上海闸拿、香港之外,中國還有另外的懷舊天地书幕。
這是畢贛導演自私又不自私的創(chuàng)作新荤,既滿足了個人的地域喜好,又完成了一個華語導演向大眾重塑中國鄉(xiāng)土印象的責任感按咒。
從這兩個層面上迟隅,它都可以成為我心中的佳片。至于它為什么會在大眾面前失敗励七,在院線電影中,不好好講故事而走感覺和情緒的片子奔缠,的確還很難得到大多數(shù)人的理解與認可掠抬。它用“跨年一吻”的浪漫營銷,用片名和湯唯誆騙了無數(shù)情侶黨校哎、科幻粉和直男两波,使得受眾出現(xiàn)了偏差,以至于許多抱有幻想的人沒能撐到影片的最后闷哆。
但也無可厚非腰奋,為了制片人,演員的盒飯抱怔,“作者電影”的確需要對市場作出妥協(xié)劣坊,我想我們需要對仍然堅持創(chuàng)作,保持著個人風格的電影人寬容一些屈留,這讓我想到了當年香港圣誕夜的票房冰點《阿飛正傳》局冰,想到常常把制片人和演員坑得欲哭無淚的墨鏡王。在娛樂至死的年代灌危,我們總是把詩人罵成太矯情康二,把長鏡頭罵成太做作。
“作者電影”和“商業(yè)電影”本身就是兩種不同的流派勇蝙,他們的初衷沫勿、手段都是不同的。
作者(導演)用笨拙的長鏡頭表現(xiàn)自己對于藝術(shù)的追求;他用巧妙的小詩連接破碎的劇情产雹;他用意象書寫著電影烫罩,他仍然在嬉笑怒罵的世界里喃喃自語,這些都是單純又可愛的啊洽故。
寫于2019/1/11. 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