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感官到心靈:如何在鑒賞和審美途中“運算”一首自足的詩歌
? ? ? ? ? ? ? ? ——精讀顏梅玖《想起夏天》? ? ? ? ? ? ? ? 劉潔岷
顏梅玖的《想起夏天》是一首耐讀且具備文本鑒賞價值的短詩喻鳄。在我看來悲立,它的肌理與架構中具有這樣幾個特質:散文化的嵌入、節(jié)與節(jié)的勾連和頓挫薪铜、象形文字自帶詞暈的輕盈運用吼渡、虛擬的主觀事實呈現(xiàn)的變調處理容为、收尾時筆鋒的延宕手法,各部分復調布局寺酪,既有一目了然的語義明線坎背,又具有暗發(fā)語言詩意張力的動態(tài)脈絡,終使得語言的感性寄雀、具象得滤、玄思、情感交織盒犹、滲透懂更,成就了一件在整體上完成度較高的詩作。以下是我嘗試逐字逐行的精讀過程急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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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jié)貌似平常沮协、簡淡,在幾乎是散文化的描述之后卓嫂,“這讓他的網/充滿了懸念”使得敘述的波瀾不驚中皂股,起了一些漣漪∶“撒網”后的語言停頓,然后有了一個淡出又忽然淡入的切入就斤。這時悍募,詩歌起筆是沉著的,沒有急于讓讀者辨識出“這就是詩”“我在寫詩”洋机,而是突然帶出一個“懸念”坠宴,而且是“直白”地就是采用了“懸念”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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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我們看詩歌是如何推進的绷旗?現(xiàn)在變化的場景喜鼓,“天陰”了副砍。第一節(jié)中的概括詞“植物”具備了具體的名稱:“豌豆苗”“秋葵”,“婆婆納”這種野生的開白色或淡紫色的小花的草本植物在此以它的形態(tài)庄岖、色彩和特有的詞暈起到了一點給力的作用豁翎。也就是說,它的字典義與它的名稱“婆婆”之間具有在人的腦海印象與閱讀字眼印象產生了一種天然的擬人性隅忿,卻不是真正的修辭方式上的“擬人”心剥,在閱讀者的生理感受中,幾樣植物與第一節(jié)的植物統(tǒng)稱的區(qū)別就更大了:具體背桐、形態(tài)各異优烧,印象中有非純植物的集合。而且链峭,作者把握并精細地運用到了這種語言特質畦娄。“豌豆苗”“秋葵”幾乎就在原地弊仪,“婆婆納”卻“開得到處都是”熙卡,是植物,卻因為象形字詞詞暈的自然構成撼短,我們在詞暈里的印象就感覺是一些小身材的人物在地上隨意走動再膳。定睛一看,又只是不露痕跡若有若無的效果而已曲横,且是非修辭的喂柒,利用了詞語本身的詞暈性質產生的技巧效果。借用美國語言詩派詩人查爾斯?伯恩斯坦的話來說禾嫉,這是文本的視覺呈現(xiàn)所做的語義貢獻灾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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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里就能夠看到,第一節(jié)那種“散文化”的場景交代熙参,那種不急于擺出“詩”的姿態(tài)的好處艳吠,正好與此節(jié)有一種略與詳、遠與近孽椰、大與小的語言皺褶性機制昭娩。這也使得上一節(jié)與這一節(jié)具備了一種語暈上的融合性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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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飛鳥吸引到田野”算得上一個小的金句黍匾。金句就是在獨立的意義上都能夠葆有并彌漫詩意的句子栏渺。而且,能夠輻射锐涯、提升整個短詩的生動性和調配語感的意義節(jié)奏與閱讀沖擊性的句子磕诊。一首短詩中,如果其他部分不出失誤與瑕疵,金句的能量就能夠大大增值霎终,有的甚至能夠貫穿全詩滞磺。當然,有的詩歌也完全不需要金句莱褒,詩中的金句也不適合過多击困,一是金句之間需要很好,有機自然的彌合保礼,再是金句也需要恰到好處的在尋常狀態(tài)的詩歌語暈的鋪墊和襯托沛励。第三節(jié)的“布滿”與“等待”發(fā)出了一種先知式的語調。如果沒有“布滿”炮障,那“一排排甘蔗正在等待收割”就是無效的目派,其“等待”會淪為有點做作的純修辭擬人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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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捷的詩人抓住機會胁赢,乘機擴大“戰(zhàn)果”:“憑著高超的飛行技藝企蹭,攪動著田野”≈悄“飛行技藝”這種類科學語言形容已經輕微突破了“白鷺”的自然生物的常態(tài)谅摄,從上述的慣常語象中有所突圍。全句是迫使語暈進一步蕩開的一個“妙筆”系馆。這種主觀性的“事實“描述送漠,在詩歌寫作中不僅是允許的而且是常規(guī)性的動作。詩歌中是事實可以是日常生活中的事實由蘑,也可以是虛擬的事實闽寡,它的根本性質是虛擬的——這一點常識也許需要我們重溫。詩人經營的是如蘇珊?朗格所謂的“鏡像”或“虛像”尼酿,必須將詩歌從簡約爷狈、規(guī)整推進到復雜、偏離和不對稱狀態(tài)裳擎。這里說的不是詩歌的排列形式涎永,而是整體的“有意味形式”,以獲得一種諸語暈的碰撞鹿响、疊加和融合的狀態(tài)羡微,以達到異質同構的高級審美形態(tài)。這首詩里惶我,作者布下了一個明晰的傳導線拷淘,即“陽光”-“天陰”-“等待雨”-“雨落下”,到“一切都讓我們感到清涼”為止指孤,都是順理成章的,透明而不隔的,一首詩歌里有這種可以擺明的線索恃轩,使得閱讀很輕松自由结洼,也使得詩歌具備了一個穩(wěn)定的“河床”,而不至于使得河流的洶涌澎湃找不到依托叉跛。這涉及到靜與動松忍、穩(wěn)定與流暢、和諧與混亂筷厘、沖突與解決的相互包容鸣峭、妥協(xié)、互補和增值酥艳。進一步摊溶,都可以歸結到詩歌寫作和鑒賞的心理機制,這里不再贅言充石。繁復而通透是讀者在對一首詩的接受中正常的要求莫换,也是一條我們判斷是否好詩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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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再看看這首詩的結尾:“我們在田埂上慢慢地走著/接著走向另一條”骤铃。這兩行是在一般性的意義表現(xiàn)都已經完成后的句子拉岁。也就是對于一般的詩歌寫作者來說,是詩寫完成以后滿溢出來的話語惰爬。這也是這首詩的另一個出彩點喊暖。書寫停止了,筆鋒還在慣性游走撕瞧。我們將有這兩行的詩與沒有這兩行是詩加以比較陵叽,就能知道,有了這兩句詩之后风范,使得詩歌有種不為詩而詩的即興感咨跌,把和諧于整體那種隨性、從容和飄逸也增強了硼婿,也更有余韻锌半。此時我想到旅美女詩人馬蘭的《此時》:“……初夏了,雨后的彩虹似曾相識/猶如你最高的微笑/翻開了最深的底牌”寇漫。顏梅玖這首詩是在亮完底牌牌局結束后刊殉,又意外贏了一小局——詩歌的內涵意義已經完結,詩歌的詩性意義還在有效的升騰彌漫之中州胳。話說回來记焊,在一個需要干脆利落的結尾處,采用這種延宕的手法卻又是不可取的栓撞,這都是要因時因地因語境變化而靈活處理的遍膜。這些碗硬,相信作者能夠自知而同時讀者也能夠明鑒。扯句題外話瓢颅,一首自足的詩是可以審慎加入新的語義元素的恩尾,而還是葆有生機勃勃的魅力。那樣挽懦,會讓審美形態(tài)在嬗變了的層面上達到新的動態(tài)平衡翰意,而同時有機會令詩意和語義同步擴張,以更其姿態(tài)搖曳信柿、豐饒不凡冀偶。
想起夏天
文/顏梅玖
我們來到一個陌生的小鎮(zhèn)
土墻上爬滿了各種植物
綠色的或者褐色的
河邊,一個古銅色皮膚的男人
正在撒網
陽光讓他的皮膚更加閃亮
后來渔嚷,他離開了河邊
這讓他的網
充滿了懸念
不久天陰了下來
我們采摘了河邊的一些豌豆苗
還有秋葵
前面有一片婆婆納进鸠,小小的
開得到處都是
我們被飛鳥吸引到田野
天空布滿了黑漆漆的烏云
一排排甘蔗正在等待收割
或者,在等待雨的落下
一群白鷺從我們面前飛過
憑著高超的飛行技藝圃伶,攪動著田野
雨落下來了
一切都讓我們感覺清涼
我們在田埂上慢慢地走著
接著走向另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