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陽光明媚,心緒卻多不寧返咱。索性不出門钥庇,窩在家里梳理心情。
上周六一大早就和姐姐趕回了老家咖摹,接上父母后去了萬榮上沐,見到了久未謀面的姑母。
時光真的是個殘忍的劊子手楞艾,不過兩年不見参咙,見到姑母的一剎那,我竟然有點不認得她了硫眯。坐在輪椅里的姑母暮氣沉沉蕴侧,那雙和奶奶極像的美麗的大眼睛變得灰暗呆滯,圓圓的永遠含著微笑的臉龐浮腫得變了形两入,她的牙齒已經(jīng)掉光净宵,臉頰也因此凹陷。表姐正在喂姑母吃泡饃裹纳,姑母倒是知道大口吃東西择葡。聽表哥說,此前姑母一度吃不下東西剃氧,姊妹幾個已經(jīng)做好了給老人送終的準備敏储,但姑母竟然又緩了過來,開始吃東西了朋鞍。姊妹幾個各有各的家庭和事情已添,于是幾個人商量好輪流照顧老人妥箕,每人照顧一個月。我們?nèi)サ臅r候更舞,姑母正在三表姐家里畦幢,聽說我們要來,二表姐一大早也帶著孫女來了缆蝉,后來表弟一家也過來了宇葱。
父親見到姑母的一剎那就淚流滿面,姑母竟然認得出我們刊头,嘴里含著泡饃就哭了起來黍瞧。經(jīng)歷太多,我已經(jīng)不愿意再多流淚芽偏,但那一刻也還是沒有忍住。我尤其不能忍受我的父母經(jīng)受煎熬弦讽,誰若讓我的父母受罪污尉,我是會和他拼命的。我能想見父親此前對姑母的掛念和此刻見到姑母時的心如刀絞往产,我心疼父母被碗,可我又能奈何?再次想起在運城市醫(yī)院時仿村,父親的核磁片子出來后锐朴,在醫(yī)生慣常的冷漠語調(diào)里我的情緒失控,以及深深的無力感蔼囊。我愿意賣房子賣血去給老人治病焚志,甚至愿意拿自己的健康換取父母的健康,可是上帝已經(jīng)不給你任何機會了畏鼓,任你哭天喊地酱酬,也終究是回天無力。
每當此時云矫,我都深刻地感受到:生命短暫膳沽,歲月無情,人生中太多的無謂細節(jié)让禀,本不必在意挑社。珍惜該珍惜的,放棄該放棄的巡揍,把每一天都當做最后一天來過痛阻,如此,雖不能延長生命腮敌,至少不浪費生命录平。
天氣很好麻车,太陽暖暖地照著大地。在三表姐寬敞的院子里斗这,我們把輪椅中的姑母推到房檐下曬太陽动猬,父母、姐姐和我圍坐在姑母身旁表箭。父親只是看著姑母赁咙,并不多說什么;姐姐總歸是姐姐免钻,比我理性彼水,也能顧全大局,她不時逗著姑母說幾句話极舔,還間或與在忙著做飯的表姐們聊聊天凤覆,使氣氛不至于過于沉悶。院子里有兩三個小孩在玩耍拆魏,時不時因為爭奪玩具而哭鬧幾聲盯桦,從小就性格火爆的三表姐聽到哭聲,就要沖出來吼叫幾聲渤刃。也許表姐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患病的姑母拥峦,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伺候老人的辛勞中,已經(jīng)熬干了眼淚卖子,也接受了現(xiàn)實略号。
姐姐指著自己問姑母:“你能認得出我嗎?”姑母含混不清地回答:“能洋闽⌒”姐姐問:“我叫啥名字?”姑母用她的萬榮口音回答:“你是素珍么诫舅∷嫔粒”“那她呢?”姐姐指指坐在另一邊的我骚勘。姑母看了我一眼铐伴,那一刻,她暗淡無神的眼睛里充滿了我習(xí)慣的慈祥和關(guān)愛俏讹,“她是素便么当宴。”姑母又開始撇著嘴哭泣泽疆。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户矢,每個人的名字一生里都要被親朋好友、同事鄰居等叫喚無數(shù)次殉疼。同一個名字梯浪,不同的人叫出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捌年。有些聲音,以及那些聲音帶來的特有的感覺挂洛,總會因為一些原因而失去礼预,只偶爾在夢里能倏忽聽得到。姑母從小生活在萬榮虏劲,自然說一口萬榮方言托酸,她的性格細膩隱忍,聲音溫婉動聽柒巫,叫我們名字時有一種少有的柔情励堡。不知道這樣的聲音我還能聽見幾次?我抬手幫姑母擦干眼淚堡掏,眼淚卻溢滿了我自己的眼眶应结。
表弟一家四口聞訊趕來,一一問候之后泉唁,弟媳進了廚房幫姐姐們做飯鹅龄,表弟坐在邊上和我們聊天。他一家本來在外地做小生意游两,因為姑母病重砾层,他們放棄在外地的生意漩绵,回到村子里贱案,一邊照顧老人,一邊響應(yīng)村里的號召止吐,種植香菇宝踪。表弟從小調(diào)皮搗蛋,姑父姑母也比較寵溺他碍扔,恍惚間他也已經(jīng)成為一個成熟的中年男人了瘩燥。他向來言談中不乏幽默風(fēng)趣,做事也很隨意不同,如今說話做事仍有點游戲人生的味道厉膀,但充滿調(diào)侃的語言里,竟有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在里頭二拐。想來他并不是真的玩世不恭服鹅,只是生來就有的豁達罷了。
表弟說姑母最近夜里經(jīng)嘲傩拢哭喊娘家人企软,喊奶奶,喊父親饭望,也喊她幼年夭折的妹妹仗哨,我的小姑姑形庭。有時候姑母嘴里會念叨“河南省濮陽縣劉貫寨”。我只知道奶奶和父親是從萬榮過來的厌漂,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個地名萨醒,于是立即追問。父親告訴我:我們真正的老家就在河南濮陽劉貫寨桩卵。我立即上網(wǎng)搜了一下验靡,發(fā)現(xiàn)那是何氏宗祠所在地,何氏一門還于2015年舉辦過一次宗親大會雏节。聽表弟說胜嗓,幾年前,還有人來調(diào)查落實過我們一家钩乍。通過父親和表弟斷斷續(xù)續(xù)的述說辞州,我對自己的家世有了更多的了解,回頭我會把這些仔細整理成文字寥粹。
我問父親:“那邊是不是還有咱家的近親变过?要不要回去看看?”父親說:“還有涝涤。但也不來往了媚狰。回去也沒啥意思阔拳。再說了崭孤,我就出生在萬榮,他們也不知道我糊肠”娉瑁”我問:“那姑母怎么念叨那里?”父親說:“你姑母就出生在河南货裹,還有你小姑姑也是嗤形。”……家事家世復(fù)雜弧圆,看來還得需要時間慢慢了解清楚赋兵。
吃完中飯,我們準備告別姑母一家返回搔预。父親和姑母再次紅了眼睛霹期,但告別的言語卻是淡淡的。父親說:“姐斯撮,你保重好自己的身體经伙,別給兒女添麻煩。”姑母說:“嗯帕膜,我不添麻煩枣氧。”父親:“我走呀垮刹!”姑母:“你走呀达吞?那就走吧』牡洌”父親吩咐幾個侄女侄兒:“辛苦你們幾個了酪劫,她就那樣了,你們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寺董「苍悖”表姐表弟們頻頻點頭。父親一走一回頭遮咖,我的心也在顫抖:此番道別滩字,不知此后還能不能再見。
回到家里的父母立即開始操心我和姐姐御吞。母親跑到地里去割菠菜麦箍,父親佝僂著腰背給我們拿凳子,倒熱水陶珠。我們沒有搶著說自己來挟裂,因為知道父親閑不住。母親很快割了一框子菠菜回來揍诽,父親又要摘菜诀蓉,說給我們拿帶著干葉子的菠菜不好看。我搶著把菠菜裝在了塑料袋里寝姿,并告訴父親交排,菠菜帶著干葉子好保存划滋,我能多放幾天饵筑。
此前說好了租車的費用,司機師傅最后卻少收了幾十塊錢处坪。我讓師傅把車停在胡同口根资,師傅卻執(zhí)意把車子開到了樓下。是全程感受了我們的感受么同窘?司機師傅的表情溫和寬厚玄帕,就像家里的長輩。
只好對師傅輕輕說了聲:“謝謝想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