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天老媽打電話過來問我搬家的情況砚哆,閑聊的過程里得知姥爺不知道為什么中風了。
老媽說:上午他去浴室洗了個澡屑墨,中午的時候在小賣店門口和幾個老頭閑聊躁锁,打算回家吃點飯纷铣,誰知道才走到家,突然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不能動了战转,緊接著覺得腿似乎也不好用了搜立。
費盡了全身力氣勉強走到后門那,看到我三姨夫在那槐秧,就只能咧著嘴大聲喊儒拂,快叫大夫!
據(jù)說等我三姨打了120色鸳,跑去看他的時候社痛,姥爺正在哭。
有人問他哭什么命雀,他說蒜哀,是擔心自己如果真的右手廢了,以后還怎么吃飯吏砂。
但我相信很多人都明白撵儿,他不是怕右手廢了,他或許是怕如果就此離開這個世界該怎么辦狐血。
2
我的姥爺是那種沉默寡言又特別倔的老頭淀歇,年輕的時候和姥姥在一起,兩個人一言不合就打架匈织。
我媽是長女浪默,對夫妻打架這件事留下了極其不好的印象,以至于后來和我爸爸結婚之后缀匕,極力的避免夫妻吵架動手纳决。
我六歲那年親眼見到姥爺在炕桌上吃飯,姥姥在炕下編席子乡小,兩個人不知道因為什么吵起來阔加,姥爺隨手抄起飯碗就砸了過去,姥姥抬手一檔满钟,飯碗砸在手腕處胜榔,跌到地上碎成了兩半兒。
我當時嚇的哇的一聲就哭了湃番。
第二天一早姥姥打算起來做飯的時候發(fā)現(xiàn)手腕腫成了饅頭一樣夭织,完全用不上力氣。
老媽帶著三姨一起把姥姥送去了縣里的醫(yī)院牵辣,診斷的結果是腕骨骨折摔癣。
當時姥姥的哥哥和弟弟也都來了,輪番數(shù)落了姥爺一頓纬向,那之后姥爺才得以消停一陣兒择浊。
印象里的姥爺永遠是一副梗著脖子倔得不回頭的樣子,脾氣大逾条,很難相處琢岩,卻萬萬沒想到,他在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师脂,也會如此害怕担孔。
醫(yī)生說,還好送去的及時吃警,沒有形成腦血栓糕篇,不然很可能會就此偏癱。
老媽在電話里說酌心,真的是萬幸萬幸鞍柘!
從姥姥去世后姥爺就一直一個人生活安券,一個人嘗試用電飯鍋墩崩、微波爐,如今已經(jīng)五年了侯勉。
姥爺今年73歲了鹦筹,農(nóng)村人常說,73歲址貌、84歲都是坎兒铐拐,不知道對姥爺來說,這道坎兒能不能邁過去练对。
3
印象里從沒有見過姥姥姥爺有過電視劇里那種老夫老妻的甜蜜生活余舶,唯一有過一次,也是我見到的僅有的一次锹淌,是我才學拍照的時候匿值。
那是很多年前的夏天,具體的時間已經(jīng)不記得了赂摆,但是畫面仍在眼前挟憔。
當時草木茂盛,日影西斜烟号,傍晚的陽光已經(jīng)沒有那么灼熱绊谭,但還略有些刺眼。
我拿著一個二手相機汪拥,站在小院里指揮著姥姥和姥爺在院子里的籬笆旁邊拍照达传。
再靠進一點
眼睛睜大一點
預備看這里,別眨眼啊宪赶!
姥姥當時穿著一個白底兒藍碎花的大背心宗弯,姥爺穿著一個白汗衫戴著一頂草帽。
西斜的太陽照的兩個人都有點睜不開眼搂妻,他們兩個都帶著一種莫名的緊張蒙保,就好像兩根粗糙的木頭一樣,距離很遠地扎在地上欲主。
那時候手機還沒有這么牛的拍照功能邓厕,大家拍照還只能依賴照相機,那是我第一次買的二手的數(shù)碼相機扁瓢,佳能的详恼,花了400塊,記憶棒空間還比較有限引几,拍多了就只能導出來或者刪掉昧互。
屏幕小小的,功能少少的她紫。
我試圖讓兩個人靠近一些硅堆,再靠近一些,但他們倆就和兩根木樁一樣贿讹,總是平行著站立渐逃,最后我不得不喊說,你們前后錯開一點站不就站下了么民褂!
姥爺茄菊,你可以把手搭在我姥姥的肩膀上。
好了赊堪,就這樣面殖,都別動,看我這里哭廉!
咔嚓脊僚。
最后那張照片被我找了打印社洗了出來,兩個人背后是院子里的木籬笆遵绰,上面爬滿了綠色的藤蔓植物辽幌,身后望過去是園子里種的大蔥、西紅柿椿访,黃瓜乌企,兩個人一前一后的站著,姥爺?shù)挠沂执钤诶牙训募缟铣擅担仓挥心敲匆凰查g加酵,我才覺得他們兩個人像是一對兒夫妻拳喻。
4
姥爺和姥姥的關系緩和是在姥姥有一次心臟病突發(fā)之后。
當時是姥爺最先發(fā)現(xiàn)猪腕,接著趕緊讓我表弟去找人冗澈,那時候農(nóng)村打車還不方便,家家也都沒買小汽車码撰,開了一輛三輪車七手八腳的把姥姥送到了縣醫(yī)院渗柿。
姥姥之后還笑著說起這段經(jīng)歷个盆,說就好像做夢一樣脖岛,也聽不清誰,也看不見誰颊亮,迷迷糊糊的柴梆,等自己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终惑,自己還把褲子給尿了绍在。
后來我查到一個資料說,人瀕死的時候通常都會失禁雹有。
姥姥這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偿渡,她自己也知道,還拿出來當做笑談霸奕。
也就是從那次起溜宽,姥爺開始凡事兒順著她,不和她爭质帅,不回嘴适揉,有時候被姥姥打幾下也不還手。
見識到死煤惩,就懂得怎么珍惜生嫉嘀。
我拍的那張照片,最后在姥姥去世的時候魄揉,被殯儀館的人放大了無數(shù)倍剪侮,成了面目模糊的遺照。
5
春節(jié)的時候回老家洛退,全家人團聚瓣俯。
老媽忽然提議要我給姥爺拍一張照片,我就隨手用手機拍了一張不狮,老媽說降铸,還是用相機拍比較好,看著正式摇零,洗出來也好看推掸。
我明白老媽的意思,趕緊回家取了新買的佳能相機,也許這一次的拍的照片谅畅,日后還會被放大登渣,做成一張黑白照。
工具或許會有升級毡泻,生命和時間我們都無法留住胜茧。
我要謝謝那些發(fā)明相機的人,因為照片最大的作用就是留住時間仇味,讓這一刻可以永生呻顽。
忽然想起土耳其詩人的那首詩歌,如果人生就是一輛開往前方的火車丹墨,在深夜穿行廊遍,那照片或許就是留在這空氣里的汽笛聲,雖然最后總會消散贩挣,但用這一點點的痕跡提示我們喉前,這里它曾來過。
祝愿每個生命的盡頭王财,都是光明卵迂。
《火車》
去什么地方呢 這么晚了
美麗的火車
孤獨的火車
凄苦是你 汽笛的聲音
令人記起了 許多事情
為什么 我不該揮舞手巾
乘客多少都跟我有情
去吧但愿一路平安
橋都堅固
隧道都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