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狸页!“還在商場門口锨能,我遠遠看見徐言從電梯上下來,三步并作兩步張開雙臂朝她跑過去肴捉。大大一個熊抱之后腹侣,才停下來正經(jīng)看她。
她看起來有些不一樣齿穗。額頭上多了一條藏青色的發(fā)帶傲隶,發(fā)型變成有些俏皮的法式小卷發(fā),一身黑色緊身針織衫窃页,肩膀上有金屬扣裝飾跺株,配一條深藍色,看起來充滿活力又精致脖卖。半年前我們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乒省,每每在門口碰到她,她都是一身運動裝束畦木,黑色皮筋在腦后隨意綁起一個小馬尾袖扛,講話速度很快,走路也快十籍。在大家都不過多交流的公司里蛆封,我們像兩個異類。同樣的外向性格勾栗,愛聊天惨篱,愛交朋友,所以很自然處到一起围俘,時常下了班一起吃飯砸讳,席間說些工作無關的閑話琢融。
我記得那天我正在處理事情,手機震動一下簿寂,我瞄一眼漾抬,她的號碼給我傳來一條消息,我也顧不上看陶耍。等到忙完手頭的事情奋蔚,我解鎖手機,看到她同我告別烈钞。我回消息問她打算泊碑,她說想休息一陣。那便是我們同事關系的結束毯欣,也是正式成為朋友的開始馒过。
之后的日子,我們不時互發(fā)消息酗钞,想著一起出來玩腹忽。但她有家庭要照顧,我有工作要處理砚作,總也碰不到一起窘奏。今天下午我在家,她突然發(fā)消息問我葫录,“要不要出來玩着裹?”我滿懷激動,在家里趕著做了一張賀卡米同,藍色的背景骇扇,紅色的杯子里裝著咖啡,點綴白色的雪花面粮,棕色的姜餅人少孝。在另一頁草草寫下幾句祝福語,著急忙慌的照著她給我的地址趕過去熬苍。她說她剛好出來燙個頭發(fā)稍走,我到晚一點也沒關系,不用這么著急柴底。我們相視一笑钱磅,我的愧疚瞬間被重逢的喜悅沖淡。在網(wǎng)上挑了一家咖啡店似枕,距離我們所在的商場一公里多,我提議年柠≡浼撸“今天出太陽褪迟,要不我們走著去!”她爽快答應答憔。沿著人行道味赃,我們往咖啡館的方向走,一路上有說有笑虐拓,好幾次旁邊的人都被我們的大嗓門驚動回頭看心俗。她的步子依舊快速而頻繁。過馬路時蓉驹,她一直盯著紅綠燈城榛,還伸手攬過我,示意我小心态兴。還是這么會照顧人狠持,我在心里嘀咕。用有些敬佩的眼神看著她瞻润,這是我學不來的細致體貼喘垂。
一前一后走進咖啡館,我在屋子正中間停下绍撞,回過頭問她正勒,“你想坐哪?”她朝四周看一眼傻铣,又往里探一探脖子章贞,用手指指角落里一張桌子,“就那吧矾柜≮寮荩”我朝著最里面兩面環(huán)墻的一張長桌走過去,坐下怪蔑,桌子很寬里覆,足夠五六個人坐,正前方還有另外一桌缆瓣。做了三位女士喧枷,三四十歲,偶爾幾個字飄過來弓坞,讓人知道隧甚,她們在談生意。我們倆拿起菜單渡冻,熱情慢慢討論著吃什么喝什么戚扳。我點咖啡,兩杯拿鐵族吻,她點吃的帽借,一份油炸雞米花珠增,一份薯條。我嘴巴微張砍艾,有些驚訝蒂教,畢竟我腦海里的下午茶都是不變的咖啡甜點。她的這個創(chuàng)意后來我一個人去咖啡館也原樣復刻了好幾次脆荷,依舊是心滿意足凝垛,大飽口福◎涯保看完餐單梦皮,我們不無默契地對對方的選擇表示懷疑,同期待孤澎。等待的時候届氢,我雙手放在桌上,朝著她說話覆旭,她的手也像那樣放在桌上退子,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咚咚”聲,臉上神色始終平靜型将,身體卻不時左右晃動寂祥,一會又靠在椅背上,右腿搭在左腿上七兜,搭累了再換另一邊丸凭。服務員端著吃的上來,她把自己的咖啡杯往面前挪一挪腕铸,手點點中間空出來的地方說惜犀,“放這吧『莨”服務員放下吃的虽界,安靜地離開。她伸手就要拿叉子涛菠,我連忙阻止莉御,“等等,讓我拍張照俗冻〗甘澹”她有些無語的看著我,把手收了回去迄薄。拍完我拿著手機的手也沒有放下去琅关,朝她努努嘴,“我們拍個合照吧讥蔽』烈祝”她答應人乓。我挪到她旁邊去,前置鏡頭對著我們的兩張臉都毒。她驚訝地側過頭,“你用原相機嗎碰缔?不行不行账劲,讓我拿出我的美顏〗鹇眨”我噗嗤笑了瀑焦,打趣她,“我們要接受自己真實的樣子梗肝¢晃停”她也笑著回我,“我接受不了自己真實的樣子巫击,必須美顏禀晓。”我妥協(xié)坝锰,拍了兩張我都不認識自己的照片粹懒,存在她手機相冊。
翻看照片顷级,一張布滿文字的文檔照片突然閃現(xiàn)在眼前凫乖。我避開視線,只當那是像我一樣胡亂寫寫弓颈,自說自話帽芽,無關緊要的心聲吐露。她卻低下頭翔冀,眼睛看向別處导街,肩膀也沉下去,我沒有問橘蜜,也沒有說話菊匿,我們就這樣靜靜坐著。隔了一會计福,她似乎平靜了跌捆,扭頭看著我,手指依舊是那樣敲著桌子象颖,“那是我和出版社簽約寫的書佩厚。”“那不是好事嗎说订,你終于要火了抄瓦〕逼浚”“我把書稿發(fā)過去,他們的編輯聯(lián)系我钙姊,要我改的面目全非毯辅,我一氣之下,拒絕合作了煞额∷伎郑”我本想安慰她一句“沒什么大不了”,可到嘴邊的話還是讓我生生咽了回去膊毁。她接著說胀莹,“你知道一年多的心血被人改的什么都不是那種感覺嗎?”我不知道她是在問我還是只是說了一句話婚温,只能靜靜聽著描焰。我也喜歡寫,可我從不抱希望會被出版社出版栅螟,她內(nèi)心的失落有多少荆秦,我無法衡量。我看著她嵌巷,又癱坐回沙發(fā)萄凤,長舒一口氣,像是把所有的希望搪哪、失望都吐了出來靡努。隔幾分鐘又趴到桌上,問起我最近在干什么晓折,我告訴她我學游泳的事情惑朦。她眼睛一亮,抓住我的手漓概,“那我們可以一起游泳啦漾月,我也學了,自學的胃珍×褐祝” “你不怕淹水嗎?”我有些天真的問觅彰。她輕松回答吩蔑,“你知道他們也不會教你太多東西,自己看視頻練一樣的填抬。我練了一個多月會的烛芬。”我正準備再說點什么,她的手機震動起來赘娄。她側過身接起電話仆潮,嗯嗯哦哦了好幾次,最后突然吼道遣臼,“讓他奶奶看性置。”隔壁桌的那幾個女人回頭看向我們揍堰,我也看回去蚌讼,她們立馬避開我的視線,扭過頭去个榕。
從前吃飯時,她跟我提起過她兒子和丈夫芥喇。我隱約知道西采,她跟她丈夫是大學同學,畢業(yè)就結婚继控,婚后第二年就生了她兒子械馆。孩子現(xiàn)在七八歲,全家人都圍著他轉武通。她丈夫又因為工作霹崎,時常不在家。我時常在非工作時間遇見她冶忱,她也誠實告訴我說尾菇,來這避一避。我也識趣地不多話囚枪,每次就邀她吃飯或者下午茶派诬,但她總是要在晚飯時趕回家。
我的思緒被她的聲音打斷链沼,“我兒子又病了默赂,要帶著去醫(yī)院±ㄉ祝”我說缆八,“怪不得你這么忙〖埠矗”她苦笑一聲奈辰。我抬起手腕,手表在咖啡館的頂燈下反射出有些刺眼的白色光線拾氓,“該吃晚飯了冯挎。”我沖她眨眨眼,“要不要陪我吃晚飯房官,我請你喝酒趾徽。”她猶豫了一下翰守,但很快答應下來孵奶。走出咖啡店,天上有粉色的晚霞蜡峰,一縷一縷像仙女的緞帶了袁,我拿出手機拍張照片,再挽著她的手前往我挑中的烤肉店湿颅。
邊走邊說著話载绿,她的腳步突然頓住。我順著她的視線抬頭油航,一個三十多歲崭庸,西裝革履戴黑框眼鏡的男人正筆挺地站在我們眼前。他先開口谊囚,“你跟你朋友吃飯嗎?”徐言換上輕松的語氣怕享,”是啊。你剛下班镰踏?“”不是函筋,有個案子出了點意外,需要我去處理一下奠伪〉剩“她突然哈哈哈哈笑起來,”你現(xiàn)在這么敬業(yè)绊率?”對面的男人撇撇嘴含末,“為了生存〖瓷啵”
“行佣盒,我們吃飯去了,回見顽聂》什眩”
“回見∥商拢”
他們說話甚至沒有叫彼此的名字蜜葱,也沒有親密的身體接觸,但他們看著彼此的眼神分明是相識已久的舊人耀石。徐言拉著我從他身側輕輕滑過牵囤,神情有些低落,之后一路上她都沒怎么說話。
杯盤交錯揭鳞,不時有刀叉的清脆響聲炕贵。點啤酒時我選了苦的,她選了一個度數(shù)高的野崇。服務生把就端上來称开,她連喝好幾口,臉紅的跟熟透的蘋果一樣乓梨。我這才知道鳖轰,她平時不怎么喝酒。我有些愧疚扶镀。這樣想著蕴侣,她又呷了一大口。放下酒杯臭觉,雙手架在桌上睛蛛,放下餐具,下巴輕輕擱在拳頭上胧谈,像極了教徒在懺悔。我放下刀叉荸频,認真看著她菱肖。“剛剛那個是我初戀旭从∥惹浚”“啊,什么時候的事情和悦?”“我們都沒有在一起過退疫,幾乎只相處了一個星期,后來就遇到我現(xiàn)在的老公了鸽素“保”
我想起佛經(jīng)里說,人生有八苦馍忽、老棒坏、病、死遭笋、愛別離坝冕、怨憎會、求不得瓦呼、放不下喂窟。
既求不得又放不下,也難怪她會這么失態(tài),又云淡風輕磨澡,似乎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碗啄。
“他給我發(fā)過消息,只要我同意钱贯,他就愿意離開他現(xiàn)在的妻子挫掏,跟我在一起≈让”我被她的大膽嚇得一時語塞尉共,想了一會,還是說出心里話弃锐,“你就不怕他以后也這樣對你袄友?”像是早預料到我會這樣說,她波瀾不驚地玩著手上的叉子霹菊,”都過去了剧蚣。我已經(jīng)告訴他,我們不可能旋廷○矗”她的眼里分明泛起一點淚光,又端起酒杯抿一口饶碘。
窗外亮起了路燈目尖,穿著拖鞋牽著狗的人來來往往,一排排閃爍的彩燈像燦爛的星空扎运。她趕著回家瑟曲。我們站在路邊等車,12月的夜晚豪治,陣陣涼風鉆進大衣洞拨,我攏了攏衣服,她的卷發(fā)在風中飄舞负拟,燈光下顯得格外自由好看烦衣。臨上車,我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掩浙,她的臉依舊通紅琉挖。鉆進車里,探出頭涣脚,面色平靜地對著我喊示辈,“下次再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