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神

“請不要遺忘我诱咏,記住我們曾經(jīng)來過盒发,曾經(jīng)在天空上俯視你們∫仪剑”

這是神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話逻谦,當時我站在他身后掌实,看著他走向懸崖,在那里融進了朝陽邦马。那座懸崖后來被稱作世界盡頭贱鼻,因為它見證了最后一個神的死亡。

          ?  一

“這是冥河上的渡神滋将。那天他席卷著冥河之水沖上諸神山脈邻悬,試圖做最后的抵抗∷婷觯”奈德指著巨型尸骨說父丰。

尸骨依舊保持著當年戰(zhàn)死時的姿態(tài)——雙膝跪地,一只手指向前方掘宪,一只手捂著心臟蛾扇,頭顱高昂著。

它像山峰一樣巨大魏滚。

“他值得尊敬镀首,因為他是為了維護尊嚴而死∈蟠危”奈德在尸骨前站了一會更哄,然后催促我繼續(xù)追趕芋齿,”快追吧,他已經(jīng)已經(jīng)逃的很遠了竖瘾」低唬”

我最后看了一眼尸骨,透過胸骨之間的縫隙捕传,可以瞥見遠處鋪成一片的尸骨群惠拭,它們每個都巨大無比,每個都曾是神靈庸论。在無數(shù)具尸骨之間职辅,散落著無數(shù)具頭盔和武器,一柄幾十米長的三叉戟斜插在大地上聂示,擋住了遠處攔腰斷裂的諸神山脈主峰域携。

四百年前,天啟率領人類鱼喉、人馬以及巨人組成的聯(lián)軍攻上諸神山脈秀鞭,殺死了所有神,而矮人那時則全部躲在礦坑深處扛禽。

時至今日锋边,神的尸骨依然遍布諸神山脈腳下。

我追上奈德编曼,騎著馬向遠處的城市追去豆巨,那名雄性人馬已經(jīng)在視野里消失很久了。

當我們即將趕到城市的時候掐场,奈德的馬突然停了下來往扔,四肢跪在地上喘著粗氣,奈德用力甩著韁繩熊户,但它只是搖頭晃腦地嘶鳴萍膛。

“算了吧,它太累了敏弃,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有休息過了卦羡。”我對奈德說麦到。

“那又怎么樣绿饵,如果它愿意,可以一直跑下去瓶颠∧馍蓿”奈德憤怒地用鞭子抽著馬。

“雖然不會死粹淋,但還是會累的吸祟∩龋”

自從冥王被殺后,所有生物都可以永遠活著——除非軀體被徹底摧毀——但有時候痛苦比死亡更令人難以忍受屋匕。

“算了葛碧,這個畜生!”奈德扔下了鞭子过吻。我也下了馬进泼,我的馬肯定也累壞了,而且城市近在咫尺纤虽。

我和奈德謹慎地靠近城市乳绕,雖然對方只有一個人,而且身受重傷逼纸,但還是很危險洋措。

城內空無一人,里面遍布著在史書里才能見到的古老建筑杰刽,一座又一座尖塔矗立在四周菠发,有些塔頂?shù)木掮娨廊煌旰脽o損,在夜風中緩慢地搖動著贺嫂,低沉的鐘聲在四周回蕩雷酪。

我們行走在空曠的街道,黑暗中滿是灰燼和瓦礫涝婉,這里明顯已經(jīng)荒廢數(shù)百年了,只有無處容身的亡靈才會涉足此地蔗怠。

“這里應該是在大地震中荒廢的墩弯,然后被人們遺忘了∧洌”奈德小聲對我說渔工。

“不可能,現(xiàn)在世界上的人口已經(jīng)多到?jīng)]地方住了桥温∫兀”冥王死后,所有物種的數(shù)量都急劇膨脹侵浸,我敢肯定目前每一寸土地都住滿了人旺韭。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柄三叉戟,繼續(xù)說:”人們幾百年都不住進來掏觉,只可能有一個原因——這里離那些尸骨太近了区端。”

奈德緩緩呼出一口氣澳腹,不再說話了织盼。他也感到了畏懼杨何,盡管那些神已經(jīng)死去數(shù)百年了,但他們曾是這片土地上最偉大的身影沥邻。

“快點找吧危虱。”

“嗯唐全“u危”

在之后的幾個小時里,我和奈德用盡了前半生所學的一切追蹤方法芦瘾,全都一無所獲:城市里永不停息地刮著狂風捌蚊,灰燼在黑暗中飛舞,四下的鐘聲遮蓋了一切聲響近弟。想在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城市里找到那名人馬太困難了缅糟。

“好吧,那個混蛋祷愉,又要逼我這樣窗宦。”

奈德罵罵咧咧地走到最近的高塔旁邊二鳄,將獵槍掛在背后赴涵,開始徒手攀爬。他的動作極其敏捷订讼,像一只強壯的猴子髓窜,僅僅兩分鐘就已經(jīng)攀升了一半高度。

抵達塔頂后欺殿,奈德從腰間抽出匕首寄纵,解開風衣露出胸膛。

“回去后告訴上頭脖苏,我又出了一次血程拭!”奈德沖我喊了一聲,然后將匕首刺進血肉里棍潘,在胸膛上畫出一個鮮血淋漓的六芒星恃鞋,黑暗里頓時充滿了痛苦的嘶號。

奈德的傷口涌出大量血液亦歉,但并沒有滴落到地面恤浪,而是向天空飄飛,一縷縷鮮血像紅色的蛛網(wǎng)聚集在塔頂鳍徽,逐漸凝聚成一只紅色的獵鷹资锰。奈德忍痛對那只獵鷹說了句什么,它就揮動翅膀朝東方飛去阶祭。

“快去追吧绷杜!老子的血堅持不了多久直秆!”奈德大吼了一聲,于是我裹緊風衣鞭盟,向獵鷹追去圾结。

                  二

獵鷹在黑暗中穿梭,我必須用盡全力才能跟上它的速度齿诉。這只獵鷹可以追蹤到任何人筝野,但也會對奈德的身體造成傷害,奈德是清除者中唯一會使用這種方法的人粤剧,這也是他成為清除者的原因歇竟。

清除者是最龐大的地下組織,由無數(shù)名頂級暗殺者組成抵恋,每個成員都是孤兒焕议,從小接受最殘酷的訓練。但我并非孤兒弧关,我有一個奶奶盅安,她在我六歲那年發(fā)了瘋,被一群陌生人帶去治療了世囊,從此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别瞭。奶奶走后沒多久,清除者就收養(yǎng)了我株憾,多年來我一直在等待她回來蝙寨。

我一邊想著這些,一邊追隨獵鷹嗤瞎。不知不覺中籽慢,我已經(jīng)隨獵鷹跨越了半個城市,一座金碧輝煌的神殿矗立在前面猫胁。我從來沒有見過神殿,四百年前天啟殺死了所有神跛锌,也摧毀了所有神殿弃秆,但我看到這座建筑的第一眼就知道它是神殿。

它處于城市最邊緣髓帽,背臨著萬丈深淵——那是大地震所造成的——十二座頭戴王冠的巨大雕像半跪在四周菠赚,左手各自托著一根巨柱,巨柱深陷在神殿的墻壁里郑藏,支撐著整座建筑衡查。

神殿的門大開著,門口遺留著一灘血跡必盖。獵鷹停在空中拌牲,揮了兩下翅膀后消散了俱饿,我從背后拿出獵槍,走進神殿塌忽。

神殿內部遠不如外觀肅穆拍埠,墻壁上布滿了裂縫,各種祭祀器具也積滿了灰塵土居,但祭壇上的神像依然完好無損枣购,大理石所雕刻的神祗閉著眼睛,用手托著下巴擦耀,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既厭倦又傲慢棉圈,在祭壇的火光中顯得神秘不已。

人馬站在祭壇前仰視著神像眷蜓,手中握著一把長矛分瘾,身下流滿了鮮血。

“鑒于汝背叛了昔日人類同人馬账磺、巨人為反抗眾神所建立的聯(lián)盟芹敌,吾奉天啟之命,今日宣判汝死刑垮抗∈侠蹋”這是上頭下達給我們的審判辭,每次殺死對方前都要念一遍冒版,以示我所執(zhí)行任務的合法性液茎。

“這是最后一座神殿,供奉著最后一位神辞嗡±Φ龋”人馬注視著神像喃喃自語,仿佛沒有聽到我的話续室。

“你馬上就要死了栋烤。”

“我知道挺狰。我們四百年前相信了那些所謂的天啟明郭,現(xiàn)在就得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岵矗”

人馬們幾年前集體叛變薯定,聲稱天啟不過是蠱惑人心的騙徒,在他們的帶領下這個世界終將走向毀滅瞳购,隨后公然恢復對舊神的崇拜——這是極大的罪行话侄。我們奉命追殺他們,而他們被處決前都會說同樣的話,我?guī)缀跻呀?jīng)厭倦了年堆。

“天啟解放了我們吞杭,我們在他們的帶領下才得以脫離神的統(tǒng)治。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半人半畜生的家伙為什么要這樣做嘀韧∑ぃ”我有點不耐煩了。

“因為世界變得比以前更瘋狂了锄贷。曾經(jīng)我們有森林和海洋译蒂,群鷹在天空飛翔,大地上行走著高聳入云的巨人谊却,矮人在地底挖掘著鉆石柔昼,人馬在草原上奔走,一切都在眾神的監(jiān)管和庇佑下炎辨。

“可是后來天啟出現(xiàn)了捕透,說如果殺死神,我們就會自由碴萧,我們可以永恒不朽乙嘀,我們自己就是神。于是我們發(fā)動了戰(zhàn)爭破喻,摧毀了諸神山脈虎谢,用這個世界上一半生命作為代價殺死了眾神〔苤剩可是現(xiàn)在婴噩,太陽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出現(xiàn)過了,因為太陽神死了羽德。海洋變得一片漆黑 几莽,森林也都全部消失了。

“矮人和巨人已經(jīng)不在了宅静,我們也即將滅絕章蚣,也許我就是最后一只人馬,但接下來就是你們姨夹!”

人馬突然將前蹄高高抬起究驴,像暴怒的馬一樣直起身子,同時舉起長矛匀伏,大吼一聲將長矛刺進了胸膛,然后用力劃出一道橫穿整個上身的傷口蝴韭,伸手掏出了自己的心臟够颠。

“我是伊爾坦,人馬國的守衛(wèi)者與殉道者榄鉴,人馬將戰(zhàn)斗至死履磨!”

他將跳動的心臟扔進祭壇蛉抓,然后一躍而起,用盡最后的力氣從祭壇上俯沖下來剃诅,像一只出膛的子彈巷送。一陣血腥的狂風迎面而來,人馬是最彪悍的種族矛辕,他們可以在戰(zhàn)場上摧毀任何敵人笑跛。

來不及舉起槍了,我已經(jīng)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目眥欲裂的面孔聊品,狂奔的四蹄以及沾滿血污的長矛飞蹂。

我閉上了眼睛。

                                    三?

“砰翻屈!”

爆破聲從背后響起陈哑,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睜開眼,看見人馬猛然墜倒在地伸眶,胸口有一個焦黑的洞惊窖。奈德半跪在神殿門口,扛著一架正在冒煙的狙擊炮厘贼。

“你真是個廢物界酒。”奈德扔下狙擊炮涂臣,搖搖晃晃地走向人馬尸體盾计,打碎了他的腦袋。我驚魂未定地看著奈德赁遗,又看了看地上的人馬尸體署辉,用顫抖的手把獵槍裝了回去,然后走到尸體身邊岩四,割下了它的馬尾毛哭尝。馬尾毛對人馬來說是尊嚴的象征,他們愛它甚至超過了生命剖煌。

“走吧材鹦,可以交差了「ⅲ”奈德有氣無力地說桶唐,他的胸口還在流血。

“他剛才掏出了自己的心臟茉兰!”我對奈德大喊尤泽。

“那又怎么樣,他已經(jīng)死了∨髟迹”

我伸手指向祭壇熊咽,試圖告訴奈德剛才那一幕有多瘋狂:”他把心臟扔進了……”

祭壇中的火焰突然沖天而起,照亮了神殿的每個角落闹丐。這時我才看清神像的全貌——那是一個人馬横殴,頭戴著王冠,左手將一把長矛插在地上卿拴,右手托著下巴衫仑,似乎在沉睡。四面的墻壁上滿是這位神祗的壁畫巍棱,在壁畫中他的身軀有如高山惑畴,高傲地站立在草原中熊昌,腳下是無數(shù)名狂奔吶喊的人馬暂刘。

正當我和奈德因面前的景象震撼不已的時候,大地開始劇烈地顫動起來菩掏,無數(shù)道裂縫爬上墻壁到踏,空氣里瞬間充滿了暴躁與憤怒的氣息杠袱。

“快跑!”

奈德拉著我向外逃去窝稿,我們沖出了神殿楣富,卻看見整座城市都在崩塌。巨大的裂縫像蛇一樣在地面上穿行伴榔,所到之處建筑紛紛倒塌纹蝴,那些尖塔上的巨鐘轟然墜地,響起沉重的觸地聲踪少。

我們在廢墟里狂奔塘安,因為長年在各地追殺敵人,我們的體能遠遠超過常人援奢,拼盡全力的話也許能逃出去兼犯。

但奈德受了傷,沒多久就落在了后面集漾,我回過頭看見他艱難躲避著切黔,身上已經(jīng)有了好幾處傷痕。正當我準備催他快一點的時候具篇,旁邊一座尖塔倒塌了纬霞,塔頂連帶著巨鐘墜向地面,砸在了奈德身上驱显,他絕望地看了我一眼诗芜,然后就被層層廢墟埋沒了侨舆。

我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半個小時后绢陌,我在距離城市兩公里的荒野上停了下來,跪在地上瘋狂地喘息著熔恢。毀滅依然籠罩在城市之上脐湾,即使在這里也能清楚地聽見萬物崩塌的聲音。

這時我看到叙淌,在廢墟中站立著一個幾十米高的巨大身影——一個頭戴王冠的雄壯人馬秤掌,左手持著一支金色的長矛,右手攥成拳頭鹰霍,正在凝望著天幕闻鉴。

過了一會兒,他轉過身茂洒,一聲不響地沖諸神山脈奔去孟岛,地面隨著他的步伐顫動不止。

               四

黑暗中不再傳來崩塌的聲音了督勺,但我依然跪在地上渠羞,感覺疲倦至極。

一天之內智哀,我親眼目睹了一名人馬掏出自己的心臟次询,一座古老的城市淪為廢墟,和我搭檔多年的奈德喪生于巨鐘之下瓷叫,以及一位巨型人馬的現(xiàn)身屯吊。

過了很久后,我站起來揉了揉即將麻木的小腿摹菠,朝灰燼之城趕去盒卸。那座城市離這里最近,我必須聯(lián)系其他清除者辨嗽,告訴他們我所看見的東西世落。

灰燼之城是一座受人唾棄的城市,距離諸神山脈大概有一周的路程糟需。那里曾是世界上最后一片森林屉佳,自從矮人造成了那場堪稱世界性災難的大地震后,流離失所的難民便在無數(shù)個城市間遷徙洲押,但每個城市都人滿為患武花,最后他們一怒之下放火焚燒了最后一片森林,在灰燼上建立了城市杈帐,那座城市的上空始終漂浮著灰燼体箕。

我在荒野中獨自行走了兩天兩夜专钉,試圖遇到一個人類居住地,這樣也許能買到一匹馬累铅,但最終什么也沒有遇到跃须。直到第三天早晨,我遇到了一大批黃金軍娃兽。

當時我行走在山路上菇民,起初只是一片強烈的轟隆聲,像一群受驚的大型動物在奔跑投储,片刻后一群金色的騎士出現(xiàn)在對面山頭第练,騎著犀牛向我狂奔而來。

他們的數(shù)量超過千人玛荞,每個人身上都覆蓋著黃金的鎧甲娇掏,手中抓著殘忍的武器,像一條狂暴的洪流從我身邊沖過勋眯,朝諸神山脈趕去婴梧。

“喂!你們從灰燼之城來的嗎凡恍?”我沖他們的背影喊道志秃。

位于隊尾的一名黃金軍停了下來,右手抓著韁繩嚼酝,左手抓著一把大彎刀浮还,駕馭著犀牛朝我走過來。我看到他的鎧甲和武器上沾滿了血液闽巩,犀牛的身體上也滿是傷痕钧舌,似乎剛經(jīng)過一場血腥的廝殺。

“我是清除者涎跨,灰燼之城還有多遠洼冻?我要找其他清除者∮绾埽”我對他說撞牢。

這是天啟手下最強大的軍隊,永遠隱藏在鎧甲之下叔营,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身份屋彪。盡管隔著金色的頭盔,我依然能感覺到他在盯著我绒尊,這讓我感到毛骨悚然畜挥。

“那里已經(jīng)沒有清除者了∮て祝”他的聲音尖銳而嘶啞蟹但,像鸚鵡一樣躯泰。

隨后他轉過頭朝隊伍趕去,最終消失在山坡盡頭华糖。這支殘暴的軍隊離去后麦向,我聞到空氣里溢滿了濃烈的血腥味。

兩天后客叉,我抵達了灰燼之城磕蛇。

城內高樓像森林一樣樹立著,樓下是縱橫交錯的小巷十办,如同陰暗的水渠,城市上空則漂浮著黑色的灰燼超棺。

但整座城市寂靜無聲向族,亡靈們在灰燼中沉浮,每座高樓的墻壁都沾滿了凝固的血液棠绘,小巷里躺著無數(shù)具尸體件相。

所有的居民都被屠殺了。

縱使在過去的十幾年里氧苍,我曾殘忍地殺死過很多目標夜矗,眼前的景象依然讓我覺得恐怖。最慘烈的景象處于一家劇院——上百具焦黑的尸體擠在劇院門口让虐,依然保持著臨死前向外奔逃的姿勢紊撕。

我站在劇院外久久地注視著這一幕,不難想象赡突,當時劇院里聚滿了觀眾对扶,屠殺開始的時候里面燃起了大火,他們試圖逃離劇院惭缰,卻被屠殺者堵在門口射殺浪南,隨后被蔓延出來的火焰燒焦。

正當我準備離去的時候漱受,一陣輕微的呻吟聲傳了出來络凿。我急忙扒開尸體,尸體很輕昂羡,雖然保持著完整的外形絮记,但骨肉全被燒成了灰燼,一碰就會破碎紧憾。

劇院內彌漫著焦炭與血液的味道到千,遍地都是被燒焦的尸體,一具兩米高的十字架插在舞臺中央赴穗,穿透了地板憔四,上面有一個焦黑的人形膀息,正在呻吟著。

我沖過去了赵,試圖把他解下來潜支,卻發(fā)現(xiàn)他的四肢都被釘住了。

“算了吧柿汛,我馬上就要死了冗酿。”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络断,露出比一般人略長的犬牙——這是一個德魯人裁替,人類中生命力最頑強的民族,據(jù)說曾有德魯人不吃不喝存活了半年貌笨。

“誰干的弱判?”我試著拔出釘子,但它們釘?shù)奶o了锥惋。

“黃金軍昌腰。”

“黃金軍膀跌!”我嚇了一跳遭商,黃金軍直接受命于天啟,而天啟絕不可能下令屠殺捅伤,”他們背叛天啟了嗎劫流?”

“不……這就是天啟的命令。他說的是對的丛忆,他們會殺光所有人困介。”他看起來痛苦極了蘸际。

“他是誰座哩?”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吃力地扭了扭腰部:”鑰匙在這里粮彤,去吧根穷,放他出來。城市里已經(jīng)沒有活人了导坟,快和他逃吧屿良。”

我將手伸向他的腰惫周,摸出一串鑰匙尘惧。

“掀開舞臺后面最大的那塊地板,他就在下面递递,放他出來吧喷橙∩睹矗”

               五

樓梯很狹窄,呈螺旋狀向黑暗處延伸贰逾。我點燃了一只火把悬荣,順著樓梯走下去,黑暗里有鐵鏈摩擦的聲音和生物粗重的喘息聲疙剑。

我循著呼吸聲走向深處氯迂。片刻后,一雙大約三米長的腿直立在我面前言缤,足腕上纏繞著粗壯的鎖鏈嚼蚀;我抬起頭看到了他,一個瘦骨嶙峋的巨人管挟,睜著蒼老而恐懼的眼睛驰坊,在黑暗中看著我。

我尖叫了一聲向后方跳去哮独,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巨人。很多年前察藐,巨人因為”破壞和平罪”被滅族皮璧,我以為世上早就沒有巨人了。

巨人沒有任何動作分飞,也沒有發(fā)出聲音悴务,像石頭一樣靜靜地待在黑暗里。

過了一會譬猫,我鼓起勇氣向前走了幾步讯檐,巨人再次出現(xiàn)在火光里,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染服,他全身都被鎖鏈綁著别洪,而且正在發(fā)抖,眼神里充滿了畏懼和膽怯柳刮。我舒了一口氣——露出這種眼神的人絕沒有勇氣攻擊別人挖垛。

“我來放你出去”牛”我走到他的背后痢毒,用鑰匙打開了鎖鏈,然后晃了晃火把蚕甥,”走吧哪替。”

巨人很久才邁出第一步菇怀,遲疑地跟在我后面凭舶,似乎在試探晌块。走了十幾步后,他忽然發(fā)出一聲蒼涼的吼聲库快,像脫籠的猛獸一樣狂奔起來摸袁,然后沖上樓梯,用拳頭砸碎了樓梯口义屏,從那里爬了出去靠汁。

我急忙追上去,看到巨人站在德魯人面前闽铐,舉著拳頭憤怒地咆哮著蝶怔。

“等一等!是他讓我放你出來的兄墅!”我沖他喊道踢星,并揮了揮手里的鑰匙。

巨人憤怒地盯著德魯人隙咸,胸口劇烈起伏著沐悦。他大約有五米高,頭頂殘留著一團白發(fā)五督,全身骨瘦如柴藏否,而且有很多鞭痕。

“算了吧充包,他快死了副签。”我似乎明白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基矮。

巨人放下拳頭淆储,憤恨地看了一眼德魯人,然后將十字架從地上拔起來家浇,扛在肩膀上走出了劇院本砰,德魯人在十字架上凄慘地笑著。

傍晚的時候钢悲,我和巨人走出城市灌具,來到一片山坡上,巨人將十字架重新插在地上譬巫,上面的德魯人居然還活著咖楣。

站在山坡上,我遠遠地看到諸神山脈腳下聚滿了黃金軍芦昔,金色的鎧甲遍布著那里的每一寸土地诱贿,像浪潮一樣沖向山頂,山頂上站著那夜在廢墟中現(xiàn)身的巨型人馬,他揮舞著長矛珠十,抵御著一波又一波浪潮料扰。

“那是什么?”我問巨人焙蹭。

巨人一動不動地凝望著那里晒杈,過了很久才轉過頭。

“是神孔厉≌辏”巨人在流淚。

                                    六

巨人叫泰隆撰豺,已經(jīng)一百多歲了粪般,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名巨人。自從被滅族后污桦,他就被劇院老板——那名德魯人——藏了起來亩歹,劇院老板將他鎖在舞臺底下長達幾十年,并且每周拉上舞臺供人參觀凡橱。

德魯人天黑后就死了小作,臨死前說,那天城內突然涌進大量黃金軍稼钩,對居民展開了殘忍的屠殺顾稀,并聲稱他們奉天啟之命清除低等人,為不斷膨脹的人口開辟居住地变抽。

他吐了很多血,吐完后抓著泰隆的腳踝死去了氮块,泰隆扛著十字架走到山頂绍载,把它拋進了深淵里。

做完這一切后滔蝉,泰隆坐到我身邊击儡,靜靜地看著黑暗中的灰燼之城。

過了一會兒蝠引,他指著城市上空的亡靈們說:”他們將永遠在這里游蕩阳谍,因為冥王死了,沒有人會帶他們去冥界螃概〗煤唬”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從諸神山脈傳來的廝殺聲吊洼,我無法想象那里正在發(fā)生何等慘烈的戰(zhàn)斗训貌,即使相隔這么遠也能聽見聲音。

泰隆又指著天空上的發(fā)光球體說:”你知道嗎,真正的太陽和月亮在眾神被殺死的那一天就熄滅了递沪,這是天啟制造的贗品豺鼻。”

我抬頭看了一眼款慨,那個發(fā)光球體停留在天空儒飒,散發(fā)著慘白的光芒,從我出生時它便是那樣檩奠,我從來沒聽人說起過它的名字桩了。

“是嗎?”我對此興趣索然笆凌。

“你還有家人嗎圣猎?”泰隆突然問。

清除者是沒有家人的乞而,但我還有一個奶奶送悔,只是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我抬起頭說:”有奶奶爪模。但她很多年前就被帶走了欠啤,因為她瘋了,那個時期有很多精神錯亂的人屋灌〗喽危”

泰隆沉默了。

“她被治好后就會回來的共郭§羲浚”我又說。

泰隆還是沒有說話除嘹,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写半。

“她是怎么被帶走的?”過了很久泰隆才問尉咕。

“我的奶奶活了很久叠蝇,從眾神的時代一直活到了今天,但有一天她說:那會兒比現(xiàn)在幸福多了年缎,第二天就有人把她帶走了悔捶,他們說她染上了瘟疫,變得有些神智不清单芜,需要治療蜕该。那段時間有很多人都染上了那種瘟疫≈摒”

“你還記得帶走他的人是什么樣的嗎蛇损?”

“他們……”一些記憶的碎片闖進我的腦海,我突然想起那些人似乎穿著黑色的風衣,腰上掛著匕首淤齐,背著長長的槍支股囊。

“是清除者「模”泰隆說稚疹。

一道黑色閃電從大腦中穿過,擊中了我的心臟,我猛地站起來:”不可能!清除者只會執(zhí)行暗殺任務蹋偏!”

泰隆也站了起來铅鲤,身軀如同一棵高大的枯樹:”曾經(jīng)有很多人試圖說出真相控汉,但他們全被當做精神錯亂帶走了。后來那些知道真相的人要么保持沉默,要么遺忘了過去÷咐穑”

“你在說什么?”我感覺自己在發(fā)抖柱恤。

泰隆看著我說:”你知道巨人為什么被滅族嗎数初?”

“難道不是因為‘破壞和平罪’嗎?”

“真正犯罪的是天啟梗顺!”泰隆突然變得很憤怒泡孩,對我大吼道,”他們讓矮人在地下挖掘寺谤,于是矮人挖空了地殼仑鸥,造成了大地震,讓無數(shù)人死于非命变屁⊙劭。”

泰隆接著說:”我們本打算忍氣吞聲,但大地震摧毀了我們的居住地敞贡,一些人前去抗議泵琳,但全被暗殺了摄职。我們的王一怒之下撞塌了天啟的雕像誊役,于是我們被說成暴虐的好戰(zhàn)分子,所有人都被殺了谷市』坠福”

泰隆的話讓我目瞪口呆:”這不可能,天啟答應過我們迫悠,世間再也不會有死亡和痛苦鹏漆。”

“我?guī)闳ヒ粋€地方吧∫樟幔”泰隆嘆息了一聲括蝠。

“什么地方?”

“大墳場饭聚〖删”

                七

泰隆飛快地在黑夜中奔跑,我坐在他的肩膀上秒梳,看著灰燼之城在視野中遠離法绵。這是我第一次領略到巨人體能之強,盡管剛從牢獄中逃脫酪碘,而且沒有進食朋譬,但他不眠不休地奔跑了好幾天。

在跨越了好幾座城市后兴垦,我看到一條寬達數(shù)百米的裂縫橫亙在地面上徙赢,一直綿延至視野盡頭,像一條黑色的傷口滑进。

“這里被巨人稱作大墳場犀忱,沒人知道它有多深。本來有很多黃金軍把守扶关,但現(xiàn)在好像全撤走了阴汇,去看看吧〗诨保”泰隆把我從肩膀上拎下來搀庶。

“那里有什么?”我忽然很不安铜异。

“去看看吧哥倔。”泰隆重復道揍庄。

我抬起頭看到了泰隆的目光咆蒿,他一動不動,像雕塑一樣眺望著裂縫蚂子,看起來既憔悴又憂傷沃测。

“你不跟我一起去嗎?”我問泰隆食茎,但他沒有說話蒂破。

我走向裂縫,地面越靠近裂縫越荒蕪别渔,空氣里的惡臭也越來越濃附迷。十幾分鐘后惧互,我站到了裂縫前,那里的地面上全是焦土喇伯,裂縫里持續(xù)涌出濃煙喊儡。

這道深淵般的裂縫里填滿了燒焦的尸骨,有正常人類大小的稻据,也有長至十幾米的管宵,尸骨層層疊疊無窮無盡,伴隨著裂縫一直延伸到世界盡頭攀甚。

我的胸腔猛然縮緊了箩朴,一口血夾雜著膽汁沖上胸口,從嘴里噴了出來秋度,然后世界便黑了炸庞。

黑暗里有人抓起我的身軀,背著我逐漸遠離了那片惡臭荚斯。

我蘇醒后埠居,看到泰隆坐在旁邊。

“那些是什么事期?”我顫栗著問他滥壕。

“是所有被天啟殺死的人,有人類兽泣,也有巨人绎橘。”他停頓了一下:”也有你的奶奶唠倦〕屏郏”

“這不可能!”我感覺一陣惡寒稠鼻,仿佛有無數(shù)根針正在刺進身體冈止。

“眾神死后,我們有過一段幸福的時光候齿,萬物在戰(zhàn)后迅速生長熙暴,一切都充滿了希望。但很快劇增的人口占據(jù)了所有能居住的土地慌盯,森林都被砍光了周霉,海面上也飄滿了泊船。緊接著天啟為自己建造了雕像润匙,住進了比諸神山脈主峰還高的原動天诗眨,從此一切都惡化了唉匾。

“他們讓矮人沒日沒夜地在地下挖掘孕讳,沒人知道他們在挖什么匠楚,因為所有出土的礦藏都賜給了矮人。之后發(fā)生了大地震厂财,矮人全部遇難芋簿,我們的世代的居住地也被毀了,不久后那些黃金軍開始在各地出現(xiàn)璃饱,對天啟有所抱怨的人都被殺了与斤。”

泰隆說這些話時縮緊了身體荚恶,雙臂用力抱著膝蓋撩穿,但還是在發(fā)抖。我看著他谒撼,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食寡。

過了很久,泰隆站起來擦了擦眼睛廓潜,對我說:”我要去諸神山脈抵皱,去找那天夜里在山坡上看到的神”绲埃”

“你瘋了嗎呻畸?那些黃金軍正在圍攻他,他們也會殺死你的悼院!”我沖他喊道伤为。

泰隆說:”我是最后一個巨人,無論在哪里都會被殺的据途,在諸神山脈钮呀,至少是和神一起死的∽蚍玻”

他緊緊攥著拳頭爽醋,轉頭看向諸神山脈,頭上的白發(fā)在風中狂亂地舞動便脊。

    

                                   八

我和泰隆在灰燼之城分別了蚂四,他趕往諸神山脈,我趕往自由城哪痰。

兩百年前遂赠,天啟動用數(shù)萬人力在自由城中心建造了原動天——一座由通天巨柱支撐的宮殿,從此它便發(fā)展成了世界上最廣袤的城市晌杰,也是清除者基地所在的地方跷睦,我必須趕往那里弄清楚一切。

灰燼之城和自由城相隔甚遠肋演,中間需要跨越許多城市抑诸,當我從這些城市經(jīng)過時烂琴,發(fā)現(xiàn)有六座城市遭到了與灰燼之城同樣的屠殺,慘相有過之而無不及蜕乡。

我在死亡和灰燼中行走了半個月奸绷,才終于抵達自由城。

它坐落在一片廣闊的平原上层玲,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看不到盡頭号醉,一根直插云天的巨柱矗立在城市中心,支撐著頂端的原動天辛块,城內一片喧囂畔派。

我已經(jīng)有許多年沒有來過此地了。

“人馬將戰(zhàn)斗至死润绵!”

一聲怒吼從原動天的方向傳來父虑,即使身處城市邊緣,也能聽到它在四周回蕩授药。

我伸長脖子士嚎,遠遠地可以看見,原動天腳下密密麻麻的站著人悔叽,每個人都高舉著雙手大聲呼號著莱衩,在人群中心有一個高臺,高臺上隱約有幾個人影娇澎。

“罪將于今日清除笨蚁!”我聽到有人高呼。

我一邊眺望著趟庄,一邊走向不遠處的下水管口括细。每個城市內都有這樣的入口,它們被偽裝成下水管口戚啥,但下面是清除者龐大的組織系統(tǒng)奋单,我們隱藏在地下,足跡遍布城市每個角落猫十。我用鑰匙打開井蓋览濒,然后跳了下去。

在錯綜復雜的管道中穿行了三個小時拖云,詢問了無數(shù)人后贷笛,我找到了洛倫佐,很多年前宙项,他帶我進入清除者組織乏苦,并最終將我培養(yǎng)成清除者。洛倫佐比之前蒼老了很多尤筐,我瞥了一眼他的肩章——已經(jīng)是組織內的頭領之一了汇荐。

“你這個老東西居然還沒有退休洞就。”我拍著他的肩膀說拢驾。

他坐在一張桌子后面,邊和我說話邊看著一封信改基,不斷有人附在他耳邊低語繁疤,低語后又匆匆離去。

我站在桌子前秕狰,頭頂隱約傳來無數(shù)人的吶喊稠腊。

“他們在審判一個人馬,人們都跑去看了鸣哀〖芗桑”洛倫佐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嘴里叼著煙斗我衬,每說一句話就從嘴里飄出一縷白煙叹放,”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我回頭看了看四周挠羔,確定沒有其他人后說:”我去了灰燼之城井仰,里面的人都被殺了∑萍樱”洛倫佐放下信俱恶,抬頭看著我。

“我來的時候范舀,看到好幾個城市都被屠了合是。”

洛倫佐長久地看著我锭环,然后笑了出來:”那是大清洗計劃聪全。天啟下令清除那些低等人,現(xiàn)在世界上這么多人辅辩,總不能讓他們占著地方荔烧。”

“低等人汽久?”

“那些人要么道德敗壞鹤竭,要么貧窮骯臟,如果任由他們繁殖下去景醇,世界會被毀了的臀稚。”洛倫佐猛吸了一口煙三痰,然后拿起信吧寺。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窜管。

“我遇到了一個巨人,它……”我試圖繼續(xù)說下去稚机,但被打斷了幕帆。

“巨人?那玩意兒早死光了赖条!”洛倫佐大笑不止失乾,濃煙從他的鼻子里噴涌出來。

“它帶我去了一個叫大墳場的地方纬乍,你根本就想象不到我看到了什么碱茁,事情不太對勁》卤幔”我俯下身子抓著他的耳朵纽竣,幾乎快要把他的耳朵扯下了。

洛倫佐不笑了茧泪,用力拽開我的手蜓氨,然后靜靜地看著桌面,臉上沒有任何驚疑的神色队伟。我突然明白他知道那個地方语盈。

“你知道?”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缰泡。

“你瘋了刀荒。”洛倫佐站了起來棘钞,將攥緊的拳頭抵在桌子上缠借,臉色陰郁無比。

“他說那些都是這些年被殺死的宜猜,他說我奶奶……”我試圖說下去泼返,但他再次打斷了我。

“這個人瘋了姨拥!”他沖我身后喊道绅喉,立刻有幾個清除者走了上來,從腰間拔出了匕首叫乌。這時我才明白到自己的行為有多愚蠢柴罐。

我抽出獵槍毫無目的地射擊,槍鳴聲在地下回蕩憨奸,那幾個清除者受驚逃散了革屠,但遠處有更多清除者趕過來。我又開了幾槍,趁混亂朝出口逃去似芝。

                                   九

我爬出井蓋那婉,在大街上奔逃,如果被抓到党瓮,我將被立刻殺死——我了解清除者的冷酷與果決详炬。

“判處其死刑!”遠處突然響起一聲高喊寞奸,我停了下來——是刑場的方向呛谜,那里至少圍繞著十幾萬人。我朝刑場沖過去蝇闭,拼命擠進人群深處呻率,一旦被層層人潮淹沒硬毕,他們就再也找不到我了呻引。

這時刑場上響起一聲高昂的怒吼:”來吧!”我看到了囚犯——一名遍體鱗傷的年輕人馬吐咳。

背后的行刑官舉起一把黑色的刑斧逻悠,對準了他的脖子。

“行刑韭脊!”高處有人下令童谒,行刑官隨即大喝一聲。

人馬高昂頭顱沪羔,怒視著臺下的觀眾饥伊。

突然城外響起一片震天的轟鳴聲,圍觀的群眾以及審判者們紛紛轉頭看向城外蔫饰。片刻后琅豆,一大群看不到盡頭的黃金軍騎著犀牛沖進了城,像金色的潮水一樣朝原動天的方向奔涌而來篓吁,地面頓時震顫不止茫因。

人群先是一片寂靜,隨即響起瘋狂的尖叫聲杖剪,十幾萬人開始毫無秩序地逃散冻押,審判臺上也一片混亂。

我跳上刑場盛嘿,開槍殺死行刑官洛巢,然后抓起刑斧砍斷了人馬身上的鎖鏈。

“快逃次兆!”我騎在人馬身上喊道狼渊,那群黃金軍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人馬大吼一聲抬起身,朝前方射了出去狈邑,在即將降臨的災難前絕塵而去城须。

我回頭看了一眼,黃金軍已經(jīng)沖入人群米苹,金色的騎士駕馭著黑色的犀牛從那些肉體上狂奔而過糕伐,場面慘烈至極,哀嚎聲響徹自由城蘸嘶。

黃金軍越過刑場良瞧,分股沖入巨柱腳下的十二個巨大洞穴,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训唱,徒留遍地死亡褥蚯。人馬停下來回過頭看了看,然后繼續(xù)朝城外逃去况增。

我和人馬沉默地奔逃在城外的原野赞庶,地上遍布著黃金軍的足跡,方向來自諸神山脈澳骤。過了一會歧强,確定背后沒有清除者追來后,我們放慢了腳步为肮。

“你叫什么摊册?”我問人馬。

人馬沒有回答颊艳,而是轉頭看向遠方茅特。我隨著他的視線望去,一名喪失了犀牛的黃金軍遠遠地出現(xiàn)在我們視野里棋枕,踉踉蹌蹌地朝自由城趕去白修。

他朝那名落單的黃金軍沖去,將后者撞飛了十幾米遠戒悠,然后奪下武器熬荆,插入了對方的身體。那名黃金軍來不及慘叫就死了绸狐。

“你殺死了他卤恳!你殺死了一名黃金軍!”我趕過去對他喊道寒矿。

人馬徒手拆開了黃金軍的鎧甲突琳,露出里面的黃金軍真容,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黃金軍的真實面目符相。

鎧甲下是一只丑陋的怪物拆融,眼睛細小蒼白蠢琳,嘴巴寬大,隱約可以看見里面的獠牙镜豹;怪物體型與人相似傲须,全身覆蓋著黑色的皮膚,四肢粗壯趟脂,長著爬蟲似的爪子泰讽。

我毛骨悚然地看著地上的黃金軍尸體,人馬卻站直了身體昔期,高傲地說:”我是人馬王國守衛(wèi)軍首領伊爾坦之子已卸,伊歐墨∨鹨唬”

我的心臟顫抖了一下累澡,仿佛有惡鬼將長矛刺進了那里,惡鬼附在我耳邊說:”我是伊爾坦般贼,人馬國的守衛(wèi)者與殉道者愧哟,人馬將戰(zhàn)斗至死!”

“跟我走吧具伍,去諸神山脈找我們的神翅雏!”伊歐墨向我伸出手圈驼。

                 十

“天啟在說謊人芽,他們的計劃是逐漸蠶食,最終殺死所有人绩脆。用不了多久萤厅,世界上就只剩下那些怪物了⊙テ龋”

在我們趕往諸神山脈的路上,伊歐墨這樣說。他說這話時在讶,我緊緊抓著懷里的馬尾毛瓮顽,那縷馬尾毛來自伊爾坦,他的父親主守。

“但我的父親做到了禀倔,他用所有族人的生命喚回了神,我們的神將摧毀一切邪惡参淫【群”伊歐墨的神情既堅定又哀傷。

一路上涎才,伊歐墨說了許多天啟的秘密鞋既,這些秘密給人馬帶來了滅族之災。

天啟自從蠱惑人類殺死眾神,并掌握極高的權力后邑闺,便令矮人在地下挖掘那些沉睡的怪物跌前,然后用黃金為它們打造鎧甲和武器,訓練犀牛作為它們的坐騎陡舅。

當矮人挖出所有怪物后舒萎,天啟讓矮人們進入地底,承諾那將是最后一次挖掘蹭沛,然后摧毀了矮人的礦坑臂寝,造成了那場大地震,讓所有矮人葬身地下摊灭。

之后怪物組成了黃金軍咆贬,遍布世界各地,開始在各個城市以大清洗的名義屠殺帚呼。直到那位神出現(xiàn)掏缎,他們才停止屠殺,全部趕往諸神山脈征伐煤杀。

聽完這些后眷蜈,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動了。

兩天后的一個黃昏沈自,我們穿越那片漫無邊際的尸骨群酌儒,來到了諸神山脈。

據(jù)說諸神山脈橫跨了三分之一的世界枯途,以一個王冠的形狀駐足于大地之上忌怎,王冠的冠首就是主峰,上面居住著十二主神酪夷,其他三千多名次神居住在山脈的各個山峰里榴啸。

但他們后來全被殺死了。

伊歐墨帶我走上一條山路:”在諸神的時代晚岭,我們每年都要沿著這條路前去朝圣鸥印,神的宮殿就在上面√贡ǎ”山路曲曲折折库说,繞著山體蜿蜒著向上延伸,看不到盡頭燎竖,一路上有許多黃金軍的尸體璃弄。

入夜的時候我們來到了山頂,那里有一片震撼至極的遺跡构回,遺跡中殘留著數(shù)根幾百米高的巨柱夏块,和一面壁畫色彩已經(jīng)黯淡的巨大墻壁疏咐,倒塌的穹頂分裂在巨柱之間,昭示著已經(jīng)被毀滅的昔日榮耀脐供。

神就站在遺跡之間浑塞,雙目緊閉,頭上戴著王冠政己,手中持著金色長矛酌壕,一百多米的高的巨大身軀在山風里紋絲不動。

伊歐墨在神的身軀前跪了下去歇由,將頭重重抵在地面上卵牍,我聽到了他的哭泣聲。良久后沦泌,他直起身伸出雙臂糊昙,昂著頭大喊:”為他們復仇吧!”

伊歐墨保持著這個姿勢谢谦,等待了很久释牺,但神依然閉著雙眼。

我環(huán)顧著四周回挽,黑夜已經(jīng)徹底降臨没咙,被黑暗籠罩的諸神山脈如同沒有盡頭的墳場。伊歐墨又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千劈,但回應他的只有在黑夜里四處振蕩的回音祭刚。

“醒來吧!你的子民就在腳下队塘!”伊歐墨圍繞在神的四周袁梗,一邊狂奔一邊大喊大叫宜鸯,試圖驚醒神憔古,但神始終像毫無生氣的雕像。精疲力竭的伊歐墨停了下來淋袖,從脖子上取下一只白色的號角鸿市,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高昂起頭吹響了它即碗。

從地底深處到黑夜極端焰情,從伊歐墨嘴下到遙遠的世界盡頭,所有角落同時響起一聲低沉的號角聲剥懒,仿佛有人在對全世界怒吼内舟,萬物均被埋沒。

“怎么回事初橘?”我驚恐地看著四周验游。

“這是神賜給我們的號角充岛,里面存著他的聲音「酰”伊歐墨放下號角崔梗,艱難地喘著氣。

他將號角重新掛在脖子上垒在,跌跌撞撞地走到遠處蒜魄,用紅腫的眼睛盯著神。

號角聲消散了场躯,神依舊沒有動靜谈为。

伊歐墨長久地仰視著這尊威嚴的身軀,過了很久后踢关,他低下頭峦阁,疲倦地屈下四條腿,嘆了口氣說:”算了吧耘成±莆簦”

神已經(jīng)成為了黑夜中的模糊輪廓,我開始懷疑這是否只是一個巨大的雕像瘪菌。我看著伊歐墨撒会,想對他說些什么,但他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师妙,仿佛從內到外都被擊碎了诵肛。

又過了三個小時,夜色比之前更濃了默穴,連神的輪廓也看不清了怔檩,伊歐墨站了起來。

“走吧蓄诽⊙ρ担”他說。

“去哪里仑氛?”

“不知道乙埃。”

我和伊歐墨站在黑暗里锯岖,誰都沒有動介袜。

此時一束火光在另一個山頭搖搖晃晃地亮起,在廣闊的黑夜中如同一顆即將熄滅的星星出吹。

                十一

那是一個山洞遇伞,山洞里有一堆正在熱烈燃燒的篝火,燃料是好幾條兩三米長的粗壯樹干捶牢。

巨人泰隆正坐在篝火旁邊鸠珠,不斷地把木柴加進去加派,我和伊歐墨出現(xiàn)時他被嚇了一跳。

“我以為你死了跳芳∩纸酰”我興奮地沖過去,想抓一抓他的手飞盆,但只能夠到他的膝蓋娄琉。

“我趕到諸神山脈的時候,那些黃金軍正在撤走吓歇,所以沒有發(fā)現(xiàn)我孽水。”泰隆把手放下來城看,好讓我爬上去女气。

“撤走?為什么撤走测柠?”我想起了那群突然趕回自由城的黃金軍炼鞠。

“大概是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這位神根本沒有靈魂吧『湫玻”泰隆看了一眼伊歐墨谒主,后者本來沉默地盯著火光,這時抬起了頭赃阀。

泰隆剛到達諸神山脈那一天霎肯,黃金軍仍然在不知疲倦地朝山上沖鋒,試圖集眾人之力殺死那位神榛斯。但當天夜里他們全部毫無征兆地撤走了观游,之后泰隆爬上山來到神面前,卻發(fā)現(xiàn)那只是神的軀體驮俗。

不管是回到自己的神殿懂缕,還是對抗那些黃金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憑借身為神的本能意述,所以黃金軍離去后他只是徒勞地站立在自己昔日的神殿中——那副偉大的軀體里沒有神的靈魂提佣。

泰隆說完這些后,篝火已經(jīng)即將熄滅了荤崇,黑夜也即將散去。

“你接下來要去哪里潮针?”我問他术荤。

“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巨人了,我不屬于這個世界每篷,這個世界也不屬于我瓣戚《巳Γ”泰隆看起來哀傷極了,”我要一直待在這個山洞里子库,直到萬物終結舱权。”

天亮后仑嗅,我和伊歐墨告別了泰隆宴倍,向山下趕去。我們離開時仓技,他站在洞口久久地凝望著鸵贬,直到視野被山石隔斷。

在下山的路上脖捻,伊歐墨一直沉默不語阔逼,似乎在思考什么。一直快到山腳的時候地沮,他才突然說:”我知道了嗜浮!”

“什么?”

“我知道怎么找回神的靈魂了摩疑≈苈祝”伊歐墨說。

“怎么……”

槍聲突然響起未荒,打碎了山林的寂靜专挪,我回頭看了一眼伊歐墨,他的腿中了一槍片排,正在流血寨腔。

十幾名全副武裝的清除者從樹蔭下走了出來。

“終于逮到你們了率寡∑嚷”為首的說。

清除者圍了上來冶共,將十幾個槍口對著我們乾蛤。

                                     十二

“你正在被全世界通緝,叛徒捅僵〖衣簦”一名清除者對我說。

我舉起雙手庙楚,并示意伊歐墨也照做上荡,但他只是怒視著四周。

“你們不明白馒闷,天啟想殺了我們酪捡!”我試圖向他們解釋叁征。但他們不為所動,連眼神都沒有發(fā)生變化逛薇,這是清除者的職業(yè)素養(yǎng)之一——絕不聽信目標的任何話捺疼。

一名躲在后面的清除者掏出鎖鏈,朝我們走過來永罚。

這時我們背后的山林里響起一片樹木被連根拔起的聲音啤呼,緊接著一塊巨石飛了出來,砸向那名清除者尤蛮,隨后又飛出幾塊巨石媳友,其余人頓時大亂。

一名清除者開了槍产捞,接著所有人都將對準我們身后射擊醇锚,槍聲在空曠的諸神山脈上回蕩。泰隆從我們身后跳了出來坯临,抓著剛拔下的樹木沖向四周的清除者焊唬。

有幾名清除者被他抓著腿扔下了山崖,但其余人敏捷地在山地上閃避看靠,一有機會就向他射擊赶促,泰隆身上流滿了血液。我和伊歐墨也沖向敵人挟炬,伊歐墨盡管腿受了傷鸥滨,但依然在四周橫沖直撞,像暴怒的野牛一樣令人心驚膽戰(zhàn)谤祖。

清除者很快就所剩無幾了婿滓,伊歐墨朝一名正在逃跑的清除者追去,而我飛奔到泰隆身邊——他全身布滿了彈孔粥喜。

“快逃吧凸主。”泰隆像垂死的巨獸一樣跪在地上额湘,血液流到我的腳下卿吐。

我站在他面前,看著染血的白發(fā)在風中飛舞锋华,他就要死了嗡官。

“你不是要一直待在山洞里嗎?”我哭著問他供置。

泰隆發(fā)出一聲蒼老的笑聲谨湘,臉上的皺紋擠在了一起:”沒關系,反正我是最后……”

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從身后響起芥丧,將泰隆的話震斷了紧阔,泰隆轟然倒地,沉重的身軀掀起一片塵埃续担。

我轉過身擅耽,一名清除者躲在巨石后面,手中端著一架狙擊炮物遇。他扔下狙擊炮乖仇,向另一個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轉身逃走了询兴,不一會兒乃沙,伊歐墨從那個方向回來了。

“他死了诗舰【澹”我對伊歐墨說,但伊歐墨沒有回答我眶根,而且看上去有些緊張蜀铲。

“怎么了?”我問他属百,他沒有說話记劝,只是看著山下。

我走到他身邊族扰,明白他為什么緊張了厌丑。不遠處的山下,漫山遍野都是正在往上爬的清除者渔呵,我們被包圍了怒竿。

                                   十三

“你涉嫌謀殺自己的搭檔奈德,而且勾結萬惡不赦的人馬厘肮±⒖冢”

洛倫佐坐在審訊桌后面宣判著我的罪行,而我被綁在刑架上動彈不得类茂。兩天前耍属,我和伊歐墨被關到自由城戒備最森嚴的監(jiān)獄里,并受了刑巩检。

“你這個蠢貨厚骗!他們會殺了所有人的!”我沖他大罵道兢哭,但隨即身體各處的傷口都傳來了疼痛领舰。

“你被人馬欺騙了。”洛倫佐離開桌子冲秽,走到我面前舍咖。

“我看到了黃金軍的真正面目,你知道那些鎧甲下面是什么嗎锉桑?”我對著他的臉說排霉。

“我的孩子,我當初帶你進入清除者組織民轴,從來沒想到你會成為叛徒攻柠。”洛倫佐摸了摸我的臉后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瑰钮。

“滾開!我的奶奶就是死在你們手上的微驶!”我向他吐了一口口水浪谴。

洛倫佐的表情消失了,沉默地圍繞囚室行走著祈搜,走了兩圈后停在我的面前說:

“那名人馬是人馬國守衛(wèi)軍首領伊爾坦的兒子较店,我們需要知道他父親的所在,但他一直不肯合作容燕,所以我們才決定將他處死×撼剩現(xiàn)在你面臨兩種命運:第一,被控告謀殺搭檔和勾結人馬蘸秘,我們馬上就可以處死你官卡;第二,讓他說出伊爾坦的下落醋虏,那你的搭檔就是在行動中犧牲的寻咒,而你會成為將人馬逮捕歸案的英雄【苯溃”

原來洛倫佐不知道我當初追殺的就是伊爾坦毛秘,也不知道他早就死了。

“你選擇哪種阻课?”洛倫佐抬起我的頭問叫挟。我又向他吐了一口口水。

洛倫佐離開了限煞,兩名拿著各種刑具的獄卒走了進來抹恳。當天夜里,我在劇痛中昏厥了過去署驻。

第二天洛倫佐依舊向我提出那個要求奋献,我已經(jīng)沒有口水了健霹,于是向他吐了一口血。

夜里我又受了刑瓶蚂。

第三天洛倫佐出現(xiàn)在囚室里的時候糖埋,我什么都沒有吐,我對他說:”放過我吧扬跋,我愿意讓他說出伊爾坦的下落阶捆×杞冢”

洛倫佐欣慰地笑了笑钦听。

“但我有一個要求”渡荩”我對他說朴上。

“什么?”

“讓我親手處決他卒煞』驹祝”

洛倫佐沉思了一會,然后說:”好畔裕。兩天后衣撬,天啟將從原動天降臨,指揮黃金軍開啟全面大清洗扮饶,你將在天啟面前處決他具练,洗刷你的罪惡√鹞蓿”

夜里扛点,他們將我從刑架上解下,為我換上之前的衣服岂丘,然后把我送進伊歐墨的囚室陵究。

我看到了伊歐墨,他身上的傷痕比我還多奥帘,而且全身纏滿了粗壯的鎖鏈铜邮,只有眼睛可以自由活動。

一個小時后寨蹋,我走了出來松蒜。

“他說了≡勘樱”我對洛倫佐說牍鞠。

“你不會騙我吧?”洛倫佐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评姨。

我拿出伊歐墨的馬尾毛:”這是人馬最重要的東西难述,如果他愿意放棄它萤晴,就愿意放棄一切⌒埠螅”

洛倫佐笑了笑:”伊爾坦在哪店读?”

我湊近他的耳朵,對他低語攀芯。

                                     十四

兩天后屯断,伊歐墨再次被拉上了刑場,行刑官是我侣诺。我掃了一眼臺下殖演,到場的群眾比上次還要多,根本看不到盡頭年鸳。

“天啟將于今日降臨趴久!”洛倫佐在后面的審判臺上大喊,臺下的群眾立刻呼應起來搔确,歡呼聲久久地在自由城回蕩彼棍。

“今日我們將掃清骯臟和卑劣!”洛倫佐再次喊道膳算,但這次人們的歡呼聲沒有之前響亮座硕。

之后是漫長的等待,伊歐墨被綁在刑場上涕蜂,我拿著槍站在他身后华匾,而我身后是審判團——我們都在等待天啟降臨。

大約半個小時后宇葱,刑場被巨幅陰影覆蓋瘦真,人們抬起頭,看到十二個和神一樣巨大的身影在高空圍繞巨柱旋轉黍瞧,他們披著金色的鎧甲诸尽,背后長著黑色的翅膀。

世界鴉雀無聲印颤,仿佛這十二個身影出現(xiàn)的瞬間您机,所有人的生命都靜止了。

他們緩慢旋轉著年局,然后逐個飛過來漂浮在刑場四周际看,為首的正對著我,手中持著一把巨劍矢否。

世界開始沸騰了仲闽,人們跪在地上,狂熱地沖他們伸出手僵朗,一邊吶喊一邊痛哭流涕赖欣。我看著天啟的身影屑彻,覺得他們和昔日的神并無兩樣,這些吶喊的人也和昔日神的信徒們沒有兩樣顶吮。

此時審判臺上響起一聲宣判:

“行刑社牲!”

我舉起槍,對準了伊歐墨悴了,伊歐墨背對著我一動不動搏恤。

砰!我開了槍湃交,伊歐墨倒在地上熟空,他的腿抽搐了一下,然后血開始蔓延巡揍。

持劍的天啟在高空俯下身子痛阻,緩慢地將烏云般的手掌伸向我,然后伸出食指腮敌,并將它停留在我的頭頂,我立刻被陰影埋沒了俏扩。

然后他收回手糜工,轉過身迅速舉起巨劍,又迅速地揮下录淡。

地面開始顫動捌木,十二個洞穴里響起野獸的嘶鳴,隨即無數(shù)黃金軍騎著犀牛從洞里涌了出來嫉戚,金色的河流從刑場前洶涌而過刨裆,沒多久就蔓延到整片城市猾浦。

除了觀刑群眾所在的位置牧牢,自由城的每個角落都擠滿了黃金軍盗胀,他們都翹首仰望著天啟饰序,等待天啟發(fā)號施令杏愤,座下的犀牛搖頭晃腦地噴著粗氣左医。

黃金軍傾巢而出后扛禽,為首的天啟用劍指向前方客给,其余天啟共同發(fā)出一聲嘶啞的叫聲坤学,和當日黃金軍的聲音幾乎一模一樣疯坤。于是黃金軍們牽動韁繩,沿各個方向離開了自由城——他們將在一個個城市里展開屠殺深浮。

很快城內一個黃金軍沒有了压怠,像一片干涸的河床。天啟們揮動翅膀飞苇,圍繞著巨柱向原動天飛去菌瘫,但刑場前的人們依然固守在原地洋闽。盡管不知道剛才所發(fā)生的事情究竟意味著什么,但他們依然惶恐突梦。

洛倫佐走了下來诫舅,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隨其他審判官離開了刑場宫患,刑場上只剩下我和伊歐墨了刊懈。

“起來吧!”我從地上撿起一把刀砍斷了伊歐墨身上的繩索娃闲,伊歐墨一躍而起虚汛。

伊歐墨從血泊中站了起來,接過我手中的刀皇帮,將它刺進了胸口卷哩,然后像其父一樣掏出了自己的心臟。

“人馬將戰(zhàn)斗至死属拾!”

審判官們停了下來将谊,回頭望向刑場,人們將十幾萬道驚懼的目光投向伊歐墨渐白。伊歐墨站在刑場中央尊浓,身上纏繞著斷裂的鎖鏈,手中高舉著自己的心臟纯衍,肩膀上的槍傷血流不止栋齿。

“我獻上我的心臟,至此襟诸,所有人馬歸還自己的生命瓦堵。回來吧歌亲,為你的子民復仇菇用!”

伊歐墨手中騰起藍色的火焰,他的心臟在這團火焰里劇烈燃燒应结,灰燼像藍色的蝴蝶一樣飄散刨疼,朝諸神山脈的方向飛去。

心臟被燃燒殆盡鹅龄,火焰熄滅后揩慕,伊歐墨像倒塌的石像一樣跪了下去,他看了我最后一眼扮休,扯出一個血跡斑斑的笑容迎卤,然后便低下了頭。

至此玷坠,世上再無人馬蜗搔。

就在伊歐墨低下頭的那一刻劲藐,世界的每個角落同時響起一聲低沉的號角聲,仿佛有人在對全世界怒吼樟凄,萬物均被埋沒聘芜。

洛倫佐沖上刑場:”他不是死了嗎!這是什么聲音缝龄?”

“這是神的怒吼汰现。”我注視著諸神山脈說叔壤。

                                   十五

世界上第一場戰(zhàn)爭屬于諸神與魔王索隆瞎饲,在戰(zhàn)爭的最后一天,人馬之神親手將金色長矛刺進了索隆的心臟炼绘。索隆死后嗅战,諸神創(chuàng)造了一切,人馬之神則創(chuàng)造了人馬俺亮。

人馬之神是最強大的神明驮捍,但他選擇了自我放逐,沒有人知道為什么铅辞,直到伊爾坦用所有族人的生命將他喚醒厌漂。

那天在伊歐墨的囚室里,我對他說:”他們想知道你父親的下落斟珊。”

“你現(xiàn)在是他們的人了嗎富纸?”伊歐墨笑出了聲囤踩。

我拿出伊爾坦的馬尾毛:”這是你的父親交給我的,他相信我晓褪,你也必須相信我堵漱。告訴我,你那天在山上想起了什么涣仿?”

昏暗的火光在囚室內搖曳勤庐,伊歐墨的臉一半在火光下,一半在黑暗里好港,他瞪大眼睛看著我愉镰,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么钧汹,但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丈探,只是盯著那縷馬尾毛。

“我知道怎么找回神的靈魂了拔莱⊥虢担”伊歐墨抬起頭隘竭,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怎么找回讼渊?”

“獻出我的心臟动看。”

伊歐墨說爪幻,人馬王國一直流傳著預言:世上再無人馬之時菱皆,就是神歸來之日。

我和奈德最初發(fā)現(xiàn)伊爾坦時笔咽,他站在一座山丘的頂部搔预,四周全是人馬的尸體,隨后他奔向那座神殿叶组,將自己的心臟投進了祭壇拯田。那日伊爾坦背負著所有人馬的生命,但他遺忘了自己的兒子甩十,他以為伊歐墨早就死于清除者之手船庇。

伊爾坦找回了自己的神,但神是殘缺的侣监,他還需要最后一個人馬的心臟鸭轮。

“我需要你的馬尾,這樣才能騙過外面那些人橄霉∏砸”我對伊歐墨說。

伊歐墨讓我割下了他的馬尾姓蜂,而我則承諾做他的行刑官按厘,讓他有機會親手拿出自己的心臟。

我騙了洛倫佐钱慢,也騙了伊歐墨逮京,但這并不重要。

                                   十六

地面在有節(jié)奏地震動束莫,仿佛一萬個巨人在齊步邁進懒棉。

離城的黃金軍潮水般退了回來,驚慌失措地逃進自由城览绿,遠處神的巨大身影揮舞著金色長矛策严,四蹄踐踏在黃金軍的尸體上,隨著潰敗的黃金軍踏入自由城挟裂。

高空響起嘶啞的叫聲享钞,天啟紛紛從原動天沖下,穹頂下的眾生惶恐不語。

人們看到了神栗竖,他戴著金色王冠暑脆,身軀無比高大,藍色的眼睛里似乎有無數(shù)星辰狐肢。黃金軍如同盲目的羊群添吗,匍匐在他的長矛下不知所措。

我看向伊歐墨的尸體份名,遺憾他沒有看到這一幕碟联。

天啟向神沖過去,他們的翅膀扇起颶風僵腺,所到之處房屋均被掀翻鲤孵,無數(shù)人被卷上高空,消失在了灰暗的天際辰如。

神舉起了金色長矛普监。

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三天三夜,支撐原動天的巨柱被神的矛揮中琉兜,倒塌的巨柱和頂部的原動天摧毀了整個自由城凯正。

自由城徹底淪為了神的戰(zhàn)場,蒼穹上所有烏云與狂風都涌入了這里豌蟋,圍繞著自由城的廢墟盤旋嘶號廊散。神攜帶著閃電,在烏云中狂奔廝殺梧疲,城內居民深陷黑暗允睹,只能在電光閃過時一瞥神憤怒的影子。

戰(zhàn)斗的第三天幌氮,烏云突然退散擂找,狂風呼嘯著遠去。

幸存的人類看到四周躺著十一具天啟的尸體浩销,還有一名天啟跪在地上,胸口插著金色長矛听哭,神站在身后慢洋,將長矛緩緩抽出。

自由城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陆盘,人們所站立的地方變成了一片布滿黑色血跡的荒原普筹。

神大喝一聲將長矛抽出,天啟轟然倒地隘马,隨后神將他的鎧甲拆下太防,人們看到鎧甲下面是丑陋的怪物,和黃金軍沒有區(qū)別酸员,只不過體型更加巨大蜒车,而且長著翅膀讳嘱。

原來它們也是神,只不過是那些怪物的神酿愧。

天啟全部被殺的那一刻沥潭,世界瞬間陷入了黑暗,我想起泰隆所說:”真正的太陽在諸神被殺死的那一天就熄滅了嬉挡,這是天啟制造的贗品钝鸽。”

神也受了傷庞钢,人們看到他的腹部被劃開拔恰,從那里源源不斷地流出金色的血液,血液像一條黃金的河基括,照亮了自由城的天空颜懊。

戰(zhàn)斗結束后,神在廢墟上躺了下去阱穗,沉睡了一個星期饭冬,幸存者全都跪在神的軀體旁邊守護。

一個星期后揪阶,神站了起來昌抠,環(huán)視了一眼世界后沉默不語地朝東走去,所有人都跟在他身后鲁僚。

神不知疲倦地朝東走去炊苫,他的傷口依然在流血,金色的血跡一直延伸至地平線冰沙,割裂了整個黑夜侨艾。全世界的人都被這道光和這副前進的身軀所吸引,越來越多的人追隨著神拓挥。

最后神在一道無邊無際的懸崖邊停下了腳步唠梨,懸崖下是看不到底的濃霧。

這時神轉過身侥啤,對全世界的人說:”請不要遺忘我当叭,記住我們曾經(jīng)來過,曾經(jīng)在天空上俯視你們盖灸∫媳睿”

神的聲音在世界的每個角落回蕩。

然后他轉過身赁炎,用力一躍跨進懸崖醉箕,被濃霧淹沒了。

片刻后,一輪紫色的朝陽從濃霧中升起讥裤,時隔數(shù)百年后再次向這個破敗的世界投下光芒放棒。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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