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文化運動時期,尤其是在“五四”運動后骂际,許多新文學作品抒寫了知識分子的覺醒以及隨之而來的眾多苦悶:國家遭逢劫難的憤慨苦悶疗琉,家庭中子女與長輩間為沖破封建禮教而抗爭的苦悶,以及社會民眾亟待喚醒的苦悶等等歉铝。
1924年柠贤,在日本國內(nèi)出版發(fā)行了一本書香浩,這本書就是廚川白村的《苦悶的象征》。廚川白村(1880—1923)是日本文學評論家臼勉,早期他的著作主要介紹歐美文學知識邻吭,特別是介紹歐美近代文學體系和文藝思潮。1915年受文部省派送留學海外宴霸,兩年后歸國囱晴,不久獲文學博士學位,任東京帝大教授瓢谢。因受到歐洲民主主義思想的影響畸写,作為新式文學的先習者,廚川白村開始批判日本社會及思想界的落后性恩闻,著作風格開始轉(zhuǎn)向文學批評艺糜。他開展文學批評后,潛心研究弗洛伊得的學說幢尚,注意文學與內(nèi)在驅(qū)力破停、潛意識的關(guān)系,對日本國內(nèi)的青年有很大影響尉剩。他的文學批評的特點是:既追求歐美文學的新傾向真慢,又拘束于現(xiàn)實中的日本倫理觀念,這種矛盾正是廚川白村內(nèi)心苦悶的根源理茎。
這本《苦悶的象征》不是由作者廚川白村直接撰寫的黑界,因廚川白村在1923年的關(guān)東大地震中遇難逝世,由日本另一位學者山本修二根據(jù)廚川白村的遺稿和其在《改造》雜志發(fā)表的同名論文整理而成皂林,于1924年2月由改造社出版發(fā)行朗鸠。
《苦悶的象征》是一部文藝理論著作,這本書甫一傳到中國础倍,即讓當時國內(nèi)的新文學作家們有一種美好的“錯覺”烛占,似乎這本書就是對那一時期“苦悶文學”的藝術(shù)理論總結(jié)。在經(jīng)由魯迅與豐子愷等人的翻譯推出后沟启,這本著作逐漸為國內(nèi)文化界人士所了解忆家,并且譯作得到一版再版,從而使這本書擁有了眾多的讀者德迹⊙壳洌《苦悶的象征》在中國近代文藝美學史上的影響力,超越了任何其他一本美學譯作胳搞,該書的問世與國內(nèi)緊隨其后的譯作推出卸例,包括魯迅称杨、豐子愷的全譯本,以及其他學者的一些部分章節(jié)的譯文筷转,作為助因列另,影響了“五四”作家們對于“苦悶”文學的抒寫,也促進了中國近代文藝理論的建立與發(fā)展旦装。
1925年,魯迅和豐子愷差不多同時翻譯并準備出版《苦悶的象征》的譯作摊滔,因而引發(fā)了一段文學巨匠們的作品“撞車”的故事阴绢,實際上反映了當時兩人都想把好的書介紹給更多人讀的普世為學情懷。
在1924年4月呻袭,魯迅先生買到了《苦悶的象征》的日文原著,在9月22日時即著手翻譯腺兴,至10月10日譯完左电。譯文的第一、第二部分于10月1日至31日在《晨報副刊》上連載页响,并于1925年3月作為《未名叢刊》的刊文之一出版篓足。而差不多也是在這個時候,豐子愷翻譯的《苦悶的象征》先是由《上海時報》連載闰蚕,再于1925年3月栈拖,由上海商務(wù)印書館列入“文學研究會叢書”隨之出版。兩位譯者幾乎于同一時間翻譯一位日本學者的文藝論著没陡,并幾乎在同一段時間內(nèi)出版推出涩哟,這在當時的中國文化界實為鮮見。
當時盼玄,人們很是好奇贴彼,魯迅與豐子愷的兩個譯本中,在翻譯質(zhì)量上哪一本更好埃儿?豐子愷說:“先生(指魯迅)的理解和譯筆遠勝于我器仗。”這可能是一句自謙之詞蝌箍。讀者之一的季小波(豐子愷的學生青灼,與魯迅也有交往)認為,豐子愷的譯本“既通俗易懂妓盲,又富有文采”杂拨,魯迅的文章是大家手筆,但譯文中有些句子長達百來字悯衬,佶屈聱牙(形容文字曲折艱澀弹沽,極為難懂)檀夹。他為此給魯迅寫了一封信,將廚川白村的原文及魯譯策橘、豐譯的同一節(jié)炸渡、同一句譯文進行比較、對照丽已,在比較后還談到了關(guān)于直譯蚌堵、意譯的選擇與林琴南(1852~1924年,近代文學家沛婴、翻譯家吼畏。本名林紓,字琴南嘁灯,古文翻譯了《茶花女》與《迦因小傳》)文言文譯的不足之處泻蚊。幾天后,季小波收到了魯迅長達3頁的回信丑婿,表示同意季小波的看法性雄,認為自己的譯本不如豐子愷譯的易讀,還在信中幽默地說:“時下有用白話文重寫文言文亦謂翻譯羹奉,我的一些句子大概類似這種譯法秒旋。”一番調(diào)侃的話語诀拭,表現(xiàn)出魯迅為人謙遜和坦誠的品質(zhì)滩褥。
魯迅和豐子愷的兩個譯本由兩家出版社出版后俗孝,魯迅囑北新書局(曾出版發(fā)行魯迅著作多部)將他的譯本推遲一段時間上市酒甸。其實個中道理很容易理解,魯迅在當時已是成名的作家赋铝,豐子愷則剛剛走上文壇插勤,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文學青年,魯迅想到若自己的譯本先發(fā)行上市革骨,必然會影響到豐子愷譯本的銷路农尖,便向出版社提出緩期發(fā)行。后來良哲,豐子愷每每提及此事盛卡,總是由衷地稱頌魯迅先生對文學青年的關(guān)懷和愛護,并在很多文章中談到這個細節(jié)筑凫,以感謝魯迅對他在文學起步階段的扶持滑沧。
在1927年11月27日并村,豐子愷由畫家陶元慶陪同到上海景云里拜訪魯迅。陶元慶是豐子愷在立達學院的學生滓技,也是魯迅的老鄉(xiāng)哩牍,為魯迅設(shè)計過《苦悶的象征》、《彷徨》等書的封面令漂。在這次拜訪的談話中膝昆,豐子愷提到中譯本《苦悶的象征》同時在中國出現(xiàn)時,他不無歉意地說:“早知道你在譯叠必,我就不會譯了外潜!”然而魯迅笑了笑說道:“哪里,早知道你在譯挠唆,我也不會譯了。其實嘱吗,這沒什么關(guān)系的玄组,在日本,一冊書有五六種譯本也不算多呢谒麦《矶铮”魯迅認為,一部外國著作完全可以有幾種不同的譯本同時存在绕德,以取此之長患膛,補彼之短。魯迅的這一態(tài)度不僅消除了豐子愷內(nèi)心的顧慮耻蛇,縮短了彼此之間的距離踪蹬,而且傳為一則文壇佳話。
兩人的相逢故事到這里并未結(jié)束跃捣。后來,豐子愷曾三次為《阿Q正傳》配插圖夺蛇,還陸續(xù)出版了《繪畫魯迅小說》等作品疚漆,頗有投桃報李、禮尚往來之意刁赦。據(jù)統(tǒng)計娶聘,在豐子愷的全部漫畫插圖作品中,小說插圖是比較少的甚脉,而其中關(guān)于魯迅小說的插圖配畫則占了豐子愷創(chuàng)作的小說插圖的絕大部分丸升。這不僅是畫家對自身及自身以外的世界的探尋,也是20世紀兩位文藝巨匠的心靈神交牺氨。
在豐子愷三次為《阿Q正傳》配插圖的故事中发钝,其間的創(chuàng)作歷程也是頗為不易顿涣,幾經(jīng)周折。1937年春酝豪,正值抗戰(zhàn)前數(shù)月涛碑,豐子愷在杭州創(chuàng)作了漫畫《阿Q正傳》,尚未印刷即毀于戰(zhàn)火孵淘。1938年應(yīng)錢君匋約為《文叢》重作此稿蒲障,可惜只刊登兩幅,又被炮火所毀瘫证。1939年豐子愷又重新作漫畫《阿Q正傳》揉阎,終由開明出版社出版”嘲疲“可見炮火只能毀吾之稿毙籽,不能奪吾之志。只要有志毡庆,失者必可復(fù)得坑赡,亡者必可復(fù)興。此事雖小么抗,可以喻大毅否。”(編者按:引用自豐子愷:《漫畫阿Q正傳》出版序言)
豐子愷先生是我國杰出的漫畫大師吞琐,時至今日仍有不少人喜歡他的作品捆探。他曾為葉圣陶主文編輯的民國時代母語教科書《開明國語課本》插畫配圖,水墨勾勒站粟,寥寥數(shù)筆徐许,神形兼具,極具中國傳統(tǒng)水墨畫作的特色卒蘸。這本國語啟蒙課本于1932年在上海首先推出雌隅,其后十余年間風行全國,印數(shù)達七八千萬冊缸沃。
豐子愷先生在《漫畫阿Q正傳》中共繪制了54張圖恰起,在繪本書序言里,畫家寄語到:希望“將來的中國趾牧,當不復(fù)有阿Q及產(chǎn)生阿Q的環(huán)境”检盼。同時他也談到了為魯迅小說繪圖的初衷:“魯迅先生的小說,大都是對于封建社會的力強的諷刺......在現(xiàn)在還有很大的價值翘单。我把它們譯作繪畫吨枉,使它們便于廣大群眾的閱讀蹦渣。就好比在魯迅先生的講話上裝一個麥克風,使他的聲音擴大貌亭〖砦ǎ”(編者按:引用自豐子愷《繪畫魯迅小說》序言)
1950年4月,《繪畫魯迅小說》由上海萬葉書店出版圃庭,其中包括《祝赋荩》、《孔乙己》剧腻、《故鄉(xiāng)》拘央、《明天》、《藥》书在、《風波》灰伟、《社戲》、《白光》等8篇魯迅小說的140幅插圖儒旬。豐子愷的誕生地在浙江桐鄉(xiāng)縣石門灣栏账,距魯迅的家鄉(xiāng)紹興僅一二百公里,他的漫畫所表現(xiàn)的清末社會的狀況义矛、鄉(xiāng)俗、地域風情以及人物的服飾都是他親眼見過的盟萨。所以凉翻,豐子愷筆下的魯迅作品插圖更能準確生動地描述魯迅小說中的情景晦毙,更能幫助讀者對魯迅小說的理解與把握泳猬,更以他獨特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以一種“靜”的圖畫語言表達魯迅小說“力”的深刻與美均澳,形成了一幅幅不可超越的藝術(shù)杰作胞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