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橋先生學貫中西,多次談到英語對一個作家的重要性:“我覺得一個作家很需要懂一兩種外語慌申。因為你多懂一種語言就等于書房多開了一扇窗戶陌选,讓你看到外頭的景象;再多一種就再多一個窗戶蹄溉∽捎停看人家多了回來看你自己,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柒爵。當然也不是說不懂外語的人就寫不好役电,有的人天分很高〔腿酰可是一個比較普通的宴霸、一步一步修成的作家,多懂一門外語真的是一個財富膏蚓,他對環(huán)境瓢谢、社會、世界等等的看法都會不一樣驮瞧。我應(yīng)該承認我的寫作風格就是這樣來的氓扛。”
在梁文道的《訪問:十五個有想法的書人》中论笔,董橋先生再次提到了英語是中國作家最需要的東西采郎,精通英語才能走進人家的世界,感覺到那種脈搏狂魔,所以他認為這是香港文化工作者相比大陸學者的優(yōu)勢和便利蒜埋。
其實不僅僅是作家,作為一名普通讀者最楷,能夠熟練地掌握一門外語也是幸運的整份,可以原汁原味地領(lǐng)略到語言自身的節(jié)奏和美感待错。伍爾夫在《普通讀者》這本自選散文集中,寫了大量的關(guān)于法語烈评、希臘語作家的書評火俄,她閱讀的全是原版書,使她的評論更加鮮明生動讲冠,在展現(xiàn)出高超的意識流寫作手法后瓜客,仍然接近原作的本質(zhì)。
我們大多數(shù)人都不是伍爾夫這樣具備高度文化修養(yǎng)的“普通讀者”竿开,順暢流利地讀懂和理解外國作品依然是個難度不小的挑戰(zhàn)課題谱仪,更多的時候要借助專業(yè)人士的翻譯,對讀者而言德迹,譯者的重要性并不亞于作者芽卿。
宋石男《十三億種活法》一書中,有篇談莫言獲獎的文章——《諾獎下的莫言與當代中國》胳搞,認為莫言獲諾獎除了自身的實力水準和鮮明的中國元素,翻譯是一個重要原因称杨。他寫道:“莫言作品的主要英譯者是美國翻譯家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肌毅,他并非逐字逐句翻譯,甚至不是逐段翻譯姑原,而是整體rewrite悬而,差不多等于編譯。已故翻譯家楊憲益的妻子戴乃迭曾說锭汛,‘葛浩文的譯筆讓中國文學披上了當代英美文學的色彩’笨奠。葛氏對莫言作品的翻譯,很大程度上美化了其語言唤殴,流暢了其敘事般婆,而保留了故事的穿透力。莫言獲獎朵逝,翻譯居功至偉蔚袍。”
考慮翻譯的要素是重要的配名,也是很關(guān)鍵的啤咽,畢竟諾獎委員會的成員看的是英譯本而不是中文本,存在文字上的接受度和欣賞度渠脉。長篇小說靠連續(xù)緊湊的情節(jié)貫穿全場宇整,但語言風格是否鮮明順暢也起到?jīng)Q定作用,決定了讀者的第一感受芋膘×矍啵《百年孤獨》在中國銷售百萬涩哟,影響力甚至超出了作者的預(yù)料,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譯者范曄老師超脫幽默盼玄、平實凝練的文字功力贴彼,傳神精準的描繪出小說跌宕起伏的故事脈絡(luò),更使讀者在閱讀中感受到鮮活跳動埃儿、生機勃勃的語言律動器仗。
每個人都有既定的閱讀習慣,對文字面孔有自己的喜好偏愛童番,有的喜歡像范曉萱一樣的娃娃臉精钮,有的喜歡像崔永元一樣斜睨冷笑的世情臉,邂逅氣味相投的譯者剃斧,下意識的會有莫名泛涌的喜悅和激動轨香。比如《黑暗塔》這樣的長卷小說,七部卷就是由七位譯者分別完成的幼东,體現(xiàn)的尤為明顯臂容。
故事是一脈相承、層層推進的根蟹,但文法風格卻不盡相同脓杉。第二卷《三張牌》的譯者是文敏,第七卷《黑暗塔》的譯者是于是简逮,我對這兩位就非常偏愛球散,文筆更加美感和細膩,不疾不徐散庶,細節(jié)展開的非常到位蕉堰,激發(fā)了很多字面之外的遐思,像傳感器一樣悲龟,生動但又很自然屋讶,能夠領(lǐng)會出故事的深意和韻味。正好那段時間也在讀于是的散文集《慌城孤讀》躲舌,一開始并沒太關(guān)注譯者丑婿,只是本能的覺得有種舒服和熟悉的味道,看到專門解讀黑暗塔的長散記没卸,才有了恍然大悟的明晰和透徹羹奉。后來看了一個關(guān)于《黑暗塔》的專訪,受訪人恰是文敏和于是约计,她倆對斯蒂芬·金是有人格上偏愛的诀拭,對應(yīng)到文字上就是有純粹的藝術(shù)感悟力,傳遞出的感情既動態(tài)華麗也綿密理智煤蚌,極為耐讀耕挨。被譽為“天才小說家”奧布萊特的首部長篇小說《老虎的妻子》登陸后细卧,譯者于是,因為是她的翻譯筒占,所以想看想讀贪庙。
在浩如煙海的書籍中,邂逅某個作者翰苫、某個譯者具有偶然性止邮,我們無法直接閱讀外文書籍,是從另一個人的轉(zhuǎn)換版本間接地欣賞奏窑,不可能像鏡子成像般地一一對應(yīng)导披,譯者的水平直接決定了成書版本,優(yōu)秀的譯者不但精通外文埃唯,更應(yīng)該是駕馭本國語言撩匕、精通本國文字智慧的大家,由此才能起到橋梁的傳遞作用墨叛,讓普通的閱讀者感受到文字冰山下埋藏的共通理念和普世價值止毕。
林文月先生翻譯了《源氏物語》、《枕草子》巍实、《和泉式部日記》滓技、《伊勢物語》、《十三夜》這幾部重要的日本古典文學作品棚潦,語言凝練,行云流水膝昆。關(guān)于翻譯她有過這樣一段解讀和告白:“翻譯者與一般讀者不同之處在于丸边,他必須非常認真地閱讀原著,不能放過一字一句荚孵,以及那些字字句句所顯現(xiàn)出來的氛圍妹窖。文學作品的翻譯不同于科學的說明性文字的翻譯,翻譯者不僅要譯出那些文字所含的內(nèi)容收叶,而且骄呼,同樣重要的是得注意那些文字是如何被書寫出來的。這個作家和那個作家的文章趣味不同判没,譯者要有極高的敏感度去辨別其間的差別才是蜓萄。因為譯者對原著的責任,已不是僅止于欣賞感動的層面澄峰,而是要透過那一字一句的迻譯嫉沽,讓不諳原文的讀者也能像自己當初那樣欣賞和感動,所以翻譯者必得是一個最認真和敏感的讀者俏竞。由于長期持續(xù)地認真閱讀和翻譯绸硕,我會覺得自己與原著的作者冥冥之間似乎產(chǎn)生了一種默契或了解堂竟。在我翻譯《源氏物語》的那一段時間,有時夜深人靜玻佩,獨自在書房里斟酌著那些纏繞費解的詞句出嘹,會覺得紫式部好似就站在我的椅子背后,同情地看著我咬崔∷凹冢”
林先生的作品包含著對作者的敬重和疼惜,為了真實傳神地在本國讀者面前再現(xiàn)作者原意不惜付出自己最大的心力刁赦,更包含著對文學的熱愛和不懈追求娶聘,“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甚脉,這樣的譯者和作者一樣丸升,值得我們尊重和敬仰,作為普通讀者牺氨,能遇到這樣的譯者狡耻,實乃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