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山樵夫
在我家里音瓷,有一個年歲很久的灶臺对嚼。這灶臺是父親用石頭、土坯壘成绳慎,在外接煙囪纵竖,用水泥漿抹成光滑的臺子漠烧。這灶臺兩個灶眼,放一大鍋和一小鍋靡砌。大鍋煮粥煮肉已脓,小鍋炒菜。只是這大灶除過年外很少煮肉通殃,煮的最多的則是豬食度液。這小灶是用的最多的,熬粥画舌、炒菜堕担、燒水大多都在小灶眼上完成。在家里曲聂,這灶臺就是母親工作的地方霹购,母親一天到晚,一年到頭都在這灶臺上忙碌著朋腋,一家人的吃喝齐疙,家畜家禽的食料,都靠母親在這灶臺上完成乍丈。
每年到臘月二十三這一天剂碴,是我們小孩子非常高興的日子把将。因為從這一天開始轻专,我們所盼望的年就要到了。這一天的一個重要活動察蹲,就是“辭灶”请垛。母親常跟我們說,到臘月二十三灶君老爺就要上天給玉皇大帝匯報了洽议。我們都急著問:匯報什么呀宗收?
母親就告訴我們,誰勤快誰懶惰亚兄,誰家省吃儉用會過日子混稽,誰家鋪張浪費糟蹋東西,還有誰家孩子聽話愛學習勤勞動审胚,灶君老爺都知道匈勋。所以,他就到臘月二十三到天庭去匯報去了膳叨。于是洽洁,我們都到灶臺邊,焚香燒紙菲嘴、擺上糖果等供品饿自,母親口里念念有詞汰翠,最后就是跪拜叩頭,祈禱灶君老爺多說好話昭雌。拜完灶君老爺复唤,小孩子都有甜甜的糖果。母親就告訴我:灶君老爺吃了糖果上天給咱說好話城豁,你們吃了糖果苟穆,要說吉利的話,不許出言傷人唱星。從那時起雳旅,“過年說好話”就深深刻在我們的記憶里了。到春節(jié)的時候间聊,貼春聯(lián)攒盈,我們就在母親的灶臺的墻上,把母親請來的灶君老爺?shù)漠嬒褓N上哎榴,還貼上春聯(lián)型豁。上聯(lián):上天言好事,下聯(lián):回宮降吉祥尚蝌,橫批:一家之主迎变。
母親總是說,灶君老爺就在灶邊飘言,誰也不能偷吃東西衣形。所以,從那時起姿鸿,母親做好的飯菜谆吴,大人不說吃飯,家里的小孩子誰也不敢偷吃苛预。記得有一次句狼,母親剛煎完咸魚,鍋里還油汪汪的热某,母親準備到堂屋拿個煎餅擦一擦腻菇,嚼一嚼,喂喂妹妹昔馋。那時筹吐,妹妹還小,都是母親嚼煎餅喂绒极。這時骏令,我家那個饞嘴的黃狗,伸出長長的饞舌頭去舔鍋垄提,只聽得滋滋的聲響榔袋,就跟母親煎東西似的周拐,這“阿黃”的舌頭被熱鍋燙壞了,疼得這家伙嗷嗷亂叫凰兑,還狂跳妥粟。我們小孩子都哈哈大笑,母親笑罵:饞狗不離鍋臺吏够。你看勾给,嘴饞可怕不?我羞愧低下了頭锅知,好像母親在罵我呢播急。
清貧的農(nóng)家,是沒有什么好吃的售睹,這灶臺的鍋里上也難見什么油星桩警。只是到過年的時候,母親才舍得煮點肉昌妹。從小我就喜歡給母親幫忙捶枢,給母親幫忙抱柴禾,幫母親燒火飞崖±檬澹看著爐火在鍋底下木柴、樹枝被燒得嗶嗶啵啵聲響固歪,爐火跳動的火苗在舞蹈蒜鸡。特別是冬天的夜晚,我們家的小院被爐火照得亮堂堂的昼牛,爐火的火焰烤得渾身暖暖的术瓮,聞得這飯菜的香味特舒服康聂。
過年煮肉贰健、油炸丸子、炸藕盒恬汁,這些饞得我們流口水的食品伶椿,我們是輕易不會吃到的。母親會把肉湯給我們兄妹每人盛一碗氓侧,我們把地瓜煎餅泡在碗里脊另,吃起來那個香呀!我很理解我們家的“阿黃”不惜被燙傷了舌頭去舔油鍋约巷,饑餓中面對這些美味偎痛,別說一條小狗,就是我們也很難控制独郎。因此踩麦,我們也常常在灶臺邊流口水枚赡。母親也是心疼我們,只是在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里谓谦,家里能有點葷腥的東西贫橙,也是準備著過年、家里來客反粥,再就是過年后壘墻蓋屋請親戚鄰居幫忙來干活吃卢肃。母親常常把地瓜、胡蘿卜放在爐灶里給我們燒熟才顿,甚至我們捉來螞蚱莫湘,家里沒長大死去的家兔、小雞郑气,也是在這鍋底的爐火中燒熟的逊脯。這些東西,今天看來那就是充滿病菌的東西竣贪,得需要深埋军洼。可是演怎,這對于轆轆饑腸的我們匕争,那是何等的美味啊爷耀!
漫長的農(nóng)耕年代甘桑,家鄉(xiāng)人缺燃料。這一家老老小小吃喝歹叮,就得燒火做飯跑杭。于是,我們起早貪黑跟著母親拾柴禾咆耿〉铝拢浚河邊樹林的落葉,是母親做飯的最重要的燃料萨螺。每到秋天樹葉變黃的時候窄做,母親就準備了簍子、筢子慰技。當黃色的樹葉飄然落下的時候椭盏,那大大的金黃的葉子,就是母親的元寶吻商。河邊的樹葉被摟得干干凈凈的掏颊,于是就轉向山坡、嶺埂艾帐,冬天的枯草乌叶,也是燒鍋的好東西改化。最上好的燃料,則是蒙山的松針枉昏、松斗陈肛。父親就帶著繩索、扁擔兄裂、獨輪車句旱,帶著干糧上山拾柴禾。這一趟一去兩三天的時間晰奖,父親就在這山上住下谈撒,餓了啃自帶煎餅,渴了喝山泉匾南,等下山的時候啃匿,就是滿滿一大車山柴∏悖看著家里的幾垛柴禾溯乒,母親笑得合不攏嘴,覺得這一年到頭不愁生火做飯了豹爹。
母親是很會過日子的人裆悄,清貧的農(nóng)家也因母親的勤儉持家,能夠平安度日臂聋。我們家還沒跟鄰居似的光稼,拉著打狗棍出去討飯。灶臺的飯粒碎屑孩等,都打掃得干干凈凈艾君,喂豬喂雞。有些柴禾碎屑肄方,母親也舍不得丟掉冰垄,于是拉起了風箱,我就跟母親學會了拉風箱扒秸,風箱一拉播演,碎屑的柴禾都被燒得旺旺的冀瓦,燒得一點也不剩伴奥。這灶臺下面的爐灰,被母親裝在袋子里直接灑在田里翼闽,是很好的家肥拾徙。煙囪的煙灰,也是好東西感局,常常被父親挖去涂上屋檐角尼啡。
等我們長大了暂衡,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在灶臺前貼的“一家之主”的對聯(lián)崖瞭。我沒見過灶君老爺什么樣子狂巢,我可是見到我的母親在灶臺忙碌的身影,累彎的腰书聚,漸漸生起的白發(fā)和皺紋唧领。這灶臺的“一家之主”應該是是我的母親啊雌续!是母親用她的智慧斩个、勤勞和汗水養(yǎng)活了我們。
幾十年過去了驯杜,當年那個喜歡在鍋臺邊幫母親燒火的我受啥,也已是年過半百的老頭了。家里已經(jīng)有了整體廚房鸽心,有了燃氣灶滚局,燒火做飯早已告別的那柴草和鍋臺⊥缙担可是核畴,母親不會用燃氣灶,不喜歡那一團藍色的火焰冲九。母親一輩子站灶臺習慣了谤草,她還是喜歡她的灶臺。母親總是說莺奸,還是大灶柴火煮得飯菜香丑孩。過年的時候,一大家子近20口子聚餐灭贷,母親就把那大灶燒得旺旺的温学,83歲的老母親,還是喜歡在這大灶臺的大鍋里煮餃子甚疟。我也喜歡這大鍋煮的餃子仗岖,當大灶的爐火旺旺燒起的時候,我看到了母親佝僂的身子览妖、花白的頭發(fā)和她如菊花般的臉轧拄。看到一家人歡聚在一起讽膏,她從心里高興伴莸纭!我一邊燒火,一邊流淚俐末,母親說我不要燒了料按,看你熏得眼淚下來了。我沒有作聲卓箫,一個勁地低頭燒火來掩飾自己的流淚载矿。我的母親老了,歲月的風霜已經(jīng)深深刻在她的臉上烹卒。
母親幾十年的大灶臺恢准,也就過年時節(jié),大家庭聚會才派上用場甫题。今天馁筐,這灶臺燒煮的飯菜品類繁盛,香味飄溢坠非,可總也不能勾起我的食欲敏沉。我總想起小時候,在這灶臺母親做出的飯菜炎码,真的是讓我饞涎肆流盟迟,流進歲月的記憶里,流進我的睡夢里潦闲。
(寫于2018年2月25日攒菠,農(nóng)歷戊戌年正月初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