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的夜晚

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迅皇,文責(zé)自負。


離開醫(yī)院以后衙熔,于洋強忍著腳趾的疼痛登颓,一跛一跛的走了很長時間,仍未看到一家24小時便利店红氯。已經(jīng)凌晨三點了框咙,周圍不見一個行人,也沒有車輛經(jīng)過脖隶,遠處的高樓只剩零星幾盞燈還亮著扁耐。寂靜的夜空下,只有那雙折磨他腳指的豆豆鞋在發(fā)出清晰可聞的拖曳聲产阱。

他怎會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覺那是一雙穿上去傻里傻氣的鞋子?一半是因為售貨員訓(xùn)練有素的恭維和賣場里特有的光照沖昏了他的頭腦块仆;一半是因為他隱約記得构蹬,在他十五六歲的時候,有個很受歡迎的男同學(xué)也穿過類似的一雙鞋悔据。當(dāng)他心血來潮想要打扮一下自己的時候庄敛,就急不可待的把那位男同學(xué)當(dāng)成了榜樣,卻未曾想想科汗,審美的眼光在漫長的歲月里發(fā)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藻烤。

要是一會兒有輛出租車,干脆就坐著它一走了之好了头滔,于洋心想怖亭。反正他原本期待的事情已經(jīng)不可能發(fā)生了,又何必非得繼續(xù)留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呢坤检?

他甚至都說不清她長得究竟如何兴猩。

于洋承認,當(dāng)她在ktv里笨拙而又認真的唱起那首《當(dāng)你孤單你會想起誰》的時候早歇,他是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久倾芝。后來,當(dāng)她借著酒意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箭跳,慢慢朝他俯過身來晨另,對著他的耳朵低聲細語時,他也的確有點意亂情迷谱姓〗枘颍可這又能代表什么呢?就像祁東常對他講的那樣逝段,只有像他這樣沒“吃過見過”的男人垛玻,才會只要一有異性對他表示點好意割捅,就以為遇到了真名天女。

祁東說到這里時帚桩,一臉的洋洋自得亿驾,仿佛自己剛剛向于洋揭示了什么不得了的宇宙真理。這話如果是什么人在書上寫的账嚎,于洋也許還會承認他說的有幾分道理莫瞬。但他偏偏就是有一種莫名奇妙的自尊心,死活也不想讓一個同齡人教會自己什么郭蕉。

“你說是就是吧疼邀。反正比起女人什么的,我倒更愿意把時間留給自己召锈∨哉瘢”于洋小心翼翼的維持著語調(diào)的平和,盡量像談?wù)撎鞖庖粯硬粠в腥魏胃星樯收撬辍K麤]解釋到底怎樣才算把時間留給了自己拐袜,也沒解釋自己究竟為什么比別人需要更多的時間。但如果祁東問梢薪,他就會立刻告訴他蹬铺。

“你呀,說一千道一萬秉撇,就是待在自己的‘? 舒適圈? ’里不想出來罷了甜攀。”祁東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琐馆。

一聽“舒適圈”三個字规阀,于洋立馬來了精神。他剛準備就此大發(fā)一番宏論啡捶,卻發(fā)現(xiàn)祁東的注意力已然飄去了別處姥敛。看他盯著手機笑逐顏開的樣子瞎暑,一定是又有什么女人著了他的道吧彤敛。

于洋一肚子的話都撲到了空處,心里悶悶的了赌,只得暗自嘲笑起了自己的天真墨榄。他怎會期望別人真的在乎自己那點連自己也捉摸不透的心思?

但這依然無礙他把祁東當(dāng)成最好的朋友勿她。不必深究彼此內(nèi)心的曲折袄秩,卻足以為了對方赴湯蹈火,在于洋的心目中,男人之間的友誼本就如此神秘之剧。


一輛出租車從遠處開了過來郭卫,經(jīng)過于洋身旁時故意放慢了速度。于洋尷尬的和司機對望了一會兒背稼,然后極不自然的將臉轉(zhuǎn)到了一邊贰军。直到出租車徹底消失在視線里,他才想起蟹肘,自己本可以搭車去找便利店词疼。

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多久了?她還在醫(yī)院里等他嗎帘腹?說不定贰盗,她突然說想要吃腸卷,本就是為了找一個支開他的理由阳欲。


已經(jīng)有許多年了舵盈,自打于洋對自己的性情多少有了些了解,他就一直盡力避開那些喧鬧的場合胸完。這次之所以破戒书释,是因為祁東馬上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他請了所有的朋友赊窥,其中當(dāng)然也包括于洋,打算在這一晚用他最擅長的方式和所有人來一場最后的告別狸页。

于洋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今晚這樣大的KTV包廂锨能,寬闊得簡直像他小學(xué)的操場。即使這樣芍耘,還是有人不得不擠坐在沙發(fā)扶手上址遇。一個人的生命怎么可以同這么多的人發(fā)生交集?這是一件叫于洋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斋竞。在昏暗燈光的掩護下倔约,他疑惑的打量著一張張陌生的臉孔,想象著他們各自和祁東發(fā)生過一段怎樣的往事坝初,是否每一段都如同他和祁東的一樣令人難忘浸剩?

不對,假如每一段都令人難忘的話鳄袍,也就并沒有什么好難忘的吧绢要?幾年之后,當(dāng)祁東在老家建立起了新的生活拗小,為了打理自家的生意終日焦頭爛額的時候重罪,他真的還能記起這間包廂里的每一個人嗎?

于洋安靜的坐在一個他認為不被注意的角落,專注的維持著一只玻璃杯的平衡剿配,小心翼翼不讓琥珀色的液體傾灑出來搅幅。他在等待,等待著祁東在這片驟然而起呼胚、又轉(zhuǎn)瞬即逝的陣陣歡笑中想起他來茄唐,以便能用一個有別于眾人的方式,和祁東最后喝一杯告別的酒砸讳。

當(dāng)于洋在腦海里預(yù)演著劇情的時候琢融,一個女孩上氣不接下氣的歌聲卻一直讓他的精神無法集中。那歌聲說起來極業(yè)余簿寂,但在于洋聽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染力漾抬。他不禁尋找起女孩的背影。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頭海帶般蜷曲的紫色長發(fā)常遂,有點嬰兒肥的身體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輕輕搖動纳令,焦糖色襯衣的袖口向上整齊的卷了兩圈,露出半截象牙色的小臂克胳,細長的手指緊張握在一只銀色的麥克上平绩,肘部用力的貼在身體兩側(cè)。每次唱到高音部分時漠另,她的肩膀都會略顯夸張的聳起捏雌,讓于洋忍不住猜測此刻她會是怎樣的表情。然而笆搓,她卻一直沒有轉(zhuǎn)過身來性湿。

“他和祁東應(yīng)該是在理發(fā)店認識的吧?”于洋不無揶揄的想到满败。他畢竟已過了情竇初開的年紀肤频,所以沒多一會兒,也就把女孩和她的那頭紫色長發(fā)給忘了算墨。

四周的喧鬧聲在祁東輕車熟路的催動下一點不見衰減的跡象宵荒。于洋在沙發(fā)上坐得屁股都疼了起來。他心里埋怨祁東怎么這么久都沒有想起他來净嘀,但轉(zhuǎn)念一想报咳,又覺得那一刻晚一點來也好。仿佛一個等待登臺的演員面粮,他越是期待著能用一個動情的時刻來為他和祁東多年的友誼做個總結(jié)少孝,就越是有點恐懼它的到來。

他試著回想初來這座城市時熬苍,他和祁東在一家廉價旅館的四人間里相遇的情景稍走。他記得祁東那時就留著一頭“洗剪吹”的發(fā)型袁翁,一米八幾的個頭,瘦的像根旗桿婿脸,顴骨凸出的臉蒼白得像是大病初愈粱胜。而于洋自己呢?用祁東后來的話形容狐树,皮膚黝黑得像是菲律賓人焙压,愁眉緊鎖的樣子,像是背負著什么深仇大恨一樣抑钟。頭一個星期涯曲,他們除了最初的一番尷尬的自我介紹以外,幾乎就沒再有別的交流在塔。那間廉價旅館的四人間被兩張上下床和一套舊桌椅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幻件,只在門口還留有擦腳墊那么大的一方空地可以落腳。他們每晚下班回到住所蛔溃,除了在床上輾轉(zhuǎn)就幾乎無事可做绰沥。直到有天,祁東興高采烈的帶回了一張擦腳墊那么大跳舞毯……

“你也想起舞嗎贺待?”

祁東在依次跳完了《快樂崇拜》徽曲、《不如跳舞》和《neversay goodbye》之后,突然望向于洋麸塞,中二十足的說道秃臣。

于是兩個男人就那么在狹小的房間里像傻子一樣手舞足蹈起來。

就連于洋自己也搞不懂哪工,自己那天為什么會沒怎么扭捏就接受了祁東那令人羞恥的邀請甜刻。可能每個人初到一個新環(huán)境時正勒,都多少期望著能經(jīng)歷一點非同尋常的事情吧。

正想著傻铣,于洋翹著的二郎腿突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章贞,嚇得他一激靈。手中酒杯瞬間失去了平衡非洲,他感到胸前一涼鸭限,只覺得像是有什么冷血動物順著領(lǐng)口鉆了進來,緊接著那涼意就漫延到了肚子上两踏。于洋下意識的站起身來败京,而這卻讓冰涼的感覺向下流動得更快了。

“對不起梦染!對不起赡麦!”一個女人的聲音慌張的道著歉朴皆。是個有點熟悉的聲音。

于洋抬起頭泛粹,發(fā)現(xiàn)絆到他的正是那個一頭紫發(fā)的女孩遂铡。

女孩不知從哪里拿來一沓紙巾,剛想上手擦于洋的衣服晶姊,卻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扒接,拿著紙巾的手就那么停在了離他胸前一寸的地方。

“沒事们衙,沒事钾怔。”于洋一邊說著蒙挑,一邊別扭的從胸前把紙巾接了過來宗侦。他的手指無意中觸碰到了女孩的手指,兩個人的手同時下意識的向后縮了一下脆荷。

“你現(xiàn)在沒事凝垛,等出門的時候可就要著涼了◎涯保”女孩滿懷歉疚的說道梦皮。于洋注意到她的臉頰微微泛紅,不知是因為喝了酒桃焕,還是剛才高音唱得太用力的緣故剑肯。

“真沒事。就我這體格观堂,冬天在海里游泳都不怕让网,這點冷算什么?”于洋本不是個喜歡吹牛的人师痕,不知為何卻說起了根本沒有的事溃睹。

“這樣啊……不過……你還是……”女孩不知再說些什么好,但似乎覺得就這樣走開也不合適胰坟。

“說起來因篇,你和祁東是怎么認識的?”于洋絞盡腦汁笔横,才總算找到了一個緩解尷尬的話題竞滓。

“前年理發(fā)的時候認識的。你不知道吹缔,要找一個能懂你意思的理發(fā)師有多難商佑。誰知我們才認識不到兩個月,他就要回老家了厢塘〔杳唬”

原來如此肌幽。于洋也不知道該不該為自己認識祁東更久而高興。

“我沒猜錯的話礁叔,你這頭發(fā)就是祁東染的吧牍颈?”

“是啊。你笑什么琅关?”女孩的表情忽然有些嚴肅煮岁。

“沒什么,沒什么涣易,我就是覺得你染的這顏色一看就像是他的手筆画机。你知道……就是那種……”于洋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能想到的形容詞好像都包含著點諷刺意味,于是生生把后半截話咽了下去新症。

“你們這些直男匿辩,懂什么璃饱!”女孩大概猜到了他想說的躬它,但并沒有真的生氣贺奠。

“沒有,我不是那意思隆嗅。我覺得紫色挺好看的其實界阁。我是說,你挺適合這個顏色的胖喳。只不過就是……有點不太日常泡躯,你懂吧?說起來丽焊,我其實真挺佩服你的较剃。我還一直想把頭發(fā)染奶奶(兩個三聲)灰來著,可老是鼓不起勇氣技健⌒囱ǎ”

“那念奶奶灰!”女孩被于洋錯誤的讀音逗樂了雌贱。她笑起來上嘴唇抑制不住向上抿著确垫,露出一排不甚整齊的潔白牙齒。

真是個不錯的開始帽芽,于洋心想。至于是什么的開始翔冀,他還不想馬上弄明白导街。只是忽然之間,祁東以往那些令他不勝其煩的“告誡”在他腦中全都變得清晰起來纤子。

“與女人說話時搬瑰,一定要敢于看她的眼睛款票。如果實在緊張,你可以試著把目光集中在她兩眼之間的地方泽论“伲”

“切記!面對面時翼悴,一定不要偷瞄對方的胸部缚够。這種行為,就像小學(xué)生以為有個課桌擋著鹦赎,老師在講臺上就看不見他干什么一樣幼稚谍椅。與其如此,你還不如大大方方的看呢古话〕裕”

“想知道女孩對你有沒有好感,看她的腳就對了陪踩。如果她和你說話時杖们,一只腳的腳尖始終朝著你,就表示有戲肩狂。否則就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摘完。”

“不要以為不說話少說話就是善于傾聽的表現(xiàn)婚温。真正懂得傾聽的人描焰,會努力制造適當(dāng)?shù)脑掝},讓對方自然而然的說出她一直想說卻沒有機會說的話栅螟【G兀”

……


于是他們就那么順利的聊了下去。腳站酸了就一起在沙發(fā)上坐下力图。談?wù)摰膬?nèi)容從劉老根一路聊到萬能青年旅社步绸,又從《創(chuàng)造101》一路聊到城市規(guī)劃。談到高興處吃媒,他們還在女孩的提議下喝了幾杯瓤介。而于洋竟然一時忘了自己不勝酒力。

于洋對那些話題其實只有些泛泛的了解赘那,也談不上有多大的興趣刑桑,他之所以一直沒話找話,是因為他很想弄明白那女孩的聲音里究竟是什么令他著迷募舟。而就是這樣一個迷人的女孩祠斧,此刻正被于洋那些晦澀的玩笑逗得前仰后合,手捂著嘴不能自已的笑著拱礁。有那么一陣兒琢锋,他甚至都后悔起自己年輕時沒能去做一名脫口秀演員來了辕漂。

上次自己如此興奮是在什么時候呢?于洋心想吴超。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否曾經(jīng)這樣興奮過钉嘹。是因為這個女孩嗎?還是只是酒精的作用鲸阻?一想到這份感覺一旦過了今晚跋涣,就又要不知過多久才能再感受得到,于洋就不禁提前感到了幾分失落赘娄。


“喂仆潮,你知道什么是‘? 紫色激情的頂點 ’嗎?”女孩伏在他的肩頭遣臼,對著她的耳朵神秘兮兮的說性置。于洋只感到一股熱氣在他的臉頰上滾燙。

“哈揍堰?”

他不知所措的看著女孩鹏浅,生怕自己誤解了她的意思。

“嗐屏歹!就這你還敢說你看過‘? 安吉拉?卡特 ’呢隐砸!”原本一臉認真的女孩像是惡作劇得逞一樣的笑了起來。

“什么蝙眶?‘? 安吉拉?卡特 ’季希?

“哼哼,不告訴你幽纷,自己百度去式塌。”看著于洋一臉的窘像友浸,女孩似乎覺得很受用峰尝。

不知為何,聽到事情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收恢,他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武学。

“啊呀,到我的歌了伦意。你一會兒可不準笑我昂火窒!”女孩說著從沙發(fā)上利落的站起身,朝著麥克風(fēng)的方向一路小跑著離開了驮肉。


“喂沛鸵!”

祁東冷不丁的從背后用力拍了一下于洋的肩膀。

“可以啊,洋哥曲掰。剛才我可都看見了。你不是說女人只會浪費你的時間嗎奈辰?”

“滾栏妖!嚇我一跳!”

“哈哈奖恰,別不承認嘛洋哥吊趾!你看看你嘴挒的,都恣成什么樣了瑟啃。有本事別笑啊你论泛。忍住蛹屿!”

于洋一把鎖住祁東的脖子屁奏,照著他的肋骨不輕不重的戳了幾下。

“哈哈哈哈错负。被我說中了吧坟瓢?惱羞成怒了你這是!”

兩個成年人就這么例行公事似的互相撓了一陣兒對方的癢癢犹撒。但他們畢竟已不是小學(xué)生了折联,所以沒多一會兒,就一起氣喘吁吁的攤坐在了沙發(fā)上识颊。祁東比于洋先勻過氣來诚镰,又開始“語重心長”的對于洋說教起來。

“說真的祥款,洋哥清笨,該下手下手。這種事啊镰踏,經(jīng)歷多了就好了函筋!什么都講究一個熟能生巧不是?”

“什么下手不下手的奠伪!唉跌帐?我說,在你眼里绊率,男人和女人是不是就只能有那么點事敖髁病?”

“洋哥滤否,相信我脸狸,這女孩,好搞〈都祝”祁東像是沒聽見于洋的話一樣泥彤,自顧自的對于洋使了個心領(lǐng)神會的眼色。

“你說話就不能放尊重一點卿啡!”

“洋哥吟吝,沒有實踐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咱倆這關(guān)系颈娜,我還能讓你往坑里跳嗎剑逃?再說,現(xiàn)在都什么年頭了官辽,及時行樂嘛蛹磺,這點無論男女都一樣。你覺得你是在尊重人家同仆,說不定人家還以為你嫌人家丑呢……”

祁東話還沒說完萤捆,就被他的其它幾個朋友拽走了,好像是要玩什么類似棒子老虎雞一類的游戲乓梨。于洋拒絕了或是根本沒有聽見他們的邀請鳖轰。祁東剛一離開視線,他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扶镀,身體無力的仰靠在沙發(fā)上蕴侣,反復(fù)琢磨著祁東剛才說的“實踐”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瞬間臭觉,他的腦海里閃過了不堪的一幕昆雀。但只是一瞬而已,因為即使只想象一下那個畫面他也覺得是一種褻瀆蝠筑。但究竟褻瀆了什么呢狞膘?他又一時搞不清楚。再說什乙,就算祁東剛才說的是真的挽封,這和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如果說他是在嫉妒臣镣,那豈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一點辅愿?說到底,他和女孩只不過是兩個碰巧聊了幾句的陌生人而已忆某。

但挫敗的感覺依然在他的心中揮之不去点待。自從認識祁東以來,他不知拒絕過多少次像今晚這樣的場合弃舒,是因為他一直篤定的相信癞埠,像他這種人,是注定無法在與萍水相逢之人的交際中體會到任何真正的快樂。這份自知之明苗踪,是一直讓他暗自引以為傲的特質(zhì)颠区,是讓他感到自己有別于蕓蕓眾生的為數(shù)不多的證據(jù)之一⊥ú可現(xiàn)在瓦呼,他滿腦子里想的卻都是那些他錯失的東西:悅耳的聲調(diào)、迷亂的光影测暗、一次次短暫卻真實的相遇、即興的歡愉磨澡、以及得來全不費工夫的肉體碗啄。這一切無不都在向他證明祁東是對的,他從來都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與眾不同稳摄,只是個隨處可見的稚字、待在自己的“舒適圈”里不敢出來的可憐蟲罷了。而他那個所謂的“舒適圈”厦酬,說白了胆描,不過是對孤單的熟能生巧而已。


女孩的歌剛一唱完仗阅,旋即就被拉入了歡鬧的人群之中昌讲。在幾個舉止輕浮的男人的包圍下,她笑得前仰后合减噪,掩著嘴的手幾乎沒有放來下過短绸。

“原來她只是笑點比較低啊〕镌#”于洋心里一陣失落醋闭。

就在此時,一個想法驀的襲上了他的心頭朝卒。這想法讓于洋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里证逻。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竟是如此習(xí)慣于這種傷感的情緒,以至于都有點沉醉其中了抗斤。他想起小時候囚企,有一年父母因為忙著鬧離婚而忘記了他的生日。他沒有提醒他們豪治,也沒有向他們顯露出任何不滿洞拨,只是等到晚上一個人的時候,躲在被子里偷偷聽了17遍《祝我生日快樂》负拟。從那時起烦衣,這幾乎可以說成了他的一種生活風(fēng)格:在一個誰都看不見的小劇場里扮演一個顧影自憐的角色。因為這樣一來——承認這一點,對他來說著實有些殘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什么都不用做了花吟。

甚至連應(yīng)付別人的同情都不需要秸歧。

在想通這一點的同時,一種鬼壓床似的惶恐便立刻攫住了他衅澈。他拼命的想要做點什么键菱,哪怕是抬起一條胳膊也好,好讓自己從那份無力的感覺中掙脫出來今布。

當(dāng)于洋充分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時经备,他發(fā)覺自己已來到了女孩的身邊,而那幾個輕浮男人的異樣目光看來已是不容許他再原路返回了部默。他干脆把心一橫侵蒙,索性像個浮夸的偶像劇演員那樣,抓住女孩的手就頭也不回的向包廂門口走去傅蹂。

而那只手竟沒有一點要掙脫的意思纷闺。

原來“做點什么”,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份蝴,竟是如此一件簡單的事情犁功。于洋一時間覺得自己就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游戲的通關(guān)口令一樣。

直到推開ktv大堂的玻璃門婚夫,他依然沒有松開女孩的手浸卦,也沒有試圖對女孩講些什么。仿佛只要他繼續(xù)沉浸在此刻的狀態(tài)里请敦,整個世界不必分說镐躲,自會與他心領(lǐng)神會。直到夜晚濕熱的風(fēng)順著大廳的門縫吹到他的臉上侍筛,直到聽見遠處馬路上傳來的鳴笛聲萤皂,直到他感到自己微微發(fā)汗的皮膚沾上了一層濛濛的塵土,他飄飄然的思緒才終于又心不甘情不愿的落回到了現(xiàn)實之中匣椰。

趁著于洋停下腳步裆熙,女孩將身子順勢向他靠攏了些。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觸碰到了女孩的頭發(fā)禽笑,那觸感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入录,不像是綢緞或海藻那樣光滑,而是意外的有些令人刺癢佳镜。在大廳明亮的光線下僚稿,他匆匆看了一眼女孩,第一次注意到女孩大大的顴骨蟀伸。離開包廂里曖昧的燈光蚀同,她的臉龐似乎發(fā)生了一種叫于洋難以解釋的變化缅刽,雖然分明是同一個人,可起初讓他怦然心動的那些特征卻一下都找不到了蠢络。幾乎就在察覺到這一點的同一刻衰猛,于洋近乎自我防衛(wèi)般的想要阻止自己繼續(xù)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部祝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啡省,他終歸還是痛苦的意識到自己的品性有多么糟糕。

“那個髓霞,你這是要帶我去哪柏远谩?”女孩臉上閃現(xiàn)的一抹嬌羞令于洋愈發(fā)難受方库。

于洋朝遠處的建筑呆呆的張望了一下分预,不易察覺的嘆了口氣。他來到這座城市已經(jīng)有十多年了吧薪捍?怎么這里對他來說竟還陌生的像是初來乍到?


2

“你一定失望了吧配喳?這里的確沒有我形容的那么美酪穿。我都有點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錯。(嘆氣)這才過去幾年扒绻被济?就什么都變了。那時我和祁東剛剛20出頭涧团,悶熱的天氣只磷、以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境煎熬著我們。在那些悶熱的夜晚泌绣,我們急需找到方法讓自己開心起來钮追,但兜里沒錢,就只好在夜里像沒頭蒼蠅似的四處游蕩阿迈≡模”

“看不出來,你還挺多愁善感的苗沧】兀”

于洋很討厭別人在這種事上揶揄他,孩子氣的沉默了三四秒鐘待逞。

“我們有天偶然來到了這里甥角,這座除了可疑的情侶幾乎沒人會來的小山包。后來我們又找到了這塊靠近山頂?shù)钠秸麕r石识樱。不知是誰先開的頭嗤无,我們就在這里歇斯底里的唱起歌來震束。我其實從小就不怎么喜歡聽歌,甚至連一首完整的歌詞都記不住翁巍,但那一陣子驴一,我依然唱得樂此不疲≡詈現(xiàn)在想來肝断,可能是因為在那些無所適從的日子里,我很想做點能讓自己以后去懷念的事吧驰凛。

奧胸懈,對了,我記得那個方向原來有個池塘來著恰响。平時那池塘天一黑就看不見了趣钱,不過要是趕上剛下完雨,天空像剛剛被水洗過胚宦,你就能看見池塘里有輪比天上更明亮的月亮首有。”

“可惜枢劝,今晚看不到那樣的月亮井联,連一顆星星都沒有∧裕”女孩也學(xué)于洋在一塊石頭上坐下烙常,雙手扶膝,仰頭望著天空鹤盒。

“沒辦法蚕脏,城市里光污染太嚴重≌炀猓”

“你老家那里星星多嗎驼鞭?”

“可能吧,在我小的時候尺碰,不過我不太確定终议。我那時對星星什么的不感興趣,就一心盼著能去看看大城市的夜景葱蝗。你知道穴张,在我兒時的想象中,那些晝夜不眠的璀璨的燈火就像是一場沒完沒了的慶典皂甘,我以為那慶典是誰都可以參加……”于洋沉浸在自己莫名其妙的感傷里,幾乎忘記了女孩的存在悼凑,聲音漸漸低沉渐夸,仿佛自言自語瘟忱。

“前些年,我老家那里也成了開發(fā)區(qū)韩肝,過年回去触菜,大家都說星星不像從前那樣多了“Ь”

“你說將來涡相,是不是全世界都要這樣了?那時有人再想看看梵高看過的星空剩蟀,就非得跑去北極不可漾峡。”

“可別喻旷,要不北極也要人擠人了±挝荩”于洋想到下班高峰時摩肩擦踵的地鐵一號線且预,不由得呼吸都困難了一點。

原本烙无,于洋只是打算讓女孩知難而退锋谐。反正世界上的怪人那么多,讓她偶爾遇到一個兩個截酷,也不算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涮拗。他于是提出大半夜帶女孩上山看看風(fēng)景,沒想到女孩竟真的答應(yīng)了迂苛。她比于洋想象的要大膽的多三热,也無謀的多,他想不通她為何可以這樣信任他這個幾乎可以說是完全陌生的人三幻。就因為他們都是祁東的朋友嗎就漾?可祁東,說到底念搬,其實連于洋的父母叫什么都不知道抑堡。假如警方找到他摆出,除了一個全國大概有兩百萬個的名字,他又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線索呢首妖?

既然女孩連這種事都能答應(yīng)偎漫,于洋也就愈發(fā)好奇她的底線到底在何處。他不覺間開始放任起了自己的言行有缆。(《古蘭經(jīng)》有言:決心令人厭惡者象踊,必先成為他自己。)

現(xiàn)在妒貌,她一定把我當(dāng)成那種矯情的不能再矯情通危,三句話離不開自己的那種文藝青年了吧?于洋心想灌曙。話說菊碟,我們在里坐了這么久,怎么還不來蚊子呢在刺?

“你坐在這里可要當(dāng)心逆害,聽說這里有種蜈蚣,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鉆入人的屁眼蚣驼∑悄唬”幾乎就像要同女孩的包容分出勝負一般,于洋的毫無分寸令他自己也嘆為觀止颖杏。

“哈哈哈哈纯陨,恐怕是祁東跟你說的吧?他那張嘴說的話你也能信吶留储!腸子里又沒氧氣翼抠,蜈蚣進去不得憋死嘍。再說获讳,這種地方哪會有蜈蚣呢阴颖?這點騙得了誰也騙不了我,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丐膝,常抓這玩意給我爸泡酒呢量愧。”

于洋原本想嚇嚇女孩帅矗,不想?yún)s被女孩取笑了一番偎肃,止不住一陣面紅耳赤,當(dāng)脫口秀演員的夢想也隨之覆滅浑此。大多數(shù)時候软棺,他還是希望人家能對他嚴肅一點。

在沒有月光的夜里尤勋,于洋只勉強看得清女孩的輪廓喘落。如果他之前認識她茵宪,那么根據(jù)她此時說話時的語氣他自然就能腦補出她的模樣和表情∈萜澹可他們相處的時間畢竟太短了稀火,她的五官在于洋的記憶里固定的還不牢靠,于是在那些不太確定的地方赌朋,他就只好從他這輩子匆匆一瞥的女性那里東挪西湊出一些特征凰狞。比如在女孩取笑他的時候,他就不能自控的將她的眉眼與小學(xué)時欺負過他的班長做了一番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替換沛慢,盡管他深知這絕無可能赡若。(我以一個作者所能有的權(quán)威保證,沒有一個班長能忘記于洋团甲,除非她決心忘記逾冬。)

“有這么好笑嗎?”于洋沒好氣的說躺苦。

女孩的嬉笑聲像按下開關(guān)一般消失在了空氣里身腻,好一陣兒都沒有再說話。于洋心里一陣發(fā)毛匹厘,想不到?jīng)]有防人之心的人竟是自己嘀趟。他和女孩本不相識,更無從得知她的病史愈诚,要是自己哪句話刺激到了她她按,指不定就得挨上一頓好撓,撓到背上還好說炕柔,要是撓到臉上可怎生是好酌泰?

“喂!我說汗唱,你大晚上把我?guī)У竭@來,不會就是為了給我講你和祁東的過去吧丈攒?你就沒點別的事想做嗎哩罪?”

“做什么?”

面對女孩突然的質(zhì)問巡验,于洋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從前那些藏在樹林里的可疑男女际插,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個字來。盡管于洋很不想承認显设,但那種行為對他來說的確過于大膽框弛。

“不如我們也一起唱歌吧!就像你和祁東當(dāng)年那樣捕捂。你們當(dāng)時都唱些什么瑟枫?”一提起唱歌斗搞,女孩就興奮的像個孩子。

“杜十娘慷妙∑Х伲”于洋緊張之際,也不知自己為何第一個想起的會是這首歌膝擂。

“郎君啊虑啤,你是不是餓得慌?”女孩試著找準這首歌的調(diào)子架馋,但不太成功狞山。

“你要是餓的慌,對我十娘講叉寂,十娘我給你煮面湯萍启。”于洋扯著嗓子嚎了起來办绝,他本想把這首歌唱出幾分滑稽可笑的味道伊约,然而,幾秒后山那邊傳來的回音卻和他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那聲音里分明有種十分不得體的悲哀孕蝉,令他忍不住聯(lián)想到自己老家那個想媳婦想瘋了的傻子屡律。(于洋隱約記得,在自己很小的時候降淮,那傻曾子十分自豪的向他演示過一種特別的畫五角星的方法超埋。)

“天哪,你們男的怎么都那么不要臉佳鳖,成天就盼著女的給你們當(dāng)保姆霍殴。”

“這歌讓女的唱是不太地道系吩,不過男的唱就還好来庭。人總得有意淫的權(quán)利不是?”于洋雖極力辯解穿挨,但也覺得自己的解釋相當(dāng)牽強月弛。

“那我們女的怎么不意淫啊科盛?”

“做你的男人帽衙,24個小時不睡覺?”于洋把這首他只聽過兩三次的歌唱得幾乎像是朗誦贞绵±髀埽“這還不夠意淫嗎?”

“也是哈。算了谴垫,別管那些了章母,咱們還是先唱起來吧罪帖!”

于洋聽見女孩竟真的唱起了這首散發(fā)著男權(quán)惡臭的歌曲但两,不由得暢想起了未來的生活。雖然他以往很少往這方面想過羽嫡,但按照世俗的標(biāo)準肢专,在未來的某天舞肆,他多半也會同一個異性一起生活。一想到有人老是要關(guān)心他餓不餓博杖、冷不冷椿胯,他就渾身不自在,就像他也不想為了什么人二十四小時不睡覺一樣剃根。對他這種生性冷淡的人來說哩盲,恐怕孤獨終老才是利人利己的選擇。于洋幾乎是帶著點優(yōu)越感的這么想著狈醉。

“想什么呢你廉油,不是說好一起唱嗎?”

于洋剛要開口苗傅,山上就下起了濛濛細雨抒线,起初只好似一陣輕霧,過了好久才漸漸凝聚出實體渣慕。直到于洋的裸露的肌膚清晰的感受到了雨點的清涼嘶炭,他才想起他們誰都沒有帶一把傘。

“咱們還是回去吧逊桦,一會兒該不好下山了眨猎。”于洋好不容易找到了打道回府的理由强经,只感到渾身疲累睡陪,一心只想趕快回到自己的那張硬板床上,好在第二天醒來時把今晚發(fā)生的一切都忘掉匿情。

“怕什么兰迫,這雨下不大的÷氡”女孩說罷繼續(xù)旁若無人的唱了起來逮矛,一副不準別人掃興的樣子鸡号。

“真不知該說她傻呢转砖,還是天性樂觀。”于洋在心里懊惱的想府蔗。

“你一個女孩子家晋控,一會兒風(fēng)一吹,就著涼了姓赤∩囊耄”

“郎君啊~你是不是凍的慌,你要是凍的慌不铆,對我十娘講蝌焚,十娘我給你做衣裳∈某猓”

女孩一邊唱一邊朝他走來只洒,穿過層層雨滴把手伸向于洋。于洋下意識的接過了女孩的手劳坑,一瞬間只覺得說不出的柔軟溫?zé)岜锨础K肫鹦r候為了向同伴證明自己不怕狗,第一次撫摸一只小狗時的那種感受距芬。那是只有親手觸摸另一個生命時才能感到的悸動涝开。

“于洋啊,于洋框仔,這世上除了你舀武,還有別人活著,還有別人活著存和∞忍辏”于洋心里有個聲音反復(fù)默念著。

女孩順勢將于洋拽進了懷里捐腿。她的力氣實在比她給人的印象要大的多纵朋。

“你是怎么了?從ktv出來茄袖,你就一直悶悶不樂的操软。我還以為你喜歡我呢∠芟椋”女孩帶著幾分委屈的說道聂薪。

于洋的手還在女孩的手里握著。他很想把手抽出來蝗羊,仿佛唯有如此才能重新奪回自己精神的自主權(quán)藏澳。可他又實在舍不得耀找,轉(zhuǎn)念一想翔悠,既然自己的品性是這樣的糟糕透頂业崖,又何必非得執(zhí)著于什么狗屁自主權(quán)呢?就這么一直被她牽著向前走蓄愁,說不定双炕,說不定就連他也能成為一個好人呢。

“我……我只是有點緊張撮抓,你知道妇斤,我一直就是這種節(jié)奏…”

“我實在想象不出,你的節(jié)奏怎么可能幫你追到過什么女孩……”

女孩說著丹拯,將雙臂環(huán)在于洋的頸后站超,嘴里吐出的每一聲呢喃都化成一陣暖流輕輕呵在他的胸膛。于洋低下頭乖酬,正對著女孩仰起的臉顷编。他知道此時除了吻下去,自己已別無選擇〗P蹋現(xiàn)在再來思考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的真命天女媳纬,實在是為時過晚。

不管是不是真命天女施掏,這一吻的感覺都比于洋預(yù)想的要好的多钮惠。使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種時刻他竟然還能思考,如果他愿意七芭,他甚至還能分心想想自己的母親素挽,想想她容易失控的脾氣,想想她的腰痛與孤獨狸驳,想想在她老舊觀念里预明,究竟什么樣的人才會把頭發(fā)染成紫色。而女孩呢耙箍,除了多半也有一個母親撰糠,還比他多了一個會用蜈蚣來泡酒的古怪父親。她童年的生活是怎樣的呢辩昆?她如何看待自己的家鄉(xiāng)阅酪?是否也曾忽略天上的星星,專注于幻想一種不曾經(jīng)歷的生活汁针?在最終學(xué)會灑脫之前术辐,她是否也曾為每一次離別而傷感?是否也曾在某個深夜里不能自控的細數(shù)起曾在她生命里出現(xiàn)的每一個人施无?(甚至包括那個一身官僚氣的學(xué)生會長辉词。)世上除了他還有別人,這個念頭使于洋在片刻間免于孤獨猾骡,卻也讓他倍感沉重瑞躺。

雨點在這一吻之間變得越來越密集隧魄,不覺間已浸透了于洋的衣衫,仿佛他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激烈的搏斗隘蝎。他把手指插進女孩沾滿雨水的發(fā)絲,不禁幻想自己的手指也被染成了紫色襟企。

即使很不情愿嘱么,于洋還是不得不提前結(jié)束了這次親吻,只是這一次顽悼,他是真的擔(dān)心女孩的身體曼振。

“我知道自己的節(jié)奏有點奇怪。但我們還有的是時間蔚龙,不是嗎冰评?”

“是嗎?可我總覺得……總覺得自己明天就要老了……”

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疲憊木羹,她仿佛還想再說點什么甲雅,但是已沒有力氣開口。

于洋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給狠狠的攥了一下坑填,然后又不懷好意緩緩放開抛人。他多年來一直恐懼和逃避的東西頃刻間趁虛而入,讓他再也無力抵抗脐瑰。是的妖枚,他害怕狗和人多的場合,也害怕突然的沉默苍在,害怕離開自己熟悉的生活绝页,所以不敢承認它的空洞。而他之所以能一直心安理得的容忍自己這樣畏畏縮縮的活著寂恬,是因為他一直模模糊糊的相信续誉,相信未來的日子還有很多,無論什么都來得及去改變初肉。然而屈芜,他卻從來不曾掰著指頭數(shù)數(shù),他究竟還有多少的人生可以蹉跎朴译。

“至少我眼里的你還是年輕的井佑。我是說,我好像在哪里看過眠寿,說只要還有人記得你年輕時的樣子躬翁,人就不會真的老去《⒐埃”于洋情急之下想起這句話盒发,這還是他讀的那些小說第一次在現(xiàn)實里發(fā)揮作用例嘱。

“那,你會永遠記得嗎宁舰?我今天的樣子拼卵?”

“不瞞你說,我的腦子生來就是干這個的蛮艰∫溉”

于洋說這話時認真的表情讓女孩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于洋雖然搞不懂她在笑些什么壤蚜,不安的感覺卻多少減弱了些即寡。既然還可以讓人笑出聲來,情況大概還沒有想象的那樣糟糕吧袜刷。

更何況聪富,被逗笑的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雖然一切還只是一個念頭著蟹,但這的確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墩蔓,他覺得為了一個人二十四小時不睡覺是件有可能的事情。

那條下山的路幾年來少有人走萧豆, 臺階上積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钢拧,一下雨就變得愈發(fā)濕滑。于洋緊緊挽著女孩的胳膊炕横,小心翼翼的向山下挪動著源内。忽然刮來一陣怪風(fēng),吹得他們頭頂?shù)臉渲ψ笥覔u晃份殿,樹葉上積攢的雨水紛紛甩落到他們身上膜钓。于洋下意識往旁邊一躲,右腳不留神就踩到了臺階的邊緣卿嘲,于是他整個人連帶著女孩就一起朝道路旁的灌木叢跌了下去颂斜。

于洋越是回想,就越是震驚于自己的愚蠢拾枣。他一路把女孩背到附近的醫(yī)院沃疮,都沒敢回頭看看她的臉,也沒有想到一句得體的話能說梅肤。他只是一個勁的向女孩道歉司蔬,直到道歉變成了一種機械的行為,直到他覺得道歉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事情姨蝴。

女孩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俊啼,面對于洋的道歉,只做了些最簡短的回答左医。

此刻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授帕?如同肉體的疼痛一般同木,那是于洋怎樣都無法分享的事情。

直到來到急診室的大廳跛十,于洋才注意到女孩沾在頭發(fā)上的沙子彤路。他剛想從背后幫女孩撫去那些沙子,但伸在半空中的手最后還是收了回來芥映。

他赫然看見女孩的褲子襠部有一片拳頭大小的血跡洲尊。

那一刻,除了立刻消失屏轰,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資格為女孩做些什么。

“我自己進去就行憋飞■纾”在診室的門前,女孩突然轉(zhuǎn)過頭對于洋對說道:“你要是愿意榛做,可以去幫我買點腸卷唁盏。”她的臉色雖然蒼白的嚇人检眯,但說出的話在于洋聽來卻有不容置疑的力量厘擂。

遲疑間,那扇木門就于洋眼前吱嘎一聲關(guān)上了锰瘸。

凌晨四點刽严,便利店的腸卷還沒有從冷柜里拿出來。于洋只好讓店員用微波爐快速加熱了一下避凝。他害怕腸卷在回去的路上涼掉舞萄,就把它揣進了懷里。

于洋已離開醫(yī)院多久了管削?遠處的天空已微微泛起光亮倒脓,馬路上不時就有車輛呼嘯而過,第一批上班的人就要起床了含思。

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回到女孩身邊崎弃,但腳步依然沒有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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