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蠅王》是英美國家的校園必讀,想著其中會有年輕人“必知”的關(guān)于世界的秘密症杏,所以打開了這本書——雖然我也許已經(jīng)是個世界觀邦硬的中年婦女装获。
(果然不是我以前以為的詭異電影《蠅人》的文學原版。向無知的那個我揮手告別厉颤。)
/ 寓言 01 /
讀的時候穴豫,小說的寓言性很容易被覺察。
故事架空發(fā)生在一座未知小島逼友,突如其來精肃,一直到結(jié)束也沒有揭曉這里究竟是哪里。一般情況下帜乞,這就相當于作者發(fā)出了一封來自抽象國度的邀請函吧司抱。
因飛機失事困在島上的孩子們,雖說是主角挖函,但作者沒有興趣像《魯濱遜漂流記》那樣幫他們考慮吃喝拉撒的問題状植;他們?yōu)蹉筱蟮卦趰u上跑來跑去浊竟,站在前面有名字的不到十個,其它人都是這出舞臺劇的群眾演員津畸。是的振定,“舞臺劇”這個形容太好了。
一些關(guān)鍵詞也被反復(fù)使用肉拓。比如能冒出濃煙的火堆后频,一派孩子認為,它能被遙遠的海船看見暖途,因此大家能得救卑惜,所以誰來負責它一直是爭端的核心之一;“豬崽子”的眼鏡片驻售,唯一能輕易點燃火堆的重要道具露久,從一開始我就覺得這玻璃玩意兒在熊孩子的手里保不長久;美麗的海螺欺栗,誰拿著它就有權(quán)發(fā)言毫痕,最終它也在野蠻的爭斗中被摔成碎片;另一派打獵孩子的“涂鴉面具”迟几,杰克第一個把臉涂花消请,突然覺得自己“像變了一個人”,打獵都更厲害了类腮,后來更多孩子涂了臉加入他臊泰,他們連身上的衣服都不那么在意了……
這些反復(fù)出現(xiàn)的關(guān)鍵詞,就像舞臺上一直被念叨的“戈多就要來了”蚜枢。讀者全都情不自禁地去競猜“戈多”究竟是誰缸逃。
基本上大家得出的答案是比較統(tǒng)一的(說明作者設(shè)置得也不難吧)∷钔担火堆察滑,希望;眼鏡修肠,科學;海螺户盯,平等民主的規(guī)則嵌施;面具,與文明相對的野蠻異化……
有名字的那幾個孩子莽鸭,也被歸屬到“天真的民主派”吗伤、“軟弱的知識分子”、“狂熱的功利派”硫眨、“被權(quán)力壓迫和異化者”等等標簽之下足淆。走到這一步,這本書就像被人改編成了階級斗爭政治教材一樣——所以還是打住,讓拉爾夫就是拉爾夫巧号,杰克就是杰克吧族奢。
/ 名單 02 /
我真正在意的,是故事里有一份永遠沒有造出來的名單丹鸿。?
一份記錄了島上所有孩子名字的清單越走,讓每個孩子都成為平等的“1”,都被認識靠欢、記住廊敌、可尋找、值得被傾聽门怪,并且相加能得知這個群體的總數(shù)骡澈。然而,這份重要的名單并不存在掷空。
“名字”肋殴,從一開始,就幾乎承包了這個故事所有情境中的“缺口”拣帽。
兩個男孩在故事的開頭相遇疼电,胖男孩問了對方的名字,“拉爾夫”减拭,然后他等著對方來問自己的蔽豺,“可對方卻不打算了解自己”。此刻被忽略的拧粪,不僅僅是一個名字烫葬。
胖男孩最不喜歡別人叫他“豬崽子”的綽號群凶,偏偏所有人都這么稱呼他。更詭異的是,他反而從未親口說出過自己真正的名字睛藻。他其實多么希望自己真實的名字被人喊出來啊。
胖男孩是第一個提出“咱們要知道他們?nèi)棵帧泵┟ⅰ霸煲环菝麊巍钡娜嘶虿场K袕澭柎蠹医惺裁矗⑴Ψ直骐p胞胎兄弟的名字旷余,大聲念出新得知的名字給“首領(lǐng)”拉爾夫聽(然而被漠視)绢记,當他遇到有權(quán)威感、優(yōu)越感的小團體時正卧,會不敢開口問他們的名字蠢熄,仿佛那高不可攀。
對“名字”最敏感的胖男孩炉旷,從未造出所有人的名單签孔。
當?shù)谝粋€年幼孩子的失蹤(死亡)事件發(fā)生時叉讥,假如那時已經(jīng)有一份名單,情況會不會好一點饥追?
可惜沒有图仓。大家那么自然、輕松地選擇去忘記這個孩子判耕,畢竟他們還不算真正“認識”過他透绩,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連胖男孩也說壁熄,“那個臉上有斑記的小東西”到哪里去了帚豪?等到他自己也死掉的時候,永遠沒有人知道除了“豬崽子”以外他的真名草丧。一個有關(guān)懷的群體狸臣,不能沒有名字。
當保護火堆的工作嚴重失職昌执、造庇護所的工作難以分配到人的時候烛亦,假如那時已經(jīng)有一份名單,情況會不會好一點懂拾?
然而故事里沒有指名任命煤禽,孩子們丟下建造工作,自顧自去玩耍岖赋,也聽任火堆熄了檬果,無人承擔責任。一個有組織的群體唐断,不能沒有名字选脊。
當大家發(fā)瘋地“割喉、放血脸甘、吃肉”的時候恳啥,混在狂熱的人群里殺人的時候,假如那時已經(jīng)有一份名單丹诀,情況會不會好一點钝的?
當行兇者知道自己無法“匿名”的時候,他還會自欺欺人嗎铆遭?一個文明的群體扁藕,也不能沒有名字。
……
假如有一份名單疚脐,這個小島會不會好一點。
在故事的末尾邢疙,當孩子的世界陷入火焰棍弄、死亡望薄、惡意的威脅,一群成年人來到島上拯救了他們呼畸。軍官詢問“你們一共有幾個人”時痕支,沒有任何孩子知道答案。他們只剩放聲大哭蛮原。
有一個小娃兒走到軍官身旁卧须,仰起頭來說:“我是,我是——”
然而他再也沒有說什么了儒陨。
起初花嘶,我們忽略別人的名字。最后蹦漠,我們連自己叫什么都不記得椭员。
/ 聯(lián)想 03 /
“名單”,常常在現(xiàn)實中也是失落的笛园。
我記得2008年隘击,攝影師嚴志剛?cè)チ算氪ǎ瑤Щ貋硪唤M奇怪的照片研铆。每一張都是類似的構(gòu)圖埋同,只有一塊用毛筆寫了數(shù)字的磚頭,插在土里棵红。一共108塊磚頭凶赁。
原來,那是108個什邡遇難孩子臨時的簡陋墓碑窄赋。沒有名字哟冬。
嚴師傅差不多是趴在地上,拍下每一塊“墓碑”忆绰。趴下108次浩峡,108次快門。這108張照片拼成一張圖错敢,發(fā)表在了《瀟湘晨報》頭版翰灾。
那是嚴師傅給這些無名的孩子造的一份“名單”。
曾經(jīng)在新聞行業(yè)多年稚茅,我知道過許多“沒有名單”的悲涼纸淮。使用逆向思維,當我們有意識地“造一份名單”的時候亚享,表面上這只是一個平淡咽块、簡單的行為,深處卻是人文主義的驕傲欺税。
這也是為什么侈沪,9·11紀念儀式一直保留著朗讀遇難者名單的冗長環(huán)節(jié)吧揭璃,還有越戰(zhàn)退伍軍人紀念碑上,銘刻著58296名陣亡者的名字亭罪。并非我們真的需要去記住這里的每一個名字瘦馍,我們只是需要記住,每一個人都值得应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