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五層黃壁紅頂小樓,裝修的并不奢華,反而有些老舊的味道草姻,一些黃色墻皮開始了不規(guī)則的脫落,還有些老舊的鋼筋蒙上了厚厚的銹斑普舆,小樓四處都安裝著空調(diào),顯得有些凌亂校读,大概只有院落里爬滿的綠色爬山虎能看出些青春的氣息沼侣。
小樓坐落在縣城的正中央位置,俯瞰著整個縣城的日出日落和云起云散地熄,這就是北幸河縣政府辦公樓华临。
三樓樓道里,秋生右手握著欄桿端考,左手拄著拐杖雅潭,一步步的從樓道往下挪,每挪動一步却特,他一米八的身子都要顫抖一次扶供,而且還會傳來一次“咚”響,比起身上的顫抖和疼痛裂明,他更在意的是身后有沒有人會因為他走動傳來的巨大噪音而反感椿浓,他艱難的扭動著脖子,像長頸鹿一樣將頭伸的老長闽晦,就為了回頭看看有沒有人在用冰冷的眼神盯著他扳碍。他的幅度很大,就連在院子里來回竄動的一只黑色小野貓都不忍的伸出頭探了探仙蛉,它真擔(dān)心這個高個子會把自己的頭給拉斷了笋敞。
好在他擔(dān)心的情況沒有發(fā)生,實際上從半年前他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冰冷的氣氛荠瘪,嘆了口氣夯巷,將拐杖往胳肢窩使勁的懟了懟赛惩,他確定現(xiàn)在很穩(wěn)當了,然后又開始下樓趁餐。
“咚咚”
聲音回蕩在樓道里喷兼,然后從脫落的墻皮浸透到隔壁的一間辦公室。
“真煩人后雷,都已經(jīng)上來了無數(shù)次了季惯,腿斷了就斷了唄,還想要待遇喷面?真是癡人說夢星瘾,若云,你說說惧辈,這算怎么回事,我都已經(jīng)是副主任科員好幾年了磕瓷,馬上看著就要升副科了盒齿,王主任已經(jīng)點頭同意了,這秋生非要來插上一腳困食,這下好边翁,連腳都沒有了,活該硕盹》遥”
一位臉上長有雀斑,妝容有點濃厚瘩例,身穿藍色短裙的中年女子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耳朵啊胶,偷偷的瞄了瞄門口,見沒有人路過垛贤,就伸了伸脖子焰坪,然后伸手拿起一堆文件摔在了桌子上,氣沖沖的開口說道聘惦。
在中年女子對面某饰,是一位年紀稍小的年輕女孩,名叫蘭若云善绎,女孩穿著比較時髦黔漂,白色短裙,銀色高跟鞋禀酱,瓜子臉炬守,柳葉彎眉,杏眼微睜比勉,小嘴微張似乎準備說什么劳较,但是腦海中又仔細的想了想驹止,然后端起面前的紅色水杯喝了一口,這才緩緩的開口观蜗。
“丁梅姐臊恋,您消消火,你知道的墓捻,現(xiàn)在秋生已經(jīng)被調(diào)去殘聯(lián)了抖仅,剛才從王主任的辦公室,咱們也聽到了談話砖第,以后他不再是你的競爭對手了撤卢,您就放心吧∥嗉妫”
“活該放吩,半年前,非要去當什么好人羽杰,充什么英雄渡紫,那么大的火災(zāi),為了救一條狗考赛,被倒下的柱子砸斷了腿惕澎,還換了假肢,雖然報了工傷颜骤,但一輩子他也就這樣了唧喉,這下我看他怎么和我爭,每次看他勤懇耐勞的樣子忍抽,在領(lǐng)導(dǎo)面前裝的人五人六的八孝,老娘我看著就來氣。你知道不梯找,出事前有一次領(lǐng)導(dǎo)要開會唆阿,他還把座位牌給擺錯了,被領(lǐng)導(dǎo)臭罵了一頓锈锤⊙北睿”丁梅說著說著,臉色有些潮紅久免,顯得很激動浅辙,蘭若云趕緊適時的將面前的紅色茶杯端起,喝了一口阎姥,趕緊蓋上了蓋子记舆,生怕對面的唾沫星子飄進了杯中,等將紅色水杯拿到手中的時候呼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泽腮,又將手中的紅色水杯順手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御蒲,然后有些神情恍惚了起來。
聽著丁梅的話诊赊,蘭若云顯得有些孱弱厚满,本來平淡的心情有些煩躁了起來,剛才丁梅說的把領(lǐng)導(dǎo)的座位牌擺錯的事情碧磅,實際上是她的失誤碘箍,不過秋生替他承擔(dān)了下來,之后她雖然給秋生說了謝謝鲸郊,但這個錯誤還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丰榴。
“對了,若云秆撮,之前總是聽說你和他來往密切啊四濒,不會有啥情況吧?之前他確實很優(yōu)秀职辨,但是太張狂了峻黍,啥事都要搶著干,搞的我們老一輩的不會做一樣拨匆,老一輩的對他都不怎么喜歡,現(xiàn)在他腿都沒了挽拂,你該不會還想和他交往吧惭每?”丁梅看著蘭若云有些走神,疑惑的亏栈、八卦的問道台腥。
蘭若云聽聞此話,心中一驚绒北,像是被踩著貓尾巴一樣跳了起來黎侈,趕緊連擺手說到:“丁梅姐,您可別亂說闷游,我和他不過是一年進來的公務(wù)員峻汉,相互之間多少有些照應(yīng),我可沒和他談脐往,我已經(jīng)有了對象了休吠。”
“那就好业簿,我真怕你這么好的妮子壞在秋生的手上了瘤礁,對了,王局長的兒子不是也和你一般大嗎梅尤?聽說還對你有意思柜思,你不考慮考慮岩调?該不會你說的對象就是.......”,丁梅眼睛睜的老大赡盘,她越說心里越心驚号枕。
對面蘭若云有些害羞的點點頭。
看到蘭若云點頭亡脑,丁梅心想這丫頭什么時候傍上這棵大樹了堕澄,之前自己總讓她端茶倒水、收快遞霉咨、送報紙的蛙紫,該不會以后給自己難堪吧,丁梅心思越想越寬途戒,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了和善坑傅,又變得諂媚了起來,然后從自己的位子上走到蘭若云的椅子旁邊喷斋,伸手握住了蘭若云的芊芊玉手唁毒。
“來來來,快給姐姐講一講.........”
02
秋生從三樓走到二樓星爪,整整用了五六分鐘浆西,最后的一步樓梯,他差點連人帶拐杖的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顽腾,好在總算是穩(wěn)住了近零,好不容易站住了身子,他使勁舉起手中的拐杖抄肖,手背上青筋冒起久信,他很想使勁把它折斷。
但他停下了漓摩,摸了摸自己的右腿假肢裙士,他不得不放棄折斷這根拐杖的想法,畢竟它已經(jīng)陪伴了自己好幾個月了管毙,總是有感情的腿椎,至少它在自己行走的道路上給了自己支撐,不該這樣對它锅风。
有些掃興和失落的回到了二樓的辦公室酥诽,辦公室里就他一個人,其他人都下鄉(xiāng)去了皱埠,估計還不知道他被調(diào)往殘聯(lián)的事情吧肮帐,雖然調(diào)往殘聯(lián)給自己升了個副主任科員,但他們知道后應(yīng)該也只會笑一笑,隨口祝賀幾句罷了训枢。
邱生將拐杖放在自己的辦公桌旁邊托修,確定它不會倒下之后,才摸著辦公桌的邊緣緩緩的坐了下來恒界。
想著自己半年前經(jīng)歷的那些事睦刃,他的心里非常痛苦,更加對于半年后自己面對的情況和處境有了鉆心般的領(lǐng)悟十酣,他看著自己整理好的那些文件檔案盒子涩拙,整理來整理去,還是不到一小箱耸采,加上一個藍色的水杯兴泥,這就是自己全部的家當吧,也是該走了虾宇。
他從兜里掏出一根煙搓彻,點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好幾個煙圈嘱朽,煙霧寥寥旭贬,看不真切,這大概就是他迷茫的根本吧搪泳。
就在這時稀轨,一只五彩斑斕的蝴蝶從窗口飛了進來,四月的天顯得仍然有些冷岸军,它顫抖著翅膀靶端,就這么筆直的飛到了藍色水杯上面,忽扇著翅膀凛膏,好像在訴說著什么。秋生一看脏榆,這只蝴蝶是這里的巢粒客,見怪不怪了须喂,最近經(jīng)常來吁断,索性繼續(xù)吧嗒吧嗒的抽起煙來。
“拜托坞生,你別每次都要站在我頭頂上啊仔役,我是男的,有尊嚴的好不是己?” 又兵,藍色水杯不滿蝴蝶站在自己頭頂,當下把自己的頭轉(zhuǎn)了轉(zhuǎn),表示自己的不滿沛厨。
“切宙地,你什么尊嚴啊,就一個破水杯而已逆皮,幾十塊錢的大眾貨宅粥,誰要啊,我站在你頭頂是給你面子了电谣,我多美的秽梅。”蝴蝶開口反駁道剿牺。
藍色水杯大怒道:“誰說的企垦,我之前和小美可是主人花八百塊錢買回來的,雖然我只是個贈品牢贸,但是也不止幾十塊錢吧竹观?”
“喲喲,還生氣了扒彼鳌臭增?你說的小美不就是那個紅色的水杯嗎?我知道你喜歡她竹习,可她不是被送人了嘛誊抛,之前你的主人意外將樓上姑娘的杯子打碎了,所以才買了小美送給她整陌,你就是那個贈品嘛拗窃,八百塊買的又怎么樣?我剛才看到你的小美被扔進垃圾桶了泌辫。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喲随夸,幾天前,有人給樓上那個姑娘送了一個兩千塊的杯子呢震放”龆荆”蝴蝶說完,扇動著翅膀離開了殿遂。
“我的小美啊诈铛,怎么會這樣∧福”杯子垂頭喪氣幢竹,開始哭了起來。
03
秋生抽完煙恩静,將煙頭用水淋濕后扔進了后面的垃圾桶焕毫,然后站起身,把藍色水杯的蓋子擰了擰,發(fā)現(xiàn)杯蓋上還有水滴咬荷,趕緊從兜里掏出一張紙給擦了擦冠句,這才放進了收納盒中,他抱著收納盒幸乒,再次把拐杖在胳肢窩頂了頂懦底,然后邁著假肢,一瘸一拐的走出了辦公室大門罕扎,樓道里再次回響起咚咚的聲音聚唐,秋生再次回頭,樓道里只有一盆碧綠的盆栽腔召,一個人都沒有杆查,盆栽搖著頭,說起了告別臀蛛。
艱難的下了一樓亲桦,秋生慢慢的松了一口氣,不冷不熱的天浊仆,卻將他的白襯衣打濕了客峭,他停留了一下,擦了擦汗水抡柿,回頭看了看面前的五層紅黃相間舔琅,有些破舊的小樓,看著那些斑駁的影子洲劣,還有院子里大樹下透過來的光芒备蚓,明與暗之間,他突然覺得這棟小樓像一只斑點狗囱稽,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郊尝。
咧了咧嘴,一米八的個子矗立在院子中間战惊,清秀的臉龐上滲透出微微的汗珠虚循,他用清澈的雙眼在三樓的窗口上仔細的尋找,依然沒有看見那個影子样傍,算了,還是走吧铺遂。
秋生再次轉(zhuǎn)過身衫哥,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在院子里的水泥路面上。
“噠噠噠襟锐、咚咚咚........”撤逢,聲音互相交錯。
沒走多遠,邱生停下了腳步蚊荣,不是累了初狰,而是他感覺到自己身后有什么東西在拉著他。
他回頭一看互例,是一只金色的泰迪狗奢入,毛色顯得有些黃,估計是長時間沒有清洗造成的媳叨,它的眼睛非常明亮腥光,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它是帥氣的糊秆,可美中不足的就是它是殘缺的武福,右腿斷了,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痘番,像是站不穩(wěn)一般捉片。它的嘴死死的咬住邱生的右腿,盡管安裝了假肢汞舱,但是褲腿還是傳來呼呼的風(fēng)聲伍纫,到底是不夠真實的原因。
“咦兵拢?”秋生有些吃驚翻斟,這怎么會有一條狗呢?平常院子里根本就很少有動物出現(xiàn)的说铃,除了那只又懶又黑的野貓访惜。
秋生看著小狗的樣子,心中流露出憐惜腻扇,然后將收納盒和拐杖放在地面债热,艱難的蹲了下來,他莫名的感覺到這只小狗沒有惡意幼苛。
他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腦袋窒篱,小狗很是享受,頭頂了頂他的手掌舶沿,秋生笑了笑墙杯,心里有些溫暖。
就在這時括荡,旁邊又發(fā)出了動靜高镐,秋生抬頭望去,原來是那只黑貓也湊了過來畸冲,這是什么情況嫉髓?
黑貓走近观腊,它伸出爪子撓了撓自己的腮部,又抖了抖自己的尾巴算行,還伸出一只爪子摸了摸小狗梧油,小狗好像也不害怕。
“汪州邢,你到底要給我說什么儡陨?”小狗看著面前的黑貓,有些疑惑的說到偷霉,因為它只看到對方在不停的比劃迄委,就是不說話,有些著急类少。
“嗚叙身、嗚.......”黑貓也有些著急,不停的抓嘴撓腮硫狞。
“汪汪.....”信轿,過了一會,黑貓的張牙舞爪残吩,小狗終于是看懂了财忽,理解了,原來黑貓是個啞巴泣侮,它根本不會說話即彪,它沒有舌頭,只能發(fā)出嗚嗚聲活尊,連正常的喵喵隶校,它都叫不出來,所以才會成為被拋棄的對象蛹锰。
小狗覺得它很可憐深胳,再次對黑貓叫了幾聲,然后又抬頭凝視著秋生铜犬。
“汪汪……”
這一下舞终,黑貓明白了,原來面前的這只小狗就是之前秋生在火災(zāi)中拼著斷腿也要救下的那一只癣猾。
夕陽漸斜敛劝,政府大院里,秋生拄著拐杖纷宇,抱著收納盒夸盟,收納盒中躺著一個藍色水杯,盡管水杯已經(jīng)被仔細的擰過呐粘,但還是有少許水滲透了出來满俗。在秋生身后,一條金色小狗和一直黑貓在互相玩鬧作岖,它們跟著他唆垃,不舍離開,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走進了殘聯(lián)的大樓后痘儡,它們開始蹲坐在草坪上辕万,等待著,夕陽將它們的影子拖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