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語:亂世當(dāng)頭卡者,邊疆戰(zhàn)火已逼近中原,屠龍一族的少年與白龍一路打到了京都客们,陰差陽錯間竟換來了天下太平崇决。多年后,一龍一人湖上再遇底挫,當(dāng)年種種恍如隔夢恒傻,屠龍者為何撫養(yǎng)龍的孩子?龍又為何一擔(dān)挑起了世人的太平天下建邓?
龍行天下
作者|宋遲
01
夜色如墨盈厘,本就難走的山路此時半個人影也無,兩側(cè)山峰高聳官边,樹木參天沸手,誰曾想前行數(shù)里之后竟有一湖外遇,遙遙地就能看到湖上一艘小舟燭火搖曳,孤零零地契吉,教人覺得寂寞跳仿。
原本湖上渡人的是個老頭,當(dāng)了一輩子船夫捐晶,卻沒一個朋友菲语。后來陸鵬經(jīng)過這,兩人湖上一番暢聊惑灵,竟成了忘年交——陸鵬說他這輩子說的話除了這老船夫就沒人信過山上,老船夫露出為數(shù)不多的黃牙笑道自己一生渡人無數(shù)卻只有陸鵬肯說故事給他聽。
老船夫沒撒謊英支,他從小就愛聽他父親說故事佩憾,說古論今,精怪神仙潭辈,百聽不厭鸯屿。只是后來邊疆戰(zhàn)況緊急澈吨,他父親被抓去做了兵把敢,不多久便傳來了陣亡的消息,唯一的親人沒了谅辣,戰(zhàn)事也沒有半點要消停的樣子修赞,他為了避免重蹈父親的覆轍,躲在這齊溪湖做了一輩子船夫桑阶。
老船夫孤獨了一輩子柏副,好不容易遇著了這么個好友,卻終也躲不過這光陰似箭蚣录,歲月無情割择。那晚陸鵬說了一個龍的故事,老船夫興奮得不得了萎河,就著好酒荔泳,大笑著睡了過去,等到第二天虐杯,陸鵬才發(fā)現(xiàn)他臉上的笑都僵了玛歌,原是已駕鶴西去。
陸鵬就這樣接了他的班擎椰。
這天陸鵬他剛從城里回來支子,賣了平日里捕到的魚,換了些酒达舒,正為白日里聽到的東西生氣——渠城有個“古今堂”值朋,是個說書的地方叹侄,念及老船夫生前喜好,每次經(jīng)過他都會駐足聽上幾段吞歼。今日不巧圈膏,也趕上那說書人在說龍。
“還斬妖除魔救濟百姓篙骡?還真龍?zhí)熳酉楦H皤F稽坤?”燭光里陸鵬猛喝了一大口,道:“世人愚昧不可救糯俗,真正見到真龍的人少之又少尿褪,也不知是哪個王八蛋傳的妄言,龍竟成了那萬人膜拜的神物得湘≌攘幔”
“靖陽十三年,東海大水猛漲淹了整整半座城淘正;靖陽十八年摆马,中湖上頻繁有怪事發(fā)生,過往船只消失無數(shù)鸿吆;靖陽二十二年囤采,博揚江漁民連續(xù)三個月未曾撈上一條魚,靠水吃水的人家惩淳,不知讓多少人斷了生路……”
“這還是只是我所見到的蕉毯,算上我父親和爺爺,龍這一族不知道做了多少孽思犁!”
“唉……”陸鵬將空空如也的酒壺隨手扔在船上代虾,不知是不是醉了,眼神也黯淡了下來:“這世道激蹲,作惡的成了善人棉磨,而我陸氏屠龍一族反倒成了惡人了⊙瑁”
他是當(dāng)世最后一位弒龍者乘瓤,百年與龍的斗爭中,陸家已然凋零至此项郊。他父親陸鯤死前最擔(dān)心的就是陸鵬的香火能不能續(xù)上馅扣,為此他沒少教他兒女情長,除了江河湖海着降,他倆父子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青樓差油。
但是陸鵬這輩子最怕的就是女人,他一見到這種生物就張不開嘴,身上也提不起勁蓄喇,像是根爛木頭发侵,所以到了中年還是只身一人。三年前他跟一條白龍大打了一架妆偏,險些丟了性命刃鳄,醒來以后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
02
深山聞鷓鴣钱骂。
平靜的船身忽然一個晃蕩叔锐,連著水波漾開老遠(yuǎn),陸鵬睡眼惺忪见秽,但見船頭上站著一個女子愉烙,彼時天還未全亮,湖里映著星光解取,星光映著她步责,那一眼,仿佛丟了魂似的禀苦,云水間蔓肯,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請問渡我過湖振乏,需要多少銀子蔗包?”
陸鵬這才回過神來,他心想姑娘模樣長得好看昆码,聲音里卻透著股英氣呢气忠,然而他見著女人就提不上勁的毛病又犯了邻储,哪敢回頭再看第二眼赋咽,他這一動險些趔趄掉落湖中。
聽得身后傳來的輕笑吨娜,陸鵬只覺耳根子滾燙脓匿,也不知這窘迫的樣子有沒有被那女子看見,手上的竹竿一時劃得飛快宦赠,不過片刻就到了湖中央陪毡。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勾扭,那一刻毡琉,他竟聞到了一絲龍氣!
陸鵬心中大驚妙色,幾乎在瞬間瞳孔就變成了金色桅滋,湖中景象盡收眼底,卻是絲毫不見龍的影子。
不可能錯的丐谋,他親手?jǐn)剡^十三條龍芍碧,龍的氣息比什么都熟悉,只是這湖中除了自己和一個女子外再無他人……
一念至此号俐,他只感后背一陣寒意吏饿,陸鵬猛地回過身來猪落,竹竿在腳下地木板上一挑,一柄古樸的長劍似有靈性般躍上了空中兴革,劍身一聲輕吟杂曲,陸鵬劍尖直指船尾那明艷女子袁余。
“你是龍颖榜?!”
那女子定定地看著陸鵬噪漾,眼里卻沒半點慌亂欣硼,她一頭青絲高高束起恶阴,身著白衣,眉眼間卻不曾見半點江南小女子的柔弱神態(tài)焦匈,她只是坐在船尾昵仅,淺笑道:“是〖孕椋”
“你可認(rèn)得此劍?梯澜!”
“取了我龍族數(shù)百條性命渴析,威名赫赫的斬龍劍,自然是認(rèn)得其兴。”女子臉色不變迅皇,道:“陸先生好久不見登颓】蛄”
開了“金瞳”的陸鵬執(zhí)劍立在船頭痢甘,竟覺得女子有些面熟产阱,如今聽得她這一句“好久不見”便全都想起來了婉称,他驚呼道:“蕭大小姐?槠汀?”
03
三年前瀟水畔陸鵬覓得了龍的蹤跡悔据,蟄伏了整整一個月終于在那個雷雨交加的夜里遇見了那條白龍。然而幾乎就在斬龍劍出鞘的一剎那科汗,白龍燈籠大小的眼睛就牢牢鎖定了陸鵬藻烤,龍爪和劍身相擊的聲音混著傾盆大雨將那雨夜渲染得肅殺無比。
大雨一夜未停怖亭,他悉心布下的縛龍陣法多處陣眼已然因此松動涎显,眼看白龍即將掙脫離去,陸鵬暗罵這畜生為何如此拼命兴猩,足尖在江上輕點,整個人便和手中的斬龍劍一起朝著空中的白龍疾馳而去倾芝!
陸鵬將自己的血抹在斬龍劍上晨另,頓時血光沖天而起,他目光如炬,橫空劈出一劍:“斬龍決?七殺割捅!”
那一劍閃著紅刃如電般轉(zhuǎn)瞬即至,白龍怒嘯一聲亿驾,江水澎湃翻滾不過片刻間就形成了一堵滔天的水墻莫瞬,猩紅的劍氣與水墻碰撞直接炸裂開來,然而劍氣只是一頓卻是去勢未止郭蕉,陸鵬心下一定疼邀,卻見到一只龍爪的虛影如天羅地網(wǎng)當(dāng)頭蓋下!
來不及遲疑召锈,陸鵬一連在身前連刺七劍旁振,身形暴退,那七劍又快又狠涨岁,絕境間他一連刺出拐袜,已是生平所學(xué)的極致。
岸上陸鵬捂著左肩倒地梢薪,那白龍低吟一聲擁著云雨朝北方疾躥而去蹬铺,漫天的血雨也不知是陸鵬的還是白龍的。
待傷好時秉撇,已是又過了一個月甜攀。
陸鵬北上尋龍秋泄,這一追便是春花冬雪,天寒霜重规阀。
04
齊溪湖上一葉輕舟靜靜漂浮在湖中央恒序,陸鵬與被喚作蕭大小姐的女子對峙已久。
龍若想擺脫屠龍一族谁撼,唯有化人形這一條路奸焙。然而褪龍氣的過程實在太痛苦,幾乎所有的龍都忍受不了彤敛,故更多的龍選擇直接奪取人的身體与帆,雖然這樣身上還是有龍氣,但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去墨榄,相比前者玄糟,可舒坦得多。
陸鵬當(dāng)年整整追了半年袄秩,終于在京都趕上了白龍阵翎。北方旱地,龍性喜水之剧,當(dāng)年他實在不明白那條龍為何放著嶺南江海不去而屈居淺灘郭卫。
猶記得當(dāng)時陸鵬初入京都,那樣濃郁的龍氣幾乎毫不遮掩背稼,將軍府前門可羅雀贰军,巨大的石獅子似乎完全鎮(zhèn)不住里面潛伏著的巨龍。他提著斬龍劍在夜色籠罩的府里不知找了多少遍蟹肘,卻仍是不見半點龍的影子词疼。
被冷月照得慘白的屋頂上,陸鵬抱著劍帘腹,連日的奔波即使是他也覺著有些疲憊贰盗,屋檐下的將軍府燈火通明,他聽底下的丫鬟們嘆道:“俄兵屢犯邊境阳欲,如今小勝了幾場戰(zhàn)役后愈發(fā)猖狂了舵盈,可惜偌大皇朝除了蕭大將軍竟再無第二個掛得住帥的男子,偏偏他又年事已高球化,蕭蕭邊疆秽晚,孤掌難鳴啊……”
“是啊是啊,若是蕭將軍膝下有子也好赊窥,他的兒子爆惧,斷斷會比朝里那些舞文弄墨嚼舌根的書呆子強上千百倍的!”
檐下有人又是一嘆锨能,竟哭了起來:“可現(xiàn)在就連他唯一的女兒也……”
“大小姐生來體弱扯再,這些年又替將軍在朝野各方盤桓,朝中那位畏懼蕭將軍功高址遇,這些年將軍府的地位一落千丈熄阻,大小姐為了這個家可謂心力交瘁……”
檐下寂靜了片刻,忽然有丫鬟恨聲道:“我看那位只有看蕭家無后才安心倔约!”
“閉嘴秃殉!”
陸鵬這才看到長廊那頭原早已站著一個雍容婦人,她瞥了一眼噤若寒蟬的丫鬟們浸剩,領(lǐng)著一眾大夫匆匆走過钾军。
“蕭將軍遠(yuǎn)赴邊疆卻還要擔(dān)心大小姐的安危,將四個最信任的心腹手下留在大小姐身邊绢要,這樣的天下吏恭,當(dāng)真就值得救嗎?”
檐下依然有人在小聲嘀咕重罪,陸鵬心下悲戚樱哼,也想見一眼那蕭家小姐。
那原是一張極其明艷的臉剿配,但即使在火紅的燭光下也不見半點血色搅幅,大夫們被那婦人轟走一個又一個,卻都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呼胚。
然而就在這時茄唐,將軍府外有一個極尖細(xì)的聲音驀地想起,如同驚雷般在府里炸開:“蕭將軍于三天前戰(zhàn)死沙場蝇更!”
將軍府上下頓時哀嚎一片琢融,端莊從容如那婦人也將端著的藥湯摔了個稀碎,陸鵬眼看蕭大小姐眸子里猛地亮了一下簿寂,又如風(fēng)中殘燭迅速黯淡消亡……
可就在這時漾抬,那個該死地太監(jiān)又扯著嗓子喊道:“皇上駕到!”
隨著一聲落下常遂,將軍府里的龍氣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似的爆發(fā)開來纳令,彼時陸鵬
以為白龍是沖著皇帝去的,如是皇帝被奪了舍克胳,那豈不是真的天下大亂平绩!
他持?jǐn)佚垊ψo(hù)在皇帝身前,只見白光一閃漠另,眾人皆眩暈了過去捏雌,待他回過神來時,蕭家小姐已消失在了將軍府笆搓。據(jù)后來民間傳聞性湿,跟著蕭大小姐出城而去的還有一個雍容婦人和三個黑衣男子纬傲,陸鵬心里知道,這便是蕭大將軍座下最致命的四大殺手肤频。
五騎就這樣朝著漠北絕塵而去叹括,一去便是三年。
陸鵬被當(dāng)作殺手關(guān)在了地牢宵荒,待他逃出來時邊疆戰(zhàn)事已然翻了天——聽聞軍中出了個巾幗英雄汁雷,雖是女流之輩,卻是天生的將才报咳,銀光閃爍的盔甲下俄兵一敗再敗侠讯,宛如當(dāng)年的蕭大將軍一樣,將那失地一一收復(fù)暑刃!
陸鵬腳步頓了頓厢漩,頭一次遲疑,他足足在京都的城門外徘徊了七日稍走,邊疆的捷報頻頻傳來袁翁,他終是收了斬龍劍,往南去了婿脸。
只是粱胜,像是宿命般的,今日一人一龍竟還有再見之日狐树。
“你奪走了蕭大小姐的身體焙压。”陸鵬直直地看著她抑钟,斬龍劍似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涯曲,輕吟了起來。
“她予我人身在塔,我盡她人事幻件。”“蕭大小姐”苦笑著道:“這是我和她做的交易蛔溃〈铝ぃ”
若非知道當(dāng)時蕭府的處境,陸鵬原是不會信一條龍說的話的贺待,只是于蕭府徽曲,于情仇,于家國麸塞,于天下秃臣,現(xiàn)在看起來都是最好的選擇——世人皆道蕭家小姐巾幗英雄,殊不知她這柔弱身軀下的通透心思才是萬人所不及的哪工。
“我再與你做個交易如何奥此?”
陸鵬眉毛一挑弧哎,譏笑道:“不曾想名動天下的蕭家大小姐竟會與我這個落魄船夫做交易呢!”
“蕭大小姐”也不生氣得院,只是語氣忽然落寞了下來:“你我兩族纏斗千百年傻铣,如今你是最后一個弒龍者章贞,而我……也算是最后一條龍了祥绞,再斗下去你我都會滅族……”
陸鵬將劍放在膝上,聽她繼續(xù)說道:“如今我永駐邊疆鸭限,守衛(wèi)中原再不受俄兵屠戮——我以天下之太平換你我之太平蜕径,如何?”
陸鵬笑了笑败京,實在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和一條龍做交易兜喻,道:“那我又該付出什么?”
“京都城外三十里的山澗里有我一女赡麦,不足三歲朴皆,我想你替我好好照顧她》捍猓”
“你竟有女兒K煺 ?”陸鵬冷哼道晶姊,“你方才說你是世上最后一條龍了扒接。”
然而轉(zhuǎn)念一想们衙,陸鵬脫口道:“難道當(dāng)年你那般拼命竟是因為有了身孕钾怔!”
“是的∶商簦”她淡定地笑了笑宗侦,“她一生下來我就將她化成了人形,沒有龍骨忆蚀,她和普通的孩子沒什么區(qū)別矾利。”
“為了躲我蜓谋?”陸鵬聽得世間只有一條龍了梦皮,也不知是高興還是落寞,他眼里的光像極了當(dāng)年奄奄一息的蕭大小姐桃焕,他幽幽地嘆了口氣剑肯,斬龍劍從手中滑落躺在船頭,不聲不響观堂。
“不完全是让网。龍的一生……”她定定地看了看陸鵬呀忧,道:“比起人來要寂寞得多。陸氏一族應(yīng)該有更多的人生選擇溃睹,龍族也是而账。”
陸鵬很快將她渡到了岸邊因篇,眼看她離去泞辐,問道:“邊疆可曾離得了你?”
然而白衣孝服的魅影頭也沒回竞滓,“今日是蕭將軍的忌日咐吼,我替她回來一趟……”
無名的荒冢前,陸鵬將一整壺酒一倒而盡商佑,跟老船夫道過別后锯茄,再無人在齊溪湖畔見過他。
_THE END_
作者簡介:少年聽雨歌樓上茶没,紅燭昏羅帳肌幽。蝸居江南吃不上飯的中二病患者,喜歡武俠抓半,愛寫故事喂急,不是肥宅。
寫作初衷:我是龍這種生物的狂熱粉絲琅关,一直相信龍的存在煮岁,并且對其十分好奇,寫這篇小說是為了圓我心中對龍的憧憬涣易。誤解罵名画机,個人的情仇,在家國天下面前新症,作為龍會如何抉擇步氏?我所想表現(xiàn)的是中華的信仰——龍,它應(yīng)有的胸懷和格局徒爹。
注:文章首發(fā)于『萌芽論壇』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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