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六)熱血
? ? ? ? “輕傷不下火線友瘤,重傷不哭!”檐束,這是中國軍人在戰(zhàn)爭年代的口號辫秧,也是我們鐵建戰(zhàn)士的信條!
? ? ? ? 七月流火被丧,高溫酷暑盟戏,火辣辣的日光蒸騰著汗流浹背的鐵建戰(zhàn)士。連續(xù)奮戰(zhàn)甥桂,吃飯在工地柿究,連飲水也由炊事班裝在大油桶中,用人力推車送到工地黄选。那時哪有什么啤酒蝇摸、飲料、礦泉水办陷?唯一可用的就是白開水貌夕。
? ? ? ? 從村里連隊伙房燒開的水被炊事班戰(zhàn)士用推車運送,只能到達鄉(xiāng)間小路的盡頭民镜;再要進入鐵路工地啡专,就只能靠戰(zhàn)士們自行解決了。
? ? ? ? 我與另一名戰(zhàn)友為二排40余名戰(zhàn)士傳遞這生命之水接力的最后一程殃恒。當我們接滿一桶開水,用一個鐵鍬(把子)抬著走向工地辱揭、經(jīng)過一個土埂時离唐,桶底被土埂磕碰,裝滿開水的水桶劇烈搖晃起來问窃;洶涌潑出的滾燙開水亥鬓,直接澆到了走在前面的我的右腳上!我忍著劇痛將水桶放下域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嵌戈。綠色的低腰解放膠鞋被開水浸濕,熱能繼續(xù)不斷地向皮膚傳遞听皿,我不加思索(應該說是出于本能)熟呛,一把就將膠鞋脫掉了。意想不到的是尉姨,被“燙熟”的皮膚就像剛蒸熟的紅薯皮庵朝,隨著被脫掉的鞋,腳踠右后側的一塊核桃大小的皮膚就被整體剝離了下來!
? ? ? ? 同行戰(zhàn)友高呼“建平受傷了九府,趕快叫衛(wèi)生員來椎瘟!”
? ? ? ? 副排長甄威旭帶著衛(wèi)生員急速跑來。衛(wèi)生員齊桂花侄旬,是太原重機廠職工醫(yī)院派來的隨隊醫(yī)生肺蔚,與我母親在一個單位,相識相熟儡羔。她在醫(yī)院是衛(wèi)生科的預防保健宣羊、職業(yè)病防治醫(yī)生,面對我的傷勢有點棘手:一片鮮紅稚嫩的傷口暴露在外笔链,不斷有血液和組織液滲出來段只;常規(guī)消毒之后,包扎還是不包扎鉴扫?最后決定:不予包扎赞枕,涂上紫藥水,自然干燥坪创!
? ? ? ? 涂上紫藥水后炕婶,她給我作了常規(guī)處置:1、發(fā)給一包抗菌素和一包止痛片莱预;2柠掂、開具3天的病號飯證明。
? ? ? ? 那時八連的病號飯分為兩個等級:一等:不加雞蛋的白面湯面依沮;二等:加上雞蛋的白面湯面涯贞。齊大夫給我開的是一等病號飯,因為只有拉肚子或重癥病人才能吃雞蛋危喉!
? ? ? ? 我什么也沒有要:吃普通飯宋渔,雖是粗糧,還能吃個半飽辜限;要是喝湯皇拣,還不餓死呀?
? ? ? ? 甄副排長勸我:趕快回去休息吧薄嫡!
? ? ? ? 我沒有回去氧急,而是吃了兩片止痛片,再把濕透的、但是已經(jīng)不燙的解放鞋踩成拖鞋,踢踏踢踏地又去了工地:不能抬筐凤瘦、打夯了,就給戰(zhàn)友們分發(fā)開水钾恢!
? ? ? ? 一天也沒有休息手素,每天照常出工,只是跟不上大部隊的行列和步伐瘩蚪,只能一拐一拐地獨自行走在上泉懦、下工的田間小路上。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疹瘦,因為我記得那句話:“輕傷不下火線崩哩,重傷不哭!”
? ? ? ? 三天之后言沐,在紫藥水的強力消毒和收斂作用下邓嘹、在太陽光的強力照曬和“熱敷”威力下、更是在鐵建人意志和生命力的感召下险胰,我的傷口恢復良好汹押,已經(jīng)形成了藍紫色的一片厚厚的結痂。
? ? ? ? 我開始了正常勞動起便,與戰(zhàn)友們同抬一個杠棚贾、同運一筐土,只是步伐稍慢榆综,步履維艱妙痹!
? ? ? ? 不幸又發(fā)生了!
? ? ? ? 在從取土坑到路基的雜亂小徑上鼻疮,我踩上了一根被虛土掩埋的彎彎曲曲的樹枝怯伊;在“杠桿”作用之下,樹枝突然翻轉過來判沟,不偏不倚耿芹、恰恰劃過了我的傷疤!頓時挪哄,整個一片核桃大的厚厚的痂皮被整體剝離下來吧秕,一片鮮紅的傷口重新展現(xiàn)出來,鮮血涌流中燥!這個疼痛遠遠超過三天前的燙傷寇甸,我來不及扔掉抬杠塘偎,就倒在了一片熱土中疗涉。
? ? ? ? 老排長恰好在旁邊,他目睹了這瞬間發(fā)生的全過程吟秩。受傷三天來咱扣,他沒有給過我一句安撫。今天涵防,面對這個現(xiàn)狀闹伪,我想,他怎么也應當有所表示,哪怕只是一句問候偏瓤!
? ? ? ? 老排長比我大二十來歲杀怠,也是太原重機廠派來鐵建兵團的帶隊干部。在廠里厅克,他與我父親同樣從事生產(chǎn)計劃和調(diào)度工作赔退,也是熟識相知;在鐵建证舟,他也欣賞我的“拼命三郎”精神硕旗,在短短幾個月中,建議連隊黨支部把我從普通戰(zhàn)士連續(xù)“提拔”為副班長女责、班長漆枚。私下里,他與我促膝談心抵知,講他年輕在部隊時怎么談對象墙基、星期天見女友前怎么把白襯衫浸在淡淡的蘭墨水溶液中以增加鮮亮度,怎么用開水瓶當熨斗把褲子的兩條直縫燙出來辛藻。受他的影響碘橘,我后來離開鐵建,參加工作到重機廠之后吱肌,也真的經(jīng)常把我唯一的亞麻白襯衫泡到清水中再滴入幾滴蘭墨水痘拆、也把唯一的一條華達呢長褲用開水瓶燙出來兩道長長的直縫!面對這樣的關系和感情氮墨,我作為遠離家鄉(xiāng)和親人的17歲的未成年人纺蛆,多么希望他給我?guī)拙浒参亢凸膭畎?
? ? ? ? 然而,他只是呆呆地看著我规揪,沒有一句話語桥氏;等到衛(wèi)生員來到跟前,他默默地轉身走了猛铅。
? ? ? ? 我流淚了字支,不是因為傷痛,因為我還記得那句話:“輕傷不下火線奸忽,重傷不哭”堕伪;而是因為感到孤獨和冷漠!我仍然沒有要病號飯栗菜,仍然沒有休假欠雌,仍然拖拉著那雙綠色解放膠鞋出工、收工疙筹,仍然天天到工地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富俄!但是這個謎禁炒,我一直無法解讀:難道“部隊”就是這么只講奉獻、不講人情霍比?難道“革命”就是要這樣的嚴厲和嚴肅幕袱?
? ? ? ? 直到一年多以后離開鐵建回到重機廠,老排長已是我的良師益友悠瞬。那時我的父母仍然下放在農(nóng)村凹蜂,他也成了我常來常往的長輩和“高談闊論”的朋友。他住在重機廠南區(qū)五食堂旁邊的老乙型拐角單元的一層阁危,我常常晚上下班吃過飯后前去登門拜訪玛痊。每次去了,他的妻子靜靜地遞進來一杯茶水狂打,就靜靜地退出去了擂煞,留下我倆在房間里談政治、談社會趴乡、談哲學对省、談歷史。那時常常停電晾捏,我們就在黑暗中或交談蒿涎、或辯論,往往深夜才離開惦辛。正是在他的啟發(fā)下劳秋,我開始系統(tǒng)學習哲學,其中我讀的最早的一本哲學書就是他借給我的艾思奇主編的《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胖齐;由于市場上買不到玻淑,我借來之后,很快便把幾十萬字的全書完整地抄錄了下來呀伙。后來我與他的兒子同時備考大學补履,我的復習用書很多也都是向他借用的。有一次他突然問我:“你的腳有問題嗎剿另?”我答非所問地說“你那時怎么那樣冷酷箫锤?”他不無憂傷地說:“我也是有兒有女的父親,怎么能夠鐵石心腸雨女?但是那個時候......”他沒有把話說完谚攒,留下了多多的懸念和遐想!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