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叔要結婚了姑丑!
這個“不幸”的消息攪動著楠的心弦,從此以后呀忧,他便不再是二叔最愛的人了师痕。剛剛同女友分手,卻不想又被二叔“拋棄”而账,讓楠這些天本已煩躁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胰坟。
軍和兵是一對兄弟,卻有著不同的脾氣泞辐,從小便少有往來笔横。直到十九年前,軍有了楠铛碑,而兵也當上了二叔狠裹。一直未婚的兵把楠看成了自己的兒子,和哥哥的關系就此大為改善汽烦。
說來也怪,楠打小便和兵格外親近莉御,即便父母健在的時候撇吞,也一直都是如此俗冻。三年前的一次車禍,帶走了楠的父母牍颈,是兵幫他度過了那場難關迄薄。如今已經(jīng)上了大學的楠,每個周末必然會回到二叔家中度過煮岁。不過讥蔽,這個所謂的家,也一直只有兵一個人而已画机。
兵上個周末剛剛過完五十大壽冶伞,按照慣例,周歲四十九步氏。僅僅隔了一個星期响禽,兵卻忽然告訴楠,他要結婚了荚醒。未來的二嬸與他才相識三天芋类,今年只有二十二歲。
二叔即將有自己的妻界阁,有自己的子侯繁,而楠卻仿佛瞬間變成了外人。楠心中莫名抵觸著這段婚姻泡躯,而他此時正有一個絕好的機會得以逃避贮竟。
“我報名參加了暑假支教,明天就要出發(fā)精续,不能來參加你的婚禮了坝锰。”
兵讓楠務必要回家一趟重付,并為此守候了一個通宵顷级,然而,楠并沒有回去确垫」保看著楠發(fā)來已經(jīng)登上列車的消息,兵輕輕嘆了口氣删掀。盡管萬分失望翔冀,兵還是給楠打去了五千塊錢,囑咐他不要舍不得吃穿披泪。
暑假過后纤子,楠并沒有按計劃回到學校,他愛上了大西北那個清醇的地方,申請了一年的支教控硼。交替的四季足以撫慰那顆躁動的心泽论,一年后,楠終于要回家了卡乾。
“你好翼悴,二嬸!”楠想著如何面對一個比自己僅僅大三歲的長輩幔妨,然而鹦赎,他這次卻多慮了。
二嬸已經(jīng)在幾個月前難產(chǎn)離世误堡,留下的卻是一個小堂弟古话,宇。兵之前并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楠埂伦,以致他萬分震驚煞额。不過,楠似乎并不因此難過沾谜,他與那個從未謀面的二嬸沒有絲毫感情膊毁。
二
時光飛逝,宇已經(jīng)六歲了基跑,儼然成了家中的主人婚温。不僅兵圍繞著宇團團直轉,就連楠對這堂弟也是百般寵愛媳否。楠早已研究生畢業(yè)栅螟,住到了二叔家中。一個特殊的三口之家就此誕生篱竭,三位男士力图,兩代至親,生活得和和美美掺逼,其樂融融吃媒。
“宇受傷了,腿摔斷了吕喘!”
楠得到這個消息赘那,匆匆從班上趕去了醫(yī)院,兵此時已經(jīng)守候在了那里氯质。楠竟然對兵發(fā)了火募舟,責怪他沒有照看好宇。兵無言以對闻察,的確拱礁,他是宇的父親琢锋,肩負著這個責任。
兵沒有怪宇的頑皮觅彰,也沒有怪楠的任性吩蔑。過了不久钮热,兵竟辭去了工作填抬,決定在家中照顧兩個孩子。楠對此頗為內(nèi)疚隧期,畢竟兵還不到六十歲飒责,又是企業(yè)的高管。
兵變成了“家庭煮夫”仆潮,燒得一手好菜宏蛉。每天晚上,一頓豐盛的晚餐便成了家常便飯性置。不管多忙拾并,楠每晚總是按時回家,還要陪兵喝上兩杯鹏浅。飯后是年輕人的時光嗅义,宇纏著楠不放,一直到熄燈隐砸。
兵獨自坐在大廳的電視前之碗,觀看著最愛的喜劇。雖然只有一個人季希,卻絲毫沒有孤單的感覺褪那。每個劇中的包袱都能惹得兵哈哈大笑,笑得那么舒心式塌,那么快活博敬。
宇是個調(diào)皮的孩子,在學校闖了禍總是不敢告訴兵峰尝。楠常常冒充家長去學校應付偏窝,以致于老師們一直以為楠是宇的叔叔。兵也很快發(fā)現(xiàn)境析,宇對自己陽奉陰違囚枪,對楠卻是言聽計從。
盡管如此劳淆,兵卻并不是一位嚴父链沼。更多的時候,兵總是默默地呵護著宇沛鸵,而這種呵護括勺,有時甚至不得不通過楠來傳達缆八。楠卻似乎非常滿足于這樣的狀態(tài),仿佛自己當上了宇的父親疾捍。
“你年紀不小了奈辰,該去找個女朋友啦÷叶梗”
兵總是這樣催促著楠奖恰,如同所有的父母一樣,雖然他并不是楠的父親宛裕。楠卻是付之一笑瑟啃,在他看來,生活是如此幸福揩尸,如此無憂無慮蛹屿,并不想發(fā)生半點改變。
兵喋喋不休地說了數(shù)次岩榆,卻發(fā)現(xiàn)楠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错负。兵的心中有著一絲的不安,記得自己年輕時便是這樣任著性子勇边,結果犹撒,年近半百時都未能進入婚姻的殿堂。
兵那時有了楠粥诫,仿佛并不需要自己娶妻生子油航。而如今,楠有了宇怀浆,和當年的情況卻是那般類似谊囚。兵雖然從未后悔過自己的決定,但他總覺得执赡,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镰踏,只是自己無力勸說罷了。
三
十二歲沙合,到了上中學的年齡奠伪。在兵的堅持下,宇被送入了寄宿制初中首懈。兵對自己和楠嬌生慣養(yǎng)的做法深有反省绊率,希望宇能夠早些學會獨立生活。楠對此頗有異議究履,但卻最終無計可施滤否。
家中瞬間冷清了下來,楠開始早出晚歸最仑,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藐俺。雖然同住一個屋檐之下炊甲,兵和楠一天幾乎見不到幾面。即便在家中欲芹,楠也是躲在自己房中卿啡。
兵猛然發(fā)覺,自己和楠的關系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親密菱父。也許從他決定娶妻生子的那一刻起颈娜,先前與楠父子般的感情便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這十二年的朝夕相處滞伟,都只是因為宇這個粘合劑的存在揭鳞。
“我交了女朋友,想搬出去住梆奈。”
兵終于聽到了這句最不想聽到的話称开,他雖然希望楠有自己的生活亩钟,可當楠真的有了女友,卻又焦躁了起來鳖轰。兵不能接受楠搬出的要求清酥,不過,他似乎早已有了對策蕴侣。
兵的計劃便是將房子賣掉焰轻,在郊區(qū)買上一棟別墅,全家人便得以永遠生活在一起昆雀。楠對兵的建議頗為猶豫辱志,答應去征求女友的意見。
商議的結果讓兵萬分失望狞膘,楠仍堅持要搬出去住揩懒,只是話語中略帶著躊躇,似有著難言之隱挽封。周末的夜晚已球,兵把楠留到了飯桌前,想要追問出那隱藏的話來辅愿。
“她說智亮,那別墅上沒有自己的名字,算不得是家点待±龋”楠低著頭說道。
兵呆住了亦鳞,三十二年的感情馍忽,竟然不及房產(chǎn)證上的一個名字棒坏。楠雖然知道自己的要求頗為無禮,但看到兵的表情遭笋,心中仍然有些失落坝冕。二叔畢竟只是二叔,他的一切都是留給宇的瓦呼。
楠終于搬走了喂窟,但他并不開心。房產(chǎn)證的名字無非是女友的要求央串,楠并不在乎磨澡。楠在意的是二叔的愛,那個把自己寵成掌上明珠的人质和,已經(jīng)把這份愛給了另一個人稳摄。
宇每個周末都會回家,這時饲宿,楠也會回來厦酬。三個人開開心心在一起,就如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瘫想。兵仍會做上滿滿一桌好菜仗阅,楠也會陪著兵喝上一壺美酒。楠還會帶著宇去游樂園国夜,兵有時也跟著减噪。
楠似乎應該嫉妒宇,但宇是那么可愛车吹,讓人無法忍心去恨筹裕。楠甚至不惜和女友吵架,直至分手礼搁,也要維護每個周末陪伴宇的時光饶碘。
宇長大了,考上了大學馒吴。楠卻有些老了扎运,頭上開始有了白發(fā)。楠和女友分手后并沒有新的對象饮戳,也沒有回到二叔的家中豪治。楠隱隱覺得自己受了二叔的影響,可能也要等到年過半百才會結婚扯罐。
四
宇去了外地上學负拟,自此,兵和楠便很少來往了歹河。孤獨的兵終于病了掩浙,不僅是寂寞的心病花吟,更是要命的絕癥。楠開始驚慌失措起來厨姚,他無法接受兵的離去衅澈,雖然他們?nèi)粘2⒉灰娒妗?/p>
楠整日守在醫(yī)院,陪伴著兵谬墙,兩個人仿佛回到了十九年前今布。有人說楠如此轉變,是看中了兵的遺產(chǎn)拭抬,這讓楠的心中痛苦萬分部默。不過,兵絲毫沒有這么想造虎,他享受著和楠在一起的最后時光傅蹂。
兵安葬在西郊的墓地,那是他生前就為自己買好的累奈,卻并沒有和妻子合葬贬派。楠和趕回的宇把兵送到了那里,守候了整整一個下午澎媒。
“我想去看看媽媽〔ㄗ”臨走時戒努,宇忽然說道。
楠跟著宇來到了墓園的另一邊镐躲,遠遠看著宇把鮮花放到了二嬸的墓前储玫。楠忽然意識到,宇竟和自己一樣萤皂,在剛剛成年之初便成了孤兒撒穷。楠慢慢走到宇的身后,輕輕摸著他的背裆熙。
猛然間端礼,楠愣住了!那墓碑上的照片入录,竟然是那么熟悉蛤奥,那從未謀面的二嫂,莫非是她僚稿?
她是楠的第一個女友凡桥,春。當年楠報名暑期支教蚀同,就是因為剛剛和春分手缅刽。春是楠的師姐啊掏,那時方才畢業(yè)。那天夜里衰猛,春告訴楠迟蜜,懷了他的孩子。楠嚇得不知所措腕侄,拼命讓春打掉孩子小泉。那年,楠才十九歲冕杠。
楠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微姊,跑回家中,到處翻著二叔所留的遺物分预。楠堅信兢交,二叔一定會留下一份長信給他,用來證實他的猜測笼痹。然而配喳,二叔卻什么都沒留下。
春一定是找到家中凳干,把懷孕的事情告訴了二叔晴裹。春一定是要把孩子生下來,又不想讓他沒有父親救赐。楠出發(fā)支教的前夜涧团,二叔為何堅持讓他回家?淡泊婚姻的二叔又為什么急著結婚经磅?而九個月后泌绣,春便生下了宇?這些永遠都成了謎團预厌。
楠后悔當初不該逃避阿迈,如果他不去支教,也許轧叽,一切都是另一個樣子苗沧。然而,逝去的時光永遠無法重來犹芹。宇對發(fā)生的一切全然不知情崎页,他靠著楠的肩頭,癡癡地發(fā)愣腰埂。這個比他大二十歲的堂哥成了世上唯一的親人飒焦,唯一的依靠。
楠一生都沒有結婚,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宇牺荠。楠心里非常清楚翁巍,二叔就是這樣對他的。在他心中休雌,二叔永遠是最親愛的人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