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緣

“他哪點比我好愤炸?”

我的聲音艱難穿過凝結(jié)的空氣灵临。對面是憶萍白凈而消瘦的臉,冷峻的眼眸鋒利如匕首一般,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寒光活玲。

“他哪一點不比你強?” 她的聲音棱角分明兼吓,石頭般擲地有聲匆骗。

我的手不禁抖了一下,三分鐘的煙灰從指尖瞬間塌落椒涯,打在大腿上柄沮,水珠般四濺而去。我沒有動废岂,只是怔怔地看著電腦屏幕祖搓,那里蚯蚓般蜿蜒的代碼中有一個光標,一閃一閃計算著這段婚姻走向死亡的距離湖苞。

“你看看你現(xiàn)在什么樣子拯欧,現(xiàn)在還有幾個男人抽煙!” 她的話猶如撒落在大理石地面的彈珠财骨,噼里啪啦跳個不停镐作。

“我這幾天不住家里了藏姐,你也考慮一下,看什么時候辦手續(xù)该贾「嵫睿”

她撂下最后一句話,咣的一聲摔門而去杨蛋,把自己切割出這個四十幾平熟悉的空間兜材。

我愣了一會,撣去大腿上零落的幾粒殘灰逞力,落點處微紅的皮膚下曙寡,一股鈍疼如晚點的綠皮火車姍姍來臨。

1.

十年前寇荧,天橋洶涌的人流中举庶,我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憶萍,這場景熟悉得就像從前無數(shù)次的相見砚亭。

那時她剛大學畢業(yè)灯变,在一家民營小企業(yè)做文員,懷揣著擁抱未知世界的一腔熱血捅膘,義無反顧把自己這塊白布扔進了社會的大染缸添祸。

我們是在網(wǎng)上認識的,彼此從交談的只言片語和社交媒體展示的有限信息中腦補出對方的形象寻仗,并用自己認知里的美好品質(zhì)進行潤色補全刃泌,虛構(gòu)出一個理想的對象,然后傾注相當?shù)臒崆橥度肫溟g署尤,絲毫不理會這虛構(gòu)和現(xiàn)實之間的差距耙替。

在憶萍之前,我也接觸過一些女孩曹体,但都如過眼云煙俗扇,不是自己的緣份。天橋的那次相見箕别,是我和憶萍線下的第一次铜幽,只是第一眼,我就知道串稀,她又來了除抛,那種感覺就像是遠行的游子再次看見故鄉(xiāng)。

憶萍很聰明母截、好學上進到忽,很快熟稔了這個世道的種種規(guī)則,并游刃其間如魚得水清寇。她對這個世界一切好的東西抱有樸素而熱切的欲望喘漏,毫不掩飾自己攫取的目光护蝶。

比如說包,在我眼里只是一個裝物品的容器陷遮,她卻可以依據(jù)品牌滓走、款式、材質(zhì)帽馋、用途、季節(jié)比吭、顏色界分為幾十個類別绽族,并迅速甄別出每個類別中的佼佼者,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衩藤,千方百計占有最好的那一個吧慢。

她這種熱切追逐的氣場,常常讓我如臺風中飄搖的小樹般感到壓力赏表。在她殷切目光的期盼下检诗,我的工作也一換再換,終于換到了在這個世道還能掙些錢的計算機行業(yè)瓢剿,并贏取了她的芳心逢慌。

在這之后無數(shù)平淡而瑣碎的日子里,我把大部分時光和精力折算成銀行卡上不斷增長的零间狂,以勉強維持她的欲望與我們婚姻關(guān)系之間微妙的平衡攻泼。

三年前她的一次升遷打破了這種平衡。作為總經(jīng)理秘書鉴象,她開始生活在欲望與現(xiàn)實無比割裂的兩個世界忙菠,這種扭曲積聚的能量常常會不定期釋放,就像夏日里濃墨渲染的積雨云纺弊,轟隆隆的雷聲中斜刺里劈出幾道明亮的閃電牛欢,為我們的生活帶來酣暢淋漓的一場暴雨傍睹。

我開始擔心起我們的婚姻焰望,就像擔心波濤洶涌大海上的一艘小船。我在猶豫是不是適時告訴她那個隱藏已久的秘密震鹉,來換取我們婚姻生活再多幾年的風平浪靜传趾,可沒想到浆兰,她還是先一步提出了棄船上岸榕订。

她總是這樣蜕便,喜歡主動出擊轿腺,掌控一切的樣子,為我們平凡而又一潭死水的生活不斷制造無常和驚喜憔辫,在某種程度上讓我們彼此的人生顯得波瀾起伏螺垢,或者說——坎坷赖歌。

2.

我們約好最后再詳談一次孽亲,地點在戀愛時常去的那家咖啡館返劲。

為了顯示我的重視與誠意,我花了一小時在一堆她的衛(wèi)衣亲配、打底衫犬钢、毛衣思灰、襪子洒疚、秋褲歹颓、內(nèi)衣下面找到了心儀的那件襯衫油湖,皺巴巴的如同爛菜葉一般。我不得不重新漂洗肺魁,晾干隔节,然后又花了半小時鹅经,在另一個底層收納箱角落里找到了皺得不那么厲害的西式短褲,配齊了一套怎诫,穿戴整齊去赴約幻妓。

傍晚的咖啡館人不多肉津,夕陽的霞光透過落地窗勾勒著桌椅的線條與光影偶洋,空氣中漂浮著咖啡豆研磨距糖、烘培悍引、蒸騰而出的細小分子恩脂,那味道就像是冬天曠野上燃燒的枯草,有些焦香趣斤。同樣彌漫空中的還有舒緩的鋼琴曲和一些細碎的交談俩块,共同建構(gòu)著這個空間的特征與品味。

憶萍已經(jīng)到了,坐在靠窗的一個位置上典阵,旁若無人地一邊照著小鏡子奋渔,一邊用睫毛筆刷著睫毛,我心里明白壮啊,她不是刷給我看的嫉鲸。

我在對面的椅子坐下。她仍是刷著睫毛歹啼,用另一只眼斜睨了我一下玄渗,問道:“考慮得怎么樣了?”

她總是這么直接狸眼,單刀直入藤树,不給人留下情緒鋪墊與醞釀的時間。

這種直接像打火機一樣點燃了我內(nèi)心不快的小火苗拓萌,我綿里藏針地回道:“考慮什么岁钓?”

啪的一聲,她合上了小鏡子微王,收起睫毛筆屡限,臉上開始烏云籠罩,目露寒光地盯著我說道:“你說考慮什么炕倘?別在這給我裝糊涂钧大,我可沒功夫和你在這瞎扯淡≌中”

她作勢要收拾東西往外走啊央。我的心開始有些慌亂,擔心這命運的魔咒再次應驗涨醋,忙著急地喊道:“等等瓜饥,憶萍,我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告訴你东帅!”

她眼神有些疑惑压固,但最終還是重新坐了下來,整理了一下裙角靠闭,蓋住翹著二郎腿的膝蓋帐我。

“其實我不是刻意向你隱瞞這件事……只是不確定告訴了你后會有什么樣的后果……”我嘗試著深入如化石般久遠的記憶森林,可太多的枝椏縱橫交錯愧膀,不知從何處開始講起……

“先生拦键,您看您二位喝點什么?我們這也有西式簡餐檩淋》椅”咖啡館小哥的突然出現(xiàn)打斷了我的思緒萄金。

我接過小哥送過來的餐單,遞了一份給憶萍媚朦。

“這事說來話長氧敢,我們能不能邊吃邊聊⊙牛”我試探性地問憶萍孙乖。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晚上不怎么吃飯,我喝杯拿鐵份氧∥ò溃”

我中飯吃得早,已有了些餓意蜗帜,點了西冷牛排恋拷,色拉,美式厅缺,拿鐵蔬顾,將餐單遞還給小哥。

“你也要多注意些身體湘捎,不能光顧著減肥阎抒。”我看著她碎花連衣裙下消瘦的身體消痛,忽然捕捉到了久遠時空中的一絲記憶。

“其實你以前不這樣都哭,一頓能吃五只胡餅秩伞,就著一大海碗的羊肉湯∑劢茫”我慢慢復印著那個時空的一些細節(jié)片段纱新。

“……胡什么?”她有些詫異穆趴。

“胡餅脸爱,唐朝長安城里的一種餅∥疵茫”

“胡餅?你是不是又在和我胡扯淡络它,我什么時候吃過胡餅族檬?”憶萍有些慍怒。

“那時候愛美的大姑娘小媳婦都吃化戳,又不是你一個人单料。面食長膘快,滿大街賣得最好的就是各種餅,蒸餅扫尖、煎餅白对、湯餅、胡餅……胡餅你最喜歡换怖∷δ眨”

她的眉頭開始皺了起來,一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的情緒開始積聚狰域,我知道她會有這種感覺媳拴,但我不得不繼續(xù)我的講述。

“那時候貴妃體重一百五兆览,全國流行豐腴之美屈溉,低于一百二的連婆家都找不著,要不是你比鐵匠家的閨女重了二十斤抬探,咱倆也續(xù)不了前緣子巾,打家具時,我還專門囑咐木匠把松木的床板換成黃花梨木小压,結(jié)實线梗。”

“你TM說什么亂七八……”憶萍的憤怒被上餐小哥的到來憋了下去怠益,像是雷陣雨中一聲未釋放完的悶雷仪搔。

小哥仔細地把咖啡和菜肴在桌上擺放整齊,我讓小哥把凱撒色拉擺在中間蜻牢,這樣憶萍餓時也可以吃上兩口烤咧,色拉她是不抗拒的。

看著小哥拿著餐盤漸漸走遠抢呆,我斟酌著以什么樣的字句和次序把那個秘密說出煮嫌。

“……憶萍,我是一個永生人抱虐,咱們已經(jīng)認識了很多個世紀昌阿。看在這么多年的情份上恳邀,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懦冰。”

“……耙シ小儿奶?”憶萍剛喝完一口拿鐵,拿杯子的手僵在空中鳄抒,那個秘密把她的嘴撕扯成了一個O闯捎。

“是真的椰弊,”我急忙說道,“我已經(jīng)活了一千多歲瓤鼻,在北魏的時候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我死不了……那時我是一個石匠秉版,參與開鑿云岡石窟第十二窟,為孝文帝獻禮茬祷。那天中午你給我送飯清焕,我正在窟頂鑿飛天像,你往上給我扔焦飯團祭犯,我伸手去接秸妥,結(jié)果沒掌握好平衡,失身摔了下去……十來天后沃粗,我從墳場葦席中蘇醒粥惧,趕回家才得知你因為內(nèi)疚已經(jīng)尋了短見……”

我緩了緩,喝了一口美式最盅,看見憶萍臉上的烏云又漸漸開始積聚突雪,仿佛醞釀著又一次的電閃雷鳴。

“這都是真的涡贱,不信你去看咏删,在第十二窟前室窟頂西南角上的飛天像,我特意在它屁股上刻了你最喜歡的牡丹问词《胶”我絞盡腦汁搜羅細致的枝葉來佐證著那個秘密。

憶萍臉上的疑惑夾雜著憤怒越聚越濃激挪,我正預備著迎接這情緒的再一次釋放侨核,可它忽而轉(zhuǎn)瞬消失一空,憶萍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關(guān)切灌灾。

“你這兩天休息得怎么樣?”她臉上浮現(xiàn)出久違的溫柔悲柱,像是穿過烏云縫隙的一縷陽光锋喜。

“還湊合吧,睡得斷斷續(xù)續(xù)的豌鸡『侔悖”我拿起刀叉小心地切下一塊牛肉,放入口中涯冠,一邊琢磨著她問這個問題的初衷炉奴。

“我知道,這個事情對你來說有點難以接受……可咱們倆感情已經(jīng)沒了……人生哪有一帆風順的蛇更,對吧瞻赶?別想得太多赛糟,也千萬別鉆牛角尖……這坎跨過去了,就是一片海闊天空……再說砸逊,比我好的姑娘多得是璧南。”她慢慢地敘述著师逸,確保這些字句清晰無誤地送達司倚。

我沉默了一會,放下了刀叉篓像,看著她關(guān)切的眼眸問道:“他比我有錢动知?”

“……他有別墅≡北纾”

“……憶萍盒粮,你知道嗎?民國的時候屈暗,你也像現(xiàn)在這樣喜歡物質(zhì)生活拆讯,喜歡大房子。為了討好你养叛,我把前朝私藏的所有老物件刨出來換錢种呐,買了兩百多畝地∑”我一邊講述爽室,一邊重新拿起刀叉對付那塊牛排。

“可是你知道嗎淆攻?快解放那年的土改阔墩,咱倆被壓著到處批斗、挨打瓶珊,差一點就被斃了啸箫,要不是平時對佃戶比較好……張莊的老王,全家沒留下一個活口伞芹,他才比咱們家多十幾……”我費勁地切著忘苛,一根粗壯的牛筋脈絡清晰地貫穿整塊牛排。

憶萍仿佛有些焦躁唱较,不斷變換翹著的二郎腿扎唾,她終于忍不住打斷了我說:“你能不能清醒點,別活在你的臆想中南缓,一千多歲胸遇,你得老成什么樣?滿臉褶子汉形,頭發(fā)掉光纸镊?……你總歸要面對現(xiàn)實……”

“你能不能讓我說完倍阐,”突然間被打斷,就像上課走神時被老師一黑板擦扔在臉上薄腻,內(nèi)心的不快再次被點燃收捣,我壓抑了一會繼續(xù)我的講述:“那次批斗后你就留下了后遺癥,一聽別人提地主兩字就全身發(fā)抖庵楷,家里有點余錢都會讓你提心吊膽罢艾,寧肯把錢送給親戚朋友,也不愿在家里放著……”

“我有病尽纽,把錢都給別人……你能不能考慮考慮現(xiàn)在咱們這事該怎么辦咐蚯?”

憶萍再次打斷了我的話,在我內(nèi)心不快的火苗上又澆了一瓢油弄贿。那塊牛排上粗壯的牛筋也讓我崩潰春锋,像條蛇一樣在刀下扭來扭去,我的刀不斷在光滑的瓷盤上切割差凹,發(fā)出尖利刺耳的噪音期奔,扭曲著耳根的咽道,最后用力的一刀危尿,直接把那塊牛排戳離了盤子呐萌,掉在桌上。

“這TM什么破牛排谊娇!”我終于徹底釋放了我的憤怒肺孤,用力把刀插在了桌面上,震顫著杯杯盤盤發(fā)出踢里哐啷的響聲济欢。

憶萍有些驚愕赠堵,我看到一絲恐懼從她的眼里閃過,像是夜空劃過的一顆流星法褥∶0龋“你……你別激動“氲龋”她喃喃地說道揍愁。

我平復了一下情緒,說完了那段回憶的最后一句:“你知道嗎酱鸭?那個家庭成分問題,像烏云一樣籠罩著我們剩余的人生垛吗,二十年后凹髓,批斗再次來臨,那兩百畝地怯屉,直接把我們倆送進墳墓……錢多蔚舀,有時候也是禍患饵沧!”

“您好,先生赌躺,牛排是不是不太對您胃口狼牺,要不要給您再換一塊?”聞聲而來的小哥看著桌上凌亂的牛排說道礼患。

“不用了是钥,不想吃了∶宓”我擺擺手悄泥,示意他離開。

憶萍放下了交叉的二郎腿肤粱,坐得居然有些拘謹弹囚,她有些膽怯地看了我一會,說道:“你這幾天多休息休息吧领曼,別胡思亂想……臥室床頭柜第一層抽屜有一些安神的藥鸥鹉,你也可以吃一點……我晚上還有點事,就先走了庶骄』偕”

我點了點頭,目送著憶萍消瘦的骨架撐著連衣裙飄出門外瓢姻,她走得有點急祝蝠,逃一樣。

3.

夜里下起了小雨幻碱,打在窗外樹葉上發(fā)出淅淅瀝瀝的響聲绎狭,和著遠處傳來的此起彼伏的蛙鳴,吵得人睡不著覺褥傍,我起身關(guān)上了窗儡嘶。

憶萍走了后,這床顯得無比的寬闊恍风,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蹦狂,絲毫沒有顧忌。

也不知過了多久朋贬,墻上昏黃小夜燈的光暈漸漸模糊凯楔、蕩漾開來,把我籠罩在一片明亮的光影里锦募,忽而我在這光影中極速下墜摆屯,像是落下了深不可測的懸崖,我剛想喊叫糠亩,那光影慢慢斑駁起來虐骑,把我?guī)肓艘粋€清晨的森林准验。

那森林像是剛下過雨,濕漉漉的綠草上晶瑩著一些露珠廷没,一些鳥兒在不同的枝椏間跳躍糊饱,發(fā)出啾啾的鳴叫,一只鸚鵡般色彩艷麗的鳥落在一截樹樁上颠黎,左顧右盼著另锋,忽而它盯住樹樁旁一朵綠色的石斛蘭,突然啄起來盏缤,不一會砰蠢,石斛蘭花瓣零落,只剩下一根殘枝唉铜。

那鳥撲棱棱飛了起來台舱,斜刺里穿過樹梢,越飛越高潭流,陷入蔚藍的天空竞惋,倏忽又像是受了莫名的引力,極速上升灰嫉,直至云端拆宛,在一片白茫茫的云朵里,幻化成人形讼撒,跪在一位白發(fā)老者的面前浑厚。

“師傅,這段孽緣何時方能了結(jié)根盒?”

“你們的緣份有善終之日钳幅,便是解脫之時⊙字停”

那白發(fā)老者說完便揮了一下拂塵敢艰,騰云而去……

“師傅,師傅册赛∧频迹”我在自己的呼喊聲中醒來。

我看了一下表森瘪,凌晨三點牡属。扯過床邊的毛巾被蓋住腳頭,又沉沉睡去扼睬。

這夢逮栅,我已經(jīng)做過無數(shù)遍,我熟悉它就像熟悉自己手掌的每一條紋路。

4.

我在一片砰砰的拍門聲中醒來证芭。

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我用力揉搓著眼角的分泌物担映,讓它們沙粒般沿著臉頰跌落進枕頭废士。

我打了個哈欠起床,伸著懶腰蝇完,踢拉著拖鞋去開門官硝。

老劉一臉嚴肅地站在門外,他是我的老丈人短蜕。

“爸氢架,這么早就過來了,有事嗎朋魔?”我往門外看了看岖研,憶萍也跟在后面,神情有些膽怯警检。

“我聽憶萍說你這兩天思想情緒上有些波動孙援,過來看看∩鹊瘢”

“那您進來慢慢說吧拓售。”

“不了镶奉,是這础淤,你這個病吧,得盡早看哨苛。別讓它發(fā)展太快鸽凶,到最后不好收場,你收拾幾件衣服移国,我和憶萍陪你去醫(yī)院看看吱瘩。”

我察覺到一股敵意的能量在空氣中彌漫開來迹缀。

“我有什么病笆鼓搿?我沒沧6票摇!你們先回吧,我還要再睡會砚蓬∈该牛”我作勢要關(guān)門。

“哎,哎祟剔,”老劉突然叫了起來隔躲,“醫(yī)生,醫(yī)生物延,快來宣旱。”

樓道里突然沖上來兩個白大褂叛薯,拽住我的胳膊就往門外拖浑吟,我一下蒙住了,語無倫次地喊道:“干什么耗溜?你們這是要干什么组力?……放開我!救命啊抖拴,放開我燎字!”

慌亂中,我用手死死扒住了門邊阿宅,一邊用腳胡亂地往外踹著……

我聽到了滋轩触,滋,劈劈啪啪的一陣怪響家夺,扭過頭來脱柱,正看到閃著藍色火苗的電棍戳在我腰眼上,我疼得一下張大了嘴拉馋,卻喊不出聲音榨为,我覺得自己抖得像是狂風中的一個稻草人,在失去知覺前煌茴,我看到了劉憶萍面無表情的臉随闺。

……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躺在了精神病院的病床上蔓腐,屁股有些疼矩乐,不知道他們給我打了什么針。

不知過了多久回论,一個和藹的老醫(yī)生走了過來散罕。“醒了傀蓉?自己能起來嗎欧漱?……跟我過來,咱們聊聊葬燎∥笊酰”

我跟著他缚甩,在醫(yī)生辦公室坐下。

“聽說你是永生人窑邦?”他眼神怪異地看著我擅威,一邊說,一邊打開病歷本寫著什么冈钦。

我沒問答他裕寨,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有煙嗎?”

他打開抽屜派继,拿出一包軟盒中華,一手拿住煙盒捻艳,另一只手用兩根手指在撕開的口子旁拍了拍驾窟,兩根香煙彈了出來,他抽出其中的一根认轨,遞給了我。

“喲,還是醫(yī)生有錢蔑匣〉УВ”我笑著接過煙,夾在手上纪蜒。

他又遞給我打火機衷恭,我左手接過來,啪的一聲點著了桔色的小火苗纯续,右手夾住煙随珠,煙頭湊在火苗上猛吸了一口,煙絲滋滋地瞬間被燒得通紅猬错,我熄滅了打火機窗看,鼻孔噴出兩股濃濃的煙柱。

“我不是永生人倦炒,”我醞釀了一下显沈,繼續(xù)說道:“那兩個人才是永生人,尤其那個劉憶萍逢唤,她是個老妖精拉讯,已經(jīng)活了一千多年……”

老醫(yī)生有些驚愕,皺起了眉頭鳖藕。

我看了看他遂唧,繼續(xù)著我的講述:“我知道了他們永生的秘密……所以他們想謀害我,把我誣陷進精神病院吊奢。醫(yī)生盖彭,你要為我做主啊纹烹。”

老醫(yī)生啪的一聲合上了病歷本召边,嘴角帶著壞笑說:“我看你這不像有病啊……還能給我這瞎扯淡铺呵。”

“嘿嘿隧熙,”我笑著說:“您看片挂,是不是趕緊放我出去,我還得工作掙錢呢贞盯,是吧音念。”

“不行躏敢,先過一個療程再說闷愤。”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枯萎件余〖テ辏“太壞了你們,光想著掙錢是吧啼器?還講醫(yī)德嗎旬渠?……煙再給我一根《丝牵”

他剛打開抽屜那一瞬間告丢,我手疾眼快地抓過那包中華煙,扭頭往病房跑去损谦。

5.

憶萍再次來醫(yī)院芋齿,是一個禮拜后的事了。那天天不錯成翩,陽光明媚觅捆。

我到接待室的時候,憶萍已經(jīng)來了一會麻敌,坐在椅子上栅炒,翹著二郎腿。

“我聽醫(yī)生說术羔,你這段時間狀態(tài)不錯赢赊。”她臉上帶著笑意级历。

“本來就沒病释移,都是你們陷害我,趕緊把我弄出去寥殖!”我沒好氣地說玩讳,一邊在旁邊的椅子坐下涩蜘。

“你恢復得快,出去的時間應該也不遠……哦熏纯,對了同诫,今天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請你幫一下忙樟澜∥蠼眩”她一邊說,一邊翻著包掏出一本書秩贰,從書的夾縫里抽出一張紙霹俺。

我拿過書,看了一下封皮《細雨中的等待》毒费。

“這是他寫的丙唧,今年剛出版,你要是想看的話蝗罗,我給你留一本◎蚪洌”她眼里閃爍著炫耀的小火花串塑。

“哼,”我掂了掂書北苟,扔在桌上桩匪,復印出另一段久遠的記憶:“康熙年間,你也是愛好舞文弄墨友鼻,我為了你傻昙,也算是附庸風雅,跟著桐城的戴大人一起編撰了《南山集》彩扔∽钡担可誰曾想,幾年后虫碉,康熙大興文字獄贾惦,竟惹來殺身之禍,《南山集》一案敦捧,三百多人被處決须板,這書哪是隨便能出的……乾隆的時候就更離譜,千鈞一發(fā)這樣的詞都不能用了兢卵,用了就被砍頭习瑰,知道為什么嗎?”

“……”她聽得有些愣秽荤,沒說話甜奄,大概以為我又犯病了柠横。

“滿清入關(guān),對漢民強推削發(fā)贺嫂、畜辮滓鸠,違令者斬,有些宦官喜歡咬文嚼字第喳,說是千鈞一發(fā)糜俗,不就是說頭發(fā)很重要嗎?這不是給削發(fā)唱對臺戲嗎曲饱?于是奏了一本悠抹,乾隆斬了幾個沒長眼的,從此以后扩淀,再沒人敢用這詞楔敌。”

“……你要是不想看驻谆,就算了卵凑,說這么多廢話干嘛。這個文件你看看胜臊∩茁”她臉色又開始晴轉(zhuǎn)多云。

我接過信紙象对,上面寫著《離婚協(xié)議書》黑忱。

“憶萍,一千多年了勒魔,咱們就不能有一次善始善終的婚姻嗎甫煞?”我把信紙扔在桌上,忿忿地說著冠绢。

“每過一段時間抚吠,你就投胎來找我,你記得前世也好啊弟胀,次次都喝孟婆湯埃跷,忘得個一干二凈,還次次讓我不得善終邮利,你折磨了我一千多年弥雹,還沒夠嗎?不就是啄了你幾口嗎延届,你還想報復我到什么時候剪勿!”我越說越氣,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方庭。

“你要是不想簽就算了厕吉,改天吧酱固。我先走了,下面還有人等我头朱≡吮”憶萍見我情緒激動,有些慌亂项钮,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班眯。

我走近窗口望下去,一個男人正坐在一輛奔馳轎車里烁巫,玩著手機署隘。

“憶萍,你再給我次機會亚隙,讓咱們這輩子的緣份有個善終行嗎磁餐?這些有的沒的,你上幾輩子又不是沒有追求過阿弃,我不都給過你嗎诊霹?”我沖上去拽住了憶萍的胳膊。

“你放開我渣淳!你看看你現(xiàn)在什么樣子脾还,你能給我什么?你該去吃藥了水由!”憶萍用力地甩掉了我的手荠呐,向門口走去赛蔫。

“站咨翱汀!把信紙給我呵恢,我成全你鞠值!”我向她喊道。

憶萍愣了一下渗钉,轉(zhuǎn)過身回來彤恶,從包里掏出筆和信紙遞給我。

我認真地在紙上簽下了三個大字鳄橘,把信紙扔給她声离,揚長而去。

6.

“這就是我和憶萍的故事……我猜到了開始瘫怜,可沒猜到結(jié)局术徊。”二號喃喃地說著鲸湃,眼睛始終盯著樹干赠涮,那里有一小隊螞蟻在樹皮的紋路里踽踽而行子寓,有的扛著比腦袋還大的食物,互相碰撞著觸角忙忙碌碌笋除。

“你猜斜友,我在紙上寫得是什么?”他仍是盯著樹干垃它。

“……”我沒言語鲜屏。

“是孫悟空,哈哈哈哈嗤瞎∏酵幔”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他笑得蹲在了地上。

“二號贝奇,五號虹菲,該吃藥了〉敉”遠處傳來熟悉的叫喊聲毕源。

我拉著二號一起慢慢向病房走去……

“她以后還會來找你嗎?”

“不知道陕习,應該會吧霎褐。”

“這真的是讓人很崩潰的一件事啊该镣《沉В”

“誰說不是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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