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雷文景骤宣;配圖:錦江區(qū)檔案館、馮水木】
東風路的居民憔披,大多來自鄉(xiāng)壩壩,推湯圓粉爸吮、看壩壩電影是他們共同的愛好芬膝。東風大橋平常的意象無不打上了時代的烙印,透過它們形娇,我們看到了老成都的影子锰霜,看到了一個時代的成都人。
鄉(xiāng)壩壩來的居民
小時候我到北門親戚家耍埂软,總感覺那里的口音與東門有些區(qū)別锈遥,后來當兵到云南,連隊里有很多云南富民縣的兵勘畔,奇怪得很所灸,同是一縣的人,口音卻不一樣炫七。我問為何如此爬立,他們說,我們只要是喝一條水的人万哪,口音才完全相同侠驯。原來,聚居能烙上如此深的印記奕巍。
老街大部分人都操著一口成都腔吟策,但是上了一點年紀的人就不同了,他們來自四川各個地方的止。我的婆婆是樂至人檩坚,她的樂至口音至死也不曾改變,婆婆娘家又是客家人,所以婆婆還能說幾句客家話匾委;隔壁李孃孃是居民大嬸中難得的有文化的人拖叙,她的成都口音也掩蓋不了時不時冒出的外地腔,她是仁壽人赂乐,家里不窮薯鳍,所以一個女娃子還念了好幾年書;對門的張孃孃長得漂亮挨措,但是在好多鄰居眼里挖滤,她很重的蒲江口音給漂亮打了折扣。
老街的居民都與鄉(xiāng)下有著牢固的聯(lián)系运嗜,到了過年壶辜,總有鄉(xiāng)下的親戚到城頭來耍,那些樸實的像泥土一樣的農人擔著蔬菜担租、雞鴨風塵仆仆地來到成都砸民,可以看電影,要是國慶節(jié)奋救,還可以看天空中五彩的煙花岭参。記得小時候,我們樂至老家的老表就經常來耍尝艘,父母總是熱情地接待他們演侯,父親那時候煙癮很大,總要不斷地給老表們遞煙背亥,在煙霧繚繞之中說起老家的收成秒际,說起樂至的紅苕雖小,卻是四川最好吃的狡汉。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娄徊,那情景很像“把酒話桑麻”,仿佛已經是久遠的古代的事情了盾戴。
后街的居民
天仙橋后街緊靠錦江寄锐,走到南端街口,上一個坡就到了東門大橋尖啡。后街的房屋比前街還要簡陋橄仆。靠近東風大橋的東安南街河邊衅斩,草房頗多盆顾,據(jù)說草房還冬暖夏涼呢。
拉尿水的楊二哥就住在草房頭畏梆。楊二哥愛喝酒椎扬,喝了酒就撒酒瘋惫搏,有一次喝醉了,掏出人民幣來給人蚕涤,有心思壞的娃娃拿了就跑。那時候的人很窮铣猩,前街窮揖铜,后街更窮,后街的娃娃比前街的娃娃更野达皿,前街的父母總會叮囑自家小孩天吓,不要和后街的娃娃耍哈。我呢峦椰,卻跟后街巷子頭的一個娃娃耍得好龄寞,至今已快30年了,我看不出這個后街娃娃的壞處汤功,只感受到了他的耿直與善良物邑。
那時候,東門錦江中時不時會出現(xiàn)一種特別的人滔金,他們身著連體的膠皮衣褲色解,找一個水淺的河段走到河中央,手里端著一個很大的簸箕餐茵,將簸箕潛入河底科阎,舀上來一大堆河沙,然后就將簸箕上下篩動著忿族,不斷在河沙中尋找著什么锣笨。這些人都是身體強壯的漢子,在錦江中淘沙金道批。淘沙金的漢子大都住在后街错英,后街上還有拉煤的、打煤的屹徘、補鞋子的走趋、挖土方的、搞搬運的噪伊、揀垃圾的簿煌。這些人大都沒有文化,卻對文化充滿了敬畏鉴吹,如果有娃娃欺負或者戲弄搬煤的李眼鏡姨伟,他們就會告誡說:你曉不曉得人家以前是教授?
壩壩電影
那個時候豆励,看電影算是最時髦的事了夺荒。親戚到了城頭瞒渠,請他們電影是最好的招待。那時候的電影還叫壩壩電影技扼。
20世紀70年代的成都很少見到兒童自行車伍玖,老街的娃娃天性好動,好擺弄剿吻,就騎爸爸媽媽的車子耍窍箍,娃娃夠不到座墊,就把一條腳伸過了三角形的車杠丽旅,踏住另一側的腳踏板椰棘,側起身子掌握平衡,老成都管這個姿勢叫“叉口兒”榄笙。
我大概在9歲時學會了騎叉口兒邪狞,星期五或星期六晚上,哥哥就帶著我騎著叉口兒去東郊看壩壩電影茅撞。經過東風大橋帆卓、天祥寺街、水東門大橋乡翅、二號橋鳞疲,再過猛追灣,就到了東郊廠里的宿舍區(qū)蠕蚜。106尚洽、107、69靶累、82腺毫、253,這些阿拉伯數(shù)字都是工廠代號挣柬,顯得有點神秘潮酒,但這些神秘的工廠放電影時卻是開放的,放映的電影看來看去總是《地雷戰(zhàn)》《地道戰(zhàn)》《南征北戰(zhàn)》等等邪蛔。
看電影的娃娃已經對情節(jié)了然于心了急黎,每當《地雷戰(zhàn)》中那位北方大爺老鐘一跑起來,壩壩頭就會齊刷刷響起娃娃們有節(jié)奏的聲音:“老鐘快跑侧到,老鐘快跑勃教,敵人來了,敵人來了匠抗」试矗”那情景有點像現(xiàn)在歌星與觀眾的互動,煞是熱鬧汞贸。有一首歌謠記錄了那時電影的特征:“越南電影飛機大炮绳军,朝鮮電影又哭又笑印机,阿爾巴尼亞電影莫名其妙,羅馬尼亞電影摟摟抱抱门驾,中國電影新聞簡報射赛。”有一次插隊下鄉(xiāng)的姐姐回家來奶是,想看電影咒劲,我就到離家最近的東風電影院去買了兩張票,姐姐和隔壁的利君姐看了回來就賭死咒诫隅,原來她們看的是一部叫《機械制圖》的記錄片,那還不如新聞簡報呢帐偎。
成都的電影院那時候還不多逐纬,東門九眼橋有九眼橋電影院,東風路上有東風電影院削樊,負責兩院跑片的一個上了年紀的伯伯是父親的朋友豁生,他每每騎著跑片的摩托車從老街絕塵而過,有時候漫贞,他會在我家門前停下來甸箱,給父親兩張內部票,一大幫老街娃娃圍著他迅脐,又用艷羨的眼光看著我芍殖,我又可以看上一部新電影了。
四個天仙橋街
有一年冬天谴蔑,我在街上扯響簧豌骏,一位精壯的中年漢子騎著自行車停在面前問路,我抬手指向南方隐锭,數(shù)著街旁電線桿桿給他說窃躲,走5個電燈樁你就到了,漢子說钦睡,確定五個嗎蒂窒?我說確定。漢子就架好車荞怒,拿了我的響簧洒琢,表演了5個讓人眼花繚亂的雜技,然后就騎車走了挣输,留下了一大幫圍觀娃娃的驚嘆聲纬凤。得以飽此眼福大概因為我誠實地回答,若在平常撩嚼,我說不定會驕傲地反問路人:你是找天仙橋前街停士?新增天仙橋前街挖帘?天仙橋后街還是天仙橋橫街?
在東門大橋與東風大橋之間靠城內一側拇舀,有四條街名皆冠以“天仙”二字。在天仙橋前街與月城街接壤處蜻底,有一座已經看不出端倪的橋骄崩,那便是天仙橋,橋下的溝渠早已涸竭薄辅,橋面已和路面合為一體要拂,只是橋欄還殘留了幾塊,是石質的站楚,想來那是一座石孔橋脱惰。古代成都溝渠縱橫,天仙橋便是眾多橋梁中的一座吧窿春。民間流傳拉一,以前天仙橋街小學是個廟子,廟子里繪有壁畫旧乞,壁畫繪有董永與七仙女的故事蔚润,這便是“天仙”街名的由來。我不大相信這個說法尺栖,撿翻一些古籍書得不到證實嫡纠,倒是在清代地圖上看到這一帶有座橋,名“天星橋”决瞳,是否天仙即是天星的訛傳呢货徙,或者民國時期命名街名時,讓天星變成了天仙呢皮胡?
天仙橋街痴颊,真是一個美麗的街名,現(xiàn)在屡贺,街名仍保留著蠢棱,但早已物是人非了,街上大部分住家戶都遷到了二環(huán)路之外的東光小區(qū)甩栈,蜿蜒于東門錦江兩側的老街也同此情形泻仙。在這里記錄下從水東門大橋、東風大橋至東門大橋之間沿河老街街名量没,讓它們留在紙上供后人回望:茗粥巷玉转、楊家巷、月城街殴蹄、火巷子究抓、北城街猾担、東安街、東安南街刺下、均隆街绑嘹、福德巷、三多巷橘茉、椒子街(又名交子街)工腋、天祥寺街、望平正街以及后街與河邊街畅卓。每一條街都有它的典故擅腰,或經典,或平常翁潘,它們都曾經在成都人骨髓中烙下了深深的印痕惕鼓。
推湯圓粉
小娃娃都盼到過年,過年有新衣服穿唐础,有壓歲錢,還有那么多好吃的矾飞,所以離春節(jié)還很遠呢一膨,小娃娃就數(shù)著日子巴望了。我敢肯定洒沦,所有的娃娃都是這樣的心境豹绪,不管是天仙橋前街的小毛弟,還是河對門望平街的小黑娃申眼,還是東安街的二妹和五妹瞒津,他們都喜歡過年。過年要吃湯圓括尸,湯圓是湯圓粉做的巷蚪,湯圓粉是糯米碾的,碾糯米用的磨盤是街坊自己購置的濒翻。
我家隔壁的宋婆婆就有一副磨盤屁柏,新增天仙橋前街的好多街坊都用過那磨盤。將那磨盤放在長凳上有送,兩個人坐兩邊淌喻,一人推,一人往槽眼中添米添水雀摘,磨盤出口底下接一個盆盆裸删,碾碎的糯米就流在盆盆里頭,盆盆里先放好了白色的土布阵赠,將土布扎攏來涯塔,提起來吊在自家樓梯上或什么地方肌稻,待水分散發(fā)得差不多了,湯圓粉就做成了伤塌。還有一種方法灯萍,往盆盆頭湯圓粉上鋪上幾層土布或紗布,再往上面倒上炭灰兒每聪,這樣子旦棉,水分散發(fā)的速度要快得多。我記得有一位孃孃不諳此法药薯,她聽她媽說要用炭灰兒收水绑洛,她就直接將炭灰兒倒在了湯圓粉上,街坊都訕笑說童本,簡直是笨得屙牛屎哦真屯!
過年還要吃雞、吃鴨穷娱,各家各戶很早就養(yǎng)了雞等到過年宰殺绑蔫。小娃娃最喜歡養(yǎng)公雞,大年三十以前的日子泵额,還要斗雞配深。只見雄雞亢奮引頸,來回撲殺嫁盲,周圍的人不斷高喊“雄起篓叶,雄起”,場面熱鬧非凡羞秤。有一年我姐姐從鹽亭縣帶回來一只雄雞缸托,身材不大,卻驍勇非凡瘾蛋,每一次我將之放出來搏殺俐镐,這“鹽亭”雞皆得勝而歸。有時候哺哼,雞斗得難解難分京革,雞毛都快被啄光了,剩下一個裸體雞還欲逞強斗勝幸斥,大人們覺得造孽匹摇,就會呵斥:鬼娃娃些(編者注:“些”,即成都土話中的尾音)甲葬,不準斗了廊勃。娃娃們便一哄而散。
? ? ? (下篇:《新增天仙橋前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