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陕凹,子期說東陽下了一整天的雪,好大鳄炉,漫天飛舞杜耙。真奇怪,作為北方城市的鄭州拂盯,入冬至今竟然未飄落一片雪花佑女。
不過,子期關(guān)于東陽下雪的訊息谈竿,倒是勾起了我對雪的回憶团驱。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雪下得特別大空凸,把我家通往奶奶家的胡同填平了嚎花,我就在雪下面掏了一個“地道”,爬著過去呀洲。
那時候的冬天紊选,比現(xiàn)在冷很多啼止,每年都會下幾場雪,而且其中必有一場大雪兵罢。這是我最開心的時刻献烦。
每當(dāng)下雪的時候,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搬一個小板凳卖词,坐在門口巩那,托著小臉往外瞅,看原本灰色的天坏平、灰色的地拢操、黛色的屋頂锦亦,還有光禿禿的樹干樹枝舶替,慢慢變成白色,最后變成童話世界杠园。
如果是夜里下雪顾瞪,我會一夜惦記著天亮?xí)r候打開門那一瞬間撲面而來的嶄新世界,隨著門“吱呀”一聲的抛蚁,是毛茸茸的積雪覆蓋在柴垛陈醒、雞窩、院墻瞧甩,以及小院的角角落落钉跷,還有鄰家的屋頂。這個時候肚逸,我常常舍不得邁出第一腳爷辙,生怕踩在雪上,這個天造地設(shè)的世界就被踩碎了朦促。
當(dāng)然膝晾,我極不情愿掃雪——雖然父親一再命令我。我強(qiáng)烈地認(rèn)為务冕,掃雪是一件煮鶴焚琴的事血当!遺憾的是,最后妥協(xié)的總是我禀忆。
其實臊旭,我喜歡在雪地行走,聽腳下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箩退,我喜歡走出好遠(yuǎn)离熏,然后回頭張望那一長串腳印,猶如一幅畫乏德。
我甚至?xí)_進(jìn)漫天飛舞的大雪里撤奸,不顧風(fēng)裹著雪劈頭蓋臉打過來吠昭,在雪中撒歡,是我那個時候唯一的放縱方式胧瓜。長大了看《水滸傳》矢棚,“林教頭風(fēng)雪山神廟”一章有一句“那雪正下得緊”,讓我一眼難忘府喳,我仿佛看見了那晚上雪下得有多大蒲肋。
我喜歡雪后的天,清冷而又晶瑩钝满,太陽打下來兜粘,到處都銀光閃閃。白天陽光融化了樹梢弯蚜、樹干表層的積雪孔轴,晚上表層積雪又凍結(jié)成冰,第二天風(fēng)一吹碎捺,冰凌嘩嘩往下掉路鹰,摔在地上,猶如亂瓊碎玉收厨,同時伴隨著清脆悅耳的聲音晋柱,能傳好遠(yuǎn)。
我喜歡風(fēng)雪消停的夜晚诵叁,整個世界一片死寂雁竞。這個時候,我會偷偷打開屋門向外張望拧额,高高低低猶如月光撒在上面碑诉,《子猷雪夜訪戴》寫月夜“四望皎然”,大約就是這個樣子吧势腮。
關(guān)于雪联贩,我最溫馨的記憶當(dāng)屬過年。家家戶戶貼著鮮紅的對聯(lián)捎拯,正好與潔白的世界形成映襯泪幌,那種強(qiáng)烈的視覺對比,堪稱上天造化署照。過年放寒假祸泪,小孩子們走過親戚,會在門前掃出一片空地建芙,在那里跳繩没隘、踢毽子、甩羊尾(一種游戲)禁荸。那個時候的小孩子右蒲,沒有課外作業(yè)阀湿。
可能因為大紅的對聯(lián)和潔白的雪形成的視覺對比太過強(qiáng)烈,以至于讓我產(chǎn)生了春節(jié)必須下雪的認(rèn)知邏輯瑰妄,假如哪年春節(jié)沒下雪陷嘴,我的心里會空蕩蕩的,甚至沮喪间坐。
其實灾挨,我關(guān)于雪的記憶并不總是甜的,也有苦的竹宋。
那個時候過冬天對我是一場嚴(yán)峻考驗劳澄。由于家庭貧寒的緣故,我一件藍(lán)色的小棉襖穿了好幾年蜈七,甚至個子長高了也沒換過秒拔,穿著這樣的小棉襖,看起來有點像“惠安女”宪潮。坐在教室里上課溯警,冷風(fēng)直往身上鉆趣苏,我得不住地拽小棉襖的下擺狡相。
更受罪的不是腰,是腳食磕。整個冬天就一雙棉靴尽棕,天天穿,從不下腳彬伦,雪里泥里都是它滔悉,沒干過。那是母親一針一線縫制出來的单绑,鞋底兒雖然用桐油油過幾遍回官,也擱不住天天踩在泥窩里。腳在棉靴里搂橙,和在冰窩里沒有大的區(qū)別歉提,我的腳后跟和腳指頭每年都會凍爛,脫棉襪的時候常常連皮帶肉撕下來一塊区转。時至今日苔巨,我兩個腳后跟還留有大大的疤痕。
睡覺也挺考驗我的意志废离。我住的那間房三面漏風(fēng)侄泽,夏天尚好,躺在床上可以數(shù)星星蜻韭;冬天就遭罪了悼尾,風(fēng)嗖嗖往里灌柿扣,趕上下雪天,雪直接就落在了被子上闺魏。林沖發(fā)配滄州草料場住的那間草屋——“仰面看那草屋時窄刘,四下里崩壞了,又被朔風(fēng)吹撼舷胜,搖振得動娩践。”和我住的那間房沒有大的差別烹骨,所不同的是翻伺,林沖那間草屋被那夜的大雪壓塌了,我家的沒有沮焕。
我睡的床是用麻繩攀成的軟床吨岭,時間一久,麻繩失去彈性峦树,床鋪凹陷辣辫,人睡在上面就跟兜在網(wǎng)兜里似的——不過我喜歡這樣,有助于我將身體縮成一團(tuán)魁巩,保暖急灭。我的被子好像很多年沒有拆洗過,睡在里面谷遂,頗為有助于我理解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都護(hù)鐵衣冷難著”什么意思葬馋。那個時候,我常常和衣而睡肾扰,這是解決第二天起床難的好辦法畴嘶。
這就是我小時候的冬天,一句話:痛并快樂著集晚。
如果讓我給小時候的冬天打一個分?jǐn)?shù)窗悯,我仍然愿意打及格分,這緣于我對雪的癡情偷拔,也緣于冬天最符合我那時候的心境蒋院。所以,每當(dāng)來年冰雪消融条摸,黃土一點點露出悦污,柳枝一天天長長,我的心情就會慢慢沮喪钉蒲,因為切端,冬天要過去了。
現(xiàn)在的冬天越來越少下雪顷啼,常常一連幾年也不下一場像樣的雪踏枣,整個城市都灰蒙蒙的昌屉,無奈。
今年還會下雪嗎茵瀑?
(初寫于201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