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銀根從秀妹手里接過阿梅舍夫婦送的禮包,打開沉甸甸的紅布包檩帐,看到白花花的銀元時,銀根和月秀激動的心情無法形容另萤,一個勁地講:“阿梅舍夫妻倆真好湃密!他們夫妻倆真好!”
銀根夫婦冷靜下來后想想四敞,自己的兒子阿梅生和阿梅舍是同根同宗泛源,雖然相差一歲,但阿梅舍這么爭氣目养,而阿梅生卻這么的不習(xí)上俩由,又不免唉聲嘆氣地埋怨幾句阿梅生毒嫡。
阿梅生過幾天要娶新娘了癌蚁,心情也十分的喜悅,聽到爺娘埋怨幾句自己兜畸,也裝著若無其事努释,聽聽罷了,但心里也想自己娶了娘子要爭氣點(diǎn)咬摇,不能再整天游手好閑了伐蒂,有時也當(dāng)著銀根月秀夫婦的面,表示今后要洗心革面肛鹏,好好做人逸邦,要對家里盡到責(zé)任。對阿梅舍夫婦送的禮金也蠻感激的在扰,但同時也不免對其有點(diǎn)嫉妒缕减,“他們怎么會有這么多錢?”
銀根有了錢芒珠,即吩咐月秀去南村把50元彩禮錢給許三妹桥狡,并關(guān)照許三妹討來生辰八字,定個日子把媳婦討回家來。銀根開始張羅著給兒子辦喜事裹芝。
阿梅生這幾天的心情特好部逮,腳頭也輕,做事也利索嫂易。沒幾天的功夫兄朋,和銀根一起連同梅舍家的共五間草屋都加蓋了新稻草,原灰黑的屋面變成了金黃色怜械,厚厚的稻草屋檐經(jīng)過整拍蜈漓,整整齊齊,四周圍的外墻用石灰水涮得雪白宫盔,把銀根夫婦的房間改成了阿梅生的新房融虽,新房里安置了雕花描金紅漆木床、梳妝臺和衣柜灼芭,看著布置好的新房有额,阿梅生自感得意,同時又把小客堂一隔兩彼绷,后半間做了銀根夫婦的房間巍佑,前半間還是作客堂。
看著這些嶄新的布置和家具寄悯,銀根夫婦不由自主地感激阿梅舍和秀妹萤衰,也不免在阿梅生面前嘮叨:“這次辦婚事,幸虧阿梅舍夫妻倆的資助猜旬,否則脆栋,我們哪有能力幫你辦婚事?你阿梅生要以后好好報答阿梅舍和大媽媽洒擦,阿梅舍會做生意賺鈔票椿争,你不習(xí)上,到現(xiàn)在討老婆還不能自力更生熟嫩∏刈伲”
阿梅生聽到父母的嘮叨,皺起了眉頭對著爺娘:“嗨掸茅!你們有完沒完椅邓,一直講,有啥意思昧狮?我曉得了景馁!”
隔壁秀妹聽到銀根爺倆又在鬧情緒,忙走過來勸說:“好了陵且!好了裁僧!阿梅生懂的个束,以后娶了老婆會懂事的!銀根你也真是的聊疲,教育兒子慢慢來茬底,心急是吃不到熱豆腐的!”秀妹用很淺顯的道理勸導(dǎo)銀根获洲。
銀根夫婦聽到嫂嫂出頭講話了阱表,也就不吱聲了,阿梅生睜大眼睛瞪了父親一眼贡珊,別過頭就走進(jìn)剛布置好的新房里去了最爬。
走進(jìn)房間,阿梅生賭氣地一頭橫躺到床上门岔,鞋也不脫爱致,雙手抱頭兩眼直盯著新床的床檐,心里盤旋著:“以前自己確實不努力寒随,吊兒郎當(dāng)糠悯,沒有混出個名堂,二月初我回家妻往,已經(jīng)三個多月了互艾,也算我運(yùn)氣好,經(jīng)過父母和親屬的努力讯泣,我終于可以娶老婆了纫普。”阿梅生蹺起了左腿好渠,得意地?fù)u晃著:“年歲也確實不算小了昨稼,到今年六月生日將26歲了,26歲娶老婆晦墙,27歲生兒子悦昵,娶了老婆明年再去租十畝地,30歲嘛……三十而立晌畅,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做番事業(yè),要不比阿梅舍差寡痰,不管怎樣抗楔,要出人頭地,總不能落在人后頭拦坠,在王家樓连躏,我要挺起胸抬起頭來,不能讓人家再罵我‘脫底棺材’……”阿梅生確實想改變一下自己的狀態(tài)贞滨,以后洗心革面入热,做一個全新的人拍棕。
許三妹也關(guān)注著阿梅生的親事,看到銀根也把娶親一事張羅得差不多了勺良,她決定把喜事訂在農(nóng)歷五月二十六月绰播,并通知了銀根家和北張宅的張梅。
銀根夫婦走親戚邀吃喜酒尚困,因王家親戚少蠢箩,故只忙碌了二天。
農(nóng)歷五月二十五事甜,天氣轉(zhuǎn)熱谬泌,農(nóng)田里黃澄澄的麥子收割將畢,有的農(nóng)戶已經(jīng)開始犁田車水逻谦,準(zhǔn)備插秧掌实。江南的黃梅季節(jié)已經(jīng)開始,悶熱的天氣時陰時雨邦马。
阿梅舍夫婦踩著泥濘的田埂潮峦,回來參加堂弟阿梅生的婚禮。兩人把豆芽生意委托蘇北阿三管理勇婴,上午收攤以后忱嘹,即乘車回老家。
兩人一步三滑地走到了村頭耕渴,秀妹和銀根夫婦忙從家里迎出來拘悦,阿梅生伸直著雙手,二手心對搓著橱脸,也不由自主地笑迎阿梅舍夫婦础米。大家一陣寒暄以后,阿梅舍夫婦也投入了殺豬宰羊洗碗搬凳的行列添诉。
由于小王宅人丁不興旺屁桑,親戚不多,酒席也只有四桌栏赴,而阿梅生平時玩耍的狐朋狗友倒占了二桌蘑斧,為此銀根也有所不滿,對著阿梅生嘀嘀咕咕须眷。在秀妹的勸道下竖瘾,大家算平心靜氣了,開開心心地等著把張梅娶回家來花颗。
第二天捕传,小王家宅一派熱鬧景象,廚師的切菜聲扩劝,幫工的洗碗聲庸论,還有屠宰雞鴨的嘶叫聲響徹一片职辅。銀根夫婦倆更是忙里忙外。一會兒廚師呼喚聂示,一會兒幫工喊叫域携,一會兒搬柴禾,忙得兩人暈頭轉(zhuǎn)向催什,但他們倆今天特興奮涵亏,家里要添人了,可以做公爹和婆阿媽了蒲凶,故腳頭特別輕气筋。
黃梅天連綿的陰雨也有所收斂了,久違的太陽也露了臉旋圆,照在雨后的新蓋草屋上顯得金黃澄澄的宠默,用石灰水刷白的外墻襯托著門上的大紅喜字顯得更耀眼。
許三妹一早把租的花布轎子已經(jīng)停在了村頭上灵巧,一頂轎子四個轎夫搀矫,又叫了四個吹鼓手,還租了一匹高頭大白馬刻肄,加上阿梅生的二桌朋友瓤球,組成了一支迎親隊伍,經(jīng)過許三妹一番布置叮嚀敏弃,阿梅生頭頂禮帽卦羡,一身黑色長衫,胸前系著綢緞大紅花麦到,騎在高頭大白馬上绿饵,顯得威風(fēng)帥氣。
不到二個時辰瓶颠,遠(yuǎn)處傳來了“嗶哩叭啦……”的爆竹聲拟赊,走到村頭看去,只見許三妹神氣活現(xiàn)粹淋,頭上別著紅花吸祟,大襟罩衫的腰間紐攀上嵌著花絹,扭著滾圓的屁股走在前面廓啊,阿梅生騎著大白馬隨后欢搜,再后是花布驕子,四個吹鼓手吹著“咪哩嗎啦……”的“行街”曲緊跟在驕子后面谴轮,一隊人馬,顯得很有氣派吹埠,也很引人注目第步。
到了村頭疮装,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竹聲響后,迎親隊伍跨過用豆萁搭燃的火堆粘都,花轎在客堂大門前停下廓推,新郎阿梅生從馬上跨下,媒婆許三妹忙去撩起轎簾翩隧,上前一步扶著頭戴紅頭巾的新娘下轎樊展。
張梅可能是死了父母的打擊,可能是三餐不能及時飽食堆生,16歲的她专缠,好像才剛發(fā)育成長的女孩,顯得比較青澀和嬌嫩淑仆,更覺得小巧玲瓏涝婉。
許三妹把張梅引進(jìn)客堂要三拜過堂成親。新郎新娘在宅長的主持下蔗怠,一拜天地墩弯;二拜父母;三夫妻對拜寞射,眾人一陣喝彩后渔工,即由新娘手捏紅綢緞一端,新郎手牽另一端桥温,王梅生徐徐地把新娘牽進(jìn)新房間引矩。
酒席的菜肴是蠻豐盛的,全雞策治、全鴨加全蹄脓魏,羅店的紅燒羊肉是遠(yuǎn)近聞名,糯米老白酒又是好上口的上品佳釀通惫。和阿梅生玩耍的那些小兄弟茂翔,平時那有這樣的口福。二桌迎親的兄弟們個個興高采烈履腋,劃拳喝彩珊燎,熱鬧非凡。最后個個喝得酩酊大醉遵湖,吐的吐悔政,躺倒的躺倒,還有連吐帶哭的延旧,只有阿梅生吃得狂笑不止谋国,最后也悶聲不響,不知倒到哪里去了迁沫。
大家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芦瘾,分頭在河邊尋捌蚊,井里撈,宅前宅后找近弟,把剛?cè)⑦M(jìn)門的新娘子也急哭了缅糟。最后,還是阿梅舍在宅西的兩個稻草垛間找到了昏睡著的阿梅生祷愉,派二個后生把阿梅生半推半拉地拖回了家窗宦,大家才松了口氣,新娘也破涕為笑二鳄。
古人諺:人生有四大喜事赴涵,即,久旱逢甘露泥从;他鄉(xiāng)遇故友句占;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躯嫉。張梅和阿梅生的人生一大喜事纱烘,卻被阿梅生醉醺醺的呼呼大睡破壞了,為此金姐只得陪了新娘守燭過了半夜祈餐,而洞房花燭夜新娘張梅被氣得一夜未睡擂啥。
按照鄉(xiāng)下風(fēng)俗,結(jié)婚第二天是新夫妻“回門”帆阳,因張梅父母雙亡哺壶,娘家也沒人了,故張梅帶阿梅生上墳去祭奠自己的父母蜒谤。
“黃梅天”是長江中下游獨(dú)有的氣候現(xiàn)象山宾,在初夏的五月六月(農(nóng)歷)間,冷鳍徽、暖空氣就在這個地區(qū)對峙资锰,互相爭雄,形成一條穩(wěn)定的降雨帶阶祭,使得天氣時陰時雨又時晴绷杜,空氣濕度很大,百物極易獲潮霉?fàn)€濒募,人們又把氣候現(xiàn)象稱是“黃霉天”鞭盟。“黃霉天”天氣悶熱瑰剃,容易使人心情煩躁齿诉,情緒不穩(wěn)定,還容易發(fā)脾氣。
江南的黃梅天說變臉就變臉鹃两,阿梅生和張梅快到墳地時遗座,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舀凛,張梅到了父母墳上俊扳,供上了香燭和食品后,想起了失去了父母后痛苦的辛酸事猛遍,想起了失去了父母后只得匆匆嫁人的遺憾事馋记,又想起了新夫婿昨夜喝醉酒后獨(dú)守花燭夜……。張梅在父母墳上痛哭不止懊烤,阿梅生怎么也勸不住梯醒,雨越下越大了,惹得阿梅生心里十分窩火腌紧,心想:“我結(jié)婚喜事茸习,可您哭天呼地,我要觸霉頭的壁肋『排撸”想到這里,阿梅生提起左腳對著張梅屁股上就是一腳浸遗,“觸啥霉頭猫胁,新結(jié)婚,哭啥喪跛锌!回去弃秆!”阿梅生拔直喉嚨大聲嚷著。
阿梅生的一腳把跪在墳前的張梅踢了個嘴啃泥髓帽,他又上前把小巧玲瓏的張梅拎起菠赚,拖了即回去,張梅在路上越想越傷心郑藏,一路上哽噎著到家衡查。
大家看到張梅一頭泥水,鼻子上還擦掉了皮译秦,血隱隱的峡捡。兩人衣服都淋濕了,并見張梅還在哭筑悴,阿梅生板著臉们拙。銀根和月秀即上前扶著張梅問:“啥事體?”張梅一邊哽噎著一邊向公婆敘述阿梅生粗暴對待她的情況阁吝。
“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待老婆砚婆?”銀根瞪著雙眼,憤恨地責(zé)問阿梅生。
月秀用土布毛巾一遍又一遍給張梅擦拭著臉上的泥水和血跡装盯,帶到房里換了衣服坷虑,并勸解媳婦:“這殺千刀脾氣不好,你多忍著點(diǎn)哦埂奈,我伲會教訓(xùn)他的迄损,你忍著點(diǎn)哦≌嘶牵”
看到公婆這樣溫柔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芹敌,老公卻那樣粗暴地對待我,以后和丈夫日長世久過日子也是這樣的態(tài)度對自已垮抗,張梅越想越痛苦氏捞,猛地?fù)涞皆滦銘牙锎罂奁饋怼?/p>
哭聲驚動了所有的親眷,都來問為啥冒版?大家聽后一致譴責(zé)阿梅生的不通情理和粗暴態(tài)度液茎。
金姐操著一口吳儂軟語的蘇州話勸張梅:“好哉!好哉辞嗡!不要哭了捆等!伲這弟弟是不好!新婚期欲间,不好哭的楚里,給大宅上的人聽到、看到猎贴,阿要難為情班缎!好哉!好哉她渴!”
經(jīng)過金姐的一番勸解达址,張梅止住了哭聲,哽噎著隨金姐進(jìn)了房間趁耗。
阿梅生坐在客堂的長凳上沉唠,雙手撲在桌上,耷拉著頭苛败,一聲不吭满葛。銀根和月秀嘮嘮叨叨地在責(zé)備兒子,秀妹也偶爾插一句:“阿梅生罢屈,老婆娶回來是給你寶貝的嘀韧,不是打的,要打的話缠捌,我給你去娶個鐵鐓回來了锄贷,讓你天天打打!”秀妹一句帶有諷刺和幽默的話,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谊却,王梅生本來虎著的臉柔昼,也“卟吱”一聲笑出來,這一下改變了客堂里沉悶的氣氛炎辨。
晚上捕透,嫂嫂金姐陪著張梅一起吃了晚餐,阿梅生就同張梅進(jìn)了新房間蹦魔。
第二天清晨激率,阿梅舍和金姐匆匆地離開了家鄉(xiāng),又去上海經(jīng)營豆芽生意了勿决。
阿梅生和張梅結(jié)婚后第三天,就帶著媳婦和父母一起到田里耕作去了招盲。
下一節(jié)連載《黃梅天》第七章骨肉分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