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爸講完電話陵珍,特意看了下時間:2分06秒。
嗯违施,毫無例外互纯,每次都是這樣的時長(duan)。
我們的談話內(nèi)容基本上圍繞著“吃飯磕蒲、睡覺留潦、看電視”。
“吃完飯了吧辣往?”“吃了兔院。”
“準備睡覺了排吴?”“嗯秆乳,看會電視再睡∽炅ǎ”
“那就這樣屹堰,我掛了〗智猓”“嗯扯键!”
惜字如金,言簡意賅珊肃。
我在朋友圈偶爾發(fā)的所謂“父女情深”的笑段子荣刑,都是幾百年難遇一次,所以得趕緊寫下來伦乔,大張旗鼓地宣揚厉亏。
事實上,我爸是個沉默寡言烈和,不善表達感情爱只,極其擰巴的老頭子。
明明希望我周末回家招刹,但根本不會說“你好久沒有回家了恬试!”
只會輕描淡寫地問一句“這個周末是雙休吧?”
若不是我習(xí)得了一點揣測人心的技能疯暑,我大概只會說一句“是啊”训柴,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妇拯。
好在幻馁,我立刻接過話茬,忙不迭地表示:對啊,這周休息兩天宣赔,我打算回家呢预麸!
“哦”
······
我不知道在他得知我要回家的消息時,有沒有些許期待和高興儒将?
而在我即將回家的這個清晨,對于他來說对蒲,跟往常的每一個清晨钩蚊,會不會有點不一樣?
我猜應(yīng)該是有的蹈矮,但他必定不會表現(xiàn)在臉上砰逻。
我就那樣突然跑到了廚房,站到他忙碌的背影后面泛鸟,喚了一身“爸”蝠咆。
他轉(zhuǎn)身看了我一眼,點個頭北滥,回答一聲“嗯”刚操,細如蚊蠅。接著再芋,繼續(xù)燒他的菜菊霜。
我自覺地去拿碗筷,擺上餐桌济赎,發(fā)現(xiàn)又有滿滿一鍋牛肉鉴逞。頓時心生疑惑:明明是昨天晚上才告訴他我要回家,怎么臨時變出了這么一大鍋肉司训。
后來得知构捡,是很早就起床去市場上買的。
嘗了一口壳猜,牛肉完全熟透勾徽,應(yīng)該是燒了很久吧!
我爸的廚藝可真好啊蓖谢,我的肚皮又瀕臨撐破的邊緣捂蕴。
我恍恍惚想起,小時候闪幽,他壓根不做飯的啥辨。
記得有一段時間,我媽外出了盯腌,待她回家溉知,發(fā)現(xiàn)正月里還是滿滿的糖罐子見了底。
而我骨瘦如柴地瞪著大眼睛,向她控訴我爸不給我飯吃级乍,我差點沒被餓死舌劳。
哦呵呵~
回家這晚,我爸又照例拿出他新獲的郵票玫荣、舊幣甚淡、故紙堆,讓我?guī)退暇W(wǎng)查看是否值錢捅厂。
其實贯卦,我打心里感激這些破東西,多虧了它們焙贷,我爸那么寡言的人撵割,竟能滔滔不絕地跟我講好久。
“這個年代久辙芍,你給我查一查啡彬。”
“這張郵票我找了很久故硅,終于找到了庶灿!”
“我跟你講,這個肯定值錢契吉√拢”
“這是一整套的,你看看捐晶,多漂亮胺朴铩!”
“唉唉惑灵,一張都別給我弄丟了山上,你翻小心點!”
······
我從意興盎然查到頭昏眼花英支,頗不耐煩地說:“哎呦佩憾,這些都只能賣十幾塊,不值錢干花⊥保”
“這么一小張紙能賣十幾塊還叫不值錢?”他懟我池凄。
我突然記起抡驼,他曾經(jīng)的愛好并非這些。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轉(zhuǎn)了性子呢肿仑?還是說我從未真正了解過他致盟?
他從前碎税,最大的愛好應(yīng)該是捕魚。
我的小學(xué)和初中時代馏锡,一到夏天雷蹂,大部分時光都是在河里度過的。
每當我放學(xué)回家杯道,發(fā)現(xiàn)我爸不在匪煌,就扯著嗓子問我媽:我爸呢?
她用更大的嗓門回應(yīng)我:又去河里了党巾!
我便趕緊扔下書包虐杯,沿著河找他,從下游找到上游昧港。
我爸總是在前面撒網(wǎng),我屁顛屁顛地跟在后面支子,把困在網(wǎng)上的小魚扯下來创肥,再扔到他背上的魚簍里。
這事讓我很有成就感值朋,好像那些魚都是我捕到的一樣叹侄。
有時候,我們收獲頗豐昨登,在河里待地戀戀不舍趾代,直到天色昏黃,夜幕降臨丰辣。
回家難免又被我媽大罵一頓撒强。
但是第二天中午,我們有魚湯喝笙什;再過幾天飘哨,我們有咸魚干吃;甚至當晚琐凭,我們就有用面粉裹著芽隆、被炸地金燦燦的“魚排”吃。
等我到了高中時代统屈,我爸開始迷上釣魚胚吁,廢寢忘食,一發(fā)不可收拾愁憔。
我媽常怒氣沖沖地威脅他:改天我一定要把你的魚竿扔掉腕扶!
起因大抵是:他又用好幾個雞蛋做魚餌,他買了特別貴的漁具惩淳,他釣魚釣到半夜都還沒有回家蕉毯,他花錢去油坊買香油餅用作魚餌的配料乓搬。
那會完全不知道他是打哪來的主意,現(xiàn)在心生感慨:
直男總是在我們不知道的時間里代虾,偷偷積攢了無數(shù)個冷知識进肯。
不過,我媽的威脅從沒奏過效棉磨,她也從未真的將“扔掉魚竿”這件事付諸行動江掩。
她只是在我爸釣到大魚的時候,喜滋滋地張羅著第二天煮魚湯的事乘瓤。
我在深圳的時候环形,偶爾去海邊。有一次衙傀,見到海上的漁民捕獲海里的魚抬吟,看上去體大膘肥,比淡水魚厲害多了统抬。
我當時就想:要是我爸在海上生活火本,他該樂壞了吧!
現(xiàn)在的他聪建,戴著老花鏡看書钙畔、收集奇奇怪怪的東西、廚藝精進金麸,多了好些我不知道的事擎析。
不過幾年間,我究竟錯過了多少他們的時光呢挥下?
我還以為他一直是那個暴脾氣的揍魂、貪玩的、大男子主義的见秽、逼著我吃兩碗飯的愉烙、把我的小金魚養(yǎng)大了蒸著吃掉的、會在我成績跌落前三名就拿鞭子抽我的解取,威嚴又高大的父親步责。
現(xiàn)在走在路上的時候,我竟然能平視他禀苦,看到他烏黑的頭發(fā)里摻雜了密密麻麻的白發(fā)蔓肯。
我甚至分不清,是黑發(fā)多些振乏,還是白發(fā)蔗包?
我不敢細看,立刻闔上眼睛慧邮。陽光太好了调限,刺地我眼酸舟陆!我只是更緊地挽著他的胳膊,慢慢走著耻矮。
我越來越愛在走路的時候挽著他秦躯,以示親近。
其實很多時候裆装,我會希望自己勇敢一點踱承,去牽下他的手,就像小時候他牽著我那樣哨免。
可每當我低頭看到那雙粗糙的茎活,有裂紋的,滿是老繭的手時琢唾,我都會退縮载荔。
我害怕自己會被那扎手的觸感刺痛,怕自己被疼哭采桃。
難怪我爸一直說我特膽小身辨。
是的。
我啊芍碧,真脆弱,真膽小号俐。盡管我現(xiàn)在漸漸長成了一副嬉笑怒罵泌豆、不動聲色的臉,可在爸媽面前吏饿,我永遠是那個愛哭鼻子的小姑娘呀踪危。
我啊,今年都23歲了猪落,還會因為無意中翻到我爸年輕時的照片贞远,看到那個白衣勝雪、英俊帥氣的青年笨忌,在每張不是他做主角的照片里蓝仲、目光永遠溫柔地追隨著我,瞬間泣不成聲官疲,扯著嗓子哭了一下午袱结。
我應(yīng)該是個勇敢無畏,獨立堅強的姑娘啊途凫。
我可以獨自跑到離家千里的遠方漂漂蕩蕩垢夹,一個人看完夜場電影走在街頭也不怕,愛亂七八糟的人就算受一些傷也要撞上南墻再回頭维费。
可我一碰到他們的事情果元,我就容易亂了陣腳促王,太慌張,太害怕而晒。
我甚至蝇狼,在我爸被推進急救室的時候,不敢走上前看他一眼欣硼。
真正的勇士题翰,敢于面對淋漓的鮮血。很可惜诈胜,我是懦夫豹障,是逃兵。
我如果活在戰(zhàn)爭年代焦匈,一定是完全禁不住拷問血公,馬上就能招出所有同志的叛徒。
我現(xiàn)在缓熟,依然不敢走在我爸背后累魔,不敢看他腿腳不利索的樣子。
人性里的軟弱深深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够滑。
昨天在下樓梯的時候垦写,我三兩步就跳了下去,一回頭彰触,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梯投,一階一階地下樓梯。
我又想起了小時候况毅,他腳下生風(fēng)般分蓖,走地很快,而我的步子太小了尔许,只好死死拽著他的手么鹤,把所有的力氣都放到的他手上,耍賴地味廊、由他拖著我走蒸甜。
我站在樓梯下,看著他余佛,想要伸出手去拉他一把迅皇。可懦弱的我啊衙熔,最后還是把手又縮回了口袋登颓,耐心地等著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红氯。
大概很多年前框咙,在我蹣跚學(xué)步的時候咕痛,他也曾這樣子,耐心地等著我走向他吧喇嘱!
我放肆任性了好些年茉贡,無非是知道,無論何時何地者铜,只要我磕磕絆絆腔丧、一個步子不穩(wěn),他就會伸手接住我作烟。
我胡鬧愉粤,任由著自己重重地往身后的水泥地倒下,無非是深深知道拿撩,他就站在我后面衣厘,他會穩(wěn)穩(wěn)地,穩(wěn)穩(wěn)地压恒,伸手接住我影暴。
而我又能為他做什么呢?我那么膽小探赫,我只拿這些巧言令色哄他罷了型宙。
我,真的沒有大出息呢伦吠,愛一個人早歇,只能給他寫點東西。
(就算全個世界 亦都失去 他也在這里
全場突然寂靜 他都給我衷心的贊許
就算誰愛過我 又給收去 他熾熱不退
旁人視為負累 他偏不覺苦 靜心等我歸去
如何大成大敗 他的寵愛中 亦都只有一歲)
向暖讨勤,93年射手座
會寫字會攝影會唱歌
現(xiàn)在要做聰明漂亮的小姑娘
未來要做有錢囂張的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