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在很多年前滓彰,就己經(jīng)去世了控妻,那時候我大概有七、八歲揭绑。外婆享年84歲弓候,也應(yīng)該算得上是個高壽的老人了。對外婆的印象是模糊不清的他匪,最為深刻的是菇存,外婆的背駝得很厲害,幾乎形成了一個九十度的直角邦蜜,拄著一根用粗樹枝做成的拐杖依鸥。
那時,我家住在銀行的家屬院里悼沈,媽是外婆最小贱迟、最疼愛的孩子,所以外婆會隔三差五地去看媽和我們絮供。外婆每次來衣吠,都會用繩子系上幾根油條,油條軟軟地從中間搭拉下來壤靶,我外婆稱油條為油鬼缚俏,在當(dāng)時油鬼是好東西,所以每次來贮乳,都帶上幾根忧换,以示對我們的疼愛。我媽會經(jīng)常和我談到外婆向拆,說外婆希望晚年能在我們家養(yǎng)老亚茬,可我爸卻容不下,我聽大姐說亲铡,每次外婆來才写,我爸都會甩臉色給外婆看。有一次奖蔓,媽給外婆做了碗魚湯,外婆看都不敢看我爸讹堤,只是伸手接過吆鹤、低著頭、默默地把魚湯喝完洲守,這是我大姐的原話疑务,只是聽得我喉頭哽咽沾凄、心酸得很。
有一次知允,外婆又來我家撒蟀,家里當(dāng)時只有兩間不大的平房,兩張床温鸽,我們姐妹仨人一間房一張大床保屯,外婆來了,我二姐就要去鄰居家借宿幾日涤垫,因為一張床睡不了四個人姑尺。結(jié)果二姐因在人家借宿,染上了疥瘡蝠猬,一種皮膚病切蟋,我爸借此大發(fā)脾氣,大喊大叫地當(dāng)著外婆的面榆芦,和我媽吵柄粹。外婆是個識趣的老人,不想讓她最愛的女兒為難匆绣,所以日后基本上都不怎么來了驻右,一直到她去世……
外婆的命挺苦的,很小就沒了媽媽犬绒。外婆的父親是個走街竄戶的貨郎旺入,就是一根扁擔(dān),兩個筐凯力,賣些針頭線腦茵瘾、胭脂水粉之類的雜貨,自然是顧不了外婆的咐鹤。但幸好外婆還有個疼愛她的奶奶拗秘。我聽媽媽說,外婆的奶奶在街上賣早飯祈惶,起早貪黑地賺錢雕旨,照顧外婆。雖然日子清苦捧请,但有個愛她的奶奶凡涩,外婆的童年,多少還是有些溫暖的疹蛉』罨可惜好景不長,外婆的奶奶病逝了可款,外婆也就失去了依靠育韩。后來克蚂,外婆的父親,賣貨的時候筋讨,就只能帶上外婆埃叭。可能一個大男人照顧不了小孩子悉罕,有一天赤屋,走到一戶姓李的人家(也就是我外公家),竟然把只有七蛮粮、八歲大的外婆留在人家當(dāng)了童養(yǎng)媳益缎,然后,一走了之然想,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我曾經(jīng)問過媽媽莺奔,外婆的父親怎么會這么狠心,把這么小的孩子丟給別人变泄,而且是素不相識的令哟?媽媽沉默許久,長嘆了口氣妨蛹,說:“人窮屏富,心就狠了唄!”
年幼的外婆蛙卤,就這樣成了童養(yǎng)媳狠半,吃苦受罪那是不可避免的。媽媽說颤难,我外公的家神年,以跑船為生,大冬天的行嗤,光著腳拉纖是常有的事已日。一個人要做一大家子的玉米餅,外婆人小栅屏,個子矮飘千,夠不著鍋,就站在小板凳上栈雳,去貼餅子护奈,手小,貼出來的餅子哥纫,也是小小的逆济。
有一次,外婆的小姑子手里捧著個紅柿子磺箕,喊外婆:“來奖慌,給你柿子吃∷擅遥”年幼的外婆简僧,喜出望外,急忙跑過去拿柿子雕欺,結(jié)果一捏岛马,癟了,小姑子則拍著手屠列,哈哈大笑啦逆。原來那是個空柿子,果肉早被吸空笛洛,然后又把柿子皮慢慢地給吹起來夏志,戲弄外婆……這個空柿子的事,在我印象中苛让,媽媽和我提起好多次沟蔑,每次提起,我們都會笑狱杰,笑過媽媽則會紅了眼圈瘦材、長久地沉默!
有時仿畸,我會問媽媽食棕,外公對外婆,好嗎错沽?媽媽說簿晓,好什么好,不好甥捺,都結(jié)婚了抢蚀,還經(jīng)常打罵外婆。外婆的頭發(fā)長镰禾,外公則抓著外婆的頭發(fā)打皿曲,這樣外婆就跑不了了。外婆一生有七個孩子吴侦,五個兒子屋休、兩個女兒,這只是活下來的子女备韧,年幼夭折的劫樟,不止七個,應(yīng)該是生了十來個。外婆生了孩子叠艳,別說做月子了奶陈,連飯都沒得吃,我媽說外婆餓得只好坐在床上附较,躬著腰蜷在床上吃粒,所以外婆老了以后,腰才會駝得厲害拒课。哎徐勃!
我的二舅、三舅都走在了外婆的前面早像,二舅僻肖,我就沒怎么見過。聽媽媽說卢鹦,二舅抽煙臀脏、喝酒,癮都相當(dāng)大法挨,而且當(dāng)時窮谁榜,抽不起好煙、喝不起好酒凡纳,都是劣質(zhì)的窃植,極大地損害了他的健康,所以才會在壯年患上肺癌離世荐糜;三舅巷怜、三舅媽和一個表哥在洪澤湖上跑船的時候,突刮大風(fēng)暴氏,翻起的大浪硬是把個十幾噸重的水泥船給掀沉了延塑,三舅他們?nèi)坑鲭y,尸首一個月后才打撈上來答渔,人都泡得不成樣了关带,聽我媽說,只能憑借衣服沼撕、牙齒等特征才能勉強辯認出宋雏。外婆得知噩耗,蜷縮在草堆里务豺,默默流淚……沒人能體會外婆心中的悲痛磨总!
外婆晚年和大舅一家一起生活,媽媽會經(jīng)常去看看笼沥,給外婆洗洗澡蚪燕、換換衣服娶牌。有一次,媽媽去了之后馆纳,看到外婆的衣服臟了诗良、身上也不干凈,就忙著給外婆換洗厕诡,可能無意中說了幾句累榜,大舅就突然發(fā)火了,說要是嫌他們照顧不好灵嫌,你就把她接回家去。說得媽媽當(dāng)場痛哭葛作,我想當(dāng)時外婆一定惶恐極了寿羞!其實媽媽又何嘗不想把老母親接回去,親自照料赂蠢,無奈爸爸容不下靶髂隆!有時虱岂,一想到外婆晚年不能和最愛的小女兒共度余生玖院,一想到我媽不能親自贍養(yǎng)老母,都是緣自我爸的自私第岖,心里總是充滿了對他的怨氣……
外婆难菌,在八十四歲那年,得了食道癌蔑滓,年紀大了郊酒,幾個舅舅決定不給外婆動手術(shù)了,不看了键袱,那就回家吧燎窘!媽媽說,外婆在生命的最后一個月蹄咖,己經(jīng)吃不下東西了褐健,每天就只能喝一、兩口水澜汤,竟然熬了一個來月蚜迅,人自然是瘦得不成樣了。那天晚上银亲,一家人都去看墓地了(也沒問過我媽慢叨,為什么要晚上去看墓地,不明白)务蝠,我媽當(dāng)時也不在拍谐,我的外婆,一生苦難的外婆,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轩拨,悄無聲息地践瓷、孤獨地走了……
外婆去世后的好多年,我媽都不能看彎腰的老太太亡蓉,一旦在大街上看到晕翠,我媽回到家,就會掉眼淚砍濒。每到外婆的忌日淋肾,我媽就會折些紙錢,還會用彩紙剪幾身衣服爸邢,去燒給外婆樊卓。沒幾年,外婆的那片墳地杠河,政府征用碌尔,要求遷墳,不遷走的就會被平在地下券敌,于是唾戚,外婆的墳,被平了待诅!再以后叹坦,媽媽去燒紙,也就只能找到個大致的方向了咱士。再后來立由,我媽也去世了,我的外婆序厉,現(xiàn)在到底埋骨何處锐膜,無從知曉了,一生苦難弛房,卻頑強活到八十四歲的外婆道盏,在這個紛擾的世界,最終沒有了一絲蹤跡文捶!我相信外婆和媽媽荷逞,一定在天堂重逢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粹排,永不分離种远!
噢,還有我的外婆顽耳,一生也沒個正兒八經(jīng)的名字坠敷,媽媽說妙同,別人對外婆的稱呼為一一李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