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音樂劇的拓荒之路
2016格萊美安皱,由林-曼紐爾·米蘭達主創(chuàng)的音樂劇《漢密爾頓》一舉拿下最佳音樂劇專輯调鬓,成為一時的風云人物。
這部結合嘻哈說唱酌伊、爵士的音樂劇生動地重現(xiàn)了美國由殖民地通過革命史取得獨立的建國史腾窝,與美國首任財政部長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的一生,對這位無名英雄進行了由衷的歌頌居砖。
更讓國內(nèi)音樂劇迷為之瘋狂虹脯,在國內(nèi)反響甚烈,但當他們環(huán)顧四周想要拓寬圈子賣安利時奏候,得到的可能只是一句:
“哦循集,你說歌劇蔗草?”
美版建國大業(yè)咒彤,第二幕怎么演
這個現(xiàn)象級的結合疆柔,在百老匯取得了空前絕后的成功:
青少年大批量重新走進劇院,所有人都預料不到自己竟然會喜歡上一部歷史題材的音樂劇
——美國人對他們founding fathers一代的嚴肅是和我們相似的崇敬镶柱,距離感很大旷档。
但這部音樂劇讓歷史人物以這樣多元、豐富歇拆、創(chuàng)新的方式呈現(xiàn)鞋屈,真的出乎意料。
自1988年《歌劇魅影》查吊、更早的《悲慘世界》以來谐区,似乎沒有第二部像《漢密爾頓》那樣使“音樂劇”這個概念跳出寬街,更深入人心逻卖。
回想當時“北極圈”音樂劇圈的反應宋列,除了贊美之詞,也有人認為评也,這可以為國產(chǎn)音樂劇的新導向作參考炼杖。
中國作為文化底蘊十足的文明大國,難道在我們的歷史中就沒有能與之匹敵的嗎盗迟?
就拿建國史來說坤邪,如果能跳出歌功頌德的范疇來展現(xiàn)我國歷史獨有的熱血和激情,并不會顯得比《Hamilton》差罚缕。
但這個移植真的會那么順利嗎艇纺?
首先,《Hamilton》里的建國史邮弹,指的是第一幕后半段《約克鎮(zhèn)之役》前的部分黔衡。
剩下則聚焦在前三任總統(tǒng)和內(nèi)閣糾紛與漢密爾頓本人的家庭生活展開一分為二的多方面刻畫,真實到國父的性格腌乡、犯下的錯誤盟劫、甚至緋聞。
試問与纽,如果我們同樣對一位領導人進行這樣的刻畫侣签,會與時下的言論導向相符嗎,說通俗點急迂,能過審嗎影所?
如果僅僅去講歷史上革命的成功,就重復了許多樣板戲的內(nèi)容與情感僚碎,如果講述建國后的特色建設之成功猴娩,會不會枯燥、缺了新意?
即使我們?nèi)ッ枥L近代史前的故事胀溺,古代的故事與現(xiàn)代音樂的結合,在《蝶》皆看、《金沙》的制作之后仓坞,這條路便顯出了它的弊端:
不是不行,而是元素的碰撞過于強行腰吟,反而顯得不倫不類无埃。
綜合來看,《Hamilton》是美國多元文化環(huán)境毛雇、對近代歷史足夠的沉淀與多方面認知嫉称、寬松的輿論環(huán)境加上成熟的產(chǎn)業(yè)模式與一位天才級詞曲作者的共同結晶。但這幾個條件灵疮,國內(nèi)都有所欠缺织阅。
國產(chǎn)大IP,如何移植
19年夏天《哪吒》一片不僅可以說是國漫的新起點震捣,也對我們?nèi)绾芜\用傳統(tǒng)文化中的IP有了一個新的認知荔棉。
而縱觀歐美音樂劇,其成功的例子大多都有原著或史實的支撐:
雨果兩部巨著《巴黎圣母院》《悲慘世界》都是英法音樂劇中的行業(yè)典范蒿赢;
以古典歌劇為藍本的《吉屋出租》《西貢小姐》润樱;
以真實歷史為劇情的《伊麗莎白》及前文中的《漢密爾頓》,都有良好的口碑羡棵,而就這點來說壹若,我國并沒有輸在起跑線上,甚至高出西方各國皂冰。
那么這荒涼的原創(chuàng)市場問題出在哪里店展?
我國白話文運動前的故事性文學,大多數(shù)都是戲曲類的灼擂,它們作為音樂劇素材的可塑性不強壁查,,在原作者已定情景且已經(jīng)獲得良好評價的基礎下剔应,再去翻新是極困難的睡腿。
小說類雖然精彩至極,但是大多篇幅過長峻贮,不適合音樂劇改編席怪,其后果很可能像英語版的《紅樓夢》那樣,人物殘缺不齊纤控,人設差強人意挂捻,故事線支離破碎。
而且在原創(chuàng)音樂劇的作曲制作中船万,并沒有很好體現(xiàn)音樂劇的通俗性刻撒、親民性骨田,反而偏向于傳統(tǒng)歌劇給人的那種不接地氣。
但這就意味著所有名著都無法翻篇另塑嗎声怔?
非也态贤。
以莎士比亞《羅密歐與朱麗葉》為例子,從古諾的歌劇醋火,到伯恩斯坦的現(xiàn)代版音樂劇《西區(qū)故事》悠汽,再到世紀初的法語音樂劇,都有良好的口碑芥驳。
在主要以國外音樂劇譯配為主要導向的國產(chǎn)音樂劇中柿冲,對于古典名著的現(xiàn)代化再創(chuàng)作是一塊極大的空白。
另外兆旬,近現(xiàn)代文學也是未經(jīng)開墾的沃土假抄。所以這方面,國產(chǎn)音樂劇的潛力還是很大的丽猬。
但是舞臺不能照搬照抄慨亲、復制粘貼所有內(nèi)容,所以編劇尤其重要宝鼓。
為什么提編劇刑棵,因為由于編劇慘敗不火的文藝作品一說一大串,近點有《權力的游戲》最終季愚铡,遠點有《亂世佳人》的法語版蛉签。
眾多例子都說明了,巨著不是不能改編沥寥,不能調(diào)整碍舍。
但戲說不是胡說,改編不是亂編邑雅。
尤其是在原著立意清晰片橡、主旨明確、背景情節(jié)清楚的情況下淮野,如果進行原則問題上的改動捧书,改到三觀炸裂,人物形象偏差骤星,劇情矛盾经瓷,都是歌舞湊不來的硬傷。
也是目前發(fā)展最主要的難點之一洞难,編劇的功力舆吮,實在是至關重要。
英法德日韓美,哪個來效仿
常有劇迷說色冀,除去語言潭袱,TA可以很容易在第一次聽音樂劇選曲時就聽出這屬于哪個國家的劇目。
沒錯锋恬,粗略分一下敌卓,百老匯的劇目總是歌舞升平,娛樂至上的觀念導致的審美伶氢,曲風總有莫名的歡脫,西區(qū)在百老匯之上更添幾分典雅瘪吏。
法語音樂劇的編曲風格總是相似癣防,德語亦是悠就。
日韓中除了和化的譯配泼掠,還有“寶冢歌舞團”一類的原創(chuàng)劇團尚洽。
從產(chǎn)業(yè)模式來看胸遇,我國更趨向于英美和法德的混合:
一段時間的駐演归园,再是巡演径簿。
只是駐演比兩者都短芬位,也是因為要給海外音樂劇一些發(fā)展位置
——畢竟在所有劇目中凿渊,外來劇目的巡演數(shù)目還是很可觀的渺尘。
只不過到目前為止挫鸽,符合這樣發(fā)展模式的劇目幾乎都是以外國故事或小說作為劇本的。
雖然我們希望有多一些國產(chǎn)劇本鸥跟,但是選一些外國劇目作過度劇目丢郊,還是不錯的選擇。
要注意的是医咨,英美和法德有一個沖突點枫匾,不像定時“換卡”的百老匯和西區(qū),法德音樂劇的復排效果堪比經(jīng)典電影的翻拍拟淮,很容易形成“原卡至上”的怪圈干茉。
一種是能夠通過換卡“換血”歷久彌新,一種是時間短促但是經(jīng)典頻出的模式很泊,未來往哪個方向發(fā)展角虫,就由制作人們決定了。
至于日韓音樂劇委造,它們對于作品的引進數(shù)目令人羨艷上遥,但至少目前來看,在國內(nèi)沒有好的歌詞譯配版本之前争涌,這條路粉楚,慎用。
或者說,有一種更為成熟的處理方式模软,即中文版《春之覺醒》所采取的:中文臺詞+外語歌劇伟骨。
雖然從工作量上說,省去不少燃异,但是省去了“觀眾聽不懂”與“水土不服”兩大尷尬携狭。
飯圈氣息涌入,發(fā)展的十字路口
有時候想想回俐,當一個音樂劇迷也是挺難的:
一邊抱著一種莫名的優(yōu)越感俯視飯圈人士逛腿,一回頭就又看到自家劇圈又因為假唱車禍什么的起火了;
一邊苦于愛好小眾身邊沒有知音仅颇,又因為自恃清高而為一種“排外情緒”掙扎单默。
這些矛盾,又在2019這一年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聲入人心》一檔節(jié)目的誕生吸引了許多小伙伴入坑忘瓦。
但到底是因為喜歡唱歌的愛豆唱歌還是因為喜歡劇而看劇搁廓,前者是多數(shù)老劇迷所不喜歡的
(說明:不少劇迷把音樂劇明星視為愛豆,大多是出于唱功耕皮、演技境蜕、感染力表現(xiàn)力的綜合考慮,舉個反例就比如悲慘世界25周年中馬呂斯的扮演者作為流行歌手出色凌停,但當一上舞臺就胸悶氣短粱年、面目猙獰,自然人氣不高)
4月韓雪《白夜行》假唱罚拟、巡演不帶B角又使所有人憤慨不已逼泣,高楊與劇組中吉他手的矛盾、首場車禍舟舒,更是引起人對于明星氣息涌入引起職業(yè)道德淪喪的擔憂拉庶。
但又從另一方面說,這次飯圈氣息涌入秃励,與其說是粉絲之間的舌戰(zhàn)氏仗,更是一次對于行業(yè)的考驗,暴露出了幾個問題:
觀賞的理性夺鲜。
音樂劇比起傳統(tǒng)歌劇皆尔,更加注重戲劇性,以戲為本币励,而不是順著某一個演員的某個特點去修改劇情慷蠕、感情甚至人設。
說到這里被diss的粉絲肯定會不爽食呻,但是這是事實流炕。
明星加盟可以為這出戲增光添彩澎现,流量化的選秀也不是出不了優(yōu)秀的演員,但這是劇場每辟,不是某人粉絲的請愿會或演唱會剑辫。
對于演員顏值的取舍(這個不限于中國音樂劇)
我們可以承認音樂劇看臉渠欺,但是不意味著死扣年齡妹蔽、設定、種族不放挠将。
他們是“演”員胳岂,在舞臺上“演”戲,關鍵是入戲舔稀,所以他們的演技比外表更為重要乳丰。
退一萬步說,實在糾結镶蹋,就忽略他們的演技,然后盡情地罵吧赏半。
行業(yè)的規(guī)范性贺归。
雖然我國的原創(chuàng)行業(yè)以上海文化廣場為中心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組織、紀律断箫,但是仍不夠成熟拂酣,從而有人開始挑戰(zhàn)道德底線的行為。
舉個例子仲义,音樂劇不缺也不排斥跨界演員婶熬,但不意味著主辦方可以濫用TA們的明星效應來宣傳兜票,到了包攬所有演出的地步埃撵。
即使是目前演員明星化最明顯的法國都無論如何備有B角赵颅,可見替補的重要性。
這次飯圈氣息涌入暂刘,是一次對本身行業(yè)正統(tǒng)性的考驗饺谬,也能推動我國音樂劇兼容性與多元化的發(fā)展。
本身“飯圈”這個詞就是中性的谣拣,如何把握流量和劇場的關系募寨,才是現(xiàn)在的粉絲與制作人們該擔心的問題。
華人音樂劇之光與我們的國際地位
吐槽了這么多森缠,難道我們就沒有閃光點嗎拔鹰?當然不是。
我們?nèi)耘f有不錯的演員輸出:
前輩有費翔贵涵、王洛勇(前者是中美混血)列肢,都搶先站在了百老匯舞臺恰画,同時,費翔所譯配例书、翻唱的百老匯作品集锣尉,也是許多國人第一次接觸世界級佳作的契機。
年輕一輩的徐麗東决采、仲燕樂等等自沧,曾參加過《朗讀者》節(jié)目的《我,堂吉訶德》《媽媽咪呀》的譯配程何女士树瞭,更不用說費元洪建設的上汽·上海文化廣場拇厢,成功地對于外國劇目進行引進,都是可圈可點之處晒喷。
從前孝偎,百老匯劇目中,給華人參與的角色少之又少凉敲,涉及亞裔角色的劇目又無處不涉及“白人至上”衣盾,黃種人女性只是玩偶,幾乎沒有獨立意識爷抓。
但現(xiàn)如今势决,在消除種族歧視、女權意識加強的大環(huán)境下蓝撇,給華裔演員站上國際大舞臺的機會一定會越來越多果复。
(PS:前文中《漢密爾頓》的女主角Eliza扮演者就是有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tǒng)哦!)
其實渤昌,從大局上來說虽抄,音樂劇產(chǎn)業(yè)的興衰還是與我國文藝作品的國際地位相呼應的。
無論是躋身與國產(chǎn)文藝的推進者行列独柑,還是隨大流共同發(fā)展迈窟,音樂劇在我國的市場都有極大的潛力。
這個剛剛步入春天忌栅,一邊萌芽又一邊自我審視著成長的圈子菠隆,需要所有人的呵護與支持。
拓荒之路狂秘,道阻且長骇径。
我們都在努力,都在等待者春,只為有一部劇破衔,一位導演,一個演員钱烟,一版譯配晰筛,一首單曲嫡丙,從此,為我們翻開音樂劇發(fā)展史上的新篇章读第。
作者簡介:
墨客喜劇曙博,無名寫手,鋼琴與古典音樂怜瞒、譯配父泳、音樂劇愛好者,坂本龍一吴汪、肖邦的樂迷惠窄,路途上的書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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