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妻薄地破棉襖隙畜,那是家中三件寶。
二奶奶卻極漂亮说贝,可她的漂亮议惰,帶給她的是什么呢?
(一)
二奶奶家乡恕,跟我家同宗言询,很早就出了五服,只是她跟我家一個隊傲宜,她又住在河北沿运杭,我家是在河南沿癞松,我只要進村子辟躏,過了小橋,就是她家門口涤躲,是必經(jīng)之地。
所以虱咧,從我記事起熊榛,只要是夏天,就見她經(jīng)常在她家門口坐個馬扎彤钟,跟人聊天,還不停地氣喘咳嗽跷叉。
所以小時逸雹,跟她很熟,我見她就叫“二嫲嫲吃飯了云挟?”
那時的她梆砸,雖然有病,癆病得厲害园欣,但還算好帖世,能堅持,畢竟不是很老沸枯。
她即便是五六十歲的人了日矫,也難掩她眉眼間的清秀,一雙眼睛大大的绑榴,雙眼皮哪轿,眼稍往上吊著,鼻梁骨高高翔怎,清瘦的瓜子臉窃诉,下巴尖尖。
我總覺得她年輕時一定非常美赤套。
(二)
她本名趙書琴飘痛,是青島的一名大家閨秀,她家世代書香容握,她也讀了不少書宣脉,只因長的太美,家里人不想讓她拋頭露面剔氏,那個年代不是太亂了嘛脖旱,什么鬼子二鬼子,地痞流氓介蛉,黑幫之類的萌庆。
她父母都在學校里的教書先生,膽小币旧,只想能讓書琴安安穩(wěn)穩(wěn)的尋個正當人家践险,平安度過一生,就很滿足了。
可事情偏偏不是人想的那樣巍虫。
父母不讓她出門彭则,她在家憋得慌,就偷偷溜出去逛街占遥。
那天正好是符山所大集俯抖,大集上賣菜的小販看到書琴,張大著嘴巴忘記了閉上瓦胎,給人稱菜時芬萍,稱砣掉地下都顧不上撿,買菜的先生也不要菜了搔啊,眼睛只顧跟著書琴轉動柬祠,而書琴毫無察覺。她先逛完了符山所负芋,然后順著海邊來到中山路漫蛔,在尖頂大教堂轉一了圈,書琴就感覺那尖頂高聳入云旧蛾,要刺破蒼穹莽龟。
她又轉到劈柴院,繁華的街市讓她留戀往返锨天,她逛著逛著轧房,不想回去。
她模樣太招眼绍绘,標準的瓜子臉龐奶镶,粉白的皮膚,雙眼皮陪拘,眼仁烏黑發(fā)亮厂镇,眼稍還有點稍微吊著,眼里閃著單純天真的笑左刽,眉毛彎彎捺信,她的模樣就像墻上貼的上海畫報里的人兒,那些煙卷的廣告欠痴,還有電影院外面貼的那些明星迄靠,都比不了她的精致的美麗。
她還有一頭烏黑的秀發(fā)喇辽,扎成兩個麻花大辮掌挚,搭在肩頭。
一身合體的淺藍色旗袍菩咨,襯托著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材吠式。
再樸素的裝扮也掩飾不了她的美陡厘。
她逛悠逛悠著,這兒瞧瞧那兒看看特占,劈柴院好熱鬧糙置,有很多新鮮玩藝兒,賣線繩雜貨的是目,賣燈籠雨傘的谤饭,說書的,唱戲的懊纳,金銀鐵器蒜臼子揉抵,還有一大堆人圍著一個大圈,里面的人在舞刀弄槍长踊。
更不用說街邊鋪子里那一溜兩行的飯館里飄出來的香味兒功舀,那布店綢緞莊萍倡,皮鞋店身弊,中藥房,西藥店列敲。還有德國人開的面包房阱佛,那些外國小姐太太們穿著洋裝,頭上還戴著一頂大寬沿的帽子戴而。
而中國人凑术,有戴個瓜皮帽,稀疏的花白頭發(fā)梳條長辮子所意,穿著破舊長衫的老學究淮逊,還有剪了頭發(fā)戴瓜皮帽還穿著一身西裝,有穿學生服的學生扶踊。
婦女們更是五花八門泄鹏,有挽著小籫兒的老太太,有燙著卷發(fā)穿旗袍的秧耗,有穿旗裝戴旗頭的备籽,還有穿花布小褂子的小嫚兒,剪著齊眉劉海兒分井,腦后拖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车猬,辮稍系根紅頭繩。
人力黃包車在街市上穿梭著尺锚,車夫時不時得撂起衣襟擦著臉上的汗珠珠闰。
高跟鞋踩的青石板路“篤篤”響。
書琴眼花繚亂瘫辩,只顧著玩铸磅,她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她看赡矢,吃包子的,嘴里含著個包子不往下咽阅仔,直棱棱地瞅著書琴吹散。她擠進看戲的人群,本想瞅瞅熱鬧八酒,可那些看戲的人們空民,都不看戲了,她比戲臺上的旦角不知美多少倍羞迷,大家都轉過臉來看她界轩,她走到哪,很多人的腦袋就跟著轉到哪衔瓮。
(三)
劈柴院那街上活動著一批黑幫流氓浊猾,其中有一幫,里面就有我的二爺爺热鞍。
二爺爺本名劉永貴葫慎,弟兄六個,他是老二薇宠,本來兄弟們多偷办,天不怕地不怕,誰都不敢惹的主澄港,二爺爺又加入了黑幫椒涯,他家那時,是要多威風有多威風回梧。
那天他們幾個在街面上收保護費废岂,他看見了人群中的趙書琴。
他眼睛挪不下來了狱意,眼珠子快瞪出來湖苞,直直地盯著書琴:“這個嫚長得也太好看了吧?怎么會有這么美麗的女子髓涯?不會是王母娘娘第幾個閨女又下凡了吧袒啼?”
他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圍著書琴研究了個遍。
“不行纬纪,得跟上她蚓再,看她住哪兒,到時可以去提親包各≌觯”
他想著,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问畅。
書琴逛著逛著娃属,在人多的地方六荒,不知怎么把辮稍上系的藍色蝴蝶結給擠掉地下了,麻花辮松了矾端,她還沒有察覺掏击。
跟在后面的二爺爺一個箭步跑上前,把蝴蝶結撿起來:
“哎秩铆,你東西掉了砚亭。”他叫殴玛,
書琴回頭捅膘,看見一個粗眉大眼的小伙子紅著臉,手里拿著她的蝴蝶結:
“是你的嗎滚粟?還給你寻仗,人太多了,你小心點凡壤∈鹩龋”
書琴看見二爺爺眼睛里閃爍著的深情無限,不知道怎么回事鲤遥,她臉也紅了沐寺。
她接過蝴蝶結:“謝謝你傲炙摇盖奈!”就忙不迭地鉆進人群。
在人群中狐援,她忍不住回頭钢坦,又觸碰到二爺爺那深情的火辣辣的的眼光,她羞澀的低下頭啥酱。
等她逛蕩完后爹凹,天已經(jīng)黑透,她才樂不可支的回了家镶殷。
回家后又是被一通數(shù)落禾酱。
什么外面亂,什么樣的人都有绘趋,你也不注意點颤陶,到時惹出事來怎么收拾之類的。
書琴根本就不拿當回事陷遮。
有那么嚴重嘛滓走?還能搶是咋地?她還不服氣帽馋。
父母只能挨聲嘆氣搅方。
這不懂事的孩子比吭,不省心不聽話呀。
二爺爺自從見過二嫲嫲后姨涡,就睡不著覺吃不下飯衩藤,他想的入了迷了。
他躺炕上涛漂,是翻過來復過去:“不行慷彤,這樣下去還不得要我命啊怖喻?這女子如此美麗底哗,我如果娶不到,還不如死了算啦锚沸,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跋选?怎么辦?”
思來想去哗蜈,他把事情告訴了他父親前标,也就是我老爺爺,老爺爺家境比較殷實距潘,有幾處小買賣炼列,就是六個兒子欺行霸市,無惡不作音比,名聲很不好俭尖。
爺幾個一商量,好辦洞翩,聘媒人說親去稽犁。
媒婆頭上戴花,一扭三擺的到了書琴家骚亿,書琴父母接待后已亥,那媒婆天花亂墜得吹開了,書琴父母聽明白二爺爺家的情況后就不同意:
“門不當戶不對来屠,這家人家不是書香門第虑椎,免談【愕眩”
有點看不慣那媒婆的樣子捆姜,那么大年紀了還花枝招展的,看她說話有點不靠譜嫂粟,也不太相信她娇未。
就一口回絕了。
(四)
哪成想我二爺爺受不了了星虹。
他在屋里急的轉來轉去:“這個事該怎么辦零抬?怎么辦才好呢镊讼?”
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張煎餅,被放在鏊子上烙啊烙啊平夜,反過來復過去地烙蝶棋,是心焦加上煎熬,實在是難受昂龆省玩裙!
他找到了他的那幫弟兄。
大家一聽段直,這還不好辦吃溅,這家人還敬奉不上了?既然不知道敬奉鸯檬,那就別怪咱不客氣啦决侈!哈
幾個流氓再加上二爺爺哥六個,一行十幾個人去了書琴家喧务。
書琴父母不在家赖歌,家里就書琴一個,他們在外面拍門功茴,書琴不知是誰庐冯,開門一看,十幾個大男人坎穿,她嚇的花容失色展父,剛要關門,就想再把門關上赁酝,可由不得她了犯祠。
他們把在門上旭等,問二爺爺:
“是她不酌呆?還別說,長的還真是俊來搔耕,是的話咱弄走啦隙袁!”
二爺爺又見到書琴,激動不已:
“是她弃榨,是是是”菩收!
書琴認出了二爺爺:“怎么會是你?怎么會鲸睛?”
她盯著二爺爺?shù)难劬镄顫M了淚娜饵,晶瑩的淚珠兒簌簌滾落:“你怎么可以這樣做?怎么可以官辈?”
幾個人不容她多說箱舞,毫不客氣地把書琴的嘴巴一堵遍坟,他們架起書琴的胳膊就把她弄上了一輛黃包車,硬生生搶走了晴股。
二爺爺把二奶奶搶回去后愿伴,是一個勁兒地哄著,好好伺候著电湘。
他把飯碗端二奶奶面前隔节,被二奶奶一巴掌打翻了:“我不吃,你放我回去寂呛≡踅耄”
二爺爺說,我是真喜歡你贷痪,你不吃刽虹,我也不吃,咱倆一塊兒餓死呢诬,去陰間也有個伴兒涌哲。
他還真說到做到。
他蹲在墻角旮旯里尚镰,什么都不做阀圾,也不出去,上茅房就在門外面狗唉,其余哪里都不去初烘。
二奶奶臉上臟乎乎的,頭發(fā)兩天沒梳分俯,有點亂肾筐,二爺爺叫人打來熱水,跟二奶奶說:“洗洗臉吧缸剪,你說你挺漂亮的人兒吗铐,把臉弄這么臟,不好看了杏节』I”
二奶不理他。
二爺爺走到二奶奶跟前奋渔,二奶說:“你別碰我镊逝。”
“我不碰你嫉鲸,我碰你頭發(fā)行嗎撑蒜?”二爺爺兩只眼睛無比深情地看著二奶奶,柔聲說。
(五)
不知道為什么座菠,二奶奶沒有拒絕染突。
二爺爺輕輕地把二奶奶發(fā)辮解開,用梳子輕輕梳著:“我知道我搶你不對辈灼,但我是真的喜歡你份企,如果你跟了我,我會一輩子給你梳頭巡莹,我會一輩子哄著你司志,不讓你受一點委屈〗嫡”
二爺爺把二奶奶的頭發(fā)分開兩邊骂远,一邊一個還編了兩個麻花辮,雖然動作笨拙腰根,編的不怎么樣激才,但是二奶奶還是被感動了。
女人啊额嘿,就怕男人對她好瘸恼。
她愛上了這個有點痞味的小伙子了。
二爺爺把書琴恭恭敬敬地送回去册养,還說:“我不勉強你东帅,搶你是我的錯,我是太喜歡你了球拦,請你不要恨我靠闭。”
書琴的父母剛開始接受不了坎炼。
尤其是他父親愧膀,穿個長衫在家里氣的跺腳:
“這算什么?耙ス狻檩淋?算什么事呀?正兒八經(jīng)的人家這樣做嗎抢肛?袄桥ァ?這是土匪,流氓双炕,青痞蚁鳖!混帳東西!”
他罵向图,又毫無辦法。
從那后碟嘴,二爺爺置辦上值錢的好東西的圆,三天兩頭往書琴家跑鼓拧,還什么活都干,不怕苦不怕累越妈,老岳父的臭腳臭襪子他也忙不迭的洗季俩。
終于,人家松了口梅掠。
只要二爺爺改邪歸正酌住,不再欺壓良善,重要的是阎抒,對書琴一定要好酪我,要正兒八經(jīng)的過日子,就同意且叁。
(六)
就這樣都哭,二爺爺披紅戴花,吹吹打打逞带,把二奶奶娶回了家欺矫。
新婚的二爺爺心里那個美啊,天天就像生活在蜜罐里展氓。
他把二奶奶當仙女一樣伺候著汇陆,想吃什么就做,想穿什么陪她去買带饱,陪她逛街毡代,陪他逛大海邊,那時二奶奶有的是衣裳勺疼,是一件連一件地買教寂。
就連頭發(fā)都是二爺爺洗。
她躺著酪耕,二爺爺給她洗頭,問她:
“水涼不轨淌?涼的話再兌點熱水迂烁。”
洗完后幫她把頭發(fā)擦干后再盤個發(fā)髻递鹉,還問她:
“去燙個發(fā)吧盟步,我看人家西院的小海媳婦兒燙了個頭發(fā)可好看了,你想去燙我就陪著你去躏结∪磁蹋”
兩個人去中山路,找了最好的理發(fā)師傅,把二奶奶的長發(fā)剪短了黄橘,還上了幾個卷兆览,燙了個大花,燙出來后塞关,比上海的電影明星不知好看多少倍抬探,那家伙太漂亮了。
兩個人美滋滋帆赢,往回走著小压。
誰成想還真被土匪盯上了。
那股土匪就在城陽那邊山上藏著匿醒,打砸搶燒场航,搶娘們兒,是無惡不作廉羔。
那天也巧溉痢,那土匪頭子去中山路買東西,碰上了剛燙完頭發(fā)的二奶奶
這下子完了憋他。
這土匪一眼就看上了二奶奶孩饼。
這女人,長得怎么這么恐竦病镀娶?就像那畫上的人兒,這下子把俺魂兒都勾了去了揪罕。
土匪頭子看傻了梯码。
他回山后就派人打聽,知道二奶奶已嫁作人婦好啰,他才不管那些呢轩娶,先把她男人綁了來,商量商量框往,把媳婦兒讓出來鳄抒。
二爺爺就在一個夜晚被他們抓了去。
(七)
二爺爺被他們綁在在馬車上黑布蒙頭椰弊,嘴巴被堵著许溅,顛簸了好長時間,才被他們拖拉下車來秉版,幾個人又架著他上山贤重,然后把他扔進一間屋子,把蒙頭的布解開沐飘。
二爺爺適應了光線游桩,打量了一下四周牲迫,才赫然發(fā)現(xiàn)屋子中間的一張八仙桌上放著一只血肉模糊的人的手耐朴。
二爺爺一驚借卧!
“這是進了土匪窩了∩盖停”
過了一會兒铐刘,呼拉拉進來一伙人,有個看樣是頭的影晓,長得文文靜靜镰吵,像是讀過書的,開口說話挂签,他說:
“你媳婦兒能不能借我兩天疤祭?借給我一輩子也行啊,你另外再說個去饵婆,這個就歸俺好不好勺馆。”
二爺爺梗著脖子:
“別的事都好辦侨核,這個草穆,不行,沒的商量搓译””
土匪頭子又說好話:
“兄弟,我給你倆錢兒些己,你就答應吧豌鸡,你那個媳婦兒太俊了,俺實在是看上了段标,您就高抬貴手涯冠,把她讓給俺吧兄弟,俺求你了怀樟」Τィ”
二爺爺氣的把桌子掀翻了,那只血肉模糊的人手一起掉在地下往堡,正好掉在二爺爺腳旁邊械荷,二爺爺一腳把那人手踢到土匪頭子懷里:
“咱不待這樣的,你放我回去虑灰,青島港有的是大嫚你不要吨瞎,非要俺媳婦兒?”
那頭子抱著只血淋淋的人手穆咐,還想再說服二爺爺颤诀,旁邊的土匪可沒那么好看了字旭,一個個歪瓜裂棗,斜眉歪鼻崖叫,長得丑還不耐煩了:
“還用得著跟他說好聽的遗淳?給他上點眼藥,看他答應不答應心傀?先揍他頓再說屈暗。”
二爺爺也是響當當?shù)臐h子脂男,還怕這個养叛?想怎么著啊,來吧宰翅,我等著弃甥。
土匪頭子也不耐煩了。
二爺爺被帶到一間屋子里汁讼,他們在房梁上拴跟細鐵絲淆攻,然后把鐵絲拴在二爺爺?shù)膬芍皇值拇竽粗干希瑑蓚€大拇指并起來掉缺,纏成塊卜录,然后把二爺爺?shù)趿似饋怼?/p>
二爺爺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集中在那兩個大拇指上面,然后就是一頓鞭子抽啊眶明,抽的二爺爺是少皮沒毛艰毒,血肉模糊。
二爺爺咬著呀搜囱!
抽吧丑瞧,只要抽不死我!
二爺爺發(fā)狠道蜀肘。
“你打算怎么著绊汹?啊扮宠?是讓還是不讓西乖,告訴你,你媳婦兒俺要定了坛增,你是給也得給获雕,不給也得給!你就抗著吧收捣,俺看你能熬到什么時候届案!”
二爺爺閉著眼睛一聲不吭。
鞭子不停的抽鞍瞻楣颠!
也是二爺爺命不該絕尽纽。
他正挨打呢,下面有人跑上來報告:
“老大童漩,壞了弄贿,山下爬上來一隊官兵,都抗著家伙睁冬,是不是要滅了咱呀挎春?不行咱先跑吧看疙,等跑出去了咱再去搶媳婦兒也不算晚豆拨,要是叫人家滅了,咱也沒命搶媳婦兒啦老大能庆!”
土匪里邊幾個人勸說著施禾。
頭子看了看:
“那,都先跑吧搁胆,從后面那條路弥搞,先跑出去再說,只要留著條命渠旁,就沒有辦不了的事兒攀例。”
他們倉惶逃跑了顾腊,屋里就剩下被吊著倆大拇指的二爺爺粤铭。
等官兵爬上山時,搜了半天杂靶,只搜到一個二爺爺還不是土匪梆惯,還是個肉票。
二爺爺回去后吗垮,遍體鱗傷垛吗,尤其是倆大拇指,筋脈盡斷烁登,幾乎殘廢怯屉。
要不是那隊官兵啊,二爺爺早就被人打死也說不定饵沧。
家里人商量了商量锨络,看樣子,土匪頭子不會善罷甘休捷泞,青島是不敢呆了足删,要不這樣吧,二爺爺領著二奶奶回老家吧锁右,老家還有幾十畝地失受,夠生活了讶泰。
就這樣,二爺爺和二奶奶回了我們村子拂到。
(八)
回來后二奶奶就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痪署,第三個兒子出后,二爺爺左看右看這孩子不像自己兄旬,而跟村子里那光棍特像狼犯,二奶奶才告訴二爺爺,她被那光棍強暴的事领铐。
二奶奶跟二爺爺回村后悯森,她的美麗讓村子里的女人們妒忌不已:“你看她頭發(fā)卷卷著,你看紅旗袍都裂到大褪根了绪撵,也不嫌害羞瓢姻,那么大個腳還穿這高跟鞋,可真浪音诈!”
更不用說男人們了幻碱,有事沒是去二爺爺家串門子,為的是多看二奶奶兩眼细溅。
劉永福和劉永昌是光棍子哥倆褥傍,只因都長著倆大呲牙,被起外號劉大牙劉二牙喇聊。
他倆家徒四壁恍风,成分不好,又長的狗頭蛤蟆眼承疲,都四十了還是兩條光棍邻耕。
他倆有個嗜好,就是喜歡順著棍子爬到人家后窗戶上看人家閨女睡覺燕鸽,有些女孩子因夏天熱兄世,在家就穿的很少,她們沒有防備啊研,有時就讓這哥倆飽了眼福御滩。
結果被人家發(fā)現(xiàn)后好一頓暴揍。
所以哥倆在村子里名聲一直不好党远。
這哥倆從見到二奶奶第一眼開始削解,就迷上了,他倆隔三差五就去二爺爺家沟娱,還幫這干這干那氛驮,二奶奶呢,一直警惕地跟他保持著距離济似。
(九)
二奶奶十年間生了四個子女矫废,大兒子長到十多歲時盏缤,到了五八年。
這期間蓖扑,二奶奶完全適應了莊戶日子唉铜,也像莊戶女人一樣破衣爛衫,但依舊掩蓋不了她的美麗律杠。
那是個全民挨餓的年代潭流。
村子里所有能吃的都被人挖凈了,連槐樹葉都吃柜去,村前那些榆樹的皮都被人們扒光了煮著吃了灰嫉,裸露著白慘慘的內心,地里都是提著鋤頭挖野菜的有氣無力的人們诡蜓,可還是還是吃不飽熬甫,孩子們餓的有氣無力。
時不時聽說誰誰家又餓死人了的事蔓罚,大家都已司空見慣。
二奶奶餓的頭暈眼花瞻颂。
只要家里有點吃的豺谈,她和二爺爺都留給孩子。
到飯點了贡这,家里沒吃的茬末,二奶奶在屋里急的團團轉。
正在這節(jié)骨眼盖矫,大牙偷偷的提著包東西進了二爺爺家門丽惭,打開一看,是一堆燒的糊了巴嘰的耗子肉辈双。
一股濃濃的肉香彌漫開來责掏。
孩子們都餓瘋了,什么都不顧地一人拿起一個就往嘴里塞湃望。
二爺爺和二奶奶兩個人吃了一個换衬,算是塞了塞牙縫。
不管怎樣证芭,有點力氣了瞳浦。二奶奶感激涕零:“謝謝他叔了”。
過了幾天废士,大牙告訴二奶奶叫潦,要她晚上去他家拿吃的,說白天怕人看見官硝。
天黑透時矗蕊,二奶奶悄悄的去了大牙家四敞。
屋里黑燈瞎火,二奶奶就叫:“他叔拔妥,你怎么不點燈啊忿危。”
她正吶悶呢没龙,大牙不知從哪竄出來撲到二奶奶身上:“想死我了铺厨。”
二奶奶餓得像面條一樣硬纤,毫無反抗能力解滓,就咬著牙,任由大牙再她身上胡作非為筝家。
事后大牙說:“你只要跟我好洼裤,保你有吃的∠酰”
二奶奶說:“不是叫我來拿嗎腮鞍?吃的呢,你給我呀莹菱!”
大牙說:“今晚沒有移国,得過兩天,我是太想你了道伟,你不要生氣迹缀,過兩天肯定有∶刍眨”
“這么說你是騙我了祝懂?你個騙子【行”
二奶奶有氣無力地罵著砚蓬。
“給我找點吃的,餓死我了掐禁×担快點「凳拢”
“真沒有啊缕允,只有一罐蝦醬,太咸了蹭越,我怕齁著你障本。”
“拿過來”二奶奶有氣無力地命令著。
大牙無奈驾霜,拿過那罐蝦醬案训。
二奶奶餓的哆嗦著掀開蓋就舀了一大勺送到嘴里,又舀子第二勺粪糙。
兩大勺蝦醬咽到肚子里强霎,肚子舒服了,可嘴里和食道里那咸味兒蓉冈,齁得二奶奶不停地咳嗽城舞,
大牙端過水來,二奶奶是一大碗接一大碗的喝呀寞酿,把肚子撐的鼓鼓的家夺,可嘴里還是渴。
那晚二奶奶回家后伐弹,就感到一陣陣惡心拉馋,她不停地洗澡,直到把自己洗得著涼感冒發(fā)燒惨好,肺部感染煌茴,再加她又吃那蝦醬,雪上加霜昧狮。
雖然經(jīng)過醫(yī)治景馁,她還是落下了病根——肺癆。
我們那就叫“癆病”逗鸣。
很難治愈。
(十)
從那后绰精,二奶奶就經(jīng)常氣喘撒璧,尤其是冬天容易犯,厲害的時候笨使,臉都憋紫了卿樱。是一個勁兒的憋氣咳嗽。
大牙和二牙那件捉老鼠的絕活派上了用場硫椰,反正很多人去抓繁调,都抓不到,只有他倆滿載而歸靶草。
大牙接二連三地拿著耗子肉去二奶奶家蹄胰,二奶奶也是沒辦法,用身體換點吃的奕翔。
懷孕后她怎么蹦噠孩子也不下來裕寨,直等到瓜熟蒂落。
二奶奶告訴二爺爺這事后,二爺爺只是堵得慌宾袜,曾經(jīng)加入過黑幫捻艳,天不怕地不怕的二爺爺,就是不忍心數(shù)落二奶奶的不是庆猫,他這輩子认轨,就栽在二奶奶手里,無論二奶奶做錯什么月培,他都不會怪她嘁字。
那孩子……養(yǎng)著唄!
事情并沒有因此而停止节视,有次二奶奶跟大牙在大牙家的時候拳锚,被二牙碰到了。
二牙說無論如何二奶奶得跟他好一次寻行,就一次霍掺,他說那老鼠是他跟大牙一起捉的,二奶奶一家吃的老鼠肉也有他的份拌蜘,那么相好也得有他的份杆烁。
他說的好像合乎情理。
沒辦法简卧,二奶奶只得咽下一肚子的委屈和惡心兔魂,迎合著這弟兄兩個。
過了不久举娩,二奶奶又懷孕了袜爪,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二爺爺?shù)模窟€是大牙的還是二牙的机隙。
生下來后桐绒,那孩子是越長越像二牙。
沒辦法芙代,二爺爺頂著頭上的帶色的高帽子吊奢,又不忍心責怪二奶奶,他也知道二奶奶是為口吃食纹烹。
二奶奶曾對二爺爺說:“那弟兄倆我看著就惡心页滚!”
(十二)
幾年后,生活稍微改善铺呵,二爺爺一家孩子太多裹驰,隊里分的那點糧食還是吃不飽。為了生活陪蜻,二爺爺和二奶奶開始出去要飯邦马,那個年代,誰家也沒有多余的飯食來打發(fā)要飯的,所以他們有時要一天也只是要一點點滋将,還被人家放狗咬邻悬,二爺爺和二奶奶經(jīng)常腳后跟被咬的鮮血淋淋,也不包扎随闽。
大兒子和二兒子后來也加入了要飯的行列父丰,再就是三閨女和四閨女。
每天一大早掘宪,浩浩蕩蕩的要飯大軍從他家出發(fā)蛾扇,清一色的破衣爛衫,清一色的要飯棍子魏滚,凄涼而又壯觀镀首。
大牙和二牙,不知從哪搗鼓了桿土槍鼠次,哥倆開始出去打野兔更哄,打來的兔肉就給二爺爺家送去。
三個父親腥寇,一個母親成翩,六個孩子。
(十三)
一直到了八十年代赦役,包干后麻敌,他家才用不著出去要飯。
二奶奶的大兒子長到三十好幾了掂摔,他妹妹才給他換了房媳婦兒术羔,他分家另過,實在受不了村子里人的風言風語乙漓,就另外申請了一塊離家很遠的宅基地聂示,搬家后就再也沒回來過。
二爺爺六十七歲上簇秒,突發(fā)心肌梗塞,不治而亡秀鞭。
二奶奶心灰意冷趋观,看著她跟二爺爺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屋子,二爺爺用過的家巴什锋边,還有那把梳子皱坛,二奶奶頭發(fā)長,洗起來費勁豆巨,她的頭發(fā)幾乎都是二爺爺洗剩辟,
俗話說窮招虱子富招賊,人窮了,身上沒有換洗衣服贩猎,一件衣服成好幾個月地穿熊户,只是到夏天換季才換下破棉襖,臟衣服臟頭發(fā)吭服,是虱子的樂園嚷堡,越臟的人家,虱子越多艇棕,所以那時大多數(shù)人家都爬滿虱子蝌戒。
二奶奶是有潔癖的,這也許與她生活習慣有關沼琉,所以二奶奶一家北苟,穿的再破舊,可總是洗的干干凈凈打瘪,二爺爺說友鼻,從青島回來,二奶奶就沒跟著享過福瑟慈,他唯一能幫她做的就是給她洗頭桃移,梳頭,他答應過她葛碧,一輩子給她梳頭借杰,后來他知道二奶奶怕虱子,就幫她洗一大家人的衣服进泼,所以她家蔗衡,總是干干凈凈,也不招虱子乳绕。
二奶奶觸景生情绞惦,抱著梳子哭個不停。
“再也沒有比二爺爺對他更好的了洋措,他寬闊的心胸讓二奶奶無比慚愧济蝉,她關起門來誰都不見,病更加嚴重菠发⊥趼耍”
那哥倆還是隔三差五的去,可二奶奶看他倆那臟樣就夠夠的滓鸠,可人家照去雁乡。
又過了些年吧,大牙和二牙的兩個兒子長大成人糜俗,二奶奶做主踱稍,把他倆都招到外村做了人家的上門女婿曲饱。
永遠不要回來,二奶奶說珠月。
大兒子搬走不回家扩淀,大女兒因給哥哥換親,在婆家過的不順心桥温,有點怨恨二奶奶引矩,也不回娘家,唯有二兒子結婚后侵浸,必較孝順旺韭,二奶奶就跟二兒子一起過,二女兒有空回來看看掏觉。
二奶奶年齡大了区端,癆病越發(fā)嚴重,什么都做不了澳腹,冬天咳的出不了門织盼,唯有夏天,好些時酱塔,就拿個馬扎沥邻,坐在家門口,憋氣著咳嗽著羊娃,看著光景唐全。
我走到他家門口,就禮貌的叫聲:“二奶奶吃飯了蕊玷?”
她先咳嗽兩聲才回答:“吃了邮利,你吃了沒?”
然后垃帅,好幾次延届,我看見,大牙贸诚,或者二牙方庭,手里提著兔子肉,給二奶奶送去酱固。
(十四)
俗話說:天作孽二鳄,不可違,自作孽媒怯,不可活。
二奶奶的那兩個去外村做上門女婿的兒子髓窜,跟著老丈人家不順心扇苞,不是被打就是被罵欺殿,丈母娘還動不動不給飯吃,他倆越來越恨他們的親爹大牙和二牙鳖敷,要不是倆老子不正經(jīng)脖苏,自己還用得著給人當上門女婿,受這窩囊氣定踱?
越想越生氣棍潘。
后來大牙和二牙都得了腦血栓,拉炕上尿炕上崖媚,托人捎信兒給兩個兒子亦歉,可沒有一個回來看他們,直到屎尿滿屋畅哑,蛆蟲滿屋肴楷,蒼蠅滿屋,哥倆就在屎尿和蛆蟲堆里掙扎了幾天荠呐,咽了氣赛蔫。
村子里人是直到他家散發(fā)出難聞的臭味兒,村干部才讓人去看看泥张,去的人差點昏倒呵恢,
只見哥倆都躺炕上,眼睛里鼻孔里爬滿了蛆媚创,密集的綠頭大蒼蠅像轟炸機嗡嗡嗡地飛來飛去渗钉,尸體已腐爛,臭水血水流滿屋子筝野,所到之處蛆蟲滿滿地蠕動著爬著……
幾個人迅速捂著鼻子出來晌姚,惡心的吐個不停。
沒辦法歇竟,村子里出高價挥唠,找人背著噴霧器,去他家先把那些活物用農(nóng)藥滅了焕议,再把尸體弄出去火化宝磨。
去的人把自己全副武裝,臉上蒙著口罩盅安,渾身上下只露倆眼唤锉,對著屋子噴個不停,大戰(zhàn)了整整一個上午别瞭,那些生物才算消停窿祥。
有人說他倆是一塊兒死的,還有人說不可能蝙寨,哪能那么巧晒衩,還一塊兒死肯定是有一個先死嗤瞎,到底是誰先死的村里人還爭論不休。
村干部派人去找他的兩個兒子回來給收尸出殯听系,兩個兒子異口同聲:俺不是他們的兒子贝奇,俺是劉永貴的兒子,憑什么給他倆出殯靠胜?他倆算老幾掉瞳?
去的人被噎的說不出話。
大牙和二牙死后不久浪漠,他倆那破舊的老房子也在一個下雨天轟然倒塌陕习。
房子的歷史太久了。
二十世紀的第一個年頭郑藏。二奶奶是再也出不了門了衡查。
她縮炕上,瘦成一把骨頭必盖,只有一口氣在倒來倒去拌牲,嘴巴一張一合,偶而抬起干柴棍樣的胳膊歌粥,再無力地放下來塌忽,她是痛苦的,她臨死前也是受罪失驶,憋氣憋了好多天土居,后來,她嘴巴張開嬉探,再也沒有合上擦耀。
她的人生劃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