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號粉絲里蝶防,有一位年逾花甲的婦人,每文必讀明吩,每讀必贊间学,還會在后臺給我發(fā)夸張的贊美表情,給我莫大的鼓勵印荔。她是這座小城里最最平凡的女子低葫,她沒有令人艷羨的美貌和財富,沒有傳奇曲折的經(jīng)歷仍律,卻擁有愛情最好的樣子嘿悬。
她,是我的姑姑水泉。
年輕時的姑姑善涨,應(yīng)該是個模樣清秀窒盐、笑容甜美的女子,只要一想起她躯概,腦海里就浮現(xiàn)出兩片月牙一樣笑彎了的薄唇和臉頰上深深的梨渦登钥。
我未曾見過她憂愁或發(fā)怒的樣子,也未曾聽過她抱怨娶靡、咒罵的語言牧牢,大概是愛笑的緣故,她的容貌似乎也自帶笑容姿锭,頗有幾分彌勒佛的開懷慈顏塔鳍,就連生氣,也只是嗔怪呻此。
姑父姓蘇轮纫,本家是望族,親眷里不乏權(quán)貴焚鲜,他本人卻極淡泊厚道掌唾,八十年代,憑著精湛的技術(shù)和為人正直任縣農(nóng)械廠的廠長忿磅,他覺著有官在身頗不自在糯彬,索性辭了職務(wù),在自家小院接私活葱她,因德藝雙馨撩扒,生意興隆,一時遠近聞名吨些。
他們卻并未因此而暴富搓谆,姑父更在乎自己的手藝和人情,他干活極仔細豪墅,把造陽臺護欄這么一件粗活做得像繡花一樣精美泉手,我常常不敢相信,粗獷的他能把一堆森冷黑硬的鋼筋神奇地變成曲致優(yōu)美的花紋護欄但校,結(jié)實又美觀螃诅,工費還遠于市價。
姑父面情軟状囱,別人說給多少他就收多少术裸,有時只夠保本,倘有一時手頭拮據(jù)的要賒賬亭枷,賒到最后連他自己也忘了袭艺,父親看不過去,說他是一筆糊涂賬叨粘,他呵呵一笑:“我心里清楚著呢猾编,都是熟人瘤睹,怎么好意思逼著人家要,算了就算了吧答倡『浯”
難得的是,姑姑對此也不在乎瘪撇,無論姑父做什么获茬,她從不責怪,從不抱怨倔既,自己安安心心地帶著倆孩子恕曲,干著農(nóng)械廠的工作,生活恬淡自足渤涌。
與姑父不修邊幅神般配的是佩谣,姑姑也衣著樸素,從不化妝实蓬,但笑靨如花茸俭,心慈如佛,因此家中人緣極好安皱,門庭若市瓣履。
小時候每年寒暑假,我最興奮的就是可以去姑姑家玩练俐,一住就是十來天,除了好吃好玩的還有兩個表姐陪著胡鬧冕臭,姑姑姑父拿我們當自家女兒一樣寵愛腺晾,我嚷嚷著要做姑姑姑父的孩子跟著他姓,還鄭重其事地給自己起了個蘇姓的名字辜贵。
他們的善良不帶鋒芒悯蝉,小院兒人來人往,親朋好友左右鄰里茶余飯后匯聚于此托慨,打牌鼻由、下棋、喝酒厚棵、聊八卦蕉世、看電視,我總能在這里見識到各種奇人異士婆硬。
記得小學時某個暑假狠轻,我住在姑姑家,一天清晨六點多彬犯,突然一陣敲門聲震天響向楼,把我從夢中驚醒查吊,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起來趴著窗戶一看湖蜕,原來是鄰居要來姑姑家汲水逻卖。
那時沒有自來水,遠近幾十戶人家都靠姑姑家小院里的一口壓水井取水昭抒,姑姑每天早早地就起床打開院門评也,這天早晨大概是起晚了點,鄰居便極不耐煩地一邊狂敲門一邊抱怨:“怎么還不開門呀戈鲁?都幾點了仇参?”
姑姑趕緊趿著拖鞋從屋里小跑出來,滿臉堆笑地應(yīng)著:“來啦婆殿,來啦诈乒。”開了門婆芦,那鄰居大媽非但不道謝怕磨,還理直氣壯地埋怨姑姑起晚了,仿佛這是她家的院子消约。
我忿忿不平肠鲫,這都是什么鄰居啊,被姑姑慣壞了或粮!
我媽說导饲,被姑姑他們慣壞的可不止是鄰居,子女親眷氯材、好友客戶渣锦、連家里養(yǎng)的小貓小狗也被寵到無法無天。
據(jù)說某個冬天氢哮,姑姑和姑父圍著火盆烤火聊天袋毙,姑姑養(yǎng)的懶貓就舒舒服服地蜷在火堆邊睡覺,姑父說起什么的時候冗尤,開玩笑地拍了一下姑姑的手听盖,誰料那貓 “喵嗚” 一聲一躍而起伸出利爪狠狠地撓了姑父一把,姑父手背上立刻留下幾道血痕裂七,姑姑大驚失色皆看,姑父卻一點兒不惱,還頗為自豪地揚著被抓傷的手碍讯,樂呵呵地跟我們說:
“誰說貓養(yǎng)不家悬蔽?你看我們家的貓,知道護主了捉兴,可沒白養(yǎng)蝎困!”
那些被他們慣壞了人里录语,也確有失了良心的人做出過分跋扈的事,當然禾乘,更不乏仗義之士為他們打抱不平澎埠,更多的則對她們夫妻二人心懷敬意,逢年過節(jié)始藕,姑父總能買到比市價低許多的好東西蒲稳,那都是受過他恩惠的商販對他的報答。
我爸媽年輕時鬧別扭伍派,姑姑總是站在我媽這一邊教訓我爸江耀,我媽銘恩于心,涌泉相報诉植,待她勝似親姐姐祥国,還常常囑咐我:“你上中學那會全憑你姑姑照顧,你可得好好孝順他們晾腔∩嘞。”
我當然忘不了,初中時除了一日三餐和家長會灼擂,連被同學欺負了壁查,也是姑姑義憤填膺去學校為我討回公道。
可是成年后剔应,忙忙碌碌睡腿,少有機會去姑姑家,倒是女兒常由我爸媽帶過去玩峻贮。小丫頭說嫉到,喜歡去姑奶奶家,因為姑奶奶姑爺爺很寵愛她月洛,我仿佛看到時光倒流三十年,他們寵愛小時候的我一樣孽锥。
說了這么多嚼黔,似乎偏離了主題,還是說說姑姑的愛情吧惜辑。
姑姑和姑父的緣起唬涧,我不得而知,僅憑三十多年相處的日常點滴盛撑,很容易了解到他們是遠近少有的恩愛夫妻碎节。
我曾好奇地問表姐:“姑姑和姑父從來沒吵過架嗎?”
表姐說抵卫,他們那性情狮荔,根本就不是吵架的料胎撇,只有二十多年前,姑父大發(fā)雷霆過一次殖氏。
那時晚树,姑姑還年輕,廠里新來個男工雅采,總跟她套近乎爵憎,后來就傳出些風言風語,姑父一怒之下跑去廠里婚瓜,揪著那男的衣領(lǐng)怒罵一通宝鼓,然后拉著姑姑的手回家了,注意巴刻,是拉著姑姑的手愚铡,他完完全全地信任姑姑愛護姑姑,不給任何人可趁之機冈涧。
那以后茂附,他們的感情更好了。
姑姑也完完全全地信賴姑父督弓,家中經(jīng)濟從不過問营曼,大事全由姑父拿主意。姑父是個絕對值得信賴的男人:清心寡欲愚隧,與世無爭蒂阱,唯一的愛好,就是散步逛街狂塘,然后買回一大堆食材精心烹制美食录煤,看我們吃得盡興,比他自己吃還要開心荞胡。有人說妈踊,一個熱愛廚房的男人必定內(nèi)心充滿愛,姑父看似粗獷泪漂,實則細膩溫暖廊营。
我曾惡作劇地觀察他是否青睞美女,結(jié)果正如表姐所說萝勤,在姑父眼里露筒,迎面走來的妙齡女郎和菜攤上的蘿卜白菜沒什么兩樣。(此處笑噴)
三十多年來敌卓,我從未見過姑姑和姑父紅臉慎式,也從未見過他們有隔閡,對話總是輕聲細語,偶有爭執(zhí)瘪吏,也會即刻噤聲癣防。他們的心里共有一片芬芳的凈土,善與愛在這里生長肪虎、開花劣砍、結(jié)果。
他們讓人相信扇救,比翼連枝刑枝、與子偕老的愛情真的存在,愛情不是一件奢侈品迅腔,只需要一門賴以生存的手藝装畅,一份恬淡知足的心態(tài),就可以滋養(yǎng)她枝繁葉茂沧烈、永不凋零掠兄。
無論外界多少風云變幻,姑姑和姑父永遠云淡風輕锌雀,安之若素蚂夕。因為不計較,所以少卻許多煩惱腋逆;因為欲望少婿牍,所以不知戾氣為何物;因為懂的珍惜惩歉,所以歲月靜好等脂。
有人說,姑父太不精明撑蚌。無論說這話的人是懷著占了便宜還賣乖的沾沾竊喜上遥,還是帶著恨鐵不成鋼的善意同情,我都絕不贊同争涌,在我看來粉楚,他們是滾滾紅塵里尚未迷失的清醒者,是喧囂城市里抱樸守正的大隱者亮垫,倘若精明一點解幼、世俗一點,無非是攫取更多的財富和榮耀包警,但不一定擁有更多的快樂,因為底靠,越簡單害晦,才越幸福!
我們身邊,有多少夫妻壹瘟,走著走著就散了鲫剿,有多少夫妻,相懟相怨稻轨、吵吵鬧鬧一輩子灵莲,有多少夫妻,各自為營殴俱、貌合神離一輩子政冻,我們差一點,就不再相信愛情线欲。
姑姑和姑父明场,相互信賴,彼此珍視李丰,不怨不悔苦锨,大概就是愛情最好的樣子。
姑姑趴泌,您覺得舟舒,我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