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有那么一把銀色的錐子,手握錐子的少年清晰可見艾帐,他的眼神很清澈乌叶,如風,如雨柒爸,面帶笑容准浴,總是興奮地向我跑來,邊跑邊叫著我的名字捎稚。
但是我卻記不得他的全名乐横,只知道他姓許,現(xiàn)在應該叫他老許了吧今野。
1.
我們出生在一個很普通的小縣城里葡公,小學便在一起了。當時家里條件不好条霜,我認為最好的一身衣服就是藍色的秋衣搭上黑色條紋的白褲子匾南,每周一我是必須要穿這么一身去學校的。當時蛔外,母親還會蹲下來幫我提褲子,一臉笑容溯乒。第一次看到老許夹厌,是被他的背帶褲吸引的,那也是我人生里第一次看到背帶褲裆悄,明明就是電視里的少爺裝扮矛纹。他有很好的水彩筆,很新的書包光稼,我當時心里根本沒有嫉妒或南,根本沒有孩等。
上學沒多久,學生漸漸分為了好學生和壞學生采够,而好學生是不和壞學生一起玩的肄方。經(jīng)過老媽的嚴格管教,我加入了好學生的陣營蹬癌,但是我不管這些权她,老許那里總是擺著嶄新的水彩,還有自動筆逝薪。三年級隅要,我倆第一次放學一起回家,很多人詫異問我董济,你怎么能和他一起走步清?我不屑的回答,關你屁事虏肾。
我喜歡和老許聊天廓啊,他眼睛很清澈,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询微。三年級一年崖瞭,我們都在一起,在樓盤的建筑廢墟上扔石子撑毛,在破舊的小巷里探險书聚,攢錢買的玩具玩得樂此不疲。
四年級藻雌,我成績開始和老爸的工資一樣雌续,飄忽不定,老媽開始在放學的半路上堵我胯杭,當我還在和老許興奮的討論動畫片的時候驯杜,他突然飛快的跑開了,直穿馬路做个,消失不見鸽心。當我詫異的時候,老媽過來拽著我往家走居暖。
“那是誰顽频?你能不能別和那種壞學生玩?”
“那是我朋友太闺∨淳埃”
老媽不再蹲下幫我提褲子了,家里有了一根掃帚專門用來打我。我好奇的問老許蟀淮,你媽打你么最住?
“我媽最近喜歡打麻將,不太管我怠惶,我爸偶爾從外面回來會打我涨缚。”
老媽的敦促沒有生效甚疟,我們還是在一起仗岖,但是每次出了校門,老許都會主動的過了馬路自己走览妖,笑著說轧拄,別讓你媽看到我了,不好讽膏。當時檩电,小小的我,心里第一次有了感動府树。
五年級俐末,六年級,我的成績不溫不火奄侠。有一天卓箫,老許送了我一根錐子,他自己也拿出來一根垄潮。
“我爸在廠子用砂輪磨的烹卒,不是太鋒利,但是可以拿來玩弯洗,怎么樣旅急,厲害吧∧嫡”
年少的兩個孩子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詞藐吮,只覺得厲害就是最高的褒獎。從此放學的路上逃贝,我們會在沿途的巖石墻壁上不停的磨出各種白印谣辞,都說要給自己的武器開鋒,而每次快到家的時候沐扳,我都會把錐子小心翼翼放進書包里潦闲,老許滿不在意握在手里就回家了,“我家里沒人現(xiàn)在迫皱,沒事的。”
2.
小升初的考試雷聲大雨點小卓起,根本不值一提和敬,沒人在意。那年暑假戏阅,我倆在工地的碎石地上開始說心事昼弟,開始說在小學里自己都喜歡過誰。我心驚肉跳的說出了一個女生的名字奕筐,老許轉著錐子舱痘,微微一笑。
“還好和我喜歡的不是一個哈哈离赫,我以后想娶她芭逝。可惜渊胸,人看不上我旬盯。”
“娶翎猛?”那個年紀的我覺得婚嫁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胖翰。“怎么看不上了切厘,你這么厲害萨咳。”
這時疫稿,我才發(fā)現(xiàn)培他,印象里衣著嶄新的他此時穿的襯衫已經(jīng)很多天沒洗了,之前他都是一天換一件新衣的而克。
“我媽打麻將靶壮,不管我了。我成績也不如你好员萍,以后能干啥腾降。但是我得保護她∷橐铮”
初中開始了入學考試螃壤,我去了重點班,老許去了普通的班級筋帖,兩個人偶爾還會去操場的水泥地磨著錐子奸晴。他喜歡的女生叫小趙,就坐在我前面日麸,每次聊天的話題便以小趙今天穿了什么衣服開題寄啼,到了后來逮光,我一見老許就條件反射的說出小趙今天穿的什么衣服,梳沒梳辮子墩划。
初中大掃除的時候是整個年級行動涕刚,老許搞定自己那片就跑過來幫小趙,一來二去乙帮,小趙也開始關心起老許的功課杜漠。那是秋天,老許拿著錐子慢慢的推著操場的土察净,一堆又一堆驾茴。
“我座位上周靠著窗戶,她看到我沒帶課本回去氢卡,居然送到我家里了锈至,還是給老師打電話問得我家的地址∫煳牵”
秋天的楓葉散落四周裹赴,老許默默的拿著錐子推著泥土,仿佛想要耕耘出什么诀浪,有一種金黃色的燦爛棋返。
3.
“我的錐子呢?你給我扔哪兒了雷猪?”
“你再和他一塊玩試試睛竣,上次考第一,這次第20求摇,你說你干嘛了這個月射沟。”
“老子就是不學了与境,怎么著验夯?”
錐子沒了,心里仿佛空了一塊摔刁,之前被老媽逼著拿鐵錘砸爛了自己心愛的玩具挥转,沒想到連一個簡陋的錐子也不放過。我握緊拳頭咬著嘴唇共屈,流的淚不曾停息绑谣,頭腦陣陣的暈眩感。拿起書桌上的一袋奶扔到墻上拗引,一片雪白借宵。
初三開始上晚自習,普通班只有老許一個人矾削,說是等我其實是要送小趙回家壤玫。小趙總是要拿書給他講題豁护,老許總是把書推開堅決不同意。
“別浪費你的時間垦细,快看書吧择镇,我又不笨,自己看括改。”
晚自習的時間從九點延伸到十點家坎,老師在上面百無聊賴嘱能,我在下面搖頭嘆息。老許倒是很樂意虱疏,反正回家也沒事做惹骂。
臨近中考前一個月,那天晚自習是生物做瞪,參觀完最新的顯微鏡后已經(jīng)是十點半了对粪,老許背著書包和我去墻根撒尿,小趙在路燈下等著我倆装蓬。
同時出門的還有四個高一的學生著拭,拿著籃球喝著啤酒,一水的高個子牍帚。走到路燈下突然砸酒瓶儡遮,嬉皮笑臉的喊小趙陪他們聊聊天,小趙嚇呆了暗赶,縮著身子往墻角退去鄙币。
老許急了,褲子都不系就沖過去蹂随,手里抓著那根我最熟悉的錐子十嘿。
高一的學生吹了聲口哨,“哪來的小屁孩兒岳锁,滾绩衷,幾年級的〗牵”
老許咬著牙冷冷地說唇聘,“九年級”。
幾個人廝打在一團柱搜,高中生踹他的小腹迟郎,抽他耳光,他拼盡全力聪蘸,拿著錐子劃破一個人的手臂宪肖,轉身撲倒另一個人表制,錐子直接抵在他的喉嚨上。我迅速跑上前控乾,抓著一個人的胳膊使勁往回甩么介,當時我能清晰感受到指甲里多出來的肉皮和肉絲。
小趙哭著跑開了蜕衡,老許想追卻動不了壤短,錐子顫抖地抵住另一人的喉嚨,那雙眼睛依然清澈慨仿,任何一個人都能從里面看到堅決和視死如歸久脯。最后一個高中生拿著酒瓶砸向老許,然后扶著另外的人罵罵咧咧走了镰吆,我抓起老許跑向醫(yī)院帘撰。
4.
高一的幾個人是體育生,家里很有錢万皿。老許的老爸去了醫(yī)院就是一腳摧找,罵罵咧咧沖著老許拳打腳踢。
老許沒有參加中考牢硅,準備出門打工蹬耘,而小趙之后也再沒有找過老許。
“她沒事就好唤衫,可惜錐子被我爸直接不知道扔哪里了婆赠,本來打算送你的〖牙”
老許染了頭休里,穿著件小皮衣,和身穿校服的我揮手致意赃承。我倆沒有手機妙黍,沒有扣扣,就這么再也沒有見到過瞧剖,但是拭嫁,只要我見到有女孩子被欺負,見到鋒利的錐子抓于,我都會想起他做粤,那個九年級的錐子少年,那個深沉守護自己青春的男人捉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