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祖?zhèn)鞯挠耔C屑咳,使母親和舅舅形同陌路,很多年后弊琴,盡管誤會消除兆龙,怎奈玉鐲已碎,無以復(fù)原……
2017年8月7日? 星期一? 晴
我很小的時候敲董,曾看見外婆的手腕上戴過一塊玉鐲紫皇,那是母親祖上傳下來的,據(jù)說傳了好幾代了腋寨。
那塊玉鐲碎成一半后聪铺,我也見過。那天精置,母親心痛欲裂地從村口的垃圾堆里找回來時被我看到了计寇。只是,還有一半在哪里呢脂倦?母親不知道番宁,雖然她尋找了好長時間,但最終還是沒有找到赖阻。
剩下的這半塊玉鐲蝶押,一直被母親當(dāng)作寶貝一樣供著。我們一再告訴她火欧,一塊碎了的玉鐲已沒有任何收藏價值棋电,但是母親卻總愛把它拿在手里端詳著。雖然苇侵,它帶給母親的是痛苦的回憶赶盔。
那段往事,我也記得榆浓。那時于未,我七歲,妹妹更小一些,哥哥和兩位姐姐也都才十多歲烘浦,我們住在那個叫“馬頸”的小山村里抖坪。村里除了幾戶大姓人家很富裕外,像我父親這樣下放到那里落戶的家庭都很窮闷叉。
“人擦俐,死得,窮不得握侧!”母親經(jīng)常會說這句話蚯瞧。年幼的我雖然不懂這句話真正的意思,但母親那暗自神傷的樣子著實(shí)會讓人跟著她一起傷心藕咏。
父親很少像母親那樣怨天怨地的状知,他整天只顧默默地在田間地頭跟土嘎拉作伴,他想用他那勤勞的雙手改變家里一窮二白的現(xiàn)狀孽查。
我家的隔壁是我姨婆家饥悴,姨爹當(dāng)時是大隊(duì)書記。我們兩家僅一墻之隔盲再,但境況完全兩樣西设,他家富得流油,我家卻窮得叮當(dāng)響答朋。
窮家難待貴賓贷揽。母親唯一的哥哥,我的舅舅梦碗,那時算得上是我們家的貴賓禽绪。
舅舅在當(dāng)時的長江航運(yùn)公司當(dāng)頭頭,多大的官洪规,母親說不上來印屁。但母親說,你如果在長江上坐輪船斩例,只要說出我舅舅的名字雄人,你就可以不用花錢買票,而且還會有人管你好吃好喝念赶。
我們從來沒有坐過免費(fèi)的輪船础钠,因?yàn)槲覀円矝]地方可去。我姨婆一家倒是經(jīng)常沾我舅舅的光叉谜。我舅舅每次回鄉(xiāng)探親時旗吁,都徑直先到我姨婆家,因?yàn)榫藡審?qiáng)烈要求吃住都在姨婆家停局。不為什么阵漏,只為我家房子小驻民,孩子多,條件差履怯。
那年春天,外婆從蕪湖來到馬頸裆泳,外婆也住在姨婆家叹洲,她倆是親姊妹,感情自然很深工禾。好在兩家離得很近运提,外婆每天也到我們家?guī)臀覀儫垼@樣闻葵,父親和母親從田里回來后就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民泵。
外婆會做很多面食。麥子收割后槽畔,外婆便變著花樣做各種面食給我們吃栈妆。外婆麻利地揉著面,左手腕上的那塊玉鐲和桌面碰撞時厢钧,發(fā)出清脆的聲音鳞尔。
那塊玉鐲,有一種天生的婉約之美早直,因?yàn)榇髟谌梭w的時間太久寥假,它已像冰晶一樣通透。村里人都說它是一個寶貝霞扬,而我是在長大以后才知道它是寶貝糕韧,才知道以前發(fā)生的很多事。
轉(zhuǎn)眼夏天到了喻圃,我們都放假在家萤彩,可以幫母親做很多家務(wù),外婆也就得以輕松了级及。
那天乒疏,外婆和姨婆一道去表姨家做客。表姨是姨婆的女兒饮焦,家住在5里路外的鳳凰頸鎮(zhèn)怕吴。
盛夏的天氣,熱而且悶县踢,外婆和姨婆在表姨家吃過午飯后转绷,等太陽下山時才敢趕回馬頸。我記得外婆當(dāng)時熱得大汗淋漓硼啤,那件淡竹色的對襟布衫都濕透了议经。
未作休息,外婆便趕緊洗澡。一只很大的木盆煞肾,放在不太透風(fēng)的房間里……
“快快快咧织!快喊你媽回來,你外婆在澡盆里暈倒了籍救!”姨婆在她家門口拼命地喊我們习绢。
二姐飛快地向村外的田里跑去,我和妹妹嚇得不敢出門蝙昙。
當(dāng)我母親從田里飛奔回來時闪萄,外婆已躺在姨婆家的竹床上昏迷不醒,喉嚨里發(fā)出很響的呼聲……
我記不清家里人當(dāng)時是怎么通知遠(yuǎn)在蕪湖的舅舅奇颠、舅媽的败去,第二天下午,舅舅烈拒、舅媽趕到圆裕,但外婆已停止了呼吸。
“都是因?yàn)檠獕焊呷本 本司撕⒕藡尣煌5刂貜?fù)這句話“橛簦“雪花膏耿战?”那時,外婆常常在我們臉上涂一種雪花膏焊傅,天真的我竟以為是雪花膏惹的禍剂陡。我一臉不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我第一次目睹了親人的死亡狐胎。
安葬好外婆后的第三天鸭栖,舅媽和我母親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舅媽并沒有進(jìn)我家握巢,她只站在門口晕鹊,她用手指著我母親,樣子很兇暴浦。
母親由于失去了母親溅话,已是傷心過度,身體很虛弱歌焦。我記得她坐在堂屋里的一條長凳上飞几,我和妹妹站在她的兩邊,她緊緊地拉著我和妹妹的手独撇,無力地向舅媽辯解著屑墨。
“人在做躁锁,天在看,老天是長了眼睛的卵史!”母親不停地重復(fù)著這句話战转,我依舊是聽不明白。但我聽明白了舅媽臨走時惡狠狠地說的那句話:“你記好了程腹,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進(jìn)你家的門匣吊!”
母親哭得很傷心,她用求助的目光望著一言不發(fā)的舅舅寸潦,沒想到,舅舅竟一甩衣袖社痛,也氣呼呼地走了见转。
從那以后,舅舅蒜哀、舅媽果真是毫無音信斩箫,倒是姨婆家里的人像走馬燈似的經(jīng)常到蕪湖去。
他們大包小包地從舅舅家?guī)Щ貋砗枚喑缘拇┑哪於4謇镉泻霉荛e事的總為我們鳴不平:“世上哪有這種事情乘客,真親不認(rèn)認(rèn)偏親!”
父親和母親聽了也不多說淀歇,他們依然整日辛苦地勞作易核,特別是母親,似乎忘了她還有個當(dāng)干部的哥哥浪默。
我們和姨婆家的關(guān)系還是和當(dāng)初一樣牡直。偶爾,我羨慕他們家好日子時纳决,母親就會說:“頭發(fā)要自己長碰逸,孩子要自己養(yǎng),靠人不如靠己阔加!”
姨婆有時候也會送好吃的給我們饵史,姨婆燒的紅燒肉特別好吃。她常常趁表舅媽不在家時胜榔,偷偷地盛上一碗端到我家胳喷,我們忙不迭地倒到自家的碗里,罩上菜罩苗分,等父親和母親回來一道吃厌蔽。
姨婆拿著空碗,踮著一雙小腳摔癣,滿意地回家去了奴饮。
沒多久纬向,那塊玉鐲出現(xiàn)在姨婆的手腕上。
村里人又開始議論紛紛戴卜,有的人直接跑到我家里對我母親說這件事逾条。母親笑笑說:“不管它是多值錢的寶貝,只要我沒有占就行了投剥,老天在看著呢师脂。”
而姨婆家關(guān)于這塊玉鐲的版本是:“這是蕪湖姨媽臨終前送給我家的……”
我舅舅江锨、舅媽則一直懷疑是我母親從昏迷的外婆手上搶走了那塊玉鐲吃警,但我母親說她趕到昏迷的外婆身邊時,那塊玉鐲已不在外婆的手上了啄育。
她覺得正是因?yàn)樽约焊F酌心,舅媽才一口咬定是她拿了那塊玉鐲,而不去懷疑姨婆家……
當(dāng)那塊玉鐲再次出現(xiàn)時挑豌,真相總算大白安券。
其時我們已讀初中,對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已基本了解氓英。我們?nèi)氯轮ナ徍途司撕蠲恪⒕藡尞?dāng)面說清楚,至少不能讓我母親把這個黑鍋背到老铝阐。
母親阻攔了我們址貌,她說我舅媽太強(qiáng)勢,這么多年來饰迹,為這塊玉鐲芳誓,我舅舅不知受了多少氣。現(xiàn)在再去舊事重提啊鸭,舅媽肯定很生氣锹淌,舅舅又要受連累。
“難道你就愿意一直被舅舅赠制、舅媽冤枉赂摆?”我問母親。
“已經(jīng)有人告訴了他們钟些⊙毯牛”父親對我說:“去年,你舅舅的同學(xué)政恍,鎮(zhèn)上的劉醫(yī)生汪拥,去蕪湖出差,把這件事和你舅舅篙耗、舅媽解釋清楚了迫筑∠芨希”
“結(jié)果呢?他們就不應(yīng)該來向我媽道歉嗎脯燃?”我的火爆性子又上來了搂妻。
“算了,你舅舅已經(jīng)中風(fēng)辕棚,現(xiàn)在是半身不遂欲主。你舅媽血糖高,眼睛也看不見了逝嚎”馄埃”母親嘆息著,“都老了补君,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涤妒!”
我的心也軟了下來,印象中舅舅高大赚哗、挺拔、帥氣硅堆;舅媽白皙屿储、端莊、清秀渐逃。我怎么也不能把他們和“半身不遂”“眼睛看不見”這樣的字眼聯(lián)系到一塊够掠。
而那塊玉鐲已從姨婆的手腕上移到表弟媳婦的手腕上。
年輕的表弟媳婦茄菊,穿著時尚新潮的衣裳疯潭,化著很濃的妝,一抬手面殖,露出那塊古典婉約的寶貝竖哩,有點(diǎn)不協(xié)調(diào)的感覺。
也許脊僚,在她眼里相叁,這不過就是一塊玉鐲,是一個在任何商場都可以買得到的普通的玉鐲辽幌。
她不知道增淹,為了這塊玉鐲,有一對親兄妹幾十年不相往來乌企;為這塊玉鐲虑润,有一個善良的女子被冤枉了半輩子;她更不知道加酵,這塊玉鐲是當(dāng)年有一戶人家的傳家之寶拳喻!
可這塊玉鐲終于在她的手上走完了最后的旅程哭当。
那天,村里四爺家娶媳婦舞蔽,大家從樓上的新房就鬧到樓下的客廳荣病。一撥又一撥的人,推推搡搡的往樓下擠渗柿。
“咣當(dāng)”一聲个盆,穿著高跟鞋的表弟媳婦在下樓時摔倒,手腕上的玉鐲著地朵栖,瞬間分為兩半颊亮。
“哎呀,你的鐲子陨溅!”人群中有人驚呼终惑。
“碎了!”表弟媳婦輕描淡寫地說门扇。說完雹有,把它們?nèi)拥铰愤叺睦牙锶チ恕?/p>
鬧新房的高潮開始了,各種逗新郎臼寄、新娘的游戲引來陣陣笑聲霸奕。
晚上,來我家串門的鳳兒媽媽告訴我母親玉鐲摔碎的事吉拳。我母親不禁老淚縱橫质帅,她打著手電筒,在垃圾堆里翻了好大功夫留攒,但遺憾的是煤惩,只找到半塊,另外半塊始終不見蹤影炼邀。
第二天一早魄揉,母親又喊上我們姐妹仨一道去幫她找,我們翻啊翻汤善,找啊找什猖,卻還是沒有找到……
如今,母親早已離開了我們红淡,那半塊玉鐲也不知在哪里了不狮,是母親后來悄悄地扔了,還是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在旱?它或許還在老家的某個角落摇零,有一天,我們還會和它重逢桶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