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后我第一次見項洋約在了經(jīng)常去的小飯館纽窟,我倆叫了幾瓶哈啤肖油,就著烤好的羊肉串、花蛤臂港、拌著花生米森枪,有一搭沒一搭吃著,話不多审孽,除了見面的寒暄县袱,就只碰杯。約莫兩瓶酒下肚佑力,項洋的臉已經(jīng)紅到了脖子根式散,我見他一副窘態(tài),覺得好笑:“你啊你打颤,還是老樣子暴拄,一點沒變漓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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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洋是我高中同學(xué)揍移,坐了兩年同桌的老鐵次和,畢業(yè)后沒上大學(xué),直接到深圳搗鼓小生意那伐,后來聽說掙了點小錢踏施,也談了女朋友,14年通知我準備結(jié)婚罕邀,讓我打扮漂亮點去參加婚禮畅形,順便包個大紅包。當時我打趣他:“行啊行啊诉探,當了大老板日熬,抱得美人歸,隨份子錢才想起我這忘年交”肾胯。項洋粗著嗓門在電話那頭喊:“說啥呢竖席,除了家里親戚,第一個通知的就是你”敬肚。那時項洋還是我記憶里的項洋毕荐,少年得志,意氣風(fēng)發(fā)艳馒,談吐間盡是瀟灑豪邁憎亚。
眼看婚期將至,我卻沒有項洋的任何消息弄慰,打電話詢問第美,他說“算命的沒算好,改約改約”陆爽。我說“你小子不會吹了吧”什往,他只呵呵笑著不語。再后來聽朋友說慌闭,和他一起做生意的伙伴因為還不起賭債恶守,卷著錢跑了,走之前以資金周轉(zhuǎn)的借口贡必,刷爆了項洋的信用卡兔港,打著項洋的名義借了一屁股貸款,剩下項洋一人和一筆巨大的窟窿仔拟。這對項洋打擊挺大衫樊,生意也越來越虧,車子房子都沒了,女朋友也鬧分手科侈,大家都為他感到惋惜载佳。
2015年底,一無所有的項洋從深圳回來臀栈,我去火車站接他蔫慧,那是出事后我第一次見他,他還是一副老樣子权薯,不過笑聲沒有從前爽朗姑躲,帶著一副牽強∶蓑迹“行了黍析,不想笑別笑,比哭還難看”屎开,他沒理會我阐枣,只管嘿嘿附和。我倆走到上學(xué)那會經(jīng)常去的燴面館奄抽,要了兩碗羊肉燴面蔼两,跟從前一樣大快朵頤低頭吃面,似乎怕吃慢了就趕不上晚自習(xí)逞度。后來項洋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碗:“擦擦吧宪哩,吃的滿口油”,我一邊繼續(xù)狼吞虎咽一邊笑著接過紙巾第晰,燈光映照下看到他寸頭里夾雜的白發(fā),心里止不住犯酸彬祖,趕緊低頭喝湯茁瘦,怕發(fā)紅的眼睛讓他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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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時項洋是班上的學(xué)渣甜熔,我是中等生,我倆一個讓老師頭疼突倍,一個被老師當空氣腔稀。那時候?qū)W校不讓女生留長發(fā)羽历,我就剪了個比男生長不了多少的短發(fā)焊虏,和項洋坐同桌后他整天“璨兄璨兄”的叫我,讓我一度想打爆他的頭秕磷。這家伙經(jīng)常逃課去網(wǎng)吧诵闭,不少時候都是我給他兜著,“踢球崴腳去醫(yī)務(wù)室”、“家里有人結(jié)婚”疏尿、“姑姑搬家去幫忙”這種謊沒少幫他扯瘟芝。老師覺得我老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褥琐,也沒為此為難過項洋锌俱,從此項洋就與我建立深厚“情誼”,學(xué)校有什么花邊新聞敌呈,也都與我說道說道贸宏。
項洋第一個喜歡的女生還是我?guī)兔ψ返模瑢W(xué)校只有特長生才能留長發(fā)驱富,隔壁班一個學(xué)跳舞的長發(fā)姑娘在一眾“假小子”中也算獨樹一幟锚赤,喜歡的男生不在少數(shù),我知道項洋心思以后慫恿他快點行動褐鸥。當年自己少女情懷嚴重线脚,給他支招讓他送花送情書,可項洋這種大老粗叫榕,閱讀理解都看不懂浑侥,作文從來抓耳撓腮愁到要死,于是這番偉業(yè)只得擱在我身上晰绎。
人生第一次寫情書我興奮的要命寓落,寫到自己都感動。后來姑娘看了信覺得還不錯荞下,就對項洋上了心伶选,很快認識并且經(jīng)常同進同出。當時的少男少女建立情感無非是一起吃飯一同回家尖昏,項洋變得一本正經(jīng)仰税,對待人家姑娘謙謙有禮,生怕自己吊兒郎當把姑娘嚇跑了抽诉。后來姑娘藝考提前離校陨簇,兩人聯(lián)系就淡了。我記得她走的那天項洋叫上我和幾個哥們一起出來吃飯迹淌,地攤上要了幾瓶家鄉(xiāng)的特色啤酒航空河绽,俗稱“奪命十一度”。這家伙一喝酒就上頭唉窃,沒幾杯下肚臉就亮起了紅燈耙饰,大伙打趣他不行,他就繼續(xù)喝纹份,拼命喝榔幸,喝到興頭上,操著粗嗓門說“你們再說我不行試試!”觥籌交錯間削咆,項洋眼角有淚光閃爍牍疏。
同學(xué)錄上項洋只給我寫了一句話:“璨兄一路走好”。我說你能不能認真點拨齐,好歹做了你兩年軍師鳞陨,這都畢業(yè)了,你就沒什么想對我說的瞻惋?他說你知道我一向嘴笨厦滤,你們小姑娘寫那么一大段話我可寫不出來。
十七八歲的年紀帶著青澀的純真和我們說了再見歼狼,大學(xué)后我和項洋也就基本沒了聯(lián)系掏导,年節(jié)回家才能時不時小聚,不過彼時項洋已經(jīng)在社會上出生入死羽峰,比我們這些小青年要成熟的多趟咆。可是他和我在一起卻總能秒回“同桌”狀態(tài)梅屉,毫不生疏地開啟“互懟”模式值纱,就好像我們從來也沒畢業(y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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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我對面大口吃面的項洋坯汤,說不出來哪變了虐唠,覺得是他又不是他,整個人精氣神全無惰聂,眉間也沒有了上揚的神采疆偿。察覺到我在看他,項洋頭也不抬地說“別看了搓幌,又不是沒見過”杆故,我說“你還好吧”,他說“能有什么事鼻种,不就欠了點錢,媳婦兒跑了沙热,錢慢慢還吧叉钥,還不上還能把我咋地”。放下碗筷他用紙巾抹了把嘴篙贸,“女人呢就更不用說了投队,那不遍地都是么”,我說“是是你最行”爵川》笱唬“走吧”,他說。那一刻我感覺他仍是那個熟悉大老粗扒披。
吃完飯項洋叫了一群人去唱歌值依,“奪命十一度”依舊活躍在大伙的吆五喝六中,項洋頂著迷蒙的醉眼和大紅脖子唱《為愛癡狂》碟案,唱《浮夸》愿险,唱《光輝歲月》,唱著唱著成了帶著笑的哭腔价说。
他替兄弟欠的款對我來說是天文數(shù)字辆亏,他愛了整整四年的女人以兩人不合適,給不了她要的生活為由狠狠地拋下了他鳖目,他就這樣被自己交命的兄弟和摯愛背叛扮叨,可他什么也沒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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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來項洋又開始在外漂泊领迈,我倆聯(lián)系更少了彻磁,如今再見已是兩年后。這期間項洋經(jīng)歷了什么我一概不知惦费,只知道他的日子漸漸回到正軌兵迅,除了依然清苦一個人。
我看著面前的哈爾濱啤酒對項洋說航空被哈啤收購了薪贫,現(xiàn)在改了名恍箭,這十一度的哈啤你就當航空喝吧。項洋搖了搖杯子里的酒瞧省,一口倒在肚子里說哪還有當年奪命十一度的風(fēng)采扯夭。
“你恨么?還難過么鞍匾?這些年是怎么過的交洗?”借著酒勁我終于脫口而出。項洋云淡風(fēng)輕地呵呵笑橡淑,紅著臉沖我吼:“我是個人啊构拳,心也是肉長的,我還能怎么過梁棠,還能怎么辦置森,能怎么辦?胺凫海?除了一天一天過能怎么辦?”
不記得他喝了多少男娄,只記得陸陸續(xù)續(xù)有幾個朋友加入行贪,影影綽綽間我看見他的眼睛亮晶晶漾稀,像一道燙金的光一樣深深刻在我腦海里。
大概會有那么一天建瘫,他會說“都過去了”崭捍,他會說“早就不想了,那算什么事”……
夜路邊不知哪個小店傳來歌聲暖混,齊秦清朗的聲線絮絮唱著“就讓往事隨風(fēng)都隨風(fēng)都隨風(fēng)心隨你痛”缕贡。
我看著嘈雜深處的項洋。
往事隨風(fēng)拣播?
走過多少路晾咪,才能讓往事都隨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