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頭月
01
李大海又把吳小翠打了机久。
吳小翠蜷縮著身體臭墨,拼命地擠在東屋墻角,面朝里膘盖,弓著背朝外胧弛,被打的次數(shù)多了,她知道怎樣的姿勢可以讓自己傷的輕一點侠畔。
李大海打吳小翠的理由很簡單结缚,因為吳小翠把飯菜給煮咸了。
李大海生氣软棺,邊打邊罵道:老子在外辛辛苦苦忙了一天红竭,回來連口可口飯菜都吃不上。
吳小翠除了慘叫,還是慘叫茵宪,可她的叫聲實在太瘆人了斥黑。
村里每到年關(guān)總有一兩戶會殺年豬,吳小翠的叫聲就像看到屠刀已到脖子上的年豬的叫聲一樣眉厨。
那是生命受到威脅的叫聲。
鄰居看不下去兽狭,勸道:大海憾股,快別打了,怎么著箕慧,也沒這么個打法服球。
鄉(xiāng)下人看多了夫妻打架的場面,也見多不怪了颠焦,只是李大海下手實在重斩熊,簡直是往死里打。他們看不下去了伐庭,便說了兩句粉渠。
李大海不停手,邊打邊繼續(xù)說道:這婆娘就是犯賤圾另,不打不聽話霸株,況且老子是花了錢的,她就是我李大海的集乔,怎么打不得去件!
說完,更加拼命地拿皮帶抽著吳小翠扰路。
此時尤溜,太陽已經(jīng)西下,晚霞漫天汗唱,僅存的一點陽光照在吳小翠身上宫莱,血一樣的紅。她那衣服上的片片紅哩罪,倒讓人不知是晚霞紅梢睛,還是人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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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识椰,李大海打的這么理直氣壯绝葡,是有原因的。
因為他當(dāng)初娶吳小翠時給了她家二十萬的彩禮錢腹鹉,在他們那兒藏畅,彩禮錢最高的也只給到了八萬八。他認(rèn)為給了這么多錢,人就是他的愉阎,即使打死了绞蹦,都不用負(fù)責(zé)任。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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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榜旦,李大海也是不打人的幽七,不但不打,還十分體貼溅呢,冬天會給吳小翠暖腳澡屡,夏天會給吳小翠扇風(fēng),隔斷時間就會給吳小翠買些新衣服新首飾咐旧。
那一年驶鹉,吳小翠真是像生活在蜜里一樣甜啊。
再后來铣墨,李大海就開始打她了室埋,而且下手越來越重,因為吳小翠被檢查出先天性的子宮異位伊约,懷不了孕姚淆。
李大海覺得自己這錢,花的實在虧了屡律,可是畢竟是花了大價錢的肉盹,離吧,更覺得虧了疹尾。
愈想愈虧上忍,于是便開始打吳小翠,而且下手也越來越重了纳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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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窍蓝,他實在下了狠手,吳小翠被打得站都站不起來了繁成。
他也不管她吓笙,徑直走回屋內(nèi)关摇,該吃吃芳杏,該喝喝,吃飽喝足了冲甘,便去村口的小賣部打牌去了尊搬。
吳小翠蜷縮在墻角叁鉴,看著天漸漸變黑了。
這兩年為著先前和李大海的情誼佛寿,為著自己不能懷孕的事實幌墓,她忍著,受著,熬著常侣,可如今蜡饵,真熬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胳施,她會被他打死的溯祸,所以她決定離婚了。
她當(dāng)即打電話給她爸媽舞肆,讓他們把那二十萬給她焦辅,她要和李大海離婚。
她想著胆绊,直接提離婚,李大号纺迹肯定是不會同意的压状,把錢退回去,李大海說不定就愿意離婚了跟继,畢竟她又不能生養(yǎng)种冬,他沒必要非她不可,拿著錢舔糖,他還能娶個能生養(yǎng)的老婆娱两。
可沒想到,父母根本不肯把那筆錢拿出來金吗。當(dāng)初結(jié)婚時十兢,父母說代為保管,等過幾年就把這錢還給他們夫妻倆摇庙,可如今他們說要把這錢留著給弟弟娶媳婦用旱物。
吳小翠絕望地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沒多久卫袒,李大海就黑著臉回來了宵呛。
吳小翠還沒說一句話,李大海的皮帶就又啪地抽下來了夕凝。
他邊抽邊罵道:好好的日子不過宝穗,還想離婚,我告訴你码秉,你那爹娘拿了老子的錢逮矛,是不會讓你跟我離婚的。
這時转砖,吳小翠才知道橱鹏,她父母已經(jīng)打電話告訴李大海她想離婚的事兒了。
李大海的皮帶不斷打在身上,吳小翠趴在地上莉兰,任由他打著挑围,她看著門外黑黢黢的田野,已感覺不到疼痛糖荒,只感到徹骨的絕望杉辙,她甚至想到了死。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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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欲絕的吳小翠跳了湖捶朵,沒死成蜘矢。
想不到三天后李大海卻死了。
李大海是在工地上被掉下來的鋼筋砸了頭综看,意外身亡的品腹。等吳小翠趕到醫(yī)院的時候,人都已經(jīng)送進太平間红碑,涼透了舞吭。
她掀開蓋著他的白布,看到他的臉慘白析珊,像白紙那么白羡鸥。她抬手掩面,嚎啕大哭忠寻,她和李大海這輩子的孽緣算是到頭了惧浴。
于是吳小翠在她二十七歲那年成了寡婦。
這俗話說的好奕剃,寡婦門前是非多衷旅,尤其是一這么年輕的小寡婦,這是非自然少不了纵朋。
吳小翠時常受到一些小混混的騷擾芜茵,一開始他們還不敢明目張膽,但看她沒男人護著倡蝙,漸漸地膽子便大起來九串,其中也包括李大海的堂弟李成。
這天晚上寺鸥,李成趁天黑摸進了吳小翠家猪钮。吳小翠當(dāng)時剛脫了衣服準(zhǔn)備睡覺,誰知黑暗中突然有一雙大手蓋在了她的胸前胆建,她被嚇了一跳烤低,當(dāng)即拳打腳踢地大叫起來。辛虧隔壁村的范大牛經(jīng)過笆载,聽見吳小翠的喊叫聲扑馁,便沖了進來涯呻,這才免了吳小翠被欺負(fù)。
李成看自己的好事被破壞腻要,當(dāng)下氣憤的很复罐,但看范大牛人高馬大的,也不敢亂來雄家,便罵罵咧咧地走了效诅。
范大牛看了一眼縮在被子里的吳小翠趟济,說了句以后晚上記得鎖好門便走了乱投,還守在門口等著吳小翠鎖好屋門才離開。
吳小翠被嚇到了顷编,一時間竟忘了對范大牛說句謝謝戚炫,心下十分后悔,又想著剛才自己光著身子媳纬,想必被范大潘簦看見,頓時覺得滿臉滾燙层宫。
李成失了面子杨伙,哪能輕易饒了范大牛其监,第二天便召集了一大幫混混朋友萌腿,堵著范大牛,將他打了一頓抖苦。
范大牛被打的皮開肉綻毁菱,幾天下不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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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翠是在范大牛被打的第二天上門來的锌历。
范大牛驚詫贮庞,問道,你怎么來了究西?
吳小翠回答道窗慎,你是因為我挨打的,你家又沒個人照顧你卤材,我來照顧你幾天遮斥。
吳小翠接連幾天來范大牛家,幫他做飯扇丛,洗衣术吗,打掃屋子。
沒過幾天帆精,范大牛的傷就好了较屿。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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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牛傷雖然好了隧魄,可吳小翠看他家里總是亂糟糟的,身上穿的衣服也總沒個干凈隘蝎,男人沒個女人收拾照顧购啄,看著就可憐,便依然時常來幫著做做飯末贾,洗洗衣闸溃,整理整理屋子。
范大牛是個孤兒拱撵,家里一切都靠他撐著辉川,窮幾乎是必然的,他前妻嫌棄他窮拴测,便和他離婚了乓旗,他這幾年就一直單身著,沒有再娶集索。
家里突然多了個女人屿愚,一切都收拾的干干凈凈的,雖然知道有些不妥务荆,但范大牛舍不得叫吳小翠不要來妆距,他貪戀著這種溫暖。
而吳小翠呢函匕,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娱据,也知道范大牛是個踏實,勤勞盅惜,心地善良的人中剩,便一心想和他過日子。
只是兩人誰都不敢捅破那層窗戶紙抒寂,一個覺得自己窮结啼,年紀(jì)又大了點兒,怕給不了對方幸福屈芜;另一個覺得自己是個寡婦郊愧,怕對方嫌棄自己。
鄉(xiāng)下地方井佑,人們農(nóng)忙之后無聊属铁,就愛聚在一起聊聊天,東家長李家短的毅糟。漸漸地红选,范大牛和吳小翠便成了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尤其是那些男人姆另,聊的時候還總是帶著淫蕩的笑喇肋,女人們則總是帶著探究且鄙夷的目光看著吳小翠坟乾。
范大牛著急,不能這樣平白誤了吳小翠的名聲蝶防。
于是他對吳小翠說道:“小翠甚侣,要不你還是別來了〖溲В”
吳小翠搓了搓衣袖殷费,沒有說話。
范大牛繼續(xù)說道:咱們這孤男寡女的待在一個屋子里低葫,確實不太合適详羡。
吳小翠還是沒說話,轉(zhuǎn)身走了嘿悬。
看著空落落的屋子实柠,范大牛的心里失落極了,雖說自離婚后善涨,自己都獨居了這么多年窒盐,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吳小翠的存在,即使她忙前忙后钢拧,一句話也不說蟹漓。他知道她是個好女人。
可沒過多久源内,吳小翠又回來了葡粒,手里還提著兩個大包裹。
她對范大牛說:“大牛哥姿锭,我不怕他們的那些閑言碎語塔鳍,你人好伯铣,我來跟你過日子呻此,你要我不?”
范大牛呆了一下腔寡,反應(yīng)過來之后焚鲜,高興地大叫著,抱著吳小翠轉(zhuǎn)了好幾個圈圈放前。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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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范大牛在一起之后忿磅,吳小翠才又感覺到生活的舒心和快樂,范大牛雖然年紀(jì)比她大點凭语,但人忠厚老實葱她,踏實上進,懂的疼人似扔,最重要的是他不嫌棄她不孕吨些。兩人感情甜蜜搓谆,齊頭并進,生活倒也過得紅紅火火豪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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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成心里不痛快了泉手,吳小翠是他堂哥的老婆,再怎么說都是他李家的人偶器,想不到這么一個水靈靈的女人倒被范大牛那老小子吃著了斩萌。
這肥肉可本來是屬于他的!于是他有心給他們添添堵屏轰,在一次經(jīng)過范大牛家時颊郎,對著吳小翠喊道:小翠姐,你和這老小子好霎苗,可對得起我大海哥袭艺?
陡然聽到李大海的名字,曾經(jīng)被家暴的回憶又出現(xiàn)在腦中叨粘,正在曬衣的吳小翠怔了一下猾编,僵住了,手里剛洗好的衣服也掉在了地上升敲,臟了答倡。
這晚,吳小翠做了一個噩夢驴党,她夢到李大罕衿玻回來找她了。她掙扎著港庄,大叫著倔既,拼命逃走,卻逃不掉鹏氧,她滿身大汗地醒過來渤涌,便再也睡不著了。
想不到自那晚之后把还,吳小翠就夜夜噩夢实蓬,人也眼見著消瘦了許多。
范大牛擔(dān)心她的身體吊履,便帶著她去醫(yī)院檢查安皱,可縣醫(yī)院的醫(yī)生說她沒什么病,連藥都沒開就把他們打發(fā)了艇炎。
范大牛不放心酌伊,又輾轉(zhuǎn)帶著吳小翠去了好幾家醫(yī)院,可得出結(jié)論都是一樣:吳小翠沒病缀踪。
去了幾處醫(yī)院居砖,都說沒病燕锥,范大牛放心下來,帶著吳小翠回了家悯蝉。
回家之后的吳小翠依然每晚做噩夢归形,飯也吃不下,想不到一個月之后鼻由,她瘦的越發(fā)的厲害暇榴,整天有氣無力心神不寧的,有一天晚上蕉世,她竟暈倒在家中的客廳里蔼紧。
范大牛急得要死,連夜帶著吳小翠去了省城的大醫(yī)院狠轻。
經(jīng)過一番檢查奸例,醫(yī)生對范大牛說道:你老婆是因為憂思恐懼過甚才會導(dǎo)致食欲下降,心神不良向楼。
停了停查吊,醫(yī)生又問道:你老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平時要多注意她的情緒湖蜕,只要把心情調(diào)整好就沒事了逻卖,不是什么大問題。
在醫(yī)院休息了幾天昭抒,醫(yī)生通知他們可以出院了评也,范大牛便帶著吳小翠回家了。
回到家灭返,剛在椅子上坐定盗迟,吳小翠就對范大牛說道:大牛,你過來熙含,我有些話要對你說罚缕。
范大牛感覺自己的神經(jīng)突突的,頭痛的很婆芦。
其實怕磨,他是知道吳小翠要說什么的喂饥。
從李成說了那句話消约,吳小翠開始做噩夢的那晚他就知道了。
吳小翠在椅子上定了定员帮,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或粮,說道:大牛哥,李大海的死不是意外捞高,他是我殺的氯材。
范大牛皺了眉頭渣锦,閉著雙眼,親耳聽到這已然知曉的事實氢哮,他還是感覺有點受不了袋毙。
吳小翠繼續(xù)說道:大牛哥,曾經(jīng)的我很絕望冗尤,逃听盖,逃不掉,離裂七,離不了皆看,李大海說只要我敢逃跑敢離婚,他就讓我父母兄弟不得安寧背零,我怕啊腰吟,怕的我想死,我都已經(jīng)快走到池塘中心了徙瓶,水都已經(jīng)漫過我的脖子了毛雇,可我覺得不甘心啊侦镇!憑什么死的人要是我禾乘?打人的不是我,拿錢的不是我虽缕,憑什么作為受害者的我反倒要去死始藕,為什么死的不是施暴者?”
“所以那天氮趋,我偷偷跟著他去了工地伍派,我知道,在家里剩胁,我沒有機會下手诉植,而且容易被別人懷疑,那天我在工地等了很久昵观,終于等到他坐下來休息晾腔,趁他沒有防備,我啟動了機器啊犬,那堆鋼筋順勢就砸向了他灼擂,我想只有他死了,我才能真正解脫熬踔痢剔应!”
范大牛叫了聲:“小翠,你真傻啊峻贮!”
吳小翠繼續(xù)說道:“大牛席怪,我不后悔,真的纤控,我不后悔挂捻。”她擦了擦眼淚船万,繼續(xù)說道:“當(dāng)日我啟動機器的時候包了毛巾细层,再加上機器本身也很舊,警察認(rèn)定這是一起意外唬涧,我也因此逃過一劫疫赎,但這些年,我沒有一日是真正過的安穩(wěn)的碎节,我也該為我做的錯事付出代價了捧搞,你帶我去警察局自首吧∈ɡ螅”
范大牛也擦了擦眼淚說道:“小翠胎撇,你好好的,我等你回來殖氏⊥硎鳎”
最終吳小翠被判了十年,在獄中的她積極改造雅采,最終在第六年臨近春節(jié)的時候爵憎,她被釋放了。走出監(jiān)獄大門的那一刻婚瓜,她看到范大牛等在門口宝鼓,笑著,六年過去了巴刻,他老了些愚铡,但此刻的他笑的像個孩子。
吳小翠扔下行李胡陪,向范大牛奔去沥寥,也向自己從今往后的新生活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