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悠然得的是一種在70歲以上的老年人中多發(fā)的疾病棚唆,但是在醫(yī)院的時候旱函,醫(yī)生提出:“這種病在年輕人身上越來越多资厉,而且病因非常復(fù)雜王污,沒有任何明確的指征罢吃。除了家人的悉心照料陪伴和配合精神類藥物的輔助治療,沒有治愈的可能昭齐,更沒有什么特效藥物能緩解發(fā)病癥狀尿招。”
絕望情緒一再包裹著陳景然阱驾。
她的丈夫在幾年前已經(jīng)因腦梗離世就谜,兩個人雖然對打打鬧鬧一輩子,一下子清凈下來她還是難過了很久里覆,就算很多人勸她再找個老伴丧荐,她也不為所動⌒希“誰也沒有我那老鄧 好篮奄。從我結(jié)婚,什么好的都是我先吃割去】呷矗”如今,陳景然的心里開朗了許多呻逆,她十分慶幸夸赫,當(dāng)年沒有聽朋友的話,現(xiàn)在才能不用顧及別人的感受咖城,把妹妹接過來一起生活茬腿。
有時她想,再過幾年她也就真的老了宜雀,可能無法照顧妹妹切平,到那時候可怎么辦呢?
恬恬把母親得病的消息告訴了孫雨虹辐董,聰明的她立刻就知道了朋友的明確用意悴品,一有時間就跑到陳景然家里去,客串陳悠然的女兒简烘。他們坐在一桌吃飯苔严,就連新女婿都是十分優(yōu)秀的演員,不僅洗碗擦地任勞任怨孤澎,還主動陪陳悠然去外面散步聊天届氢。
陳悠然一件接一件把衣服放進(jìn)冰箱,理由是冰凍衣物可以去掉上面的汗味覆旭,減少高檔服裝的清洗次數(shù)退子,延長使用時間岖妄。但實際情況是,太多隨便放進(jìn)洗衣機就能洗干凈的便宜服裝也被裝了進(jìn)去寂祥,先是使食品和衣服互相沾染了混合難忍的氣味衣吠,后來就把冰箱擠滿,舊冰箱成了她的衣柜壤靶,陳景然不得以買了新的冰箱缚俏。
她經(jīng)常把陳景然剛剛告訴她的事當(dāng)成自己早就知道的,一遍一遍無休止地講給陳景然聽贮乳,有時候接連幾天要求陳景然請同一家人到家中吃飯忧换。有時候她的癥狀十分嚴(yán)重,非常固執(zhí)向拆,提出無法實現(xiàn)的要求亚茬,比如買一束雛菊放在窗臺上,或者一早就穿起裙子浓恳,準(zhǔn)備去田間吃一頓法餐刹缝。但多虧這種情況并不多見,讓陳竟然能有許多喘息的時間颈将。
類似的事還有很多梢夯,認(rèn)錯人,記不住剛做的事晴圾,全是得了這種病的人的典型做法颂砸,尤其是成為這樣的病人后那種不希望接受施舍和不喜歡被別人當(dāng)成傻子或者瀕死的人的心情特別讓人頭疼,陳景然必須像對待一歲孩子似的小心翼翼死姚,有時又必須像尊敬圣人智者一般仰望和贊美她人乓。
但是除了做奇怪的事,陳悠然覺得眼前的一切并無特別的變化都毒,大姐堅持接她同住的迫切實在難以拒絕色罚。她覺得如果單純是為了照顧妹妹,那么大姐真的大可不必账劲,可是如果大姐準(zhǔn)備好了淳樸美味的吃食戳护,安排好了舒適自在的鄉(xiāng)村生活,只差一個知心的陪伴涤垫,那她就十分愿意做接受邀請姑尺,成為她的座上賓竟终。
恬恬并沒有向她澄清她把孫雨虹與她搞混的事實蝠猬,而是借著這種糊里糊涂,將錯就錯统捶,趕緊安排工作榆芦,并且爭取假期柄粹。
姜唯說的很有道理,雖然陳悠然還很年輕匆绣,自己也沒有經(jīng)做過任何財產(chǎn)的決定性人物驻右,可是疾病已經(jīng)來了,她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掌握一種雷厲風(fēng)行的技巧崎淳,想方設(shè)法讓陳悠然和其他的家人們感到合理堪夭。
當(dāng)然她的想法仍然是幼稚的、單薄的拣凹、可笑的森爽。因為任何一個上了點年紀(jì)的糊涂人都不可能對什么事十分滿意,而所有的家人中只有鳳毛麟角般一兩個會了解這種角色的難做和苦衷嚣镜,不是從中作梗爬迟,就是不服安排。
陳悠然只是得了一種沒什么特效治療的病菊匿,并不是去世分割財產(chǎn)付呕,所以恬恬面臨的困難還相對較小,可是這種病態(tài)將一直持續(xù)到死亡接替身體之時跌捆,就像提前給了趙恬恬時間徽职,讓她做好接手那座房子、那些衣服首飾佩厚、那些保險債權(quán)活箕,以及心口無一的多管閑事。
陳景然明白這種幾面不討好的窘境可款,她十分寬容地要求恬恬慢慢準(zhǔn)備育韩,并且在許多遠(yuǎn)近不一但多少有點走動、有點關(guān)注的親屬年前說明這個女兒的優(yōu)點闺鲸,她的體貼周全筋讨。
有時陳悠然要強的個性會傷害本來平靜的生活,讓陳景然覺得自己做出的照料十分多余摸恍。當(dāng)然不是真的多余悉罕,如果讓陳悠然一個人出去散步,多半會在類似的鄉(xiāng)間小路上迷失立镶,可是陳景然無法在件件事上都不生氣壁袄。
在冰箱里放衣服那次,陳景然就很難忍受媚媒,可是也忍了下來嗜逻。她讓鄰居幫忙,把冰箱搬到陳悠然的臥室里去了缭召,并且沒有要求她切斷電源栈顷。
但是陳悠然不時地提起趙陳逆日,動不動就問起:“他在哪里,怎么還不來接我回家萄凤,怎么這么沒有人性室抽?”
恐怕這是她很多年來最愛趙陳的時候。說也奇怪靡努,陳悠然的這種舉動并沒有引起她自己的內(nèi)心矛盾與掙扎坪圾,希望被寵愛的像她的不衰的容貌般的少女之心也安分守己,一點虛榮和好勝之心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惑朦。
陳景然就無措以對神年,只能像哄孩子一樣,用極大的耐心來陪伴她熬過埋怨和思念的雙重痛苦行嗤,把自己的感受壓縮到身體最細(xì)微的一個角落已日。
每當(dāng)這個時候,陳景然就非常清醒栅屏,妹妹把孫雨虹當(dāng)成女兒飘千,真是傻得幸福。
晴山的人們有時候愚昧得可笑栈雳。他們對疾病的了解甚少护奈,更別提什么醫(yī)療。
孩子們偷偷地說陳悠然是“漂亮傻子”哥纫。他們明顯把早老性癡呆癥與一般的精神病搞混了霉旗。這也不能怪他們,因為陳悠然的容貌蛀骇,實在是年輕地超過了實際太多厌秒。
甚至有的孩子暗地里口頭上把陳悠然許配給鄰村一對傻子兄弟中小的那一個,因為他相對于哥哥更加好看一些擅憔,說話也比較少鸵闪,一身力氣,可以整天替任何人家干最累的活暑诸。
有一天蚌讼,不知道是哪一個婦人到陳景然家做客,回家時說露了嘴个榕,孩子們就瘋傳起來篡石,說在陳悠然的臥室里,有個作為百寶箱的冰箱西采,不管什么東西放進(jìn)去凰萨,都會變得珠光寶氣。因此看一眼那個冰箱,或者乖巧地陪伴陳悠然走在田間地旁竟然成了他們無上的樂事沟蔑。
陳悠然在他們的煩擾中逐漸適應(yīng)了新的生活湿诊,找到與童年時期就使用過的灶具間的默契狱杰。她接納了自己生病的事實瘦材,原諒了趙陳每個月固定日期打來的生活費,習(xí)慣了醫(yī)生在電話里逼她吃藥那種不容置疑的語氣仿畸。
在陳悠然的身邊食棕,孩子們學(xué)會了為未來的某件奇妙的事打下鋪墊,也就學(xué)會了提前討好错沽,學(xué)會了在大人高興的時候提出要求簿晓,和在他們不高興的時候一聲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