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山,仿若遠古流傳下來的神話壳快。
它承載了后人保家衛(wèi)國的信念纸巷,見證了燦爛文化的交匯盛放。
它阻擋了漫漫黃沙的無情侵蝕濒憋,守衛(wèi)著沃野之上的蕓蕓生靈何暇。
它更以親歷者的身份,目睹了黃河之畔的西夏古國那短暫卻令人欣喜的文明盛景凛驮,雖然王朝已故裆站,但影響深遠。
陽光剪碎樹葉黔夭,投在路面上宏胯,斑斑駁駁。
銀川今年的夏天本姥,來得比往年更早一些肩袍。昨日一場淅淅瀝瀝的雨,讓天空難得地碧藍通透婚惫,熱氣卻并沒有減弱氛赐。空氣中也沒有一點濕氣先舷,是干脆的熱艰管,干脆的曬。
太陽的前方蒋川,是來自賀蘭山的召喚牲芋。司機師傅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白襯衣捺球,黑西裝缸浦,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滿肚子的故事氮兵,無論拋出什么話題裂逐,他都能和你聊一通。
臨近賀蘭山胆剧,他忽然拿出手機絮姆,找出相冊里的一張圖醉冤,問我們能看出什么秩霍。是一幅賀蘭山的風光照篙悯,霞光映照著一片山峰,光芒萬丈铃绒。我看了幾秒鐘鸽照,語氣有點猶豫:“有點像一個人臉,是臥佛嗎颠悬?”師傅一拍大腿:“姑娘矮燎,一看你就是個有佛緣的人!”我哭笑不得赔癌,這怎么看出來的诞外?
“臥佛峰”只是莽莽蒼蒼的賀蘭山一角,這片橫亙千里的山脈灾票,拔地而起峡谊,氣勢如虹,宛若千軍萬馬奔騰在西北遼闊的荒原之上刊苍。
不知是洪荒年代就有的產(chǎn)物既们,還是后來自然的變化,一路駛去山下全是無邊無沿的戈壁灘正什,那些分化成拳頭般啥纸,或是碎成腳板般的各色石頭,像是凝固了的大海婴氮,讓人看著眼暈斯棒。尤其在熱辣的陽光下。
在賀蘭山主经,太陽是比別處的要更熾烈些荣暮,也更深得愛戴。很多很多年以前旨怠,距今大概有一萬年吧渠驼,那時候古老的游牧先民就愛極了太陽,他們不僅把太陽看在眼里鉴腻、記在心里迷扇,還要把它雕刻下來,世代銘記爽哎,頂禮膜拜蜓席,于是,便有了賀蘭山石壁上的太陽神巖畫课锌。
在賀蘭山麓中已發(fā)現(xiàn)的6000多幅千奇百怪的先民巖畫中厨内,最聲名顯赫的就是這幅太陽神了祈秕。作為中華大地上史前先民的豪放之作,黨項民族的圖騰雏胃,它被放大后復制在博物館的露天廣場之上请毛,以鎮(zhèn)山之寶的英姿,迎接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民眾的瞻仰瞭亮。
賀蘭巖畫景區(qū)內(nèi)方仿,干旱的山脊上幾乎連一棵小草都看不到,但終日為吃飽肚子奔波發(fā)愁的野生巖羊們似乎卻并不嫌棄统翩,它們?nèi)杖毡寂芴S在山巒間仙蚜,抬頭看一看太陽,低頭嗅一嗅山石厂汗,成為了巖畫最忠實的伙伴委粉。
千百年的繁衍生息,它們早已進化成了將自己和環(huán)境融為一體的本領娶桦,它們的身體融入褐色的石壁中贾节,不仔細看幾乎發(fā)現(xiàn)不了。
不知道它們跳過太陽神巖畫的時候趟紊,是否會停留片刻氮双,確認一下眼神?我不是巖羊霎匈,不知道它們的想法戴差,我只是覺得“太陽神”那圓圓的雙環(huán)眼睛,頗似外星人铛嘱。亦或就像傳說中的那樣暖释,中國最早的外星人形象,就出現(xiàn)在古老的賀蘭山巖畫中墨吓。
巍巍賀蘭山球匕,隱藏著多少秘密,流傳過多少傳說帖烘,有誰能講得清亮曹?山下的西夏古國就是這傳說中避不開的話題。
在國人的記憶中秘症,提起西夏照卦,大多只能聯(lián)想到《天龍八部》里的虛竹和夢姑,只怪金庸小說寫得太好看乡摹。歷史卻遠遠不是小說里那樣的浪漫役耕,現(xiàn)實要殘酷許多。
900多年前聪廉,因賀蘭山庇護而崛起的西夏瞬痘,曾創(chuàng)造了獨屬于黨項民族的輝煌與夢想故慈。但在歷史的風云際會下,這個王國不但無緣步入中國正史框全,還在成吉思汗臨終的遺囑中察绷,在蒙古大軍的鐵蹄下,連同它的輝煌與夢想竣况,統(tǒng)統(tǒng)湮沒在歷史的煙云中克婶。留下來的筒严,只有9座孤獨的王陵丹泉。
從銀川市區(qū)到西夏王陵僅四十公里。陵區(qū)門口用西夏文寫著四個大字鸭蛙,看上去像是漢字摹恨,但筆畫繁復,遠看好像很熟悉娶视,近看一個都不認識晒哄。解說員介紹,這四個字翻譯成漢語是“大白高國”肪获,這是西夏古國對自己的稱謂寝凌,意思是偉大的來自河流清澈之地的國家。
王陵如今僅有一孝赫、二较木、三號陵對外開放。穿過用漢文和西夏文書寫的碑林青柄,踏上長長的神道伐债,3號陵就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西夏王朝最聲名顯赫的男人李元昊就長眠于此致开。
如果問中國歷史上哪個皇帝最傳奇峰锁、最血性、最有軍事指揮才能双戳,那么西夏開國之君李元昊虹蒋,絕對能排上男一號。這位曾馳騁疆場的一代帝王飒货,不僅打出了自己的江山魄衅,更建立了屬于自己的文字和語言,一時風光無限膏斤。
黨項民族把賀蘭山奉為神山徐绑,在此地建造了諸多寺廟殿宇,拜寺口雙塔就見證了那一段布滿戰(zhàn)爭的文明莫辨。經(jīng)過多年的努力傲茄,這個民族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帝國毅访,國勢之大甚至直接影響到了中原漢族王朝的統(tǒng)治。
對這個謎一樣的充滿爭議的男人盘榨,我們很難用一個詞或一句話去評價喻粹,野心勃勃、戰(zhàn)功赫赫草巡、奢靡貪婪守呜、枉顧人倫,生得輝煌山憨、死得荒唐……都是他查乒。
毛姆在《月亮與六便士》里說:“那時我還沒有懂得人性是如何的矛盾,我不知道真誠中有多少做作郁竟,高貴中有多少卑鄙玛迄,或者邪惡中有多少善良。如今我是充分懂得了棚亩,小氣與大方蓖议、怨懟與仁慈、憎恨與熱愛讥蟆,是可以并存于同一顆心中的勒虾。”用來形容李元昊瘸彤,再合適不過修然。
時間是世間萬物最大的敵人。時光的車輪碾過钧栖,曾經(jīng)的刀光劍影都歸于平靜低零,關于西夏的種種,都歸于塵土拯杠。李元昊不會知道掏婶,一生愛穿白衣的他,國人都崇尚白色的“大白高國”潭陪,留給今人的聯(lián)想雄妥,已經(jīng)跟白色沒什么關系。
在方圓五十三平方公里的陵區(qū)內(nèi)依溯,九座王陵老厌,背靠賀蘭山,質(zhì)樸中帶著陽剛黎炉,陽剛中透著孤獨枝秤。我無法想象王陵建造之初的模樣,也許紅墻碧瓦慷嗜,也許雕梁畫棟淀弹,但烽火硝煙以及上千年的風霜剝蝕了一切表層的裝飾丹壕,只散發(fā)著黃土堆最原始的色澤,讓人想起秋天的田野薇溃,想起莫奈油畫里的草垛菌赖。戈壁、山脈沐序、蒼茫的土堆以及如同野馬一般肆意狂奔的山風琉用,共同構成了一種雄闊酣暢的意境,自帶一種印象派大師畫布里流光帶不走的詩意策幼。
西夏古國是個謎邑时,追溯其189年的歷史軌跡,它就像一顆流星垄惧,驟然劃亮歷史的天空刁愿,又驟然消失于時間的黑洞中,僅留下一處王陵和一座黑水城到逊,供今人遐想。王陵早被人搗毀過滤钱,黑水城實際上也早已被俄羅斯人掏空觉壶,記載著西夏記憶的文物和文獻,如今大多都沉睡在俄羅斯的博物館里件缸,令人唏噓铜靶。
時間挾裹著來自曠古的風,持久而又堅韌他炊,連同元争剿、明、清的歷史一并吹過去了痊末,只有風中挺立的象征西夏王朝的土堆蚕苇,依然在賀蘭山下站立著,以它的蒼涼與磅礴凿叠,述說著一個民族的榮辱與得失涩笤。
朔風無情,山河卻柔情萬種盒件。
山是賀蘭山蹬碧,河是黃河。黃河從青藏高原上奔騰而下炒刁,流過蘭州以后忽然轉頭北上恩沽,在中國的版圖上畫出一個大大的“幾”字,賀蘭山便座落在這個“幾”字的一撇之上翔始。
如果說賀蘭山是銀川的錚錚鐵骨罗心,黃河則是銀川的俠骨柔腸片吊。中國的八大沙漠有一半都擠在這里,賀蘭山想必很傷感协屡∏渭梗可是傷感歸傷感,賀蘭山仍是以其寬厚的身軀擋住了來自西邊的大漠肤晓,黃河則以其溫柔的臂膀攔下了來自東面的風沙爷贫。
千百年來,大山與大河共同構筑了銀川平原這片被沙漠包圍的綠洲补憾。
這片綠洲不但出產(chǎn)享譽世界的枸杞漫萄,也出產(chǎn)鮮嫩美味的羊肉,那些在青草間和戈壁灘上成長的羊群有著自己的名字:灘羊盈匾。吃著甘草腾务、喝著堿性水長大的灘羊不但被本地人喜愛,對我這樣的外地人也是誘惑難擋削饵。
在信義市場岩瘦,吃完了一碗羊雜碎后,我砸著嘴窿撬,第一次對這種以前聞一聞都要皺眉的食物拋卻了偏見启昧。
在黃河橫城,我曾長久地凝視一堵六百多年前的斷墻和一棵果實落了一地的老樹劈伴,暗自傷神密末,就像讀過一本最疼痛的書,而后坐在黃河邊上對著一盤蔥爆羊肉跛璧,吃得眉飛色舞严里。
在興慶區(qū)吃了三天羊肉后,臨走我終于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包追城。
銀川于我刹碾,不是世外,也沒有桃源漓柑,但并不妨礙人們懷著對生活的熱愛教硫,去打開每一個閃閃發(fā)光的今天。就像雨后的天總是很藍辆布,太陽最終還是會從賀蘭山后落下瞬矩。
而我提著一大包從信義市場買來的新鮮羊肉、羊排锋玲、大蔥景用、孜然粉,雄赳赳氣昂昂地匯入了趕飛機的人流之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