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選擇成為一個失敗的小說家,還是一名大公司的好員工峻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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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人生的車禍現(xiàn)場

從北京開往哈爾濱的火車馬上就要開了讹开,這段旅途沒有任何意義盅视,只是因為我不知道接下來的人生應(yīng)該怎么辦,于是我買了一張車票旦万,準備先從我人生的車禍現(xiàn)場暫時逃出來闹击。

從沒想過,我會變成一個不知道該走向哪里的失敗者成艘。

畢業(yè)兩年之后赏半,我不斷換工作,不斷在失業(yè)狰腌〕疲《少年時代》里那少年對他年輕的女朋友講牧氮,我媽人到中年琼腔,考上大學(xué),當(dāng)上教授踱葛,結(jié)了兩次婚丹莲,離了兩次,可那又怎樣尸诽?她活到現(xiàn)在甥材,依然迷茫。

我不準備活成他媽那樣子性含,這一次洲赵,我要徹底讓自己清醒,不要再去想什么理想或者文學(xué)商蕴,任何工作叠萍,只要有錢就可以。

想明白之后我覺得神清氣爽绪商,上天像獎勵我似地苛谷,馬上就接到了一個面試電話居然是一家久負盛名的大公司,我甚至都忘記是何時投的簡歷格郁。

我特地跟HR確認腹殿,就是logo是條狗的那家?電話那邊的女孩兒笑起來例书,說是锣尉。

北京的冬天還沒有完全過去,我去北辰西路面試决采,那是北京風(fēng)最大的幾天悟耘,奧體旁邊的路又大又空,一整條街都乘不下一棟五星大樓织狐,那里就像是被外星人劫奪后的現(xiàn)代星球街道暂幼。中午的時候筏勒,陽光稀薄,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旺嬉,甚至沒有一輛車管行,我想我一定是掉錯到別的時空。

因為要面試穿得單薄邪媳,風(fēng)刮起來捐顷,感覺心臟和骨頭都要被那風(fēng)穿透了。但馬上就要到時間雨效,不能停迅涮,只能逆風(fēng)走。

然后徽龟,我竟然在那大風(fēng)里叮姑,蹲下去哭起來。

不是因為蒼茫的未來据悔,也不因為無措的生活传透,只是因為冷,風(fēng)太大极颓,竟然被吹哭了朱盐。

抬頭看,只有遠處的體育館和近處華麗的落地窗菠隆,窗戶高大又明亮兵琳,玻璃里的綠色植物豐盛極了,里面該是春天了吧骇径?我蹲在一個公交車站牌后面躯肌,慢慢站起來,慢慢往前走既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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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最后死掉的青蛙

最后一輪面試羡榴,面試官是一位彬彬有禮的中年人,據(jù)說是公司高層运敢,有著光鮮的留洋經(jīng)歷和工作履歷校仑。我有點緊張,他看到我時先跟我握了握手說传惠,久等了迄沫。

我誠惶誠恐地坐下,把很多陳舊作品掏出來卦方,他翻著我拿上去的那一大疊報紙雜志和打印文件羊瘩,忽然停下來問,《少年文藝》?你在《少年文藝》上發(fā)表過作品尘吗?

我說逝她,啊,是啊睬捶,寫得不好黔宛。

他問我,你發(fā)一篇多少錢擒贸?

沒多少沒多少臀晃,這篇當(dāng)時一百塊。

這么少介劫?現(xiàn)在這些期刊徽惋,太笨了!

我沒說話座韵,也不知道說什么险绘,忽然聽到這位面試官問我的第一個問題,“你說回右,我們把它買下來怎么樣隆圆?”

這個提問聽起來不像是虛擬的面試問題漱挚,倒像是真的在跟我商量——我翔烁、們、要旨涝、不蹬屹、要、把白华、《少慨默、年、文弧腥、藝》買厦取、下、來管搪?

我沒說話虾攻,過了一會兒回答,現(xiàn)在辦雜志挺難的更鲁。

他臉上有著成功者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霎箍,他看看我說,那是因為他們比較笨澡为,不會營銷漂坏。

說真的,我挺想要這份工作的,于是趕緊點點頭顶别。

面試聊了很久谷徙,很多時候都在說我發(fā)表的作品,面試官問我最多的問題是驯绎,你為什么不去寫東西蒂胞?為什么要來這里面試匈庭?你怎么不去寫小說琴庵?

當(dāng)時我差點罵出聲來,你怎么不去寫小說艺挪?

這時我才忽然驚覺赴叹,隱隱地鸿染,在我心底里,寫小說這個字眼乞巧,成為僅供自嘲的談資涨椒,別人說起來,我都覺得是貶低——這奇怪的心理绽媒。

面試結(jié)束蚕冬,天完全黑下來,我走在路上是辕,一遍又一遍問自己囤热,為什么要來這里?為什么要來這里获三?

這就是真正的自取其辱旁蔼。那些生活得崎嶇并瑰麗的人很少,大多數(shù)人為了活下來疙教,必須選一條你所看不上的平坦大路棺聊,但事實是,這條路贞谓,你還不配踏上去限佩。

而當(dāng)時,生活給了我一張通行證裸弦。就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祟同,我忽然接到這家公司的電話,HR還是那個溫和的姐姐烁兰,她告訴我耐亏,“歡迎你入職』φ澹”我下意識接了一句广辰,“噢暇矫,好≡竦酰”

噢李根,好。

這種回復(fù)其實最要不得几睛,因為它看著像是應(yīng)承了房轿,但其實滿滿都是敷衍。那些聲稱為了生活不得不放棄的人所森,都喜歡說囱持,“噢,好焕济》鬃保”它像是在夏日最后死掉的那只青蛙,軟軟地趴在田邊晴弃,你踩上去掩幢,它就發(fā)出這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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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你和誰之間的事

去哈爾濱就是在這時決定的上鞠。

我已經(jīng)接到了生活的饋贈际邻,可我依然不滿足,因為它不是我想要的芍阎。

忽然我發(fā)現(xiàn)世曾,《少年時代》里那孩子說的似乎是真的,不管你是不是考上大學(xué)能曾,愛過多少人度硝,如何顛覆人生肿轨,你總是迷茫的寿冕。

火車在往茫茫的黑夜里面跑,在車上椒袍,我看著一本雜志里有關(guān)那個獨立設(shè)計師馬可的一篇訪談驼唱,忽然落下淚來。

“在描述她所身處的時代時驹暑,馬可說玫恳,既不美好,也不丑陋优俘,正如人性好壞參半京办,亙古不變。馬可的很多朋友收到過無用的一塊手帕帆焕,印著這樣一句話:即使你把最好的東西給了這個世界惭婿,可能還永遠不夠,不管怎樣,把你最好的東西給這個世界财饥。這是特蕾莎修女說的换吧,馬可接著背誦了后半句,’你看钥星,說到底這是你和上帝之間的事沾瓦,而絕不是你和別人之間的事’∏矗”

作家阿乙也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話贯莺,他年少的時候喜歡寫詩,但是寫得不好宁改,依然偷偷寫乖篷,雖然后來,因為一個姑娘隨便寫出的詩句都要比他的好透且,讓他幾乎放棄寫詩撕蔼,但是他依然說,“寫詩的時候秽誊,是我和上帝在對話的時候鲸沮。”

哪兒有什么上帝锅论,只是自己讼溺。面對自己,當(dāng)生活駛出平常的范圍內(nèi)最易,除了蒼茫的大地和平乏的風(fēng)景怒坯,能看到的,只是自己藻懒。

如果自己都沒法說服自己剔猿,還怎么走呢?我想嬉荆。

當(dāng)車穿過依舊漫天大雪的平原時归敬,我看到曾經(jīng)呆過的那家雜志社主編發(fā)在朋友圈的一條狀態(tài),“我沒有信仰鄙早,沒有道德觀汪茧,無視規(guī)則,不耐謙虛限番,輕狂傲物舱污,好懶,好高弥虐,好自我扩灯”鹜可我知道誰是有趣的人,我明白自己為什么堅守驴剔。最終活下來的不會多省古,但必然有我們。今天問候我的都是地產(chǎn)丧失、基金豺妓、信貸、商場布讹,可我想念至今和我苦在一起的伙伴和作者……”

那是我年少時期最喜歡的一本雜志琳拭,從初中就開始買,那些被印在雜志上的名字描验,曾經(jīng)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白嘁,和我是同事。雖然在雜志社還是經(jīng)歷了很多現(xiàn)實的痛苦——寫不出稿膘流,發(fā)不出稿絮缅,以及,和同在一個城市卻在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的同學(xué)相比呼股,低很多的工資耕魄。

但在那里的那段日子,是我成長最快的一段時間彭谁。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找采訪對象吸奴,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拜托他們和我聊一聊,卻依然會在采訪之前緊張缠局,列不出問題则奥,或者列出一大堆沒用的問題∠猎埃可是再回頭看读处,這過程卻帶給我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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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魔法帽里的那只兔子

這一年跑了很多地方妙啃,從南方到北方档泽,高雄的夜色港口寧靜悠長,校園樂隊唱完一首搖滾再一首揖赴,香港太平山下一片繁忙,聽不清楚上班族又在討論什么新的議題抑胎,武漢的長江大橋還是那么舊燥滑,人們騎著自行車,夏天就過去了阿逃,北京的花家地铭拧,老人們在街頭買菜下棋赃蛛。飛速流逝的風(fēng)景凝固起來,變成一個又一個罐頭搀菩,里面的光怪陸離看不見呕臂,匆匆一瞥,就是一年肪跋。

從臺灣回來之后歧蒋,我回了一趟深圳,去了愛爾喵之家——那是由兩個年輕女孩兒辦起來的私房菜飯館州既,說是飯館谜洽,其實就在她們租住的小屋里。又見到了大廚和零珊吴叶,她們的采訪稿我寫了好幾次都沒過阐虚,但是我們卻成了朋友,我和她們聊天蚌卤,“之前你跟我說的一句話對我影響特別大实束,”我對零珊說。

“什么話把放怼磕洪?”她完全摸不著頭腦。

“你當(dāng)時告訴我诫龙,要勇敢析显,不要想著去依靠誰借助什么,重要的是你做了什么签赃。你做了什么就讓你成為什么谷异。”

“是嗎锦聊?我這么說過嗎歹嘹?聽起來好有道理啊,哈哈孔庭〕呱希”零珊笑著跟我說。

“你們不就是這么做的嘛圆到≡跖祝”我看著大廚,她已經(jīng)從心理咨詢所辭職芽淡,開始專職做流動廚房和定制甜點马绝。

想起來就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世界還有這么多好玩的人和有趣的事情,雖然也有那么多小小的繁雜的疙疙瘩瘩挣菲,但那不是布滿虱子的華服富稻,倒像是一件粗布衣服上面的很多小線頭掷邦,那線頭是親切又珍貴,因為它有人情味椭赋,是真正屬于我的抚岗。

我想起爸爸,他一生都喜歡古董和字畫哪怔,家里擺著大大小小的石頭宣蔚,瓶瓶罐罐,有段時間他不在家吃飯蔓涧,一打開冰箱件已,里面什么都沒有,除了赫然出現(xiàn)的一排雞血石元暴。而且對于每一種石頭——玄武巖篷扩、和田玉以及等等等等我叫不出名字的——他都如數(shù)家珍,也會說出很多我不怎么懂也沒興趣的歷史文人和鑒定家茉盏。他經(jīng)常坐在客廳里大聲叫我鉴未,要我和他一起看古董鑒定真人秀節(jié)目,埋怨我讀大學(xué)為什么不去填報寶石鑒定系所鸠姨。

世界就像魔術(shù)帽里跳出來的那只兔子铜秆,有人輕盈地站在兔毛頂端,而有人深陷在那些毛茸茸的深處讶迁,甚至更深一點连茧,他們躺在一片淪陷的柔軟里,怒罵并抱怨著巍糯。如果沒有了選擇和堅持啸驯,我們就只能抱著這只大兔子,隨它跳進生活的陷阱里祟峦。

這時罚斗,火車已經(jīng)到哈爾濱了,列車顯示室外溫度是零下12度宅楞。這世界多大针姿,人卻那么小,但不知不覺厌衙,竟然也可以走那么遠距淫。下火車時,我終于做了決定迅箩,還是不要去了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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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fā)表于《女報時尚》成長欄目,由原作者發(fā)表于簡書)

「關(guān)于吹手」

無名寫作者饲趋,

記錄一些怪人和失敗者拐揭,我稱之為「怪鳥異形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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