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小時候的我來說续徽,吃蔥是一個在正常不過的事情蚓曼,周圍大家都吃蔥,每次去粉店吃早餐钦扭,老板在澆上碼子之后纫版,大多都會再放一勺蔥。這導致我長大以后客情,特別不能理解不吃蔥的人其弊。
阿呆在宿舍給我們煲湯的時候,最愛放蔥膀斋。按他的說法梭伐,切段的京蔥撒在剛出鍋的嫩湯里,多少會提升一些逼格概页。而如果要中和一點肉湯的膩味籽御,就一定要放小蔥。
這是阿呆的一個小習慣,也造就了我們整個寢室吃什么都愛放點蔥的習慣技掏。
嗦粉么铃将,放點蔥吧;生煎豆腐哑梳,放蔥吧劲阎;今天去吃餃子么?要吃大蔥豬肉餡兒的鸠真,倍兒香悯仙!
到后來,整棟宿舍就沒有不吃蔥的吠卷,其中就屬劉牛格外愛吃锡垄。對他來說,吃蔥變成了一種信仰祭隔,這跟山東卷大餅的蔥又不一樣货岭,綠油油的蔥末撒在菜上,多少添了點文雅的味道疾渴。又不像糙漢子的做法千贯,胡嚕一勺下去,吃飽了再說的做派搞坝。
不過劉牛不是我們宿舍的搔谴,他是那些常常跑來蹭吃蹭喝大軍中的佼佼者,狗鼻子也不見得有他這么靈桩撮。香味剛飄出來的時候敦第,就能聽到敲門聲,劉牛又溜著墻角根兒摸了過來距境。
不過也有失手的時候申尼,往常紅燒牛腩阿呆會在廚房做好,再帶回宿舍垫桂。這回阿呆忘了帶回來,為了完成我們的“紅燒星期五”粟按,全宿舍就自我催眠地泡了兩袋紅燒方便面诬滩。
誰知道,牛鼻子又聞著味兒就過來了灭将,“鐺鐺鐺”用力敲門疼鸟。
阿呆說:“別敲了,就是方便面而已庙曙!”
劉牛:“蒙誰呢空镜!快快快,趕緊開門!”
我們:“真的只是方便面吴攒,別敲了张抄,等會兒查寢來了又說不清!”
劉牛:“開門我就信洼怔,別以為我好糊弄署惯。”
耐不過這貨不住的敲門聲镣隶,阿呆還是去開門了极谊。
劉牛洋洋得意地走了進來,近前看了才傻眼:“啊安岂,呵呵……呵呵轻猖,各位好漢慢吃,我先走一步域那!”
單說劉牛是吃貨咙边,又說不上。每次到了飯點兒琉雳,他都是讓別人幫忙帶耻讽。開始一兩次大家還愿意幫助他,后來都煩了识虚,就都不接他的腔伤溉,他也無所謂,天天就去樓下吃蛋炒飯束倍,不為別的被丧,放了蔥的蛋炒飯—“老子吃一年都吃不膩!”
當然绪妹,問題在于單身的劉牛是不在意吃不吃蔥這件事的甥桂,其實這與單身也無關(guān),而在于他吃不吃蔥邮旷,與他的生活的毫無相關(guān)黄选。吃蔥能帶來的愉悅感,大概有那么一兩次之后就沒了吧婶肩。
這相當于你非常享受憋了許久之后在廁所里脫下褲子的那一剎那办陷,感覺到世界都變清爽的快感,但你也不會為了這稀松平常的快感律歼,而故意去憋很久民镜。
人在改變一個日常習慣的時候,總是會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推動险毁。比如高血壓脂肪肝要多運動不能吃內(nèi)臟油膩食物制圈,比如得了咽喉炎的要戒煙戒酒们童,比如臨考試了要去圖書館認真復習了,比如從馬桶世界到蹲坑世界需要你有更有力的括約肌鲸鹦。
而對劉牛來說慧库,他喜歡上了一個不吃蔥,不吃香菜亥鬓,不吃芹菜的姑娘完沪,這應該算一個更重要的因素了吧。
跟高玲認識那天也湊了巧嵌戈,剛出門準備去聚餐的阿呆碰到了下樓買蛋炒飯的劉牛覆积,嘴賤多問了一句:“哎,你還沒吃飯笆烨骸宽档?一起吧,吃燒雞庵朝,老劉生日吗冤。”
所以一個我們宿舍的串門子九府,稀里糊涂地跟來飯館兒椎瘟。
說是飯館兒,其實也就是學校附近一個菜比較貴的地方侄旬。對于常吃食堂和阿呆做的菜的我們來說肺蔚,只要環(huán)境好一點兒,吃喝也就無所謂儡羔,主要是有面兒嘛宣羊!
當天的座位排序很玄學,明明是當日壽星的老六坐旁邊汰蜘,劉牛這個串門子坐了正當間兒的位子仇冯,明眸皓齒的高玲就坐他右手邊,左手是好死不死把劉牛叫來吃飯的阿呆族操。
菜苛坚,一盤盤上,大家也都恪守著道聽途說來的就餐規(guī)矩:菜不上齊不動筷色难,主人家不說不動筷炕婶。
這個過程充斥著考場一樣的寧靜,說掉根針都能聽見太夸張莱预,不過誰要是扯動了一下袖子,大家都會不約而同地看過去项滑。
不過依沮,當最后一盤蔥煎蛋剛放下來的時候涯贞,劉牛就忍不住了。
“來來來危喉,吃吧吃吧宋渔,我就不客氣啦!”
“來吧來吧辜限,別客氣皇拣。”老六自然也樂得有人開口說話薄嫡。
有女生在場氧急,老爺們兒一個個裝起了斯文,隨便夾了一點東西吃毫深,就把筷子放下來了吩坝。不過劉牛格外斯文,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高玲坐在他旁邊哑蔫,這小子都不會把腳擱在凳子上了钉寝。
但最神奇的是,那盤蔥煎蛋闸迷,他幾乎一筷子都沒碰嵌纲。
一頓飯,然后再去唱個通宵腥沽,老六這個生日也算是過得熱鬧逮走,當然,在最后散場的時候巡球,劉牛露出了他的真面目言沐。
劉牛:“喂,老汪酣栈,那個高玲是不是單身跋找取?”
我:“我哪兒知道矿筝,她最近才跟我們一起玩兒的起便,今天還是王憶璇把她叫來一起吃飯的〗盐”
劉牛:“那我跟王憶璇也不熟啊榆综,這個這個……你看……”
我:“我看?我覺得你追不到她铸史”谴”
劉牛:“為雞毛!哥這么帥氣!”
我:“帥尼瑪嗨琳轿,滾去找王憶璇判沟,老子不會告訴你的耿芹!”
劉牛:“汪哥……汪哥……”
其實男人賣起可憐來,絕對不會比女人差挪哄。劉牛這倒霉模樣吧秕,活像是《甲方乙方》里那個到農(nóng)村體驗生活的大款,看到來接他的錢康和姚遠迹炼,淚滴在黃土壘起的門坊上一般砸彬,催人淚下。
心一軟斯入,自然就松了口砂碉。后來劉牛還請我吃了一頓飯,雖然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了他咱扣,但我也不甚了解這個姑娘绽淘,最多也就知道她單身,愛讀書闹伪,喜歡普希金大過顧城沪铭。
開始,我從來沒想過劉牛會追到高玲偏瓤,人家那么一個溫柔的姑娘杀怠,就算是現(xiàn)在跟她表白,她都會羞得臉通紅厅克。要不每次都是跟王憶璇同進同出赔退,說不定單身到現(xiàn)在,小王姑娘也出力不少证舟。
可年輕人硕旗,就像骰盅里的骰子,你根本不知道你搖完之后是幾點女责。每次看到賭神搖骰盅漆枚,都是在特別驚險的時候。尤其時當打開骰盅發(fā)現(xiàn)是把五個骰子搖成一個一的時抵知,總會驚為天人墙基。
巧了,劉牛還真的搖出了一個一刷喜。
其實說起兩人第一次約會残制,真是乏善可陳。
劉牛掏出了自己最貴的一套衣服掖疮,運動鞋的腳面和后跟洗得翻白初茶,外套在宿舍外的洗衣店燙得熨帖,一點兒褶皺都沒有浊闪。臨行前還用老丁的啫喱水抹了抹發(fā)型纺蛆,雖然是個窮學生吐葵,該講究的還是要講究。
約會的地點桥氏,就在學校所在的縣城里,找了家奶茶店猛铅,兩人一個點了杯咖啡字支,一個點了杯橙汁,端坐著互相打量奸忽。
要知那會兒可沒有只能手機堕伪,最好的也不過是彩屏的諾基亞,最多上個QQ栗菜,網(wǎng)頁刷新的速度奇慢無比欠雌。兩人就在略有尷尬,又沒有可打發(fā)物件兒的情況下疙筹,在奶茶店喝了一上午富俄。
本來劉牛是打算喝茶聊天,然后請她吃個中飯而咆,晚上看個電影霍比,就在電影之后表白的。不過看她興致乏乏的樣子暴备,劉牛把下午的行程都取消了悠瞬。
可誰知道,一頓飯卻成了轉(zhuǎn)機涯捻。
按正常套路浅妆,劉牛帶高玲去了一個小餐館,說不上多好障癌,卻也裝修的不錯凌外,不高檔也不平庸。各自落座混弥,接過菜單趴乡,隨意點了幾個小菜,最后跟服務員叮囑了一句“不要放蔥蝗拿,謝謝晾捏。”
高玲:“嗯哀托?你也不吃蔥么惦辛?”
劉牛:“這么巧?你也不吃蔥么仓手?”
高玲:“啊胖齐,真巧啊.”
劉牛:“是啊玻淑,真巧⊙交铮”
是啊补履,真巧,這句話剿另,驀然就打開高玲的話匣子箫锤,一頓飯,兩個小時雨女,劉叛柙埽總算跟高玲熟絡(luò)了起來,下午的電影行程也算是完美收官氛堕。
后來高玲在得知這是個無蔥不歡的“鬼崽子”之后馏臭,也質(zhì)問過他為什么當初要騙自己,吃蔥跟不吃蔥讼稚,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括儒。不過劉牛說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只是他們在一起之后乱灵,在酒桌上吹牛塑崖,劉牛總會把這事兒拎出來說說痛倚。
“因為我喜歡她啊规婆,我他娘的終于也知道心動是什么感覺了。那天在飯桌上蝉稳,我想看她又不敢太明顯抒蚜,自然就豎起耳朵聽王憶璇說她。說她愛看書耘戚,說她跟老汪一樣喜歡余華嗡髓,說她是我們?nèi)ψ永镂ㄒ灰粋€不吃蔥的∈战颍”
“我他娘的當然得記住啊饿这,你們想想那天我為什么不去夾那盤蔥煎蛋,好給后面鋪路啊撞秋。這姑娘太靦腆长捧,你給她抖有料的笑話,還不知道人家受不受得住吻贿,談文學對我來說太裝逼串结,就把這些不怎么重要的信息都記下來,以備不時之需〖「睿”
以備不時之需卧蜓,每次劉牛說到這個,鄰座的高玲總是會假裝生氣把敞,然后把高跟用力地踩在劉牛的腳背上弥奸。那一聲慘絕人寰的“嗷~”,至今都是我們飯桌上的固定表演節(jié)目先巴。
畢業(yè)這么久其爵,在自己手下也做了上百道菜,有好吃有不好吃的伸蚯,卻不知道是該放蔥還是不該放。
放了提味简烤,吃到嘴里就會變臭剂邮,不放又似乎少了點什么。
我們遇到的每個人横侦,都會有不同的飲食癖好挥萌。那些癖好那么微小,小到如同一只脖頸上的螞蟻枉侧,只有敏感到不適應引瀑,才會發(fā)覺那只螞蟻的存在。
但卻總會遇到這樣的人榨馁,他遷就你的每一個小癖好憨栽,不吃蔥,不吃蒜翼虫,甚或是不能太辣或是太甜屑柔。他一定會滿懷欣喜地告訴你:這么巧,我也是這樣珍剑!
我們都是自私的掸宛,包容著自己的缺點。但我們都希望招拙,自己身邊會出現(xiàn)一個包容自己的人唧瘾,知心且記著我們的好惡。
或許他還未出現(xiàn)别凤,或許她已經(jīng)坐在你的餐桌對面饰序。
但我們確實要感受到,那個坐在餐桌對面闻妓,看著你且裝作不經(jīng)意地對服務員說出那句話的人菌羽。
“不放蔥,謝謝∽⒆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