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縣上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實習時,遇上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减细,短發(fā)匆瓜,消瘦,神情淡漠未蝌,望著監(jiān)護室的屋頂一動不動驮吱。
診斷為:百草枯中毒,又稱除草劑中毒萧吠。
在學校的時候左冬,老師說過一個案例,是一個年輕的醫(yī)生怎憋,因為領(lǐng)導在大庭廣眾下罵了他又碌,覺得傷面子,便回家口服了少許除草劑绊袋,最開始并沒有特別癥狀毕匀,甚至能正常的工作,在工作中癌别,那個罵他的領(lǐng)導又當眾表揚他皂岔,讓他覺得生活沒有遭,然而展姐,沒多久躁垛,他身上的多處器官衰竭,咽部腐蝕潰爛圾笨,搶救無效死亡教馆。
故事的真假,無從考證擂达,但那時我們都明白土铺,百草枯中毒是無藥可救的,就算運氣好救回來,器官也會遭受巨大的損害悲敷。
我有些詫異究恤,這么年輕的姑娘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她的表姐一直哭后德,母親也很著急部宿,不停地問小姑娘到底喝了多少。
“就瓶蓋那么多瓢湃±碚牛”她的眉眼淡然而冷漠,仿佛讓朋友和母親痛哭流涕的人不是自己箱季。
醫(yī)生問:“為什么喝百草枯涯穷?”
她閉口不答。
表姐哆哆嗦嗦道:“我就和她拌了兩句嘴藏雏,結(jié)果剛從家出來拷况,還沒走到樓下,就接到她的電話掘殴∽荩”
表姐痛哭,“她跟我說再見奏寨,我越想越不對起意,跑回去的時候,她已經(jīng)喝下去了病瞳±抗荆”
醫(yī)療條件有限,和家屬溝通之后套菜,決定轉(zhuǎn)院亲善,去省醫(yī)院做透析。
小姑娘躺在救護車的擔架上逗柴,鼻尖插著輸氧管蛹头,面無表情看著手機。
那時候我很難想象戏溺,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渣蜗,如何能對自己的生命做到如此漠視?
“你好好為什么去喝那種東西旷祸?”負責帶教醫(yī)生問耕拷。
“活著沒什么意思⊥邢恚”
她都還沒有好好的活過骚烧,又怎么能活著到底有什么意思控淡?
如今回想起來,那一年止潘,是一首《飛向別人的床》爛了校園,殺馬特大行其道的一年辫诅,整個網(wǎng)絡風氣十分糟糕凭戴,全是自殘,早戀炕矮,仿佛沒自殘過都沒資格說你是非主流么夫。
后來,我再也沒有聽過她的消息肤视,但如今我希望在沉珂都能死后復生的七年后档痪,她也能與曾經(jīng)的自己握手言和。
后來邢滑,我正式工作腐螟,碰見一個遭遇車禍的中年女患者,全身多處骨折困后,丈夫在車禍中當場身亡乐纸。
她福大命大,活了下來摇予,她說:“活著有什么意思汽绢,還不如死了〔啻鳎”
“你丈夫雖然意外去世宁昭,但是你還有孩子,還有家人酗宋』蹋”這是我的回答。
她說:“我女兒去年就死了本缠〕饪福”
我自知失言,道了聲歉丹锹。
“沒關(guān)系的稀颁。”她笑了笑楣黍。
思考許久匾灶,我還是決定繼續(xù)問:“你女兒怎么去世的?”
“自殺租漂〗着”
十七歲的少女從選擇了最壯烈的方式颊糜,從高空墜落身亡。
“對不起秃踩,如果可以衬鱼,我愿意拿生命補償你,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氣了憔杨,我們永遠是好朋友鸟赫。”
這是她留給世界最后的話語消别。
草率魯莽抛蚤,卻自覺壯烈無悔。
那一刻寻狂,我產(chǎn)生了很大的疑問岁经。
生命對于青春期的我們而言到底是什么?
是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仗義蛇券?
還是誤解父母的愛缀壤,而延生的絕望?
十二歲的時候怀读,母親再婚诉位,問我愿不愿意要一個妹妹或者弟弟。
我說菜枷,如果你生下來苍糠,我會掐死她。
信誓旦旦啤誊。
因為岳瞭,我無比確信,這個未知生命的誕生蚊锹,會搶走所有的愛瞳筏。
母親不過試探,我卻感覺絕望牡昆。
我內(nèi)心所有的黑暗面在頃刻爆發(fā)姚炕,如果她一意孤行要生出孩子,那么我便會讓她永遠失去我丢烘。
最后柱宦,年少的我以命為賭注,大獲全勝播瞳。
然而長大的我掸刊,在外地工作,鮮有回家赢乓,母親很主動聯(lián)系我忧侧,她說:“我不知道什么時間打電話才會吵到你石窑。”
現(xiàn)在的她蚓炬,像每一個退休老太太松逊,在文化廣場打太極拳,坐在小區(qū)聊八卦肯夏,偶爾炒股棺棵。
我總是會想,如果十二歲的我熄捍,不是那么幼稚和自私,那個未知生命的誕生母怜,會不會讓她不像現(xiàn)在這么孤獨余耽?
年少的我們,總是把生命當籌碼苹熏,為一些很小的事情感到絕望碟贾。
對父母的誤解、與朋友的爭執(zhí)轨域、或是考試的失利袱耽。
任何一種負情緒都會讓我們對這個世界輕易絕望。
其實干发,不管是那一種絕境都不值得你用生命去交換朱巨。
我們活著,不僅僅是為自己活著枉长,更多的冀续,是為了那些被我們用生命威脅的人。
這個世界上必峰,有人愛著你洪唐。
這就是你應該活下去的全部理由。
2.
度過青春期的我們吼蚁,又應該如何面對這個社會凭需?
臨近畢業(yè)的時候,我們期待實習肝匆,渴望告別準時關(guān)燈的寢室和看得生厭的同學粒蜈。
可當有一天,回頭眺望青春术唬,必然會一同感嘆:“我們讀書那會兒可真好薪伏,有八百塊就能住一年的寢室和沒有房子也能給操的女朋友〈植郑”
老王畢業(yè)那年嫁怀,躊躇滿志设捐,英語考過六級,備受一個五百強企業(yè)青睞塘淑,拿著畢業(yè)證遠赴云南萝招,仿佛全世界都在腳下。
他說:“老周存捺,以后等哥回來罩你槐沼。”
我心想捌治,老王真牛逼岗钩,家里明明有關(guān)系不用,非要自己去外面闖肖油。
他說:“成績并不能代表什么兼吓,當初我在學校掛科最多,但是我混得最好森枪∈硬”
我連連點頭,奉為圣旨县袱,同時意識到一個問題:“你女朋友怎么辦浑娜?”
他的女朋友比他小一屆,在四川式散,意味著筋遭,分隔兩地。
“不怕暴拄,以后我想辦法調(diào)回成都宛畦。”老王眼睛里閃著光揍移,“我都想好了次和,等她畢業(yè)我們就結(jié)婚∧欠ィ”
那時候踏施,我和老王都相信,生活是劇本罕邀,而我們是導演畅形,可以預知一切。
一年后诉探,老王還在昆明日熬,每個月回來一次,最開始我會去機場送他竖席,后來都難得理他耘纱。
我說:“你調(diào)不回來毕荐,要接你女朋友過去嗎?”
老王微微沉默憎亚,“不员寇,我會回來〉诿溃”
他辭去原本的工作,回到成都牲览,進入一家不錯的企業(yè),始料未及的卻是他的女朋友要出國恶守。
曾經(jīng)的老王也想出國,也想考研贡必,可現(xiàn)在的他兔港,只是沉默。
女朋友和他分手仔拟,我企圖安慰老王,他說:“沒關(guān)系利花。”
我想堅強如老王臀栈,應該是真的沒關(guān)系挠乳。
直到有一天权薯,他的前女友轉(zhuǎn)發(fā)一條微博睡扬,大概是羨慕英國王妃出嫁時的馬車。
老王轉(zhuǎn)發(fā)屎开,說:“以后我也讓你一樣風光马靠“剑”
可是任何回復如孝,沒多久,這條微博從前女友的微博上消失第晰。
他說:“最難忘的,總是猝不及防品抽√鹑郏”
老王再也不告訴我圆恤,“老周腔稀,以后等哥回來罩你〉玻”
他說:“以后誰罩著誰還不一定呢诵闭,你那么能干∈枘颍”
曾經(jīng)的老王無比渴望成長。
現(xiàn)在的老王會夢到高中的教室锌俱,懷念一個叫他朋友的人敌呈。
他說:“我最重要的朋友說,他說我是他的朋友驱富,而不是兄弟。因為兄弟是用于解釋同胞血肉相連的關(guān)系线脚,兩個人如果并非真的是‘兄弟’,那么這個稱謂必定在掩飾一些并不純粹的東西浑侥。”
生活磨平了老王的棱角括丁。
五年過去伶选,老王已經(jīng)有了新的愛人,前女朋友的身影再也沒有在他的微博出現(xiàn)仰税。
那個婚禮的承諾更像見證那段感情的豐碑,立在舊時時光里吐绵,為青春畫上記號河绽。
很久以前,我拿這件事揶揄老王耙饰。
老王只是笑。
我說:“因為她失去那么好的工作,你后悔嗎矮嫉?”
他微微沉默,“其實我會回來并不只是因為她拨齐∽蚰”
那年的老王二十二歲,意氣風發(fā)援岩,以為伸手便能抓住全世界,然而真正等待他的羽峰,是一輛朋友以六百塊轉(zhuǎn)手給他的電瓶車和跟幾個同事合租,亂七八糟的房間梅屉。
他穿著得體的西裝、早出晚歸虐唠,騎著電瓶車蹭著路邊的汽車惰聂,車主用當?shù)卦捔R他,他有全國普通話二級甲等證書庶近、全國認證的六級英語證書,可是此時的他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反番,七尺男兒叉钥,眼淚在眼眶打轉(zhuǎn)。
那時我說投队,老王真沒出息敷鸦,這點小事都能哭。
前年扒披,我大學畢業(yè),步入社會愿险,應聘技術(shù)人員价说,老板把我當藝術(shù)演員、當雜工鳖目,我在朋友圈勃然大怒:“會寫小說就會寫唱歌?什么要求也不交代甫匹,全叫你想象,只會張嘴瞎逼逼兵迅,這種領(lǐng)導是人都會當!”
老王給我打電話刻恭,“怎么回事扯夭?”
我怒氣騰騰,“不干了交洗!掙那點破錢,還這么辛苦咆爽!”
“社會就是這樣置森。”
“屁呛凶!”我不服氣行贪,“你被生活磨成孫子,但是老子不會建瘫!”
老王不屑一笑。
后來缕贡,為了生活拣播,我又做設計收擦、又做“演員”,還做“搶手”塞赂,我說:“生于理想,死于現(xiàn)實圆存。”
老王捧腹大笑夫植。
不久之前油讯,我們回到故鄉(xiāng),站在屋頂陌兑,俯視平凡而破舊的小鎮(zhèn)。
老王點燃一支煙饿凛,站在我的旁邊說:“年輕的時候邻奠,我們想征服世界,后來卻發(fā)現(xiàn)碌宴,不被世界征服都算不錯贰镣。”
我深有感受碑隆。
“現(xiàn)在的我不把理想掛在嘴上,不是因為放棄和遺忘休玩,而是明白劫狠,這個世界很忙,沒有人有時間聽你說独泞。”
風卷起他西裝的一角蜒犯,少許的胡茬襯出可見滄桑。
我明白玉工,二十七歲的老王并不是被生活磨平棱角淘菩,他只是將一腔熱血藏進心里,將眼光看向更遼闊的地方瞄勾。
曾經(jīng)的我們,將一切都想得太多簡單愿阐。
仿佛只要足夠喜歡一個女生趾疚,就能和她領(lǐng)證結(jié)婚。
仿佛只要足夠憧憬一種生活辛孵,就能將夢想變成實現(xiàn)赡磅。
現(xiàn)在,我們都明白焚廊,原來我和喜歡的女生之間咆瘟,除了她的胸,還隔著她的媽袒餐。
我們也明白,生活除了詩與遠方還有柴米油鹽卧檐。
剛剛步入社會的我們幢炸,總是好高騖遠拒贱、眼高手低佛嬉,看不起這個闸天,瞧不起那個。
其實多年后回過頭看湾揽,二十出頭的我們笼吟,沒有資格瞧不起任何人。
年輕的我們戚揭,該怎么面對社會撵枢?
不是好高騖遠、眼高手低锄禽,而是扎扎實實的走好每一步,將一腔熱血藏進心里磁滚,做一個永遠心懷夢想的熱血少年宵晚。